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1)
按說,寇英傑既然現了身手,已足應使他們二人知難而退,偏偏,他們二人是鬼迷了心竅,那個後來上前的漢子,總算是旁觀者清,心裏存了幾分畏懼,見狀探手入囊,随即向當空就手揮出一掌物件,即見空中“哧哧!”冒出了數縷帶狀白煙,緊接着發出了清脆的一陣爆響,炸開了十數團火花。
不用說,這是一種特制的信號火彈。空山回響,雖然并非是什麽強烈的爆炸物件,卻也聲驚四野,響徹雲霄。說時遲,那時快,也就在這漢子出手求救的同時,另外那名漢子,已怒嘯一聲,飛身直向着寇英傑撲了過來。顯然這人身手不弱,他雖然失去了手上鋼刀,卻依然不肯甘心示弱,随着他騰空飛起的身子,卻用連環跺子腿的絕招,陡地飛起雙足,向着寇英傑面門前胸兩處要害上猛踢了過來。這一手要是拿來對付別人,确是夠得上威力。
觀諸這漢子飛身下落,以及連環出腿之勢,确象是有高明傳授,尤其是下臨寇英傑出腿前一剎那的那一式旋身回轉。更見靈巧。
這漢子當然知道寇英傑這個不速之客的厲害,雖然施展出連環踢腿,猶恐不能置對方于死地,是以,就在他雙腿一經踢出的同時,左手卻陡然向下拍出,直向寇英傑頂門上拍了下來。
寇英傑原以為對方不過是個看門漢子,哪裏會有什麽傑出的功夫,待到這漢子掌腳相加的一刻,他才忽然覺悟到這人的身手不簡單。
原來自從宇內二十四令三番兩次在寇英傑手上吃了大虧之後,消息傳來,白馬山莊方面自然有所警惕,那位副莊主智多星許铎,更是大為緊張,特意的加了仔細,把手下最得力的所謂“七金剛”分別派出,安插在二處登山隘口,看守門戶。眼前這兩個黑衣漢子,一個叫黑心掌向七,也就是此刻向寇英傑出手的那個人,另一個是飛叉手柳元。
他們二人今天是頭一天當班,想不到一上來就遇見了寇英傑這個厲害的主子。由于傳說中那個專給宇內二十四令過不去的奇人,是個貌相紅腫奇醜姓齊的漢子,與眼前寇英傑的翩翩風度大相徑庭,是以才會使得黑心掌向七上來掉以輕心,吃了大虧,從而也導致他接下來所以會施展如此淩厲的殺手。盡管如此,黑心掌向七卻仍然難望取勝,非但如此,甚至于他根本連寇英傑的身邊也難以接近。他手掌方自遞出的一剎那,陡然覺出一股奇寒氣息,由對方頭頂升起,自己已落下的身勢,宛若壓向一個極具彈力的氣墊上,将他身子硬生生的向上彈起來。
情勢非僅僅如此,就在黑心掌向七大驚詫異的一刻,寇英傑手上的那半截馬缰已然再次抖起來。刷的一聲,恰如出穴之蛇,不偏不倚的已纏在了向七的一雙足踝之上。
看上去較諸先前奪刀的情形并無二致,随着寇英傑揚動的手腕,黑心掌向七肥大的身子陡地平空滾翻了出去。
就算黑心掌向七練有橫練的功夫,也吃不住這般的重摔,嘩啦一聲,撞到了一根石筍上面,向七連一聲也沒有哼出來,登時昏死了過去。
在整個的對敵過程裏,寇英傑非但不曾轉動過一下身子,甚至于連腳都不曾移動一下,倒是那匹馬被黑心掌向七落下的身子吓了一跳,陡地人立前蹄,發出唏聿長嘯之聲,只是在寇英傑手勢力扣之下,很快的又趨于安靜。
剩下的那個漢子,飛叉手柳元,卻是遠較他那個同伴機伶多了,見狀由不住陡吃一驚,足尖飛點不進反退,飕!退身丈許以外。“好小子,你敢情是不想活了!”嘴裏嚷着,一擡手,嗆啷一聲,已把身側一口魚鱗刀抽到了手上。
飛叉手柳元鋼刀出手,卻是不敢進身,只把手中刀指向寇英傑,連聲冷笑着,現出副色厲內荏模樣,寇英傑卻是正眼也不瞧他一眼,只管拉馬向着門內大步走了進來。飛叉手柳元職責在身,見狀又不能不管,只急得怪叫一聲,硬着頭皮又撲了過來。
寇英傑象是根本就沒把他放在心上,一徑拉馬而前,飛叉手柳元自身後猛的撲上來,摟頭一刀直砍下來,眼看着掌中刀已将砍到對方腦門之上,卻見寇英傑身子霍地向左側方微微一閃,柳元這一刀可就走了個空。不容他抽刀換勢,寇英傑的一只左手已經遞了出去,不是打人,卻是抓刀。
飛叉手柳元只覺刀身一震,已吃對方兩只手指拿住了刀鋒,一股子冷流寒電,猝然間由刀身上逼了過來。柳元全身由不住打了個哆嗦,卻死勁的握刀不放。然而他卻并不能支持多久,緊接着他身子再一次的發出了顫抖,随着寇英傑輕輕向外一個推進的勢子,全身筆直的向後倒了下去。立刻,他倒下去的身子就變得僵了,只是那把鋼刀,卻仍然直直的拿在手上。顯然,他已經死了。
寇英傑的敵意已經完全顯示了出來,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已把黑心掌向七、飛叉手柳元擺平在地。當然他絕不會認為對方就此罷休。一念及此,即聽得一陣雲板之聲響徹雲霄,在這深谷大嶺,這種聲音更是其聲悠揚,震人耳鼓。在四谷回應,萬鳥高飛的當兒,白馬山莊的弟子,已經大舉出動來到。一切似乎早已為寇英傑料定,是以,他也就顯得那般平和,從容不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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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分為兩撥,一隊為數約在七八人之多的藍衣人,由左面撲下,另一撥灰衣人,卻是由右面撲下來,象是雙龍出海,在極為短暫快速的時間裏已經兩面包抄的來到眼前。
寇英傑的那匹坐馬,驚吓得連聲長嘶不已。卻無法脫開主人緊扣着的缰繩,只急得四蹄蹦跳,鞍辔齊鳴。
藍、灰兩隊子來人,一經來到眼前,采左右包抄之勢,瞬息間已将寇英傑人馬圍在了正中。
來人共為十六人,藍灰各半,每人都身着勁裝,一口閃電魚鱗刀斜背背後,左面肩上更閃着一面黑漆朱胎的強勁弩弓,肋下一撮白羽雕翎,襯托得十分出色。觀諸來人身手,更象是經過嚴格訓練,即以輕功而論,俱都當得上個中好手。
寇英傑眼光一掃,心內已是雪亮,蓋因為眼前為數甚多的來人之中,居然連一張較為熟悉的臉都沒有。這可就證明了一點:這些人俱非白馬山莊原有之人。試以各人身手而論,顯然來自一個訓練極為嚴格機構,那麽舍宇內二十四令自無別家之可能了。
好戲還在後頭呢!
藍、灰兩色弟子包抄之勢一完成,震人耳鼓的雲板之聲陡的戛然而止。
翠谷林梢,猛可裏飛出了兩片紅影。乍一入目,你會以為是兩只碩大無比的巨鳥,只是緊接着你就看清了,那是兩個人。
膽敢在峻峭的山勢林梢,施展如此輕功之人,的确是武林罕見。加以來人身上的那兩襲飄飄紅衣,猛看上去真如紅雲天降。快!好快的身法。百十丈峻嶺嵯岩,看上去只是轉瞬間事。面前紅影再閃,一雙身着鮮紅衣衫的漢子已來到了眼前站定。
寇英傑不動聲色的打量面前二人,心中甚是納罕,敢情來者二人,顯然又是不曾見過的生臉。
來者二人,由外表看上去年歲大約在三旬左右,奇怪的是兩者面容極相仿佛,凸眉凹目,兜風耳,一臉的精悍之氣,即使是素來未謀面,不知其底細的人,只憑第一眼判斷,也就可以猜出他們是一雙孿生兄弟。也許是兩個人長得太也酷似,酷似到難以令人分辨,是以造物者特意給他們留下了個顯明的記號。這個記號,顯示在他們雙方耳朵上,一個是右耳,一個是左耳,象是刀切的一般,各自缺少這麽一塊。
二人各披着一領鮮紅的披風,內着墨綠色勁衣,右面那人背後十字形的交叉着一對骷髅錘,左邊那人卻是圍着一口緬刀。
凡是宇內二十四令的人,斷斷不會不知道這雙怪人的底細。事實上這雙孿生兄弟,乃是目前最得總令主鐵海棠器重的一雙手下,二人還有個渾號——怒江雙童,使骷髅雙錘的名叫江天左,使刀的叫江天右。
有關這雙孿生兄弟的傳說,江湖上卻是不多,他二人乃是鐵氏在苗疆采珠時,由敵對而結識,最後許以重酬而收服手下效命。
這江氏兄弟二人原系出身漢化苗族,自幼即習會穿山入林的輕功絕技,後為苗疆異人青毛獸厲鐵衫收為門下,傳以絕技。
至于青毛獸厲鐵衫這個老怪物,江湖上的傳說可就太多了,然而也只人雲亦雲而已,真正見過的人卻是不多。
不過,這不多的幾個人當中,卻包括宇內二十四令的總令主鐵海棠在內。據說這兩個強者,曾經有過幾次邂逅,然後青毛獸厲鐵衫退隐苗疆,卻把一雙愛徒交給了鐵海棠。這當中隐藏着什麽秘情,局外人可就不得而知了。
鐵海棠顯然對江氏兄弟極為器重,他二人方自歸順,立刻分派來到了白馬山莊,可見他對此山莊之重視。
怒江雙童以超人之武技入效宇內二十四令,立時就顯現出此一勢力之更趨堅強。他二人似乎眼睛裏只有鐵海棠夫婦二人,其他各人皆不瞧在眼中,更加年初派到白馬山莊以來,飽食終日,無所事事,心中早已不耐寂寞。有幾次由于語言不當,還差一點與邬大野起了沖突,幸賴副莊主智多星許铎從中斡旋,才得相安無事。可是這怒江雙童狂妄無羁,野性難馴。全莊上下,無不對此二人心存警惕,不敢輕易招惹。
寇英傑的來到,正是他二人夢寐所求,卻不知道這一次他們兩個卻是遇見了生平最厲害的對頭。
兩個人幾乎是同時到達,飛星天墜般地落在了寇英傑身側左右。稱得上動如風,靜若松,那麽疾猛的勢子,說停即停,待到落地站定之後,稱得上一塵不驚,四只眸子同時集中在寇英傑身上。背有骷髅雙錘的江天右霍地跨前一步,手指向寇英傑道:“小子,你竟敢闖山?給我拿下來。”
兩名藍衣弟子聞令,各自大喝一聲,一縱身形,欺身前進,各伸右手,向着寇英傑的身上迅急的抓來。
寇英傑自是不會把他們放在眼中,只見他身軀猝然向下一矮,兩名藍衣人的手勢落空。
二弟子自不會就此罷休,各自喝叱一聲,改抓為拍,雙雙改向寇英傑肩頭上用力擊下。可是不知怎麽一來,寇英傑那只靈巧的手,卻搶先托在了右面藍衣弟子胯下,這名弟子根本還不知是怎麽回事,己被寇英傑抖手摔了出眼前地勢陡峻,正面是兩丈見寬的一條上山的石道,左右兩側,卻是藤蔓糾葛的懸崖絕壁。寇英傑這随手一翻之力。竟使得那名弟子足足飛出兩丈以外,帶着凄厲的一聲慘叫,直向右面懸崖下直落下去。值此時時,寇英傑的另一只手回拍在另一名藍衣弟子的後背,這名弟子也不比前一名弟子強多少,只聽見砰的一聲,聲如擊革,這名弟子猝然向前一沖,一頭撞在一棵合抱粗細的大樹幹上,雖不曾當場腦漿迸裂,卻也免不了七孔流血,頓時一命嗚呼。
一舉手間,兩條人命。寇英傑雖然是從容出手,可是見者無不駭然動容,就連怒江雙童也不禁神色一變。
這番舉止,更使得正待撲上的衆多弟子驀然為之止步,一個個面現驚容,再也不敢輕舉妄動。
怒江雙童禁不住雙雙各自向後退了一步。
驚異、憤怒、仇視,一股腦地齊集在他二人臉上,四只眸子裏交熾的那般狠厲,更加的顯現出此二人的狂放不羁。打着生硬的漢語,江天右雙手微分道,“你們都退下去,這個人,讓我們來對付!”
衆弟子眼看着來人這般身手,早已奪魂喪魄,巴不得江天左有此一說,頓時紛紛向後退開,改包圍為斷後之勢。紛紛站好了腳步,相繼把背後的一口電光玉鱗刀抽到了手中。
寇英傑以重手連取兩人,下手不謂不毒。雖說是外表仍然顯現着一派斯文,只是那雙瞳子裏,顧盼之間,已難以掩飾積壓在內心的忿怒激情。
江氏兄弟顯然已由對方的出手之勢,看出了寇英傑的卓然不群,是以也就顯現出難有的謹慎。兄弟二人叽哩嘩啦的用苗語交談了幾句,倏地分散開來,避開了寇英傑正面之勢,各自向斜面偏鋒。
寇英傑冷笑了一聲,仍然是不發一言。他轉過身子,從容不迫的把手中所牽的那匹馬系好在樹上,這才回向江氏兄弟中的江天右。雖然他不能兼顧二人,一雙炯炯的目神,卻死死的盯在江天左身上。
也許江氏兄弟的用心正在于此,是以,就在寇英傑目光集中在江天左身上的一剎那,另一面的江天右卻霍地向前跨進了一步。相對的,也就在江天右前跨的同時,江天左卻同時向後退了一步。
一進一退,看似無奇,其實卻暗含着一步殺着。明智高明如寇英傑者,焉能不知其中的奧妙,他臉上微微帶出了一絲冷笑,那雙銳利的眸子,仍然盯在江天右身上:“足下看來不似華夏後裔,何以強自出頭,也來膛這趟混水!”話聲一落,甩肩擰首,銳利的一雙目光,倏地射向另一面的江天右身上,後者似乎原已待機而動,猝然為寇英傑看破了行藏,不得不中途打住,一副怒目凸睛,難以自己的表情。
江天左把握着此一時機,快速的向前切了進去,起步勢子甚為怪異,只一擡腿已欺到了寇英傑左側方,右手乍出,一掌直向着寇英傑左肋上插了下去。
寇英傑向外一擰步,身軀之快捷,有如飄風。
江天左一掌探空,身子絕不停留,倏地點足而退,這時江天右卻由另一面切入,只見他雙手霍地舉起,一上一下同時向寇英傑胸腹上擊來。
原來江氏兄弟本就擅以聯手攻擊,況乎又系孿生,自是心有靈犀,是以出手進退搭配得天衣無縫。
随着江天右擊出的手掌,寇英傑立刻就感覺出透過對方掌心,傳運出兩股罡勁的力道,直向自己丹田、日月兩處穴道上撞擊過來。寇英傑頓時就感覺出對方的大非尋常,他此番前來,原就打算不計一切後果,大力整頓師門,是以出手也就絕不留情。
對方兄弟既然上來以厲害相加,說不得也叫他們嘗嘗厲害。寇英傑一念及此,江天右的雙掌,己如雷霆萬鈞之勢襲近身前,他陡然運吸真氣,身子霍地挺了一挺,只聽見“嘭!嘭!”兩聲,江天右的一雙手掌全數擊中。
那只是極快的一瞬,令人驚訝的是,寇英傑并不曾如各人預期的那般倒下去,反之,那個出掌的江天右卻是吃了極大的苦頭。衆目睽睽之下,只見他的臉色倏地一陣大變,原本黃焦焦的面色突然漲得一片緋紅,瘦削的軀體,就似忽然為閃電所中那般地打了個急顫。随着寇英傑平吐的掌勢,江天右身軀就象是斷了線的風筝般地飛了出去。
總算他武功根底極為紮實,輕功尤其不弱,即使在外力加身的情況之下,亦能保持着不倒之勢。只見他就空取了一個疾滾猛翻之勢,卻把身子硬生生的定了下來,一股子怒血,箭也似的由他嘴裏噴出來。江天右雙手捧胸一連後退了幾步,噗通!坐了下來。
值此同時,只聽得另一面的江天左發出了一聲怪嘯,身子打了個踉跄,就象喝醉了酒似的足下一陣子的蹒跚,差一點跌倒在地。陡然間他再次發出了一聲厲嘯,瘦軀弓伸之間,箭矢也似地撲到了寇英傑身前。聲到人到,人到錘到。
然而,他雷霆萬鈞的攻勢,卻受阻于寇英傑奇妙的一式手法。在所有人根本還不知是怎麽回事的當兒,江天左的兩錘已然落空。
由于有了江天右的前次失敗經驗,江天左顯然對寇英傑存了十分謹慎。是以,就在他的錘勢方一失手之時,他的身子已經極為迅速地退了出來,一進一退快若飄風。
寇英傑仍然站立在原來的位置上,紋風不動,一雙手掌緩緩地由前胸放下來。
他只不過是比了一個姿式,卻又使得江天左狼狽敗退而走。
江天右臉上現出極為驚吓的表情,顯然面臨大敵。然而,他絕不甘心就此落敗服輸,況乎他心銜江天右的負傷之恨,更不會就此對寇英傑善罷幹休。四只眸子,有如磁石引針一般的對吸着,全場各人無不心懷驚恐。
先時負傷的江天右,在一名藍衣弟子的攙扶之下,已經站了起來,他臉上充滿了驚悸,仇恨,顯現出一副不甘服輸的模樣,遂即用苗語與現場的江天左打了個招呼。然後,他改變了一下手上執刀的姿态,一口緬刀抖得畢直,雙手抱着,手持胸前,由他閃爍的目光忖度着他必有異動。漸漸地,他向右側偏了出去,同時左足向外邁出了一尺左右。
寇英傑顯然已看出了先機,不覺冷笑道:“你想刀走中鋒,大可不必。”
江天右頓時一窒,冷笑了一聲,掌中刀霍地向空中一舉,不知是他心裏的情怯,抑或是別有用心。這時,他那口緬刀又重複的變成了繞指鋼柔,随着他轉動的手勢,發出了唏哩嘩啦足以擾人心神安寧的一陣碎響之聲,閃閃刀光,更象是陽光下破碎了的鏡面一般,交熾出一天的銀星,更有奪人目光之威!
寇英傑看到這裏,不覺喟嘆一聲道:“一點小小伎倆,又能奈我何!”
江天右怪嘯一聲,足下一連向前踏進了三步,手中那口緬刀轉動更猛,發聲更大。
寇英傑冷笑道:“我已看出了你的刀勢,你是不可能傷得了我的,不信你就試試。”話方出口,江天右大吼一聲,陡地欺身而前,在一片閃電般的刀光裏,掌中緬刀已向寇英傑當面卷到。
這一手确是厲害!
由于他的刀是精鐵所打鑄的軟刀,一經運施起來,滿天都是刀鋒寒光,簡直無從想象他所落刀的部位。
寇英傑顯然已為他大蓬刀光所籠罩住。
江天右端的不愧是刀中聖手,那大蓬刀光分明是他精沛內力所驅使而出的刀氣,旨在奪人心魄,擾人視覺,對方只稍存迷亂,冷森森的刀鋒即可乘隙而入,随時取人性命于彈指之間。
偏偏乎,他的對手卻是那般的冷靜,盡管被他大蓬刀光所籠罩住,卻并不曾顯現出絲毫驚慌神态。
說時遲,那時快,在漫天刀光裏,只聽江天右怒嘯一聲,掌中緬刀忽然向下一沉,繞出了一圈光華,象是白绫子般的,直向寇英傑的頸項之上繞了過來。
這一刻稱得上動人心魄!每個人都睜大了眸子,想象中寇英傑這一顆“六陽魁首”無論如何是難以保全,預期着鋒利的刀鋒之下,必将是鮮血怒濺,人頭飛天。
然而,事情的發展,卻斷非如此。奔雷疾電的刀勢裏,只聽見“嗆啷啷!”一陣刀鳴之聲,随即在那一天搖碎了的刀光寒星裏,江天右踉跄着退身而出。
大家夥俱都由不住吃了一驚!他們簡直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只見那口緬刀竟然到了寇英傑手上。
容不得江天右少緩須臾,寇英傑掌中刀勢一吐,雪亮的刀身,已經搭在了前者肩胛之上,江天右陡地就象石頭人一般的愕在了當場。
現場各人目睹及此,更不禁面色大變,一時瞠目結舌,不知如何是好。
江天右一時間面色鐵青,就算他是天大的英雄,在對方白刃加頸的一剎那,也不由他不為之膽戰心悸。
“你……你不能殺我……”半天,他才結巴着說了這麽幾個字。
寇英傑冷冷一笑道:“為什麽?”
“因為……”江天右直着頸子道:“我們之間并沒有仇,你如果殺了我,這個仇可就……結大了。”
寇英傑一笑道:“也罷,念在你們兄弟武功不弱的份兒上,我破格手下留情,你們報上名來。”
江天右心裏一松,冷笑道:“江天右。”
寇英傑目光一轉旁邊的江天左,道:“這麽說,他叫江天左了?”
江天右哼了一聲道:“不錯。”他那雙眸子不停的在寇英傑身上轉着,冷冷地道:“你可否放下刀再說話?”
寇英傑道:“有何不可。”刀光一閃,卻由江天右頭上閃過。
江天右吓得向下一縮,只覺得頭上一涼,禁不住打了個寒顫,等他站定之後,才發覺到頭上長發已吃對方剃了個精光,頓時吓得面無人色。
寇英傑冷笑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憑你們兄弟這點本事就敢目空一切,為虎作伥,還差得太遠!”
說話之間,只聞山上雲板聲再起,嶺巒間人影晃動,白馬山莊方面更不知又調集了多少人手。
寇英傑輕嘆一聲,搖頭道:“一群不知死活的東西。”說時目光一轉,随即又盯在了江天右身上:“江朋友,這要勞你大駕送我上山了。”話聲出口,刀身微張,即有一股冷森森的白光陡地由刀上溢出,将江天右身子罩住。
江天右本身是施刀的能手,見狀自是知道這種氣炁的厲害,只憑對方這一手,已非己所能望其項背,老實說,這等氣炁功力,他雖不擅施展,但師父青毛獸厲鐵衫卻是專攻此道的高手,十步之外取人首級有如探囊取物,卻是輕而易舉之事。有此一念,江天右頓時魂飛九天,在對方刀光襲體之下,哪裏敢輕舉妄動。
寇英傑冷笑道:“怎麽樣,江朋友你不答應?”
江天右自忖功力較諸對方相差太遠,在對方氣炁罩體之下更不敢不聽指使,當下無可奈何的嘆息道:“好吧。只是,你休想逃得開白馬山莊。”
寇英傑一笑道:“你說錯了,白馬山莊乃是我師門故居,我這次回來,打算久居,還沒有離開的念頭。”說罷目光轉向一旁的江天右道:“這位江朋友,勞駕你給我牽着馬,行麽?”
江天右眼看着自己兄弟落在對方手上,二人原系孿生,心脈相關,早已無計可施,谛聽之下,只得依言牽馬到手。
寇英傑身子邁前數步,以刀尖指向江天右身後道:“我們走吧。”
當下即由江氏兄弟一前一後的陪同着他步上山崗。
由此至山莊正門,沿途皆可見到白馬山莊的來人,這些人雖系響應緊急宣召而來,只是眼看着江氏兄弟這般模樣,卻也不敢貿然上前阻擾。
寇英傑在江氏兄弟這般陪侍之下,随即大刺刺的步入了白馬山莊大門,向着正中宏偉的石樓大廳行進。來到巍峨的大廳正前方,打量着這片先師留下的宏偉基業,寇英傑內心不勝感慨。再想到兩位師兄的迫害以及小師妹的無情,他的心頓時象是着了一層冰般的寒冷。
人群裏畢竟還有幾張臉是他所熟悉的,這些人乍然發覺到他的來臨,無不面現驚訝,自有人快速飛報。
寇英傑将手中緬刀擲落在地,才發覺到江氏兄弟已經逃開,他冷冷一笑,正待向大廳步入,卻見兩扇宏偉大門霍地敞開來,一個黑瘦紫袍老者,同着一雙銀衣少年,由廳內大步踏出。
寇英傑原待踏入的腳步,頓時站住,卻見一老二少須臾來到面前。
三個人對于寇英傑來說,都是生臉,只見老者約在六旬上下,黑面無須,一雙瞳子,深深陷入,炯炯有光,濃眉勾鼻,唇紅如火,所着紫衣,質地極為華麗,一望即知必是對方首腦人物。陪侍在此人身後的兩個銀衣少年,束發緊腰,長身昂立,儀表倜傥不凡,觀其行進中手眼身步,當可猜知身手必有可觀。老少三人,一時之間已來到了寇英傑的面前。
紫衣老者站定之後,呵呵一笑,舉抱雙拳道:“足下敢莫是寇英傑少俠麽?”
寇英傑冷冷一哂,道:“不才正是。足下何人?”
紫衣老者微微一笑,說道:“失敬,失敬,老夫許铎,蒙邬莊主錯愛,委為本莊副莊主職司。”
“原來你就是許铎?”寇英傑臉上現出一片怒容:“久仰大名!”
“哪裏!哪裏!”這位有“智多星”之稱的副莊主許铎呵呵笑道:“老夫接職之初,即由莊主嘴裏聽到寇少俠大名,對少俠風采更是心儀已久,今日一見,何幸如之,更是較諸傳聞猶有過之,幸會,幸會!來來來,這裏不是待客的地方,寇少俠裏面請坐。”
寇英傑臉色一寒道:“許老兄這話可就說錯了,在下此來卻是不敢以客人自居。”
許铎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對方的言中之意:“哈哈……說的是,說的是!老夫顯系口不擇言,言多有失。少俠請!”言罷閃身讓開。
寇英傑大步向廳內步入,只見大廳內一套金漆太師椅陳設得極具氣派,四壁上懸挂着大幅的潑墨山水字畫,以及若幹古玩玉器,爐鼎劍戟,琳琅滿目,交織出一派強烈的富貴豪華氣派。正中壁上,更懸有一方灑金巨匾,上書“白馬山莊”四字,寫得大氣磅礡,尤見功力,落款處注有:“乙亥年,鐵海棠書”幾個字樣。
寇英傑看在眼睛裏,心裏老大的不是滋味,一想到先師畢生基業,死後竟然落到了仇人之後,更是五內如焚,然而他畢竟是來了,一切的仇恨,點點滴滴都将要與對方算個清楚。
把這一切看在眼睛裏,寇英傑卻又視同未睹。
前文亦曾敘及,這座正中大廳,乃是六邊形狀,每一面牆皆開有一扇門扉,遙對着一幢石樓,合為六外一中之式。寇英傑當年押運郭白雲靈體來此時候,這座大廳一度曾改為靈堂,郭白雲的靈柩即陳設在大廳之中。也正是在這座大廳裏,他曾抗拒過鐵海棠的無敵功力,受盡了難堪之境,乍一思及,猶不禁熱血沸騰,真恨不能立刻與鐵海棠再次遭遇,就在眼前決一勝負。
智多星許铎就在他對面落座,一雙銀衣少年,卻侍立在他身後左右,看來是屬于他的近身侍衛。
另外在六扇門扉兩側,各仁立着一雙金衣弟子,每人肋下皆佩挂着一把闊口長柄的雪花斧。
這一切不啻說明了,今日的白馬山莊斷斷乎不再是昔日的白馬山莊了。鐵海棠不惜巨資,廣置人事,把它裝置得金碧輝煌,固若金湯,其用心實系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兩個窈窕俏麗的紅衣少女,各托着托盤,由正樓螺旋長梯姍姍步下,獻上了香茗點心,請安退回。
許铎嘿嘿一笑道:“少俠請先用些茶點,老夫差人為少俠在迎賓閣準備住處。”
寇英傑道:“且慢!”
許铎道:“少俠還有什麽囑咐?”
寇英傑冷笑道:“邬莊主怎不見出來?”
許铎笑道:“莊主适因有事,不在莊內。不過少俠大名,已屢次聽他提及……”
“他說些什麽?”
“莊主說,”許铎輕呷了一口香茗,微笑道:“寇少俠乃系他同門師弟,此番返回,必已學成師門絕技,特囑老夫要好好接待!”
寇英傑冷笑道:“這麽說,在下此番轉回,卻早已在邬師兄意料之中了?”
“然!”許铎放下手上蓋碗道:“我們算計着少俠你早該來了。”說到這裏,他又發出了一陣子笑聲,那雙深邃的眸子微微閉起,露出一線目光。
寇英傑陡然警覺到這個許铎端的是一個莫測高深的人物,不禁對他下意識提高了警覺。
智多星許铎笑聲一頓,又道:“莊主說到昔日因不明白寇少俠真實身分來意,曾對少俠多有誤解,幾至同室操戈,及今思之,甚感後悔,他今日盼,明日想,只想着少俠你能早日返回,共同致力于本莊建樹,以使白馬門武功,光炫武林,今日少俠總算倦鳥知返,此一偉大構想,料必不日亦可實現了!”一席話說的确是冠冕堂皇,寇英傑卻不為所動。聆聽之下,他冷冷笑道:“這件事我自有主張,本莊之事在下更是義不容辭,足下如果沒有別的什麽話說,在下想此刻就到迎賓閣去了。”
智多星許铎怔了一下,站起來笑道:“那麽由老夫親自送少俠去吧。”
寇英傑抱拳道:“有勞!”随即向廳外步出。
許铎與寇英傑一路來到了迎賓閣前,兩名銀衣少年,左右緊随在許铎身後,寸步不離。
迎賓閣前桃花開得一片爛紅,幾枚老梅尚未凋謝,桃紅梅白,相映成趣。
這裏原本是寇英傑舊居之處,不禁觸景生情。猶記得當年護靈來此,正是下榻這裏,歲月匆匆,來去三載,及今舊地重臨,人事顯然全非,以今日之重任抱負較之昔日之一身孤獨,更令人辄生回溯,而興尖馊滄海桑田之悲懷。
靜靜的院落裏,不見一個行人。春風拂處,桃紅亂顫,落英缤紛。只見畫樓一角,別具一番氣勢,耳邊聞及猿啼一聲,見大小數猿呼嘯着踏枝穿林而前,為首一只蒼猿,竟是不懼生人,正視寇英傑等一行人甚久,才又呼嘯一聲,率衆猿踏行桃枝而去。轉瞬之間,已出入後嶺深淵,寇英傑一時間幾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