第64章 煩惱
魚麗有了一點小煩惱。
第一是隔壁班的田宓小朋友,她是學習委員兼語文課代表, 隔壁班的語文老師就是方小芳, 兩個人免不了就會碰面。
比如, 方小芳給兩個班準備了練字本,方小芳還沒有發下去, 田宓在交作業的時候就先看見了, 就甜甜笑着問:“方老師,這是給我們的練字本嗎?”
方小芳就笑着說:“是啊, 高考卷面分很重要, 你們現在就要練起來了。”
“我也覺得我的字不太好看, 那我們今天就可以開始練了嗎?”
方小芳見學生那麽主動,哪裏還有不樂意的, 當然點頭:“可以, 你拿去發了吧, 對了, 一會兒叫我們班的魚麗也過來拿一下。”
“好的。”
等魚麗把剩下的練字本搬去教室後, 她才發現有少數破損髒污的本子夾雜在內,按理說這一般都是上面或是最下面的,可偏偏被夾在中間, 她沒有發現。
“我這本是破的, 能不能換一本?”有個女生問她。
魚麗嘆了口氣,把那本破的拿過來自己用了。
對于這種小手段,魚麗倒不覺得怎麽生氣或者是憤怒,就是覺得有點煩, 她現階段想安安靜靜學習,尤其是課程太快她有點跟不上,一點也沒有心思搞這些。
但田宓并沒有Get到魚麗的心情。
有一天午休,田宓到了5班,找魚麗說了幾句話,問問她期中考方小芳有沒有劃重點,魚麗說沒有,田宓就哦了一聲,回去了。
等到下午自習課的時候,方小芳來問魚麗:“你怎麽沒有去拿卷子?”
“什麽?”魚麗滿臉迷惘。
方小芳頓了頓才說:“田宓沒有和你說嗎?今年高三的一模卷,你去影印室裏拿一下。”
“噢。”魚麗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她本想辯解一下田宓根本沒有來找她說這件事,可一想到中午她刻意在全班面前把自己叫出去,就知道她早有準備,于是幹脆把話吞了進去,“我現在就去。”
方小芳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麽。
魚麗到影印室裏去拿卷子,田宓正好數好了卷子準備走,看見她笑了笑:“前面還有三個班在排,你等等吧。”
她剛想走,魚麗就攔住了她。
田宓挑了挑眉:“有事?”
“聽說你父母是很有名的大律師?”魚麗問。
田宓矜持地點點頭:“家父家母是有些名氣。”
“噢?那就不知道這些名氣是不是堂堂正正得來的了。”
田宓的臉一下子就青了:“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父母不是那樣的人,你再胡說八道,我要告你诽謗!”
“我只是合理猜測罷了。”魚麗冷靜道,“畢竟,你這個女兒能信口雌黃僞造證據,叫我如何相信你的父母堂堂正正?如果他們不是那樣的人,那就是你在敗壞你父母的名譽了。”
田宓剛才還鐵青的臉刷一下就白了。
她素來以父母為傲,早早就立下志向要和父母一樣成為大律師,父母很支持她的想法,從小就培養她,她也争氣,心思缜密又聰明伶俐,前不久還幫父親出謀劃策,詐出了嫌疑人的證詞。
所有人都誇她“虎父無犬女”,說她心裏不得意,那肯定是假的。
可是魚麗這番話,卻吓得她心髒都要跳出來了。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正是因為太知道了,才會吓得呆住,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麽。
其他的事也便罷了,那次她在運動會上誣陷魚麗,今天又故意去她們班找魚麗說話,營造了告知過她的假象,她心裏很清楚,如果魚麗鬧到方小芳那裏,她一定會咬死自己曾經告訴過她的“事實”。
但那都不是真的。
她能騙過其他人,騙不過自己,她犯下的是不可饒恕的錯誤,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她太想贏過魚麗了。
然而,今天可以為了贏魚麗不擇手段,未來呢?如果她成了律師,會不會為了贏下那一場官司而僞造證據,視法律于無物?
她還記得父母在她很小的時候就說過,作為律師,盡心盡力為自己的委托人辯護是職責所在,哪怕案件看上去再明了,而她的委托人百分之九十九是罪有應得,也該如此。
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她就要盡全力,萬一,那百分之一,就是冤屈呢?
可是,這盡心盡力,絕不包括僞造證據口供。
不能為了贏,不擇手段。
律師是該維護辯護人的權利,而不是為了自己的輸贏。
田宓越想越害怕,眼圈都紅了。
魚麗看她要哭了,反而吓了一跳,琢磨着是不是自己把話說太重了,田宓畢竟是個小姑娘,她斟酌片刻,緩和了語氣說道:“田宓,你聰明,也別把別人當傻子,何況,機關算盡,沒有意義,人心永遠都是算不完的。”
這是魚麗的肺腑之言,田宓聰明又情商高,還注重邏輯和細節,同齡人誰能有她這樣細膩的心思,如果放在別的事上,絕對會有不菲的成績。
可是世界上,人心是算不盡的,算來算去,誤了自己。
她在人心算計上花費過幾十年,到頭來,不過是一場空。
“你比我強多了,比我聰明,比我運氣好。”魚麗輕聲說,“別把你的精力花在這些沒有意義的事情上,尤其是為了……”
她話還沒有說完,田宓就打斷了她:“這幾件事,是我做得不對,我會和方老師說是我忘了和你講。”她仰起頭,“但你等着,我會堂堂正正贏過你的。”
魚麗:“而且我有……”她話音未落,田宓就抱着卷子跑了。
魚麗看着她的背影,喃喃把後半句說出來,“我有男朋友啊……”
最關鍵的一句聽她講完好不好???而且為什麽要贏過她?喜歡人就該去追啊,贏過她夏楓也不會有反應的!
魚麗望着田宓離開的背影,重重嘆了口氣:“現在的小孩子都在想些什麽啊?”頓了片刻,她又自嘲,“也對,年少輕狂,當然在乎輸贏,唉,是我老了。”
就算披着十八歲的皮,她也不是十八歲的孩子,田宓的少年意氣,她不會再有了。
這一點,她自己知道,皮囊是騙別人,騙不過自己。
等過了幾天,魚麗突然發現,田宓停下了自己的小動作,她還沒來得及高興可以專心學習,又開始面臨第二個煩惱:封湘靈開始頻繁地出現在魚麗面前。
比如在食堂吃飯的時候,她會坐過來問:“不介意我坐在這裏吧?”
魚麗瞥她一眼,冷冷道:“坐吧。”
封湘靈心裏倒是有點不好受,她是天之驕女,一向都是被人捧着她,沒有她去捧別人的,可這是她二哥的意思。
封家一共有三個孩子,老大封遙和老二封逸是原配所出,封湘靈是續弦所生,原本現任封太太就出身不高,又生的是個女兒,所以在家裏一向沒什麽發言權,為了讓女兒以後能有所依靠,對封家兩兄弟也是低眉順眼的。
封湘靈知道自己和兩個哥哥不是同母所生,以後還要仰仗他們鼻息,所以一向十分聽話,尤其是封逸的性格說一不二,不愛被人反駁,封湘靈更怕他。
現在封逸要她轉學接近魚麗,她心裏再不滿,還是乖乖照做了。
“魚麗,二哥特地叫我轉學過來,你有什麽事,都可以來找我。”封湘靈柔聲細語,“功課有不懂的也可以問我,我成績還可以。”
封家對孩子管教一向嚴格,她的兩個大哥都是名校畢業,她過段時間也會出國念書,這點底氣還是有的。
“你能不提他嗎?”魚麗垂下眼,“我不想聽到他的名字。”
“那我不提了。”封湘靈十分識趣。
封逸早就告訴過她,他和魚麗有了一些矛盾,她要做的就是把魚麗的态度原模原樣傳達給他。
夜裏,封逸和封湘靈在家裏吃飯,封湘靈轉述了今天和魚麗的接觸,封逸聽得很仔細,還問她:“她不讓你提我的名字,但是,聽你把話說完了?”
“對的,我後面講了一些你最近的事,她也沒有打斷我,聽完才走的。”
封逸臉上露出笑影:“我就知道。”
魚麗對他還是有感情的,他那個時候太沖動,吓到她了。
“對了,她的臉沒事吧?”
封湘靈說:“我遠看看不出來什麽,近看倒是有點痕跡,不過很淡了。”
封逸點了點頭,現代整容技術那麽發達,磨平疤痕不是什麽大事,他估計就是裴瑾帶她去整容的時候兩個人好上了。
雖然很難,但他還是要承認那是他的一個重大失誤,可是,魚麗用火燒毀自己臉的時候,他真的被氣瘋了。
一個女人寧可毀容也不願意讓他碰,這對他是多麽大的侮辱?她跑了以後,他氣得砸了一間屋子。
後面冷靜下來了,他還聯系了一個醫生,想帶她去看傷,可她一次都沒有接過她的電話。
那個時候他就懷疑她對他究竟有沒有感情,如果真的對他有感情,會這樣毫不留戀說斷就斷嗎?
他心裏有氣,幹脆找了一個和她有幾分相似的女伴,女伴逆來順受,他卻怎麽發洩都沒有辦法忘記她,他知道自己對她餘情未了,說不上來是因為什麽緣故。
他告訴自己應該把那個不識相的女人忘了,但忘不掉,尤其是那天和裴瑾見過面以後,他腦海中一直盤旋着他說的話。
未婚妻……未婚妻?他一想到有別人可以把她抱在懷裏肆意憐愛,就覺得怒火中燒。
他無法忍受這樣的嫉妒,他要把她奪回來。
現在看來,并非沒有希望,魚麗還在生他的氣,可要是真的無情,不會耐下性子聽完封湘靈的話。
他要從長計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