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同床
裴瑾:“……不用這樣吧?”
魚麗:“要的!”
裴瑾:“……你冷靜一點。”
魚麗:“我冷靜不下來QAQ。”
“你在深山老林裏都住了多久了, 還不老不死。”裴瑾哭笑不得, “不至于看個鬼片就怕成這樣吧?”
“可是真的很恐怖啊!”魚麗躲在裴瑾背後,“走了嗎?那個鬼走了嗎?”
裴瑾:“……走了。”
魚麗這才探出頭來,發現真的走了, 這才松口氣:“吓死我了。”她怯生生地把頭靠在他懷裏, 緊緊依偎着他。
裴瑾把她抱進懷裏,清了清嗓子,為自己澄清:“……我沒想到會吓到你。”他還不至于無聊到用鬼片吓唬女朋友好占便宜, 而且他真以為魚麗不怕來着。
活到這地步,還會怕鬼……?
魚麗有點不高興:“你是說我膽子小?”
“呃,我是覺得有點想不通,你怕什麽?”裴瑾問,“他們怕鬼是怕死, 你怕什麽?”
魚麗呆了兩秒:“就是……很可怕啊。”
裴瑾:“……你待在林子裏的時候不怕有鬼嗎?”
“我都沒有聽過這種鬼啊。”魚麗很委屈, 他們海邊的人信的是海神龍王,水下冤魂什麽的雖然也有聽說, 可也僅限于是冤魂拖住了船不讓人回來這樣的傳說。
“你以前沒有聽過鬼故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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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麗搖了搖頭, 她以前不識字, 當然也沒有看過什麽聊齋,鄉野村民的怪談也不外乎是黃大仙白大仙。
就算偶爾有女鬼索命的故事, 那也只不過是口耳相傳, 哪能比得上現代影像裏這樣直白的表現?
這是她第一次清晰的,直觀的面對“鬼”這種存在,徹底被震撼了。
裴瑾很快想明白了來龍去脈:“那是我不好, 我還以為你不怕……我們不看了好不好?”
“不,還是看完吧。”魚麗很勇敢。
看完後,她還有點意猶未盡,可又不敢看第二部 ,老老實實回房間玩了會兒手機,例行刷完微博,買體力玩了會兒游戲,看看已經十二點多,決定去上個廁所睡覺。
吱呀,廁所的門悄悄開了。
魚麗開了燈,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有什麽從眼角一閃而過,可等她轉頭去看的時候,又亮堂堂什麽都沒有。
有什麽好怕的,反正我也吓不死……魚麗鼓足勇氣朝馬桶走去,就在這時,哐當!窗外傳來了一聲巨響,魚麗被吓得差點跳起來。
噠、噠、噠。
門外傳來腳步聲。
魚麗覺得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背後一陣陣發涼,她在原地站了會兒,突然轉頭一看。
沒有,背後什麽都沒有。
可她就覺得害怕極了,再也不敢一個人待下去,踉踉跄跄往外跑:“裴瑾!”
剛從書房出來準備回卧室的裴瑾驚愕地看着魚麗從卧室裏跑出來,一頭紮進了他懷裏:“有鬼!”
“呃……”裴瑾啼笑皆非,他是真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後果,魚麗從前不害怕,是因為對鬼毫無概念,可如果現在要她回深山老林裏,她恐怕死都不敢了。
無知者無畏,這句話真是再對也沒有了。
“好了好了,不怕,哪裏有鬼,是你自己吓自己,不信我陪你去看。”裴瑾拉着她進屋,把所有的燈都打開。
房間裏,一個黑暗的角落都沒有。
魚麗指向衣櫃,裴瑾好笑極了,把衣櫃也拉開:“真的什麽都沒有,別怕,以後我們再也不看了。”
魚麗也知道多半是自己吓自己,可她腦海中的畫面怎麽都揮之不去,裴瑾嘆了口氣,開玩笑:“那怎麽辦,我陪你睡?”
“也、也行。”魚麗已經擺脫了心理負擔,猶豫了片刻就同意了,反正這是早晚的事,沒什麽好矯情的。
倒是裴瑾,完全沒有想到會有這個答案:“啊?”他就随口那麽一調戲,完全沒有想過她會同意,可機會不把握是傻子,他立刻道,“好,那我去把被子拿過來。”
魚麗跟在他後面:“我也去。”
裴瑾故意道:“我還以為你會邀請我睡一個被窩呢。”
“你想得美!”矜持,矜持還是要的。
裴瑾抱了自己的枕頭和被子過來,終于有幸在床上分得半個位置,魚麗翻了幾個身,還是覺得不安穩:“真的沒有鬼嗎?會不會等我睡着了站在床邊看着我?”
“來,到我這裏來。”裴瑾掀開被子,“我保證不做壞事,過來吧。”
魚麗猶豫了一會兒,慢慢鑽進了他懷裏。
裴瑾的懷抱非常非常溫暖,她先是用額角碰了碰他的胸膛,然後很快淪陷,把整張臉都埋在他懷裏,手臂緊緊摟住他的腰,整個人貼過去。
裴瑾猝不及防被這麽一團溫香軟玉貼住,頓時吃不消,立刻就有了反應,他搶在魚麗之前開口:“不關我的事,這個不是我能控制的,我一點準備都沒有。”
這句話喚回了魚麗的神智,她嘀咕道:“男人就是這樣。”
“……是是,都是我的錯,怪我多長一個器官。”裴瑾拿了枕頭隔在兩人中間,這才重新抱住她,“好了。”
魚麗不怎麽喜歡:“拿開。”
裴瑾苦笑:“麗娘,你行行好,別折騰我,我對你沒有自制力。”
魚麗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我扮男裝的時候,在一個山寨裏,也就負責做做雜活,和很多男人睡在一個屋裏,也就一個長坑,我很害怕睡着的時候會被發現是個女人,所以會偷偷用枕頭隔開……”
聽到這裏,裴瑾立刻把枕頭拿掉,攬住她按進懷裏:“沒事了沒事了,現在是我,我不會傷害你。”
夜深人靜,內心脆弱,又兼之他們感情逐步加深,魚麗終于卸下僞裝,喃喃道:“裴瑾,我很害怕。”
她沒有一日不在害怕當年的噩夢會重現,她知道自己身份暴露會有什麽樣的後果,萬劫不複……必然是萬劫不複。
她沒有一個夜裏敢真正睡着,永遠提心吊膽,後來被官兵剿滅,她九死一生蜷縮在山洞裏的時候,也比那個時候覺得安全。
“以後都不用怕了。”裴瑾親吻她的額頭,“有我呢。”
魚麗長長嘆了口氣,她似乎有些迷茫:“以前肖臣也這樣抱着我,我也不覺得有那麽安心。”
“身體的親近并不代表內心靠近。”裴瑾用手指輕輕撥弄着她的頭發,微微笑道,“或許,是因為你知道他會離開你,所以也沒有向他敞開過心扉。”
魚麗怔住,呵,似乎是這樣的。她有心事,從來不肯和肖臣說,只是會和他提要求,要請女先生來家裏看書,要訂報紙,要新的衣服,要出門。
可肖臣總是說:“魚麗,我好像永遠不知道你在想什麽。”他雖然是個粗人,但也能感覺到她的疏離,于是對她愈發霸道,床笫之事也是如此,那是他唯一覺得能夠真正占有她的時候。
是了,就是這樣,一開始,肖臣看她還沒有那麽緊,可是到後來,尤其是他臨死之前,甚至不允許她離開自己半步。
這一切,并非都是他一個人的錯。
裴瑾看到她的神色,笑了:“後悔了?”
“我不知道。”魚麗靠在他懷裏,茫然道,“重來一回,我可能還是會那麽做,我能告訴他什麽呢?”
她的過去,她的痛苦,她所經歷的一切的一切,難道能對肖臣和盤托出嗎?不能。
裴瑾撫着她的背:“不管是遺憾,還是後悔,都已經過去了,時間永遠向前走,不能倒流,你只要不把對肖臣的感情轉嫁到封逸身上就好了。”
“封逸不是肖臣。”魚麗對肖臣還有感情,可對封逸半點都不剩了,“他不是。”
“是是,他不是。”裴瑾哄她。
魚麗說完才覺得有些後悔,咬唇觑着他:“你不會生氣吧?”
“為什麽要生氣?”裴瑾低笑道,“現在抱着你的人是我,你不願意對他說的事,卻願意告訴我,我得到了他死都沒有得到的東西,他還有什麽值得我計較的?”
魚麗笑了:“你這話說的,到把我襯得小氣了。”
“什麽,你要吃醋,好好,說來我聽聽,吃誰的醋?”裴瑾揶揄她,“說好的玉環飛燕皆塵土呢?”
魚麗一時語塞,沉默半晌,擡腿撞了他一下。
裴瑾:“……我錯了,麗娘,我錯了,你別動。”
魚麗裝作沒有聽見,翻了個身背對着他。裴瑾攬住她的腰,臉頰貼住她的腦袋,香氣不斷往鼻腔裏鑽:“麗娘。”
“睡覺了。”魚麗拉着他的手,真的是閉上眼睛就睡着了。
完全沒有心思睡覺的裴瑾:“……”終于有一天,他知道有什麽比碧海青天夜夜心更難熬了。
魚麗做夢了。
她發現自己回到了山寨裏,說是山匪,其實都是一群活不下去的流民,家鄉遭了災,活不下去了,才落了草,可因為領頭的頗有些才幹,加上官府腐敗,無人追究,這才發展成了一個不算小的寨子。
那時,她扮作一個啞巴少年,在山寨裏混一口飯吃,通常也吃不飽,但世道艱難,餓死的人到處都有,能有一口吃的就很好,而且人人面黃肌瘦,也沒有人懷疑她過于瘦小。
每天,她的工作就是在竈房裏燒火和洗衣服,她很喜歡這兩份工作,因為燒火,可以名正言順地把自己弄得灰頭土臉,因為要洗衣服,所以可以躲進林子裏大半天不見人。
想想那些被搶來的女人吧,頗有幾分姿色的被頭領搶去,這個頭領的确有點腦子,他也不會一個人獨享,會讓自己的女人伺候心腹,以達到籠絡的目的。
至于其他年紀大了或者沒有什麽姿色的女人?那就更慘了,她們被關在一間屋子裏,山寨裏任何一個男人都能進去玩樂。
就在前兩天,魚麗還看到有一個不堪受辱的女人咬舌自盡了,可就算是屍身也沒有被放過,被人摸過好幾下,衣服全都扒下來,屍體赤條條地被埋在了山裏。
魚麗沒有試過幫助她們,她只是不去看,不去聽,和她熟悉的漢子以為她年紀小,不懂其中滋味,倒也不起疑為什麽她不進去耍耍,只不過偶爾笑話兩句。
可她安全嗎?不。
白天她可以躲開人群,夜裏不行,她和七八個男人共睡一屋,地方狹小,免不了和身邊的人有肢體接觸。
魚麗盡可能得把自己貼在牆邊,與身邊的人保持距離。
睡在她旁邊的是她在山寨裏比較熟悉的人,叫大柱,平時他們一起在竈房裏幹活,那是一個粗魯的漢子,滿嘴葷話,去找女人也屬他最勤快。
屋子裏彌漫着汗酸味和腳臭味,呼嚕聲此起彼伏,大柱翻了個身,手臂就時常會架到魚麗身上。
魚麗先不動,等他開始打鼾後把他的胳膊推下去,用枕頭擋在他們中間。
為什麽要選大柱呢?正是因為他好色,她才不會被懷疑,何況,比起這樣好女色的男人,男女不忌的才更可怕。
一群漢子在一起待得久了,沒有女人,就會找清秀的少年下手,寨子裏也有這樣的人,在睡到大柱身邊前,魚麗是和另一個人做鄰居,那個男人看起來還識幾個字,對她也很友善,誰能想到他會在夜裏偷偷把手伸進來呢?
要不是魚麗素來警覺,已經被他發現身份。
比起男女不忌的家夥,還是大柱這樣的人更安全吧。
可是她明明記得山寨已經被新來的知府派兵剿滅,大柱也早就死在了亂箭之下,怎麽……她怎麽又回來了?
魚麗想蜷縮起身體,可發現一只胳膊竟然橫在自己身前,她吓得三魂不見七魄,想要推開他:“走開,你走開。”
“麗娘。”她聽見耳畔有個熟悉的聲音在叫她的名字,“麗娘,我是裴瑾,你別害怕。”
裴瑾……裴瑾是誰?魚麗絞盡腦汁都想不起來,她感覺得到他把自己抱得更緊了:“你很安全了,不怕。”
他身上的味道傳過來,說不上來是什麽香味的香,很暖,也很熟悉,她慢慢放松下來,迷迷糊糊地想,對了,裴瑾……裴瑾是……
她睡熟了。
裴瑾看到魚麗緊皺的眉毛松開才稍稍放心,他沒想到她會這樣被魇住,他心裏不禁擔憂起來,也不知道她今天是想起往事才會做噩夢,還是平時就是這樣。
想起平日裏她寧可在休息室裏看電視到睡着也不大樂意按時上床睡覺,裴瑾心裏怎麽都樂觀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