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4)
個你還不懂?再者說了,他花力氣救,倒不一定是為了人好看,恐怕也是為了他自己,這些年,他家人一個個的都沒了,未準就落個妨人的命格,原本沒的都是家裏人,大家只能可憐的嘆息一聲。如果這個人再沒了從家裏擡出去,或者就傳出去他也能妨別人了,那以後還有人跟他做生意嗎?”
“他生意做的不錯嗎?沒怎麽聽說過他啊?”黃老板奇怪。
“人家可是有功名的,正經舉人身份!那麽年青的舉人,咱們縣頭一份!做事穩當着呢!只是孤家寡人的,我瞧他有點心灰意冷,平時我們說些賺錢的營生,他也沒興趣摻合。而且,他沒什麽花錢的嗜好,為人也比較低調,所以名聲沒那麽響亮罷了。這縣裏每年交稅啊赈災啊什麽的,他雖然不是大戶,但也從沒推搪拖延過,縣太爺那兒,都誇過幾次的。”
“哦,是這樣啊?那,那個小孩兒,能有機會瞧着嗎?”
“哎我說老黃!我這兒說半天,你還不明白是嗎?長得好又怎麽樣?他要不賣,你還能去搶嗎?就這病秧子,你搶回去當爹供着啊?人家可是人參鹿茸的喂着,到了您那兒,菜裏有肉就算是過年了。你養得活?算了 ,反正我是搭進套酒具了,你愛怎麽着就怎麽着吧!這是怎麽話說的?”說完,一甩袖子氣沖沖的回家了。
黃老板在後邊叫了兩嗓子“張兄,張老板!”
看着張京停也沒停的走了,坐在嘟囔“怎麽我這菜裏有肉就算過年了啊?這麽小瞧我!唉!我不就問問麽!幹嘛這麽大火氣?”唉聲嘆氣的。
這個時候他的夥計回來了“老爺,金老爺的那個,我見了,瘦瘦高高,眼目清秀。齒白唇紅的,長得确實不錯,還識字,沒幾天功夫,他兒子就很喜歡這個伴兒,金老爺也給他交了一份學費,兩個人一道兒讀書去了。金老爺挺高興的,說了,兒子書念的好,就有賞錢。要是兒子考上秀才,就放了他出去在鋪子上管事。要是中了舉,還要送他個鋪子呢。”夥計一臉豔羨。
“顯擺什麽呀,知道他有銀子!我呸!“黃老板很生氣。
“劉老板那邊,老六去盯的,說人沒出來 ,沒見着。但是劉老板藥鋪子上的人在家裏進進出出的,大包小包的藥拿了不少。。。”
“嗯,行了,我知道了,算了,算了吧,別去盯了,合該不是我的”又嘆口氣。
“哼,擋我的財路?走着瞧!”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二更,我很努力,很有心。
☆、第 11 章
劉寄風往回走,天色已晚,在街頭買了包糖炒栗子,那個小家夥極愛吃這個,捧着熱乎乎的栗子,腳步格外的輕快。
來到家的大門,劉全在門口等,看到他過來叫了聲“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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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家裏沒事吧”?
“沒事,張公子房裏忙活一天,不知道在幹嘛。飯差不多好了,您洗下手就可以開飯了”。
“好”。劉寄風往後院走。
“老爺,張寶,我該跟他說的,都說了,我看他也挺懂事。這兩天就讓他跟着您吧?”
“張公子那裏呢?”
“瞧着好得差不多了,張寶在,也就是幫着搬搬東西,這些個事,都好安排。小的想着,先讓張寶跟您出去适應适應,再一個多月您就要去錢江了呢”。
“好,讓他跟着我吧。家裏實在忙不開,粗活就找點臨時幫忙的,實在不行就再買點人”。
進了裏院,堂屋門開着,吊着薄棉簾子,旁邊張祁君的房間窗戶紙透着桔色的燭光。
以前,他不在家的時候,卧室和書房,家仆是不進去的。每天天黑回來,都是劉全拿着燈籠,房間總漆黑一片。
現在,看到那桔色的光暈,頓時覺得心裏滿當當,有人在等着我回家了,這種感覺,真好。
他掀開門簾,走進堂屋,又轉向小君的房間,就看那個小小身影還忙活,嘴裏還在叨咕着什麽。。。聽不清。
他早就發現,張祁君有自言自語的習慣,比如,他會說“張祁君,你把要默寫的紙放在哪裏了?”然後拉開抽屜笑着說“哈哈,當然在抽屜裏了!”
劉寄風感覺奇怪,就找了個機會問張寶。張寶很老實,也說不太明白,他自己給填補了下,大概是張祁君父母年紀很大了又有了他,生下來比家裏所有孩子都好看。父母是很得意了一陣的。到哪裏去帶着,家裏來了誰都得顯擺。
可是随着他長大,到了六七歲,該起蒙上學了,家裏發現他越長越精致,比見過所有的女孩子都好看,女孩子長得好,那是好事,男孩子長成這樣,那可真是。。。。心裏就有點忐忑了。
尤其是聽說燈節的時候有個官家的子弟被拍花子的拍走了,就是因為長得清秀。
更是擔心了,老太爺拍了板,這孩子,就在家養着吧,請老師回來教。再出門也不帶了。哥哥們都要外出上學,家裏只有他一個了。他雖說長得好,但畢竟是男孩子,原來也愛鬧,到最後,生生的當成女孩子關在了家裏。
不過,他很聽話,也不跟父母生氣。
只是慢慢的,他就學會自己跟自己說話。
劉寄風看到這一幕,突然好心疼他。咳嗽了下,張祁君一下停住手,停了嘴,轉頭一看,笑顏展開,燦若朝霞。
“回來啦!”
“嗯”
劉寄風把手裏包一揚,“啊!栗子!”幾步走過來,那雙白玉似的手,接過來拿起一個就往嘴裏扔,“燙!”
“燙!”劉寄風跟他一起出了聲,兩個人又都笑。
“吃兩個就行了,別多吃,馬上開飯了”。很想把他散在臉邊的幾根頭發別到耳後,但只是想,沒真的動。
“好”剝開一個遞過來,劉寄風接了,放到嘴裏,熱熱香香,糯糯甜甜,猶如此刻的心。
“劉嬸做魚了,我去廁所時聞到魚香”。少年笑着說道。
劉寄生哈哈大笑“廁所裏聞魚香,劉嬸聽到要生氣了“。
“呵呵,您別跟劉嬸說啊!您看我今天的成果。”指着四攤書,叨咕着,劉寄風其實并沒聽清他說的是什麽,只是自己在這裏坐着,喝着茶,聽到這個人叽叽咕咕的,很踏實。
張寶和燕子把飯菜擺在堂屋桌上,笑着喊“老爺,公子,吃飯了”。
劉寄風“好,走吧大能人,咱們吃飯了。”
“好,吃飯,吃魚!”
他醒過來,能正常吃飯了,劉寄風說“以後你跟一起用飯吧,這樣也熱鬧些”。
張祁風事後跟劉寄風說“劉大哥,自小,我娘對我看護很重,以前沒覺得什麽,現在才發現,很多人情世故我都不大懂得。那,現在,究竟怎樣才合适,我也不大能想出來,我問張寶,他也不太懂,所以,我聽您的。你說一起吃飯,那就一起吃。”
“嗯,我慢慢會教給你這些事,你有不明白的可以問我”
劉寄風家人口一直不多,所以菜式都比較簡單,只劉嬸一個人做就夠了,啞姑只是打打下手。
這天的晚飯有紅燒魚,炒青菜,筍和蘑菇煮的雞湯,煎豆腐,還有這個人喜歡吃當地的腌菜。
兩個人吃飯,也不講究食不言,劉寄風會把自己出門遇到的事,跟他說說。
“今天回來路上,有個叫張京的攔着我聊了幾句。他是做布生意的,跟咱們成衣鋪子有生意往來。他父親在他成年後把生意交給了他,這個人很聰明,也肯幹,有一年,有個好朋友叫他一起做生絲生意,要湊銀子囤積生絲,說是前幾年生絲量大價格不高,導致桑農積極性不高,産量就小了,但有之前的積累,價格受的影響不大。去年就已經漲了不少了,到了今年産量仍然不大,現在價格已經漲了很多,要是收一些,明年肯定價格肯定奇高,張京聽了感覺很有道理。他把我們幾個生意有來往的叫在一起,問大家有沒有興趣湊銀子,看他的樣子,是想抵押房子鋪子的大幹一把。當時我已經了解到,朝廷已經意識到這裏面的問題,并且有了一定的應對。還把陝西大員鐘有道調回京城,鐘有道在江浙多年,對桑蠶養殖很有心得,也是憑着這個業績升至二品要員,朝廷這個時候把他調回,未準就來江浙應對這特殊的回潮情況。如若冒險壓錯,那可真是傾家蕩産的啊。”
張祁君聽着好緊張 “這個人膽子太大了,即使想做,也可以少部分嘗試一下啊,哪能這麽冒險?”
劉寄風看着他笑,少年問“那最後怎麽樣了?您沒跟着做吧?”
“我看他,真把這當件好事,叫上我,也是想讓我發下財嘛。我就把知道和推測的跟他說了,他還将信将疑,我說,要不然,你就少投一點,試試水。或者再去細細了解這裏面的事情,把全副家當賭進去,風險太大了。他聽完,回去自己想了半天,後來,就拿出二千兩銀子,給那個朋友,沒跟着做。果然,年底還沒到呢,鐘大人直降江浙,他還是非常有手段的,結果存貨居奇的那幫人,都虧慘了。他很感激我,約了幾次,我沒應”。
“這個人,還是比較穩當的,沒那麽貪。”
“是,操作到那個份上,能停手,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是啊,這個張京,是個人物。”
“其實這樣的事情,也不是不能做。只不過,要分清占資産的比例,而且,對各方面的消息都要非常精準的探知和分析。錯一點,影響都會很大。”
每天吃飯時,兩人都要聊一聊這些事,少年無意中學習了很多知識。
而劉寄風,在跟他說這事的時候,也是整理思路的時候。
日子不緊不慢的過着,兩個人在一起吃飯已經成了習慣。
劉寄風夾了塊筍尖給張祁風,“嘗嘗這個,是咱們自已莊子上的”
“好吃,家裏還有莊子嗎?”
“嗯,有兩塊地,其中一塊,有個小莊子,我在那裏蓋了個小院子三四間房,偶爾會去住幾天。有個小湖,倒是比城裏涼快些。平時農戶給通風照看着。等你身體好點了,我帶你去看看。”
“好”
吃完飯,梳洗完,兩個人在堂屋坐着聊天,塌旁邊放着炭,上面有只銅壺煮着水,劉寄風在沏茶,少年裏面穿着白色細棉斜襟褂子,下面寬腳褲,外面罩件薄的棉袍,頭發輕輕挽着頭頂,只一根木鑽插着,盤坐在木塌上,屁股下面鋪着棉墊子,很随意的坐着,如一朵含羞待放的海棠。
劉寄風慢慢的洗茶沏茶,少年認真的看着,一會嘆息到“劉大哥,你這手法真是令人嘆為觀止啊!我都看入迷了“
“呵呵,熟能生巧,你要喜歡,我教你。”。
“今天茶鋪子裏來了個客人,前些日子他來店裏買了一斤烏龍,回去喝完拉肚子,說咱們茶有問題,非要退貨,在那裏吵吵嚷嚷的,本來入口的東西,出了店是不能退換的,我當時正跟掌櫃的談事,嫌吵,就讓夥計給他退了,大不了扔了不要了麽。結果那人走沒多一會兒,卻又回來了,跟夥計說,還要剛才的茶,然後再加兩個一斤,大家不明白啊,問他怎麽回事,他說回家的路上,遇到一個好朋友,問他吃了什麽仙丹了,臉色紅潤,肚子也小了,穿起袍子都有腰身了,這麽精神,像是年青了好幾歲。他自己想了想,別的也沒幹,就喝了咱們家的茶啊。。。要買點回去,給父親和岳父各買一斤。”
“哈哈,這個人好笑”。
“是啊,我出去跟他說,烏龍茶下油,還是要注意喝的量。不要空腹喝,也不要太晚喝,會影響睡眠的。可以配着茶具,沏茶喝茶的過程也是種享受,跟朋友邊聊天邊喝茶,蠻有意思的,他又買了店裏的茶具,我教給他程序,高高興興的走了。”
“我記得我祖父會在冬天喝點烏龍的,我嘗過,很香。”
兩個人喝着淡茶,閑聊着,“今天我讓劉全去書店裏問怎麽整理書,劉全回來說的,我都記下來了。我想着先把書都過一遍,大致分一下類別,列個目錄,然後分項開始,那些破損嚴重的,如果是比較珍貴的,還是要送出去讓書店師傅幫着整理,稍舊點的,用棉紙包一下皮,要是比較少的孤本,騰出時間我抄些抄本,就當練字了。。”少年叨叨着。
“好,你想的很周到了,慢慢來,不用着急。其實書也不算多。我聽父親說,原來家裏藏書很多,後來,很多都失落了。”
“好可惜呀,不過,那些失落了的,就不去想了,咱們好好合計一下,怎麽把現在的保存好。”
“呀,小君,你說話好有道理哦!”劉寄風逗着少年。
少年臉微紅,吃吃的笑。那雙眼睛,在燭光下,熠熠生輝。
說說笑笑,時間過的好快,劉寄風看着少年回房睡覺,自己也回屋上了床。
外面下起了小雨,雨滴落在房頂上,噼裏啪啦的響,劉寄風很快睡着了。
☆、第 12 章
自從少年進了家門,劉寄風多年失眠的毛病就好了。臉色明顯的好起來,也沒了黑眼圈。
這天一早他神清氣爽的起來,打開房門,一陣濕冷的空氣撲面而來,小雨還沒停,前院已經冒起了炊煙,已經有些冷了,他站在門廊下活動着。
張寶在院門口一露頭“老爺。”
劉寄風沖着他比劃了下,讓他輕點聲,那屋還沒動靜,沒起呢。
張寶趕緊點頭,劉寄風走過去,低聲說“點個炭盆過來吧,有點涼了。”
“哎,老爺,熱水燒好了,您現在用嗎?”
“等一下吧,你少爺還在睡,別吵着他。”
“哎。”
側耳聽聽,好像屋裏有了響動,還是給吵醒了。
“那就來吧。”
轉身回來,少年已經把簾子掀開,正披着衣服在屋裏轉“早啊劉大哥,有點涼呢!”說着還要打轉。
“呵呵,我已經讓張寶拿炭盆來了,馬上就暖和了。”
少年已經穿整齊了,“來,跟我活動活動就不冷了”,少年跑出來站在門廊下,跟着劉寄風活動着腿腳。
折騰一番,早飯也端了上來,米粥,醬肉,小菜,雞蛋餅。
“吃過早飯,我要去東城的成衣店,張京那邊到了一批料子,快到年底,生意要忙起來了,我得去瞧瞧,你這兒,還需要張寶跟着嗎?如果不用,我就帶上他,讓他學學,再過幾天,要帶着他去錢江,別到時他什麽都不會。”
“好,讓張寶跟着你吧,我自己在家沒事。”
嗯,自己在“家”沒事呢。這是我們倆的家。
“劉全也會跟我去,你要有事,就跟劉嫂說,咱家藥鋪子離家很近,有事讓妞兒去找葉大夫就成。”
“我沒事,功課落了不少,我想先撿一撿,別到時先生來了,接不上。”
“好,今天中午不能陪你吃飯,估摸得下午才能回來。”
“好!”
“想吃外邊的什麽東西,跟張寶說,我們回來買給你。”
“好。”
不知不覺的,這就成了兩個人相處的模式。
劉寄風帶着張寶出門,劉全駕好了車,一行三人往東城去了。劉家的成衣鋪子,就在東城主街上,顧客基本上都是周圍商家和住戶,做些中檔的成衣,鞋子,也直接賣衣服料子。
鋪子有老掌櫃,劉家在這裏開鋪子的時候就來了,他二個兒子都很争氣,混得不錯,只可惜對這個成衣鋪子沒興趣。老掌櫃就等着再過二年退休榮養了,新一代的接班人就是上次去搬家的長風。
劉寄風先到鋪子裏,跟掌櫃和長風聊了聊,今年生意還是不錯。
又合計了下年末,把掌櫃盤出來庫存單子拿過來。
然後就帶着長生去了張京張老板那裏,還有一個多月過年,店裏已經準備了一批過年的衣裳。
但這批新料子是新品種,據說格外鮮亮,價格卻不算貴。只是到的有點晚,選料子加工縫制,時間太緊張了,只能先看看再做打算。
上次事後,張京和劉寄風倒是熱絡起來,有事沒事總去找劉寄風,兩人還做了不大不小的兩擔生意,昨天新料子剛到,就催着劉寄風來選定。
長風在鋪子裏這麽多年,鋪子的日常生意基本上接過來了,老掌櫃就只是把把關,具體事情不怎麽管了。
長風年青,很聰明,不光對店裏的生意賬目很熟練,而且還有一定的審美,對新料子新式樣都比較敏感。
今天就跟着劉寄風到了張京老板的庫房選料子。長風看着挺中意,不斷的低聲跟劉寄風交流。
看完後,兩個人低聲商量了下,選了一批料子。
劉寄風還給張祁君選了兩塊質量很好的,讓鋪子趕出來。又拿了兩件已經做好的,準備年底給少年穿。
中午長風把料子帶回鋪子,劉寄風跟張京吃了個飯,下午再回到鋪子裏商量事情,老掌櫃和長風再加上師傅商量完款式,然後師傅打板,裁剪,畫好了圖,店裏留一部分,劉全和張寶帶着一些面料和樣子去走了,有專門給店裏做活的地兒。
把劉寄風放到離家比較近的地方,他走着回家。
回來時,張祁君已經背了一篇文,寫了幾張字,中午吃完飯還小睡了會兒。
他人身體已經緩過來了,眼睛如黑色水晶般晶瑩,細膩的皮膚帶着光澤,人放松下來,神态裏有一絲純真,一絲華貴。
劉寄風回來已經傍晚,少年正在堂屋裏塌上盤腿坐着,面前桌上擺着棋盤,手裏拿着棋譜,邊看邊擺弄着。
聽到腳步聲,少年擡頭笑着“回來啦?”穿鞋下地站起來,走過去接劉寄風手裏的大包。
“嗯,回來了,你在做什麽?” 劉寄風也沒放手,兩人一起把包放在椅子上。
“我在看棋譜,事情辦的順利嗎?”
“很順利,一會兒跟你講,我先去換衣服。”站着仔細看了少年一眼,笑着轉身進了裏屋。
少年提起炭盆裏的銅壺,往門後的架子上的銅盆裏注熱水,劉寄風換好在家穿的棉袍出來,看到,連忙說“你別動,我自己來,別燙着。”
趕忙接過來接過壺去。
“不燙的,我會注意。”
“呵呵,我來,我來,劉全和張寶應該也快回來了。”邊說邊洗把臉,擦了手,轉頭一看,少年已經把茶給他倒好了,止不住的嘴角笑意,走過去坐下來,端起茶喝了一口,熱度正合适“今天做什麽了?”
“上午背了篇文章,寫了三張字,中午劉嬸給我做了蝦仁面,睡了一覺,下午本來想寫篇文章的,還是等你回來給我出題好些,就坐在這兒看棋譜了。”說完一笑,他很愛笑。
劉寄風說“好,明天我給你列幾個題。”
劉全和張寶已經回來了,洗完手,端着晚飯上來,張寶把劉寄風今天穿的衣服鞋子拿出去拍打,然後在門後架子上放好。
晚飯做了蝦爆鳝,炒青豆,白切雞,雞湯煮菜飯。
兩個人邊吃邊聊,晚上吃飯時劉寄風跟張祁君講了今天做的事。
“早晨去鋪子裏安排了一下年底的生意,今年到現在,生意比去年全年漲了二成,還是不錯的,年底再加把勁,本來已經安排好了年底的貨,今天張京張老板說到了新料子,去看了看,還真不錯,适合在年裏用,喜慶,價格還不貴。就又進了點,也安排下去做了,時間緊張了些,看看吧,進的料子也不算多,問題不大。前些日子讓他們給你做了幾件衣服,今天又選了料子做過年穿的。”邊說邊給夾了點菜,溫和的看着少年。
“我衣服不少,平時也不出門,在家裏盡夠了,不用給我做了吧,我長個子也快,別到時浪費。”
“衣服就是穿的,怎麽會浪費呢,過年嘛,總要穿新的,我也做了。”
“那好,過年咱們都穿新的。”
劉寄風看着少年,還是自己原來的學生衫,頭上還戴個藍布帽子,把頭發都放進帽子裏,俏生生的。
“長風,就是上次搬家來的那個夥計,他是咱們家成衣鋪子上的,他家可有意思了。他的小叔祖,當年一心想要兒子,結果連生了六個女兒,到了第七個才是兒子,女兒還都是相貌普通的,倒是那個兒子長得很俊。唉,老天也愛捉弄人。”
兩個人相視而笑。
“原來有點家底,這下,都給孩子們吃喝的花沒了。一家子活不下去,人倒是本分的,就算是女兒也舍不得送人。長風的爹跟鋪子老掌櫃關系不錯,托他跟我說,看看咱們家能不能想點辦法,找口飯吃,老掌櫃求到我面前,我就收了他,讓他做些雜事。老掌櫃找了師傅教他那些女兒做些活計,沒想到這些女兒,面貌雖普通,但真是個個心靈手巧啊,一教就會,活做的又快又好,大姐二姐學會了教給妹妹,她們很小年紀就能養家了,制衣做鞋,繡花,樣樣精通,六個姐妹配合也很順暢。尤其是鞋做的,規矩的很。我腳上穿的,還有你的,都是她們做的。穿慣了她們做的鞋的人,搬到外地,還讓人從咱們店裏捎呢。鋪子裏賣的貨,多一半出自他家女兒。他家日子好過多了,家裏又重新起了房子,女孩子們長大,這樣能幹的女子,不愁沒人娶,她們都不往遠外嫁,住的都很近,平時都來鋪子裏做活。那個最小的兒子,書讀的不錯,考下童生了,幾個姐姐,成親了也要供弟弟讀書,要是他真出息,考上秀才,家裏日子就算是好了。咱們生意這樣好,也是離不開這些人。”
“有六個姐姐,也真是幸福啊。”
“是啊,兄弟姐妹多了,是種福氣。”
“我家大哥,榜眼出身呢。聰明的很,我爹公務忙,都是他管着我們,嚴着呢。剛入了職,我爹出事,他也受了牽連。”
“他與你父親的功名只要沒被褫奪,扛過這段時間,将來都會好的。”
“嗯,老天保佑!”
“給你找的師傅,再有半個月就要來了。”
“年前就來嗎?那過年怎麽辦?再回家?”
“他夫人去世,只有一個兒子,在陝西當官,他沒跟去,就一個人,說在哪裏過年都一樣。”
“聽起來有點心酸。”
“小君沒來時,我在哪裏過年,也是一樣的。”劉寄風深深的看着張祁君。
“劉大哥。。。。”張祁君心疼的看着劉寄風。
“現在沒事啦,小君,我現在開心呢!今年過年,咱們倆要好好熱鬧一下。過完年,我就能托人去尋你父母了。”
“好的,我們倆一起過個熱鬧的年。老師他住家裏嗎?”
“不,出咱們家大門右轉,沒多遠,有戶人家出租自家房子,那戶人家也不錯,女兒多,都出嫁了,房子閑下來,想找些可靠的人出租。家具都有,要是他自己沒帶,咱們就給他準備點被褥就行。吃飯洗衣什麽的,還是讓劉全家裏的管吧,不行再買個婆子,或者家裏粗活再雇人做就行了。”
“那個啞姑,人很好的,很能幹,只可惜聽不到,也不會說話,可我說什麽,她都明白。”
“嗯,她長的醜,父母去的早,她哥哥人老實窩囊,不敢管她嫂嫂,嫂子打罵她,不給她吃飯。還說把她嫁出去,其實就是賣出去,都是給有病的人做媳婦。劉全媳婦求到我,我就找她哥哥把她買回來了。”
“其實她也不算醜,算平常人吧?”
“你沒看她來的時候。又幹又黃的頭發,臉是黑的,手腫的跟蘿蔔似的,還有虱子。瘦得跟麻杆一樣,穿着又髒又破的衣服,看起來是很醜的。現在,她吃的好,不受氣,自己還能存錢,呵呵,心裏高興,養過來了,人就好看多了。”
“聽劉嬸說,前些日子她哥來找她了。”
“嗯,我聽劉全說了,她哥哥家小兒子病了,家裏有點錢,嫂嫂不肯拿出來,她哥沒辦法來找她。她着急,劉全跟我說的時候,我讓葉大夫去了一趟,給了點藥,吃完好了。”
“那她嫂嫂沒再糾纏嗎?”
“啞姑是我的家仆,倒不怕她嫂嫂糾纏,只是,亂七八糟的太麻煩。”
“啞姑心腸好,心疼侄子。”
“她現在年青,自己能管自己,只是她不打算嫁人,将來老了,還需要依靠別人,光有銀子也不行的,聽劉全說,她兩個侄子,都很老實,品性還不錯。”
“嗯,這樣也好。唉,有很多人的日子不好過。”少年有點苦惱。
“可不是?”劉寄風淡淡的看着漂亮的少年。“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苦處,有的是看得見的,有的是看不見的。”
“你有苦處麽?“少年有點擔心的看着劉寄風。
“有的。不過,現在好多了。”他明朗的一笑。
“要有不舒心的事,你可以跟我說說的。”少年認真的說。
“我知道!”劉寄風眼睛有點發酸,看着他說。
劉嫂來收拾桌子的時候,看到吃的七七八八的菜,抿着嘴笑了。
☆、第 13 章
轉眼就要到年底了,劉寄風帶着張寶去了錢江收賬。
錢江有他的一個所宅子,中規中矩的一個富戶院子,比京江的這個要大要好。平時就找兩個下人給維護着,每到年底,他們就會仔細打掃等着主人回來。
這次也一樣,劉寄風來了就帶着張寶住進去。
然後約了個朋友,這個人在錢江地面上比較混得開,每年劉寄風都會給他一筆銀子,讓他關照着鋪子,打聽地面上的各種消息。
跟這個朋友聊了一天,對于自家鋪子和錢江,都有了一些了解。
這個朋友對劉寄風的鋪子比較熟悉,對掌櫃也比較肯定。“都是正經人,不激進,做事穩當。看着,應該比去年好一些。你對掌櫃的也不錯,他們家裏日子過得寬裕,兒孫也沒有敗家的。總體情況是不錯的!”
兩個吃了飯,又付給他一筆銀子,那個人高高興興走了。
劉寄風逛了逛市場,給那個少年買了點新奇的東西。
第二天通知鋪子裏的掌櫃,排好時間來交賬,他本人并沒去鋪子,掌櫃帶着賬本和收益來交即可。
錢江的幾個掌櫃的來了,看到劉寄風與往年大不一樣,不由的奉承了幾句“東家,今年您氣色比往年要強好多啊!我們看着您,也是從心底高興。”
劉寄風對這些掌櫃也十分的敬重“您幾位今年辛苦,我這一年就來這麽一趟,平時也顧不上這邊,都是勞累你們,看到今年生意這麽好,我這心裏即高興又慚愧”。
“東家您別這麽說,這都是我們的本分。您信任我們,給我們優厚的待遇,我們自當好好幹。”
接下來幾天,把賬盤好。第二年的計劃列出來,有店裏需要維修,年底需要額外打點,增減人的,都處理完了。
劉寄風很滿意,對幾個掌櫃說“今年,我也的确是高興,這邊收益不錯,我那邊也很好。”說到這,笑了一下,幾個掌櫃哪見過他這麽笑啊,不由眼前一花。
“所以我決定,在原有紅利和年底紅封上,每人再額外加一百兩銀子,店裏夥計加一百兩,具體到個人,你們看着分配就行。”
幾個掌櫃年富力強,安穩踏實,在劉家也做了好些年,一聽這個也都很高興“哎喲!東家可是大手筆,這下我們可要過個富的流油的年了!這店裏的夥計,也得樂壞了。”
“呵呵,應該的。明年大家再加把勁兒。”
“東家,我們哥幾個平時也處得不錯,大事小情的也經常一起商量。這不,看好了兩個生意,把東西都準備出來了,東家您瞧瞧,要是有意,我們帶着您走走看看。”
“好,東西留下來,我仔細瞧瞧,咱們合計合計。”
臨走的時候,有個年紀最大的張掌櫃,掏出封信給劉寄風“東家,前兩個月來了個人,用您祖父和父親的名字打聽事兒,問生意是不是他們的,怎麽能見着他們。我不知道怎麽回事,也沒敢搭話,他什麽都沒問出來 ,就留了封信,只說沒有惡意,只是故人來尋,別的也沒說。我想着,您年底會來,不知道什麽情況,所以就沒把信給您轉去。”
劉寄風攥緊了信,微微點頭“嗯,做的好。”
一刻不停的忙完,考察了他們說的新生意,定下來,掉頭就回清江。
那幾個掌櫃還納悶,怎麽東家今年這麽急着走啊。。。
這趟去了二十多天,劉寄風發現自己從出門的那一刻起,就無時無刻的擔心家裏,會不會出什麽事?
他會不會在家實在是悶了出了門,讓別人拐走了?
黃老板會不會黑了心上門搶人?
家裏會不會來了賊?
他會不會生病?
他吃東西真不在意,愛吃的就多吃,不愛吃的就不動,真得讓他改改!
那個先生是不是牢靠?
應該再囑咐他要小心火燭的!還有炭火,中了炭氣,可不是鬧着玩的。
其實他都已經忘記跟張祁君劉全說過好幾遍了。
這些東西整天在他腦子裏轉來轉去,除了要集中精力談事,他就一直在想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