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太後那邊見孫顏回來之後大刀闊斧,一時間夾起尾巴做人,好在孫顏看起來并沒有找她算賬的打算,太後這才長舒一口氣。
“我看八成是民間生活疾苦,孫顏待不下去了,這才重新回來當皇上。”沈嬷嬷如是說。
“她這次回來得蹊跷,有她在,哀家總是提着心吊着膽兒的,”太後說,“指不定她什麽時候在背後下手。若是景彰還好說,我了解那個孩子,但這個孫顏,我實在看不透,一個女孩子,有這麽大的野心,不簡單。”
“與其被動挨打,不如我們主動出擊。”沈嬷嬷大着膽子向太後進言,她也是宮裏的老人,若是折在周景彰的手裏,她心服口服,但孫顏,不過是鄉下長大的丫頭,何德何能進入她的法眼!
夜更深了,太後望着閃爍的星空,內心無限心思正在湧動。
“皇上,麗影殿那邊派人來催好幾次了。”李福道,“您看是不是休息會兒,您也去看看皇子?”
孫顏放下手中毛筆,揉揉自己的太陽穴:“你說的是,不知不覺夜已經深了。李福。”
李福将拂塵一擺“哎”着應了一聲:“起駕去麗影殿?”
“不了,”孫顏說,“着人把這裏收拾一下,朕今晚便在這裏歇下了,哪裏也不去。”
李福有些吃驚,這次主子回來之後,李福總感覺他有點變化,待人接物都穩重不少,連從前被朝臣诟病的近女色都改了,可李福總覺得這樣的主子實在是可怕。
放着剛出生的皇子不理會,心腸着實是硬的。李福鬥膽再問一句:“那舒嫔那邊怎麽說?”
“既然生了皇子,這位份自然也應當拔高,”孫顏思忖片刻,“孫氏性情溫良,綿延後嗣,冊為舒貴妃,暫領六宮之事,位同皇後,賞賜什麽的交由內務府去操辦。孫父在此次與珞球建交過程中裁決果斷,因公受傷,朕心痛惜,擢為巡府,封一等公!”
李福将話帶給各處。
麗影殿內,周景彰和一衆宮人在逗弄懷中的孩子,他剛出生是皺巴巴的像個小老頭,但不過這麽幾天的工夫,就迅速白淨起來,會咧着沒牙的小嘴吐着泡泡,把手指湊到他手邊,他會用通紅透明的手指握住周景彰的手不肯撒開。
“娘娘,您看他!”施夢跟孩子做着鬼臉,心都要化了。
“唔唔唔!”周景彰也湊到孩子面前,慈愛地看着他,親他的手指,真希望孫顏也來,看到這個可愛的小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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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話的宮女推門進來,周景彰問:“怎麽樣?皇上說他什麽時候過來?”
宮女跪倒在地上,頭也不敢擡:“娘娘,皇上說他今兒個不來了,請您和皇子早先歇着。”
“這樣嗎?”周景彰的眼神黯淡下去。
孩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在他懷抱中睡着了,他讓乳母把孩子抱走,囑咐她動作輕些,這小冤家每天入睡時間很長,但一醒來就哭着吵着鬧個不停,嗓音洪亮,幾個時辰嚎下來也不見破音,好似不知疲倦。
周景彰坐在床上,手上摸着繡花針,陷入沉思,孫顏有些不大對勁兒,雖然她回來了,她那樣熱切地叫魂讓他從陰間回來,但是她好像不在乎自己還有孩子,一點兒也不。
他想得那麽入神,連針刺破了手指也沒有察覺到。紅色的血液滴在布料上,像一顆橢圓的相思豆,張開嘴在笑他。
第二天,周景彰的位份正式從嫔變成了貴妃。
從李福手上接過聖旨的時候,周景彰沒有感受到半分喜悅,這空蕩蕩的後宮,是答應是嫔還是什麽貴妃有區別嗎?
賞賜很豐厚,但她沒有來看過孩子,也沒有提過給孩子取名這件事。
同一天,發生一件大事,珞球派來的使團抵達京都。阿紮克在被武朝收留期間,與武朝官員建立密切聯系,雙方經過多次會談,确定一系列合作方式,武朝派人互送阿紮克回到領地幫他取得首領的位置,而珞球與武朝的貿易關系正式開始。
為了加強與武朝的聯系,珞球派遣使團到來。
使團到來的時候,京都萬人空巷,都去看這個能歌善舞的民族,看他們騎在白象的背上,衣飾明豔,各個都是頂尖的少年。
而使團中最引人注目的,當屬站在白象上起舞的少女,她穿五彩拖地長裙,上面綴着各色寶石,露出緊致平坦的小腹,手腕和腳腕上戴着镯子,上面墜着鈴铛,當她旋轉起來的時候,衣袂飄飄,鈴铛聲清脆作響,就像陽光下最明豔的太陽花,耀眼,讓人挪不開目光。
她是珞球首領阿紮克的妹妹阿米娅,使團中出現這樣一個明媚的少女,珞球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就是和親。
後宮空蕩蕩的,太後本來就一天到晚擔驚受怕,害怕周景彰和孫顏夫妻兩個聯手給自己致命一擊,如今見到這麽一個如寶石般透明無瑕的公主,是離間敵人的好工具,當然要熱絡地拉着她的手不放她離開。
使團抵達的時候已經是黃昏,照理應該在宮外會館休養,等明天入宮正式被皇帝召見。
但太後非要破例,拉着阿米娅公主的手說對她一見如故,想她今晚留在慈寧宮裏跟她說說話。
本來就是奔着和親的目的來,阿米娅也毫不膽怯。在異國能遇到這樣慈祥和藹的老人讓她排遣離開家鄉的苦悶,當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她就像一陣風,像一縷陽光,讓宮裏的每個人都感到稀奇。
麗影殿內,施夢攔着周景彰不讓他出去:“娘娘,皇上說了,今晚他會來,您剛生産完幾天,實在不能出門。”
周景彰冷笑一聲,孫顏的嘴,他能相信嗎?不顧施夢的勸阻,周景彰還是親自去請孫顏。
養心殿這邊,孫顏一動身,就有太監跑到慈寧宮那邊傳消息。
沈嬷嬷将一錠銀子塞到那太監手裏,回去将這件事禀報給太後。
太後拉着阿米娅公主的手:“我們武朝有一種花,名為月花,只在夜晚開放,香氣襲人,哀家身體不适,就讓沈嬷嬷帶你去看看。”
阿米娅公主對武朝的一切都十分好奇,如今聽說能看到奇花異草,心也早跟着飛了出去。跟着沈嬷嬷去了禦花園。
京都雖在北方,但禦花園的設計由南方精巧匠人包辦,因此長廊曲折,稍不熟悉的人走在其中就會迷路。
阿米娅公主轉了一會兒,光顧着去看花花草草和彩繪長廊,一轉頭卻不見了沈嬷嬷,別說找回慈寧宮,就是走出禦花園都是困難,她又知道武朝規矩很多,不敢扯着嗓子找人,只得自己暗自摸索,一不小心卻撞在某人身上。
“你是什麽人,為何這個時辰還在禦花園走動?”
阿米娅公主剛想道歉,卻遭到面前人斥責,她再如何也是心高氣傲的公主,受不得這種委屈,見面前人穿黃色袍子,一張臉俊秀異常,眼睛就像星星倒映在長河裏那樣發着光芒。
“大晚上的,卻獨自出來走動,”阿米娅旋身打量對方,動作間身上的鈴铛發出響聲,頗為動聽,“我看你一定是個巡夜的侍衛!”
“哦?”孫顏擡起下巴,借着月色把面前女子看個分明,她年歲不過十七八的樣子,因為是草原上養出來的,性子分外豪爽,是個沒受過委屈的,說話這般天真可愛,倒讓她覺得新奇和好玩。
深宮之內的人一個個戴了面具死氣沉沉,能遇上這麽個可心人說說話也是好的,所以孫顏沒有亮明自己的身份。
“我就是侍衛,你又是誰?”
阿米娅說:“我以後可是你主人的妃子,你剛才那麽呵斥我,小心我對你不客氣!”
“皇上的妃子我可知道,只有舒貴妃那麽一位,你一個未嫁女子,說出這種話來,當真是不害臊!”孫顏故意板着臉,“草原上的女子都這般膽大妄為?”
阿米娅拍手:“我還想問你,一個侍衛,這樣倨傲,你可知道我是珞球的公主?”
“不知道,什麽珞球?沒聽過。”
阿米娅氣急,她一向以水美草盛的草原為榮,不敢相信有人沒聽過她的家鄉,決定将對方大大地羞辱一番。
“我鞋子上的帶子開了,你幫我系上。”阿米娅伸出一只腳,朝孫顏努努嘴,示意她蹲下來為她系鞋帶。
果然是小女孩心思,孫顏心底笑了,卻站着不動:“我是武朝侍衛,地位尊崇,只為皇上屈膝,公主的要求恕難從命!”
“你……”阿米娅再三吃癟,很是不甘,又對她無可奈何,氣得直跺腳。
孫顏以為她沒有辦法,忽然見阿米娅擡起一條腿來,直接搭在她肩上,果真是能歌善舞的民族,身體的柔韌性實在叫人吃驚。
阿米娅自己擡手把帶子系好,對目瞪口呆的孫顏做了個鬼臉。
“皇……”李福手捧了盒子跑來,卻正撞到這麽一幕,吓得頓時轉過身去不敢看。
“你叫他什麽?”阿米娅好奇地問。
“他叫我黃侍衛,”孫顏說,“李公公,你來給這位迷路的公主帶路,我接着巡夜去了。”
李福心思何等機敏,很快就回過神來,遵從“黃侍衛”的請求,把這位阿米娅公主送回慈寧宮。
孫顏攀着禦花園的假山,看着李福将人領走,那令人心醉的鈴铛聲也慢慢遠了,她臉上的表情悵然若失。
而她不知道不遠的暗處,周景彰将她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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