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喵喵喵喵
一直到照片拍攝完,方懷都不知道他的糖是哪兒來的——他剛剛差不多睡着了,醒來的時候,身邊沒人,嘴裏有一顆糖。
他看攝影師沒有表示反對,不想浪費,于是認真地把糖吃完了。
還挺好吃的。
海報和VCR拍完,沒兩天又是才藝展示了。
才藝展示和初選時間挨的很緊,節目組并沒有打算給選手很多時間準備。準确來說,它并不能算是一輪選拔……說是調劑氛圍的一個小插曲比較恰當,當然,它的分數也至關重要。
鹿羽那邊,已經是對才藝這一環節勢在必得了。當然,他們家也的确有炫耀的資本。
才藝說來說去,除了唱歌之外,不就是彈琴、吹奏、跳舞之類的麽?中規中矩的來個彈唱,脫俗一點的吹個洞簫,準備的時間也不算多,平時沒有積累的話,要出彩很難的。
鹿羽可不一樣。
鹿羽本人那邊沒發話呢,粉絲和營銷號先得意洋洋的把話給吹出去了。
“你的努力,我們都看到了。低谷只會是一時,不會是永遠,最璀璨的桂冠終究會屬于你。晚安鹿羽,今夜好夢。[圖片]”
這幾乎是明着諷刺方懷不夠努力、群衆和評委投票不帶腦子,埋沒了鹿羽這顆明珠。
“震驚!十二歲出道,十四歲春晚鋼琴演奏轟動全國,竟然是他?”
這就是吹鹿羽才藝的實績了。
“……”
方懷的粉絲當然不甘示弱,奈何方懷的過去對她們來說是一片空白,也不知從何吹起。
最讓她們害怕的,是方懷本人和團隊那邊的安靜如雞。隔壁鹿羽的通稿都吹到自家門口來了,他們一點表示也沒有,這沉默的态度讓她們心裏沒底,說話的底氣也不那麽足了,甚至有點擔心方懷一個可展示的才藝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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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羽粉,還記得你們上次是怎麽被打臉的嗎?初選的時候我可是聽過一模一樣的話,科科。】
【我昨天給小哥哥算了一卦,他才藝會拿高分。】
【我家崽崽是有才藝的,你們等着吧。】
一直到才藝的前一天,晚上十一點,鹿羽發了微博。
“鹿羽V:我知道努力不一定有用,但還是想試一試,再刀山火海也想往前闖一闖。晚安,做個好夢。[圖片]”配圖是半夜的訓練室,穿着練功服的鹿羽對鏡頭比了個‘V’。
鹿羽的粉絲立刻心疼了,一邊讓鹿羽早點睡、別練了,一邊大呼初選的成績黑幕——在她們眼裏,鹿羽的表演是最好的,又怎麽可能被一個不知道哪裏鑽出來的方懷拿了第一名?
【鹿鹿沖鴨!!我們都知道初選有黑幕,心疼你。】
【沒關系,大家都看到你的努力,明天一定會成功的!】
【……】
半個小時後,方懷低調地發了一條微博。
非常耿直。
“方懷V:我有才藝,別擔心,晚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實誠可愛了叭】
【聽到有才藝,我就放心了!崽崽加油,晚安!!】
【太樸實了,崽崽你沒有團隊給寫寫稿子啥的嗎?!】
粉絲們對方懷的要求可低了,不開天窗、不出錯就行。
而方懷卻總能給她們驚喜。
希望這次也一樣……不過,即使沒有驚喜,也沒關系。
她們知道多半是沒有驚喜了,方懷是人又不是神,這太難了。但死忠粉她們喜歡的更多是方懷這個人,與他優不優秀無關。
……簡單來說,用慈祥老母親的心态追星。
而另一邊。
方懷發完微博,不太熟練地退出頁面,關了手機。
他最近在學着用手機,還沒學會多少。或者說,基本啥也不會。
但他知道有人喜歡他、有人在擔心他……不能讓他們擔心,所以努力跟石斐然學了‘發微博’。
方懷的确有才藝——之前拼命的練習也是為了這個,自己認為還行,應該不至于出差錯吧?
不過,他不知道這個現在流不流行了。石斐然一開始聽他要表演這個時,還是蠻吃驚的。
方懷拉高被子,睡了一覺,明天要早起。
才藝表演和初選不一樣,形式比較自由,不是所有選手必須集中的。《恒星之光》資金充足,畢竟有的選手甚至想展示花樣滑冰……因此,場地自選,每個選手分一小批跟拍團隊,在規定的時間挨個直播。
這次也沒有現場觀衆,只有網上直播了。
方懷分配的時間是中午十一點,而他七點就到了自己選好的場地。
是南市一個廢棄的大劇院。
跟拍的團隊還沒有到,方懷也沒有通知石斐然,自己先到地點熟悉一下。
選這裏是有理由的。
廢棄的大劇院,天穹破了一個洞,天光緩緩灑下。舞臺上因為提前清理過,還是幹淨的。周圍叢生着雜草藤蔓和不知名的野花,一排排座椅早已破損,幾只野貓趴在座位上曬太陽。
方懷小時候來過這裏,他很清楚的記得。那時候這裏還沒這麽破舊,一閉上眼,還能聽見當時的人聲鼎沸、說笑聲……
他甚至記得當時他和方建國就坐在第一排,仰頭看着臺上的演出。
這對他有特殊的意義,這是他關于童年,為數不多的記得的畫面。
回憶總會到某個點戛然而止。
方懷睜開眼睛,笑了笑,轉身去後臺準備了。
大劇院邊上有一棵百年老樹,不知為何被人當成了許願樹,很多南市市民都信,樹杈上挂滿了大大小小的木牌紙片。
忽然一陣風吹過,一塊小木牌被刮到方懷腳邊。
他愣了愣,俯身撿起來,不經意瞥到上面的字。字體遒勁有力,非常好看,寫的是:
“想見他。”
方懷一怔。
他想了想,決定把木牌挂回原處,于是走到樹下。那一條紅繩上穿了好幾個木牌,一共有七個,都是同一個人的筆跡。
方懷把手中的木牌挂回去,不可避免地又看到了剩下木牌的內容。
這個人似乎一年來許一次願,前六塊都是寫的‘想見他’,而第七塊的字跡很新,似乎是剛寫的。上面寫着……
“想要他只屬于我。”
落款是一個簡單的‘葉’字。
微風拂過。
“這個許願……準嗎”方懷忽然有些好奇。
“準。”
身旁忽然傳來一道低沉醇厚的聲音。
那聲音極為好聽,用方懷的話來說,就像是冬至凍土裏忽然開出不知名的花。
“是嗎?”方懷望過去,笑了笑。
西裝革履、嚴肅英俊的男人站在兩步距離的地方,薄唇展平,沉默地看向他。
“葉于淵?你好,”方懷記得他的名字,淺琥珀色的眼眸彎起來,道,“信仰這個樹有用的話,我也許個願。”
就許願一會兒才藝表演成功吧。
誰知,葉于淵沉默片刻,薄唇微抿,忽然淡淡道:
“我信仰的不是它。”
方懷:“……?”
那他剛剛為什麽說,這個是準的?
忽然一陣風吹來,卷着些花瓣落到方懷的發頂。少年淺色的眸子在光中熠熠生輝,發梢微翹着勾住幾縷光。
葉于淵沉默片刻,邁步走到他身前,微微俯身。
漆黑的眸子忽然軟了下來,被溫柔的光線暈染開,認真地望着方懷。
他一手搭在方懷肩上,一手幫他別開落到發頂的花瓣——這個姿勢乍一看就像一個擁抱,把少年整個人攏在懷裏。
沉默的男人一字一句、低聲道:
“……是你。”
這一聲的尾音近似嘆息。
他信仰的從來不是什麽樹。
而是此時此刻、正站在他眼前的少年。
——他是他的神明。
若幹小時後。
上午十一點。
李素是昆曲表演藝術家,在南市戲曲藝術學院當副教授,今年已經四十歲了。他師承董如瀾,董教授在國內戲曲界都是叫得上名的人物,上過三次春晚。
只可惜命運多舛,人至盛年,知交零落,唯一的故友也遠走他鄉。
這天是周末,李素的小女兒李芸一起床,就捧着平板打開某個直播間,看的津津有味。
李素對這些一向很不屑一顧,一邊泡茶一邊随意看了眼屏幕:
“你們小姑娘一天天看的什麽‘綜藝’、‘愛豆’,全都是浪費時間,我們那會兒——”
李芸沒找到耳機,開的是揚聲器。
她嫌父親吵,有些不開心道:“爸,這真不是浪費時間。我就是喜歡方懷……他唱歌特別好聽。”
李素不鹹不淡地‘呵’了一聲。
好聽?他們年輕人懂什麽好聽,天天聽那些口水歌、詞兒都聽不懂、各種風格混搭在一起。
他自己就是幹這行的,好多人基本功都不過關,就有膽子自稱‘歌星’了。
一直到十分鐘以後。
“啊啊啊,輪到崽崽了,”李芸捧着臉,喃喃道,“懷懷加油!”
直播間安靜了一瞬。
下一秒,方懷的才藝展示開始時,李芸情不自禁地睜大雙眼:“我的天!竟然是……”
李素心中不屑,剛想說什麽,忽然聽見揚聲器裏傳來的聲音。
“……”
他差點打碎了茶碗,不可置信地站起來,看向女兒手中的屏幕,失聲問:
“芸芸,這小夥子叫什麽名字?!”
這麽正宗的唱腔,他沒理由沒聽說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