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2)
出神之感。
等到回神再看迎賓閣,便如瓊瑤仙府,放眼白馬山莊之星樓對座,畫棟雕梁,幾同九天玄宮,如此遼闊輝煌建築,不啻人間仙境,情不由己的乃對當初發思手建此巍峨建築之先師郭白雲,憑生出無比崇高敬意。如此美好之本門基業,更何甘轉落仇人之手?一念及此,寇英傑真有置身冰炭之感。
身邊響起了寶劍出鞘的兩聲龍吟,兩口長劍已分別指向寇英傑身形前後,寇英傑驀地一驚。瞠目看時,才警覺到自己的一時失察,竟吃那兩個銀衣少年攻進了身側。
就二少年劍身出勢,分明是一流身手,最稱厲害的是二銀衣少年竟然看出了寇英傑的不容近身,乃在其發思俄頃之間,側身攻入,雙劍乍出,已攻破了寇英傑第一層感應氣圈。
以此刻而論,兩口長劍顯然己着了先機,一指前心步廊,一穿後脊志堂,就雙劍出法而論,這兩劍堪稱得上是極流身手,簡直無隙可剔。
寇英傑不禁大大地吃了一驚!須知象寇英傑這類神奇身手,更難受控于人,如何竟容得一雙少年上來制了先機,誠是不可思議之事。以他身負之卓然神技,自诩之高,不啻是奇恥大辱一件,雖慣以養性,亦不禁一時驚惶失措,怒容滿面。
對付猝然加身之危難,沉心凝固、以靜觀變似是不二之法門。寇英傑在一驚之下,卻又突地穩住了陣腳,那雙蘊涵着奇光異采的眸子,卻向着一旁智多星許铎逼視過去。
許铎似乎對二銀衣少年上來出劍之勢,極表贊許滿意,不覺發出了呵呵笑聲,頻頻撫掌稱快。
寇英傑運用真力嚴密的防範着四周,在他真力四溢的感應圈內,只要有少許異動,他即可得悉于事發之先。他顯然已失了先機,被敵人攻入內層氣圈,卻不敢再存絲毫疏忽,只是那種超然強者的風範,卻猶能使他臨危不亂,處變不驚。寇英傑的目光,已顯示了他強烈的颉頑之意,這種氣勢逼迫着許铎,不容他不作一番自圓其說。
許铎冷冷笑道:“寇少俠,我們沒有別的意思,久仰你武功出衆,我這兩個手下,一時手癢,不知天高地厚,要與你過過招,請你賜教!閣下用不着客氣,只管出手,嚴予懲制就是。”這番話明像是印證招法,其實卻暗含着顯着的殺機,大有得手不讓人,而欲将寇英傑置之死地心意。
寇英傑豈能不明白對方歹毒心意,當下冷笑了一聲,說道:“恭敬不如從命,寇英傑開罪了。”話方出口,不容他手握劍把,那雙銀衣少年陡地挺劍疾刺過來,兩口劍一前一後,鋒镝相向,由于二少年內力長時貫注,劍光大盛。這一式聯手對擊,更似彼此真力相收,劍氣互相連貫,随着遞出的劍勢,二少年身子更如同燕子般地穿起來,形成雙劍合一之勢。寇英傑萬萬料不到兩名少年弟子,竟然有如此身手,心中極為驚異,驚心之下決計要給對方一個厲害。就在兩口劍劍尖相對出擊的一瞬間,寇英傑竟然施展出一手罕見的錯骨移軀之術,在一陣咔咔骨響之中,由骨盤而上,整個上半截軀體,陡地向右錯開了半尺有餘,眼前“嗆啷!”一聲大響,兩口長劍絞在了一塊。
二銀衣少年身手端的不惡,在快速的一個疾滾盤翻之下,一上一下雙雙竄了出去。
眼前出手之勢,快若電光石火,一發即收,如野雲震飛,去留無痕,等到二人落定之後,顯然又是另一番形勢:二銀衣少年己被拒于丈許以外,先前所占盡的優勢,已經全部失去。二少年神色頓時為之一變。
寇英傑手握劍把,顯然還不曾出劍,他面色沉着,分明已經為二人所激怒,卻仍然抱定以靜制動之機,等候着他二人的再一次出手。
二銀衣少年先是面現驚惶,繼而站定不動,象是運思凝神,又象是在側耳傾聽着什麽。
畫樓一角,軒窗半敞,在飄揚起伏的一襲紗幔之後,隐約現出一個疊螺發式宮妝美婦人的半截身軀,那美婦人隔着輕輕羅紗,居高臨下的注視着。只見她嘤唇輕啓,吐聲如縷,顯然,這婦人正自以傳音入密的極上內功,對場子裏的一雙銀衣少年進行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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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包括接引寇英傑來此,以至二少年的出手方式,甚至于眼前這宮妝美婦人的隐約現身,一切都經過事先的安置,目的即在于狙殺寇英傑這個人于神機妙算之中。
只是這次神機妙算,顯然并不奏功,是以那宮妝美婦人不得不再次賜以機示。
在她傳音入密的一番指示之下,兩個銀衣少年又開始了第二次的出手準備。但見他二人身形團團圍繞着寇英傑居中的身子轉動不休,在一陣快速的疾奔快轉之後,驀地停住不動,兩口長劍一舉一平,二少年身子更是一蹲一立,看起來這将擊出的一式,更具不凡之勢。
寇英傑打量着二銀衣少年,禁不住暗自贊賞,心忖莫怪乎宇內二十四令竟能坐大如此,狂傲四海,原來門下竟有此等傑出弟子,誠是不可令人輕視!其實他又哪裏知道,這兩名銀衣少年,乃系鐵海棠座前最蒙垂愛的四名“銀心童子”之二,平素武功得自鐵氏夫婦親自調教,出入相随,視同己出。以其武功論,即較諸幫內同流高手,亦不遜色,況乎再得暗中指示,自是更加不同凡響。
紗幔輕啓,美婦人嘴皮輕動了一下,一雙銀衣少年,即在此時發出了猛烈的攻勢。卻見蹲着的那名銀衣少年霍地快穿而起,掌中劍轉幻出一天銀光,泰山壓頂般的直向寇英傑當頭壓下來,另一名少年,卻陡地旋身而進,一片劍光,由地面旋起,攻向寇英傑的下盤,一上一下,兩片劍光彙集成淩厲的殺着,确實猛銳不可一世。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上下劍光加身的一剎那,陡然間現場閃出了一道明亮刺目的光華,這道光華的出現,有如穹空電閃,長虹經天。寶劍出鞘,畢竟不同于一般。
在兩聲極為清脆的接觸裏,随着寇英傑揮出的劍勢,一雙銀衣少年已無能再守護着陣腳,雙雙仰身跌了出去。
這一手劍式之妙,在于寇英傑那種魚龍變化的身法,至于他收縮轉動的軀體如何能避開兩個銀衣少年所幻化交迫的劍勢,确是大堪玩味!
非但是當事者的一雙銀衣少年弄不清楚,就連一旁仁立旁觀的智多星許铎也看得眼花缭亂,驚吓得瞠目結舌,一時為之黯然。倒是樓角紗幔後那個半隐的宮妝美婦人看出了訣竅,她的驚異,顯然并不在許铎之下,此時此刻,再想傳聲招呼兩個銀衣少年,已是不及。她霍地自窗前站起來,卻又發出一聲嘆息,緩緩地坐下來。現場的一切,不過在她起立又坐下的同時,已有了出乎意料的變化。
兩個銀衣少年,雙雙伏屍在地,一個仆身卧倒,一個仰面朝天。奇怪的是他們兩個人身上,都難以看出顯着的傷勢,甚至于他們的身上看不見一點血漬。
嘴角帶起一抹微笑,寇英傑緩緩将長劍收落鞘裏。忽然間,他騰身躍起,直向着畫樓一角掠去。卻與他不差先後,那個隐藏在紗幔之後的宮妝美人,也已縱身而起,銀龍穿塔似的自另一面穿窗而出,一入一出,先之于頃刻毫厘之間。
寇英傑仁立在樓角間內,四下看了一眼,只見紗幔翻飛,哪裏還有什麽人跡。房間裏飄着淡淡的一抹殘香,那味兒,象是來自婦人發鬟鬓梢,倒不禁使他微微一驚。他緩緩走向窗前,發覺到臨窗而置的一張坐椅,椅墊上猶有餘溫,這一切無寧已說明了一切。
寇英傑冷冷一笑,随即飄身而出,仍然落在了現場原地,在那裏站着不勝氣餒沮喪的許铎。
站立在一雙銀衣少年面前的許铎,看上去似乎精銳盡失,他緩緩蹲下身子來,把地下的那個銀衣少年身子翻過來,一抹鮮血由銀衣少年嘴裏淌出來,不過轉瞬之間,這少年屍身已是冰涼。許铎沉着臉再走到另一少年身前,情形亦複如此。最後他落寞的站起來,用懷疑驚懼的目神盯向寇英傑,似乎在向他追尋答案。
“你是想明白他二人何以致死,是麽?”
許铎失神的點了一下頭。
“即使我告訴你,你也不會明白的。”寇英傑微微冷笑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個世界上,不為你所知的玄奧武功畢竟是太多了!”
許铎怔了一下,随即輕輕點了點頭,不再追問。
寇英傑冷冷地道:“我生平最恨為人暗算,這兩個人的出手,顯然是你們事先的安排,只是遺憾的是,我未能立刻找到那個謀殺我的正兇。”說到這裏,他眸子擡起,向着畫樓一角看了一眼。
許铎顯然已震撼于寇英傑神出鬼沒的武功,再也不敢輕舉妄動。半天,他才苦笑道:“這兩個少年,并非是老夫手下弟子,他們是鐵令主身前最蒙垂愛的兩名銀心童子,寇少俠如今殺了他二人,只怕與鐵氏已結下了不可化解的仇恨,依老夫所見,實在是不智得很!”
寇英傑一笑道:“原來如此,許兄你這話可就說錯了,想我寇英傑一介凡夫,果能蒙鐵氏夫婦貴人垂青,上門賜見,該是何等榮幸之事!此事因為我夢寐所求而不可得耳,許兄如能代陳此情,實在感激不盡!”
智多星許铎嘿嘿一笑,道:“好說,老夫定不會令少俠失望,請進去休息吧!”
二人步入了迎賓閣。
寇英傑的住處早已準備好了,是一間漂亮清靜的樓房,一面是寬廣的樓臺,另一面卻遙對着巍巍青山,确是一個休憩的好居處。
智多星許铎似乎懷有滿腹心事,不欲在此久留,虛言搪塞了幾句就托詞離開。
許铎來到了北星樓正樓一間暖閣門外,一個身着桃紅色上衣的長身少女,伫候在那裏。
那少女年在十丸、二十之間,柳眉杏眼,嘤口瑤鼻,出落得十分标致,只是此刻看上去,一雙眼圈兒略呈紅暈,象是哭過的樣子,許铎趕上一步,抱拳說道:“戰姑娘久等了!”
她是鐵夫人沈傲霜跟前最得力的一個女弟子,“玉燕子”戰丕芝。雖然跟随沈傲霜不及一年,但是甚得鐵氏夫婦疼愛,那是因為她是沈傲霜娘家的一門近親,武功本來就不錯,鐵夫人只稍加指點,已成大器,如今是鐵夫人懷中的一塊美玉,疼愛得了不得,當她是女兒、弟子、心腹人……走到哪裏也舍不得丢下,她們有時候真像是母女一般的親切。“副莊主來了,”戰姑娘上前一步,小聲道:“夫人正在生氣呢!”
“哦,”許铎點點頭苦笑道:“我知道,請為我通禀一聲,說我求見。”
戰姑娘點點頭道:“我知道……”象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小聲道:“聽說銀心兄弟兩個已經遭了毒手,都……”眼睛一紅,差一點淌下了眼淚。
許铎愕了一下,這才知道她所以傷心的原因。
“已經死了?”
許铎重重嘆了口氣,無可奈何的道:“是的,姑娘你也聽說了?”
“是夫人說的。這會子,她獨自個在房子裏難受呢!”一面說,她掏出一塊小手絹抹了一下眼淚,恨恨的道:“這個姓寇的,早晚我要會一會他,要不是夫人不許我輕舉妄動,我現在就去找他!”
許铎陰沉沉地笑了一下道:“夫人說的對,何必急于一時呢!他既然已經住下了,還怕他插翅飛了!”
房間裏,傳出了鐵夫人的聲音:“誰在說話?”
“是我。”許铎躬身抱拳道:“卑職許铎。”
“進來說話。”
“是!”許铎恭敬答應一聲,扭臉看向戰丕芝。戰丕芝這才撩開軟簾,帶領着他走了進去。
穿過了一道鋪有軟紅地氈的樓廊,來到了那間西暖閣裏。鐵夫人沈傲霜正在房裏插着梅花,雪白的一雙玉手剪弄着斑斓的梅枝,朵朵紅梅顯現着欺雪傲霜的清豔,拿在她手裏,美人香花相互映襯,卻又似有一種說不出的寧靜感覺。
許铎抱拳行禮道:“卑職許铎,參見夫人。”
“你坐下說話。”聲音裏顯示着一種無比的冷。
許铎答應着,在旁邊的一個冷座上坐了下來。
沈傲霜依然在插弄着手裏的梅花,把清理後的梅枝,一枝枝的插在一只五彩斑斓的古瓶裏。她越是外表不着絲毫痕跡,許铎越是提心吊膽,他深知這位女主人的脾氣,素來是不把喜怒哀樂形諸于面,外表越平靜心裏越是怒潮起伏。是以,到後來他确是連正眼也不敢瞧她一眼。
一枝枝的梅花,紅白相襯的插在古瓶裏,鐵夫人退後一步,細細的端詳着,偏過頭看向戰丕芝道:“你看怎麽樣?”
戰丕芝點點頭道:“好看!”
“拿開去。”
“是。”戰丕芝答應着,把瓶子拿到一邊圓幾上放好。卻向着一旁座頭上的許铎遞了個眼色。
許铎明白,戰姑娘這個眼色分明是要他小心留意。
果然沈傲霜怪罪了下來:“許铎,你可知罪?”一面說着話,沈傲霜緩緩地轉過身子來,卻把一雙無比冷峻的眼神,盯在了許铎臉上。
“夫人……”許铎先是一驚,緊接着黑黝的臉上,作出了一種狡黠與尴尬的表情。
“你怎麽不說話?你難道還不明白我的意思?”
許铎欠身抱拳道:“卑職愚昧,請夫人明示!”
沈傲霜冷冷哼了一聲,一雙妙目睇着他:“怪不得人家都叫你智多星,今天看起來,你可真是一個老狐貍,因為你的不合作,使得小三小四他們兩個雙雙斃命。人死不能複生,這個錯兒,許副莊主,我看你在我和總令主跟前又将怎麽交待?”
這番話說得許铎打了個哆嗦,倏地由座位上站起來:“卑職該死。”
“你的确該死!”
“這……”許铎垂下頭道:“夫人傳音過遲,等到卑職正待依旨出手時,已是措手不及,請夫人明鑒。”
沈傲霜冷笑了一聲,白皙的臉上顯現出一副冷漠,慢吞吞的道:“你說的倒也是實話,若非如此,此刻我豈能饒得過你!”
許铎頓時心裏為之一松,道:“是。夫人明察!”
“只是,”沈傲霜冷峻的道:“話雖如此,那時雖是晚了一步,你如出手,仍可保全他二人之一,如果運機得當,求勝固然是無望,保全他二人性命,卻是有餘,你為什麽臨機觀望?”
“夫人!”許铎苦笑道:“當時情形并不如夫人說的這麽樣!”
“怎麽,你說清楚。”
“是!”許铎搖搖頭嘆息一聲道:“夫人居高臨下,只見現場形态而不見現場情勢,卑職身處現場,是以卻能親身體驗,這個寇英傑武功絕非等閑,卑職知彼知己,卻是不能貿然出手。”
沈傲霜凝思了一下,微微點點頭。她是一個明辨是非,十分冷靜的人,許铎的話說得不無道理,這一點倒是她沒有想到的:“那麽,現場的情勢又是怎麽樣呢?”
“以卑職所見,”許铎沉思着道:“這個寇英傑顯然練有一種奇怪的異功。”
“這話怎麽說?什麽異功?”
“卑職愚昧!”許铎一面尋思着,黝黑的臉膛上顯現着一番希罕:“那是一種十分奇怪的功力……在他站定之時,環身四周,有一層莫大的阻力,如無适當進身之機,簡直是難以靠近。”
沈傲霜微微點頭道:“這就是所謂的護身潛力,以他年歲,有此等功力,顯然不容易了。不過,武林中能具有這般功力的人已不在少數,你又何以為怪?”
“夫人,情形并非如此,”許铎道:“這個寇英傑所具有的護身潛力,絕非是一般人所具有的那種功力。”
話聲方自一落,猛可裏,一股淩人的無形勁道傳過來。
許铎猝然一驚,倏地站起身來,驚呼道:“啊!”
沈傲霜那雙精芒四射的眸子注定着他,嬌軀緩緩的自位子站起來。
顯然,那陣無形的潛力,正是由她身上所傳出來。
許铎忽然明白了她的用心。
“許副莊主!”沈傲霜冷笑着道:“是這種感覺麽?”嘴裏說着,足下又向前踏進一步。立刻,這間閣室內,即充滿了那種勁道。許铎只覺得象是一面無形的力牆,緩緩的向自己身上逼迫過來,禁不住向後面退了一步。
沈傲霜的臉色異常的冷,她似乎極欲要得到一個答案:“你說!寇英傑的那種功力,可是這樣?莫非比我還強麽?”說話時,她不覺身子又向前踏進了半步。一時之間內力大增,四面窗扇顯然由于力道的向外擴張,而發出了一陣喳喳聲。“說!”她冷笑着道:“他可否是我的敵手?”
許铎被逼得節節後退,運功小心防範着,深怕她會陡然向自己發難,情勢所迫,由是不假思索的道:“萬萬不是夫人對手……萬萬不是……”
沈傲霜冷峻的臉頰上,才似有了一絲笑容,雙肩輕輕向後一聳,發自體內的潛力全數撤回,房間內頓時恢複了原有的輕松。
沈傲霜緩緩地坐下來,道:“這個姓寇的,曾是我手下的敗将,若非是小薇存心庇護,早已被我擒住,後來随總令主來到這裏,又見到了他,那一次原可将他殺死,卻又因為他一番愚忠,乃使我夫婦手下不忍!”說到這裏,輕嘆一聲道:“……這可真是士別三日,刮目相看了,想不到短短兩年多不見,他竟然挾奇技重回師門,竟然公然與我們宇內二十四令為敵,哼……他的膽子可真是不小!”
許铎原是想将寇英傑的厲害刻意形容一下,見這位夫人如此量窄,容不得別人半個好字,到嘴的話又複吞到肚子裏。
其實沈傲霜何嘗又沒有自知之明,如果她自忖有絕對勝過寇英傑的把握,她也就不會眼見手下兩個愛徒慘死在寇英傑手下,聽令其屍橫就地,而不即時插手代其複仇了。像他們這類自視極高的武林頂尖兒人物,是不會輕易出手去對付某一個人的,即使在萬不得已非出手不可的時候,一定要把對方底細摸得十分清楚才可,如果所面臨的敵人,是所謂的大敵,那就是更須謹慎小心。
寇英傑如今的分量,已足可當之為大敵了!
沈傲霜之來白馬山莊,原是偶然興至,卻沒有想到竟會意外的卷入到這個事件漩渦裏,其勢應無坐視不管之理,也只好攬為己任了。她絕非是一個尋常女子,即使撇開她那一身出神入化的驚人武技不談,以其素日為人論,也稱得上精細謹慎,事無巨細,一入思維無不條縷分明。是以,對于寇英傑這個目前炙手可熱的人物,她也就更不會失之于草率。
“我還有一件事不解。”
“夫人請說!”
沈傲霜冷冷道:“邬莊主可在莊子裏?”
“在!”許铎道:“在日月宮練習如意掌力。”
沈傲霜道:“你看着他了?”
“看着了。”
“哼!”沈傲霜道:“既然如此,他師弟來,何以不見他出來周旋應付一番?平白令本門弟子傷亡!”
許铎冷森森笑了一下道:“夫人所說,也正是卑職心中所想,邬莊主這番鎮定,顯然有些超越常情,他似乎對寇英傑多少還有些舊日情誼。”
沈傲霜秀眉輕揚,似甚嗔怒,可是緊接着,卻又收斂了那副氣色。“不!”她搖搖頭道:“據我所知,他們師兄弟三個人都勾心鬥角,不合得很,尤其是這個寇英傑,更是他眼中釘,肉中刺。”
許铎怔了一下道:“可是,為什麽他卻不出來,反倒假稱他不在莊子裏?”
“這必然有他的道理!”沈傲霜冷笑道:“這正是邬大野向本幫表現的最佳時機,他是無論如何推不掉這個擔子的。再說他自練如意掌之後,功力精進,總令主對他期望至殷,這個人絕非如你所想那麽簡單。許副莊主,你千萬不可對他心懷輕視,遭致他對你的敵意,否則以後就不好在這個莊子裏辦事了。”
智多星許铎暗裏打了個哆嗦,心忖着:好精明的女人,你只不過來到本莊數日,竟然已看出了我的用心。一時好不佩服!當下躬身抱拳,說道:“夫人多慮,卑職不敢!”
“這只是我心裏這麽猜想罷了,沒有最好。”沈傲霜輕嘆了一聲道:“再怎麽說。你總是我們自己人,這也是我和總令主為什麽對你特別栽培的道理。”
許铎道:“卑職知道,卑職不會忘記夫人與總令主的一番好意!”
沈傲霜點點頭道:“我雖然才來了幾天,可是卻看出邬大野是個野心極重的人,他似乎對你百般順服,謙虛得有些異乎情理,你可覺得?”
許铎點頭道,“卑職知道。”
“為什麽?”
“那是因為,他知道卑職是總座夫婦身邊的人!”
“這只是原因之一罷了。”
“夫人……莫非你以為還有些什麽別的原因?”
“這個……”沈傲霜冷冷的道:“當然有別的原因,眼前這個姓寇的,就是明顯的原因之一。”
許铎道:“夫人的意思,莫非邬大野是要借本幫之力來……”
“當然有這個意思。”沈傲霜微微一笑道:“不過在這一方面來說,我們意見是一致的,所以樂得與他合作。”
許铎哼了一聲,道:“邬大野這個人正如夫人所說,确實不大簡單,從今天起,卑職是要特別對他加以留意才對,只是眼前這個寇英傑的到來,對白馬山莊的威脅太大,夫人依你看……”
沈傲霜冷冷一笑道:“我既然授意你把他安置在迎賓閣,自然有我的用心,不過我倒想先聽聽邬莊主的意見,然後再決定。”
許铎站起來道,“卑職這就去請他來。”
“不必,”沈傲霜搖搖頭道:“寇英傑來白馬山莊他焉能不知?你用不着去請他,他也一定會來這裏的。”話聲到此,她神色微微一凝:“說曹操,曹操就到,他果然來了。”
玉燕子戰丕芝身形微閃,疾電也似地縱了出去。她身子方一落下,只覺得面前人影乍閃,一個身披黑羽大氅的中年武士已站在廊前,這人正是妙手昆侖邬大野。
玉燕子戰丕芝啊了一聲道:“邬莊主來了。”随即上前見禮。
邬大野抱拳還禮之後,十分謙虛的道:“戰姑娘好!鐵夫人可在?”
“在!”戰丕芝道:“夫人正等着你呢,快請進吧。”
邬大野告了擾,遂即與戰丕芝同向閣室步入。
玉燕子戰丕芝先行進入,随即傳言道:“夫人有請。”邬大野這才繞向正門步入。
沈傲霜站起來道:“你來得正好,要不然我也正打算叫丕芝去請你呢。”
邬大野抱拳道:“卑職理當來此向夫人問安!”一眼看見側座的智多星許铎,抱拳一笑道:“許兄也在。”
許铎忙即站起,躬身叫了聲:“莊主!”
沈傲霜微笑道:“都坐下說話。”各人随即落座。
邬大野抱拳道:“夫人見召,敢問何事差遣?”
沈傲霜微笑道:“莊子裏的事情,你應該比我清楚,莫非還要問我?”
邬大野點頭道:“這麽說,料必是為寇英傑的事了?”
沈傲霜道:“不錯,姓寇的與你誼屬同門,這一次來,顯然心懷叵測,我倒想要先聽聽你的意見!”
邬大野沉思了一下,正要答話,智多星許铎卻在一旁答話道:“莊王适才在日月宮練習掌功,也許還不知道,那個姓寇的可又闖了大禍了!”
邬大野苦笑道:“就是為了這件事,我才特地來到夫人下榻行館,面向夫人請罪!”
沈傲霜輕乜鳳目,冷冷地道,“這麽說,小三小四的死,你都知道了?”
邬大野道:“卑職不但知道,而且親手為他二人收屍裝殓,現陳日月宮內,聽候夫人吩咐發落。”
沈傲霜冷冷地道,“人已經死了,還有什麽好發落的,你看着辦吧,找一塊好地方,把他們哥倆給埋了吧!”
邬大野道:“遵命!”
沈傲霜道:“還有,江家兄弟傷勢怎麽樣了?”
邬大野道:“天右傷勢較重,目前卧榻療傷,天左只是受了一場虛驚而已!”
沈傲霜冷笑一聲道:“江氏兄弟武功精湛,想不到今日亦會吃了這麽大的虧,你師弟寇英傑不過出走兩年,何以會練成這麽一身了不起的功夫,原因在哪裏?”
“這正是卑職深感費解之處!”
“你莫非一點線索都沒有?”
邬大野緊緊皺着一雙眉毛,深吸了一口氣道:“有一件事是卑職深深所懼,卻是令人難以置信!”
“什麽事?”
“夫人可聽說過金鯉行波圖的傳說麽?”
沈傲霜陡然一驚,點點頭道:“當然聽過,怎麽,寇英傑莫非與這卷金鯉行波圖有什麽關連不成?”
邬大野冷笑道:“卑職曾經有過這個想法。”
沈傲霜道:“事實呢?”
邬大野搖搖頭,嘆息道:“事實是否如此,卑職可就不敢說,先師故世之前雖不曾以之示人,可是卻也不能因此就妄斷這卷圖不在先師手裏。”
沈傲霜點點頭道:“這一點我和總令主昔日也是這麽猜想……你說下去。”
邬大野道:“因此推想,假若真有這卷東西,而這卷東西又确實落在先師手中的話,那麽很可能先師在臨終之前,已經轉贈給了寇英傑。”
沈傲霜冷冷地道:“你是說寇英傑所以有此身手,乃是得力于金鯉行波圖上面的絕世身法?”
邬大野苦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沈傲霜怔了一下,搖搖頭道:“不像!”
邬大野道:“夫人何以這麽認為?”
沈傲霜道:“方才我藏身迎賓閣,居高臨下,細看過他的身法,确實稱得上矯若游龍,只時卻不象傳說中那卷金鯉行波圖所顯示的魚龍百變身法!再說即使那卷金鯉行波圖真的在他手裏,他也未見得就會參習透徹,令師郭白雲何等功力之人,尚且未能習透,他一個後生小子,何能有這個造化!”
邬大野點點頭道:“夫人說得不錯,卑職也是這麽想的,但是不可否認,他的功力卻較諸先時高出數倍不止,短短兩年之內,他何以能練到這般絕世身手,實在令卑職百思不得其解!”
一旁的智多星許铎插口道:“莊主你與他曾是同門,當能洞悉他這一次的來意,到底意欲何為?”
邬大野冷笑道:“這一點何難猜測,他自以為是先師正統弟子,自不甘心這片基業為外人插足,再者他昔日在鐵總令主手中吃過苦頭,這一次來,勢将要報仇雪恨!”
沈傲霜一笑道:“不僅僅如此吧!”
邬大野臉上一紅,點頭道:“當然,他與卑職之間,也結有很深的冤恨!”
“這才是主要的原因!”沈傲霜道:“如果他急欲為郭白雲複仇,或是存心與本幫為敵,他可以直接去本幫總壇所在之地,用不着來這裏。我以為他這一次來,主要的是針對你這個師兄,至于對付本幫,看來卻是下一步的事情。”
邬大野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聆聽之下,他哼了一聲道:“夫人也許說得不錯,只是這個寇英傑殺了貴幫許多人,夫人又豈能輕輕就放過了他?”
沈傲霜輕輕一笑道:“我當然不會輕易放過他,否則我也不必把他安置在迎賓閣了。”
邬大野道:“夫人這一步棋子堪稱絕妙,只是下一步又将如何?”
沈傲霜道:“這也就是我要跟你商量的問題了。”
話方到此,忽聽得窗外一陣雀鳥拍翅之聲。
沈傲霜微微一愕,道:“莫非是‘金頭’回來了!”
玉燕子戰丕芝忙即閃身而出,須臾轉回,手中卻握住一只白羽金首的信鴿。
沈傲霜道:“果然是它。”
戰丕芝由它足踝上解下了一個竹筒,由竹筒裏抽出來一個信卷交上。沈傲霜接過打開細看一遍,臉上頓時現出十分沉重之色,遂向智多星許铎道:“是總令主的手令!看來我們把寇英傑留在這裏,這一着确實做對了。”
許铎驚道:“總令主說些什麽?”
沈傲霜乃将手中信條攤扯開,置諸幾上。
各人俱都圍攏過來,卻只見那信條上,果然是鐵海棠親筆字跡,原句是:“本幫連生大敵,風雪二老命亡,孟兒重傷,仇人齊天恨經查明為寇英傑之喬裝化身,傳言寇英傑有即赴山莊之說,吾妻全權處理!只宜智取,不宜力敵!慎之!慎之!”
各人看過後,俱都面色大變,一時作聲不得。
沈傲霜沉默了半天,良久才吶吶道:“想不到連風雪二老都會着了他的毒手,孟能重傷,這些竟然會是寇英傑一人所為……太令人吃驚了!”
妙手昆侖邬大野神色張惶的道:“齊天恨原來就是他的喬裝化身……實在難以令人置信!”
許铎吶吶地道:“這麽說,當初本幫的那幾處舵子窯,也全是被他挑的了?”
“當然是他,不會錯的了。”沈傲霜緩緩站起來走了幾步,道:“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