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如果
徐貞恨死裴瑾了。
要不是他昨天突然說了那麽一番話, 她今天也不會頻頻去注意周世文,這也就罷了, 周世文今天和江心的接觸特別多, 兩個人在小房間裏相談甚歡。
雖然徐貞也知道那是因為江心在忙着那個什麽項目的原因, 也知道如果真的有些什麽, 她應該替她那個大齡未婚男青年師父感到高興。
被逼婚那麽久, 終于能窺見曙光, 換做平時,她肯定忍不住和全員八卦一遍昨天晚上周世文送江心回家了。
可她現在一點動力都沒有。
她忍不住想,裴教授那樣一個人,不會無的放矢, 他說周世文喜歡她, 為什麽?難道師父真的喜歡她?沒道理啊?她作為當事人為什麽感覺不到?難道是因為太遲鈍了……大家都說她粗神經, 也不是沒有可能……但是……果然還是騙人的吧?
徐貞抓了抓頭發, 給裴瑾發微信,思來想去, 删除又輸入,想了半天,才打出那麽一句話:[裴教授,你這樣傷不起啊,昨天你到底是為什麽會和我說這樣的話?]
誰知道剛剛點了發送,就聽得背後一個熟悉的聲音:“裴瑾和你說什麽了?”
“我去!”徐貞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師父你幹嘛?吓死我了!”
周世文眉頭緊鎖,看了她半天, 對她說:“你跟我來一下。”說着大步朝外面走去。
徐貞差點被他撞破小秘密,心裏打鼓,慢吞吞挪出去:“有什麽事嗎?”
“昨天裴瑾和你說什麽了?”
“昨天?”
“昨天晚上他不是送你回去嗎?”
“随便聊了兩句啊。”徐貞若無其事地說。
可周世文審慣了狡猾的犯人,這點道行在他面前着實不夠看,可這不是審訊,是他在幹涉徒弟私事,于是想了想,放緩了聲音:“裴瑾這個朋友無話可說,熱心,正義,請他辦事,通常都很順利,但是,我知道他前段時間還和晏岚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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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貞大吃一驚:“什麽?”裴瑾居然和她女神交往過?連簽名都不給她弄一個!好生過分!
而看在周世文眼中又有別的含義,他低聲道:“可是現在已經分手,你聽昨天老板娘的話就知道他的過去沒那麽簡單,事實上,我到現在還不知道裴瑾究竟是什麽人,我們知道他是聲紋專家,他是流光老板,他熱心公益,其他呢?一無所知。”
徐貞眨了眨眼,似乎有些明白了。
“徐貞,你還年輕,應該找一個靠譜的男人交往,裴瑾不合适你。”周世文猶豫了一下,才補了一句,“你再好好想想吧。”
徐貞:“……”
周世文走進了辦公室,徐貞的手機震了一下,她掏出來一看,裴瑾回複她:[我就是不靠譜地猜測一下,你不要多想]
憤怒的徐貞一連刷了N個表情過去。
那一頭,魚麗湊過去看:“把這幾個表情發給我!”
“是是是,還有,別靠那麽近。”裴瑾避讓得半躺在了沙發上,魚麗靠得他太近,一把烏發傾瀉在了他的胳膊上,像是一卷流蘇。
魚麗坐直:“記得要發啊。”
“這就給你發。”裴瑾把自己有的幾個表情全都轉發給了她,這才慢悠悠地回了第二條給徐貞。
[雖然不靠譜,但我還是有點證據的^_^]
徐貞:[友誼的小船已經翻了!到底是什麽證據啊啊啊啊!]
裴瑾唇角上揚,什麽證據?很簡單,他發覺昨天吃飯的時候,周世文總是不自覺地把徐貞喜歡吃的菜轉到她面前,有些菜量少,他便推脫說不愛吃,直接夾給了徐貞。
但之前裴瑾和他吃飯,知道他是喜歡吃的。
雖然有可能只是純粹對于徒弟的照顧,但裴瑾覺得,周世文找了那麽久都找不到喜歡的,說不定就是燈下黑。
不過這些說出來就失去神秘感了,男女之間很多懵懂的感情,都是因為注意一個人開始的。
所以他回道:[你自己想吧,也不是什麽特別确定的事,我真的就随便說說]
徐貞過了會兒,說道:[你肯定是騙我!我覺得他喜歡的是江心!]
[噢,那真是太可惜了。]裴瑾有點遺憾,[不過,還是祝福他。]
徐貞:[……]她肯定是被玩了!好生氣!!
魚麗再度湊過來,圍觀了全程:“這個是你那個表妹嗎?”
裴瑾糾正她:“是和表妹長得一樣的警官,她還問起你呢,挺關心你的,怕你過得不好。”
“哦?”魚麗盈盈欲笑,“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撮合她和別人。”
裴瑾更吃驚:“若不然呢?”
“男未婚,”她指着裴瑾,又指着手機,“女未嫁,兩世夫妻,豈不是佳話?”
裴瑾摸不準她說的是真是假,想一想,才說:“你大錯特錯,是同樣的錯誤不能犯兩次。我和表妹成親,其實并沒有所謂的愛情,我與她也至多打過幾個照面,彼此說過幾句話,你告訴我,這樣的情況下,哪有什麽愛情?”
魚麗說:“可你還是娶了她。”
“很正常,姨夫原先對我是不滿意的,可後來我中了解元,他便改了主意,而我母親希望我早日成親,可以含饴弄孫,慰我九泉之下的父親,何況她見過貞娘,心裏是滿意的,親上加親,也算是佳話,而于我和表妹而言,與熟悉的人成親,總好過盲婚啞嫁。”
裴瑾平靜地說,“今生,終于可以憑借自己的意願做主了,我希望她找到真正相愛的人,和他結婚生子。”
過了好一會兒,魚麗才說:“那好吧,我就是為你有點可惜。”她說着,想起了謝清吟,“那麽,你喜歡的是那個名妓嗎?”
“說不上來,或許吧。”
她追問:“我喜歡肖臣,是因為他對我好,你呢,你喜歡她什麽?”
“蘭心蕙質,善解人意,”裴瑾靠在沙發上,伸長腿,“閑來可以聯詩作對,撫琴品茗,我喜歡她很奇怪嗎?”
魚麗點評:“膚淺!你就是喜歡被美女服侍吧?”
“你好到哪裏去了?肖臣也就給你買買書,買買衣服珠寶,給你安身之處,這些我都做到了,也沒見你喜歡我。”裴瑾沒好氣道,“說吧,是不是看臉?”
魚麗重重哼了一聲,沒回答。
裴瑾見着有趣,繼續揶揄她:“看臉我比他難看嗎?你倒是說啊,為什麽?”
“你怎麽那麽多為什麽?你是十萬個為什麽嗎?”魚麗來氣,“這多簡單,他喜歡我,你不,這有什麽好比的。”
“噢……”裴瑾拖長了聲調,仿佛是不經意的,調笑般問,“那我喜歡你,你就喜歡我了?”
魚麗被問住了,她的耳朵開始發紅發燙,良久,她才說:“我希望不。”
“為什麽?”
她撫摸自己的面頰:“這裏的傷口總會好的,到時候,我又是嶄新的一個人,別人不會知道我的過去,可你不,你知道我所有不堪的過去,身體複原有什麽用,你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一個人,殘花敗柳。”
“呸,瞎說。”裴瑾打斷她,“哪有這麽說自己的。”
“我想披張完好無暇的人皮出現在別人面前,”她喃喃道,“他們把我當十八歲少女,不谙世事,我在他們的目光裏,覺得自己好像什麽都沒有經歷過一樣。”
“書生,我讨厭我自己。”她把臉埋在懷裏,“我恨這個身體,我不想要,”她撫摸着手臂上的燒傷,微笑着說,“我燒這具皮囊的時候,不知道多快意。”
裴瑾聽着汗毛倒豎,他看着魚麗冰冷的面容,知道她是認真的。
或許,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她已經嘗試過無數次傷害自己的身體了,然而,所有的傷口都會一一複原,沒有人能看到她胸膛裏那顆傷痕累累的心。
“麗娘……”他話音未落,魚麗就打斷了他:“我也就是說說而已,我知道的,騙得過別人,騙不過你自己,畫皮的厲鬼不能總是披上一張皮。”
“你覺得自己是惡鬼嗎?”裴瑾反問,“殘花敗柳……你怎麽能那麽說自己,你的生命比別人長了那麽多,經歷得多才是正常的,要是對你能這麽用,我豈非比你更不堪?”
魚麗抿着唇:“那怎麽能一樣?”
“怎麽不一樣?你要比什麽,比誰睡過的人多嗎?”裴瑾故意用一種不服氣的語氣說,“來來,那咱們好好比比。”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魚麗白他一眼,“我才不和你比。”
“麗娘,你聽我說,真正喜愛你的人,是不會因為你所遭遇到的一切而嫌棄你,正相反,他會更憐惜你,你疼愛你,痛恨自己為什麽沒有辦法保護好你,并且決定未來不會再讓你受到傷害。”
裴瑾輕聲道,“因為你與別人有過關系,便認為你不潔的……讓他去死吧,大清都亡了那麽多年了,我這麽一個在封建王朝裏走過來的人都不那麽想了,臉真大,我幫你打他。”
魚麗被他逗笑了,她抱着膝蓋,微微歪着頭:“我也就随便說說。”
其實這些事,她有好多年沒有想起來了,可遇見裴瑾以後,就覺得自己受了太多的委屈,忍不住就想把情緒發洩出來,自己想起來都覺得面紅耳赤,不好意思。
但……他是不一樣的。
“說出來,會好一點嗎?”裴瑾問她。
魚麗嘆氣:“好多了吧,我最近睡得挺好的,昨天做夢還夢見和大聖去西天取經,三打白骨精,好不容易闖過九九八十一難,到了西天,一下子變成坐在教室裏上課,我還想,噢,原來這便是取到真經了。”
裴瑾忍不住笑起來:“這是一個好兆頭,意味着你馬上就要得償所願了。”
“真的?”魚麗狐疑,“我還覺得挺荒唐的呢。”
“哪裏荒唐了,你信我,我周易學得不錯的。”裴瑾一本正經地瞎說。
出于對他的信任,魚麗信了,頰邊露出個梨渦來:“是嗎?那真好,9月份,很快就到了……你看着我幹什麽?”
“你的這兩個酒窩生得很可愛啊。”裴瑾靠過去看着她的臉,“我能碰一下嗎?”
魚麗一巴掌拍開他的手,怒道:“随便摸小姑娘的臉,你個登徒子!”
裴瑾:“……”有沒有天理了?昨天!就昨天晚上!有些人還拉着他的手摸自己的臉,今天他想主動碰一下就不行了??
她還質問:“你的君子之道呢?”
裴瑾悻悻道:“君子?我算什麽君子?我是小人。”他吓唬她,“以後離我遠點,不然當心我咬你。”
魚麗面紅耳赤:“你好變态!”
裴瑾:“……嗯?”他轉了幾個彎才反應過來,比魚麗還吃驚,“你都上網看了些什麽?你不要去看那種不和諧的東西,犯法的。”
“恐、恐怖片而已。”魚麗結結巴巴地說,“不、不至于吧?”
裴瑾:“……那你臉紅什麽,害得我想歪了。”
魚麗:“……我沒有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