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沈霃寬的辦法十分簡單粗暴, 那就是——砸錢。
T大那些教授拿到啓動資金的時候,人都還處在懵逼狀态中。從沒想過土豪企業會忽然良心大發,投資起了學校裏的科研項目。
T大身為一流學府, 科研經費的來源很多, 可還是第一次, 他們什麽都沒做, 就得到了一大筆資金,而且萬興還直接與他們的這個專業項目簽訂了三年的項目扶持計劃。
這個項目,迄今為止,連美國都沒有敢投大錢進行持續性研發。
T大的王教授親自請給萬興的董事長沈家興打電話,語氣裏充滿了感激。沈家興接完電話後也是一頭霧水, 後來一查, 才知道是兒子沈霃寬的一個大手筆。
作為一個以營利為目的的企業,沈家興決定問一問兒子,這個項目的前景在何處。之前,他從未懷疑過兒子的任何一個決策。這一次問的主要原因是,三年前王教授曾經三次和他提起類似的研究項目,因為金額不算很小, 他便咨詢了好些人, 得到的答案是,此項目前景不甚明朗, 不建議投。
沈霃寬接到父親來電的時候,正在簽核一筆項目投資計劃書。他一邊和項目總監說着項目的事,一邊問父親:“爸?”
沈家興道:“今天T大的王教授給我打來一個感謝的電話。”
“噢, 是科研經費的事。”沈霃寬用筆在計劃書上圈出三個圈,在旁邊打個問號,然後遞還給項目總監,鼻尖點了點問號後放下筆,專心和沈家興打電話。
沈家興問:“那項目你看過了嗎?”
沈霃寬道:“嗯,我看過。一旦項目研究出來,将會帶來一場史無前例的變革。”
“所以啊,哪有那麽容易的。”沈家興道,“你投可以,不過我覺得,就不要抱太大的收益。只當是提前萬興為企業後備力量注資。”
沈霃寬道:“也不用那麽悲觀,我覺得也是有可能成的。”
沈家興說了一個數,“這個是我認為的科研經費警示投資上限。”
沈霃寬道:“不用那麽多。”
“你怎麽忽然會想到去弄這個?”沈家興問,“據我所知,王教授他們去年就停了這個項目了。”一方面是經費困難,另一方面是一直沒能有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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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霃寬自信地說:“那是他們沒早些遇到這方面的天才。”
沈家興聽了,頗有感興趣,忙問:“是誰?”
“爸爸,你也認識的。”沈霃寬的語氣充滿自豪,“是易歡。”
沈家興沉默了五秒鐘。
“……你媽想你了,找個時間回家吃飯。”說完,沈家興就挂了電話。
沈霃寬:“……”
沈霃寬相信他的易歡絕不是池中物。
畢竟是R教授當年認定的極有天分的好苗子。
當然,這顆苗子中途遭受了一場風暴,當年的天分未能繼續開發。
現在有他在,他會風雨無阻地保護易歡,讓她去做她最想做的事,她不用考慮任何和錢有關的事。賺錢那是他的事。
資金落實後,易歡成了第一批來T大交流學術的在校生。同時,在九月下旬,國慶中秋之前的那段時間,R教授也會親自來開一場講座。
所有的開銷都由萬興負責。
九月下旬,易歡的肚子看不出什麽。
她依然繼續自己的論文實驗,R教授也已經不再要她參加無謂的課程測試。她現在是為期一年的交換生,學校裏原本一些輔修的課程可以直接在T大學完。
對T大的教授們來說,這個大齡學生易歡是個詭異的存在。王教授一開始總覺得這姑娘長得不太像是搞研究的,長得太漂亮了,跟他的那些學生們站一起,活脫脫的女神。
可是當學校裏采購的試驗儀器安裝好時,他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這個儀器的具體參數設定以及使用方法,就連他也都還在摸索階段,可人易歡,只用半天就把什麽都設置好了,還進行了一次小小的數據驗證。
這讓T大那些原本不太瞧得上易歡的研究生們倍感羞愧。
易歡對王教授說:“這款儀器不錯,比R教授實驗室裏那臺新。”
R教授實驗室裏的那臺畢竟用了好些年,雖然芯片會及時更新,但時間久了,用起來的感覺總不如新的順暢。
王教授表情複雜地問:“你現在還在本科就讀階段?”
易歡點頭。
“但你年齡不小了哦。”王教授仔細回憶她的資料,記得自己手下的一個博士生和她年紀差不多。
易歡道:“我因為家裏有事,中間休學了三年。”
王教授點點頭,“那是怪不得。不過你這年齡,相對我們來說,還是很年輕的。看得出來,你很有天分,加油,不要放棄。萬一你們學校不能畢業,你可以直接來我這邊,你看我們現在,項目資金都有。”
易歡微笑。“嗯,謝謝王教授誇獎。”
轉過身,她就在心裏啧啧稱嘆。
早就聽聞王教授是行業內最厚臉皮的一位教授,總愛搶好學生,一旦有學生出國不歸,他就痛心疾首,恨不得把那學生從國外拽回來。今日一見,名不虛傳啊。
直到有一天,王教授帶着感激之情給沈家興送去一個小禮物,在沈家發現了學生易歡,才意外地發現了這個秘密。
原來,那筆巨額的科研經費,其實就是給易歡鋪路啊。
從那之後,王教授看易歡的眼神就更不一樣了,總是和藹可親地用商讨的語氣和她說話,似乎已經把她當成了沈霃寬代言人。
弄得易歡有些小尴尬。
很快,時間到了九月底。
易歡的肚子還一點都不明顯,套個大點的外套,基本就看不出來了。R教授到的那天,是她親自去接的機。
她生怕自己的這位老師把自己拉入黑名單中。
好在R教授忙着他的講座,暫時沒那個先閑工夫去算易歡的帳。
周三下午一點,T大大禮堂。
R教授的講座人滿為患。
易歡找了個不起眼的位置坐下,全程沒走神。R教授講課素來有些美式幽默,懂英語的人聽起來并不會覺得乏味。不過給R教授坐同聲傳譯的同學,可能是英語專業的,對易歡所學專業上的很多特別術語譯得不是很準确。
中場休息時間,R教授給同學發言提問時間。
問題很多,R教授無法一一作答,只挑選了五個。
回答完最後一個問題,也就是關于他如何讓更多不了解的人傳輸這門科學後,R教授忽然提到了他教過的幾個聰明的學生。其中兩個拿到了美國的總統科學獎章,還有一個去年拿到了諾貝爾獎。他自己本人也是諾貝爾獎獲得者。
他說:“大約我的學生素來都熱愛他們所選擇的。”他頓了頓,說了一個但是。說完,他的目光很不友好地落在了易歡身上。
R教授道:“這些年,聰明的學生很少見到,我記得上一次遇到合心儀的便是一位來自中國的留學生。”
下面的學生一片好奇。
R教授繼續道:“我幾乎傾囊相授,希望她能以她的聰慧和天分給我們陷入僵局的研究帶來突破。她也确實有天分,時至今日我依舊不否認她的天分。可是,她簡直太懈怠了,勤勞似乎從不跟她沾邊。”
有個男生在下面問:“請問教授,他算不算是您教過的最差勁的學生?”
R教授道:“确實如此,最差的一個。我從來沒有帶過任何一個學生像她這樣的,需要用別人三倍的時間讀完她的本科課程。”他聳了聳肩,“我想可能她住得地方離黑洞較近。”
在學生們的一片笑聲中,易歡羞愧地低下頭。
R教授可真是記仇的人!
她撇了撇嘴,發誓要在孩子出生前把論文闡述模拟出來。
不蒸饅頭也得争口氣。
這時,R教授忽然話鋒一轉,說:“作為她的老師,我還是應該給她一些警示。”說完,他指着易歡,“歡,你上來,替我講一講什麽是XXX理論。”
嘴上聲讨就罷了,還非得把她從人群裏提溜出來。易歡欲哭無淚,只能硬着頭皮站在了前面,簡單地做了一個自我介紹。
R教授不忘打補丁:“她就是我剛剛說的那位懈怠不前的學生,你們不要學習她。”
易歡只能面不改色地說:“謝謝教授。”
自從她站上臺後,那位同聲傳譯的同學便再也不用開口講話。
這一次講座過後,易歡在T大名聲噪起,瞬間成為了校園紅人。
晚上,R教授想嘗一嘗中國的餃子。
帝勝閣的餃子最為有名。
除了餃子,還有許多出名的中國美食。
R教授,王教授,易歡以及另外幾位中國學生,一起來帝勝閣吃飯。
才剛落席,便又來了兩個人。
一個是沈霃寬,另一個是江牧淮。
R教授認得江牧淮,江牧淮也是他的學生,天分不高,但老老實實地混到了畢業。
王教授熱心地介紹:“這位就是為我們項目提供科研經費的沈先生,萬興是沈總。”
沈霃寬R教授也認得。
嗯,易歡當年的男朋友。
R教授看了看易歡,又瞧了一眼沈霃寬,當着別的學生的面,沒多問。
難得這一次的宴席,沈霃寬不用被衆星拱月般捧着,他樂得休閑,雖然聽不懂大家在說什麽,不過一直沒有要走的意圖。一個人安靜地在旁邊,時不時露出淺淺的笑容,偷看旁邊的小嬌妻易歡。
易歡怕他坐着無聊,聽不懂大家的聊天內容,還會适時地跟他解釋一兩句。
沈霃寬道:“你不用費心考慮我,我本來就不是學你們這行的。”
易歡笑了笑,便沒再刻意去跟他解釋。
R教授不擅用筷子,不過他也是挺固執的一個老頭兒,到了中國,堅持一定要用筷子。
于是這頓飯,吃得很慢。
慢也很好,學生們總有許多問不完的問題。
最後,王教授見時間差不多了,也不敢耽誤沈霃寬太多時間,便暗示學生,差不多可以了。
R教授趁機也跟易歡說:“我一直都沒有放棄你,易歡。”他費力地用筷子夾起餃子,“我參觀了T大的實驗室,真的非常棒。這裏的理論和實踐經驗或許不如我們,可是他們舍得偷錢。前段時間,我在聖弗朗西斯科和紐約見了不少富人,然而他們不理解我們的東西,他們覺得這是個沒有收益的投資。”
R教授放下筷子,表情有些悵然,“科學不應該為金錢服務,金錢才應為科研服務。我想,總有一天,他們會後悔自己的決定。”
“R教授,作為您的學生,我很羞愧。”
“你是應該羞愧。”R教授道,“不過你留在T大也不算錯,現在我那裏已經沒有了優勢。總會有人眼光很好的。”R教授看了一眼沈霃寬,忽然想起沈霃寬和易歡的關系,那到嘴的贊美之詞頓時說不出來了。
R教授默默地想,這位沈先生該不會是因為易歡的游說才舍得砸錢的吧?
坐在一旁的沈霃寬,安靜的笑了笑。
R教授想了想,停止了說話,低頭吃光了他盤裏剩餘的三個餃子。
吃完飯,送R教授去酒店的路上,易歡紅着臉介紹:“R教授,這是我丈夫。”
R教授:“……”幸虧剛才那些誇沈先生是科研救星的話沒說出口。
R教授走後,易歡進入安胎學習學習安胎循環的生活狀态中。
一直到第二年的四月初,她的論文順利完成。
當天晚上,沈霃寬告訴她:“案子下周三開庭。”
易歡一怔。
看吧,有些傷痛,不去碰,好像是被遺忘了。
可實際上,只要有人提起,哪怕一句話一個相關詞,都能讓她當夜失眠。
從去年的夏天到今年春天。
等得也太久了。
易氏的案子不管是在圈內還是在圈外,都很有影響力。
在開庭審理之前,曾經只手遮天的那幾位要職人員,紛紛被查,引起了一場不小的轟動。
易歡作為受害人家屬,出席了庭審。
在舉證質證環節,易歡安靜地離開了庭審室。
她看着門前的路,仿佛聽到了春風在耳邊輕聲吟唱。
忽然想起兒時,母親拿着玩具,誘哄弟弟離開大人懷抱,學着自己走路。
而她站在一旁,調皮地學着弟弟蹒跚學步的模樣,氣哭了弟弟後,無辜地問父親:“爸爸,他怎麽就哭了呢?”
那一年,易榮集團還在發展,父親還不是首富,二叔還是個好人。
時間改變了所有人所有事。
這些不斷變化的人和事裏,只有一件從未變過。
她看着站立在自己身側的沈霃寬,默默地在心底道了一句:謝謝。
謝謝這讓人無法控訴的命運,在被奪走了曾經所擁有的一切後,竟又把她的沈霃寬還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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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透明求你們啦(づ ̄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