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我說你一個外封王,皇上讓你進宮已經是格外開恩了,可你非但不知感激,甚至還大搖大擺在後宮中亂竄,絲毫不避嫌,睿王你的用心可不一般!”周景彰說道,覺得自己把事情挑開了的話,睿王一定能知道進退。
“本王早就聽說舒嫔善妒,果然所言非虛,你就是見不得帝後情深,妄想從中作梗挑撥離間!”睿王一臉正氣凜然,痛斥周景彰的無恥行為。
周景彰挺胸叉腰:“本宮是皇上的妃嫔,為人如何,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睿王不甘示弱:“為皇兄分憂,是本王分內之事。舒嫔,你這個妒婦,有你在皇兄一日不得安寧!”
周景彰:呵,嘴上說得好聽,一口一個為朕分憂,兄友弟恭,你與你母親的心思本就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拿走!朕不要你的虛情假意!
閣樓上,孫顏遠遠地聽到争吵聲,叫李福去看:“何人在靜心湖大聲喧嘩!”
李福回報:“啓禀皇上,是舒嫔和睿王,他們兩個好像在吵什麽,奴才叫人去看看?”
“舒嫔?”孫顏聽到這個名字,當下就沖李福擺擺手,站起身來,走到窗邊去,“不急。”
不遠處,周景彰單手叉腰和睿王你一言我一語,兩個都是受過皇室教育的體面人,不至于如潑婦罵街,但孫顏還是第一次看到周景彰情緒外露面紅耳赤,看他吃癟,不再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孫顏暗搓搓有點小高興,但是有點想出手幫助他是怎麽回事兒?
孫顏:雖然周景彰脾氣差,長相一般般,已經是老竹筍一根不如睿王那樣秀色可餐,但是,怎麽可以看到別人欺負他呢!
“舒嫔一向驕橫,這次是她倒黴,碰上睿王這塊鐵板了。”孫顏道,語氣裏無半分責怪,甚至有點老母親看自家小崽子的寵溺。
這讓皇後內心疑慮更深。
賢妃問道:“皇上覺得舒嫔如何?”
孫顏對自己的評價,那當然是實事求是,非常客觀了:“舒嫔為人率真,雖然有時莽撞,卻無半分龌龊心思。”
“那皇上是否還記得周後主的故事?”賢妃又問。
周後主?他沒撕過人,沒打過仗,對于基礎教育是說書先生完成的孫顏來講,不好意思,沒聽過這號人,但是賢妃問了,她只好模模糊糊來一句:“朕記性不大好,不知賢妃你說的是哪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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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妃冷哼一聲,誰不認得周後主都行,就他周景彰不可能,當年周景彰憑借一篇賦洋洋灑灑幾十頁批評周後主,寫得是文采斐然,這才叫他得先皇青眼,這樣重大的事情,他怎會忘記?那麽,事情确鑿無疑了,面前的這個是假皇上!
皇後握住了椅子扶手,才勉強擠出一個微笑:“皇上,您真是變了。”
“朕可能變了,但朕對你們的情誼是永遠不變的。”孫顏說着,取一只毛筆,在宣紙上畫起來,以墨點為起點,畫一棵梅花樹,筆力遒勁,意為情至。
皇後站了起來,雙眼瞪圓了:“怎會如此?”
孫顏不知道為什麽皇後表情這麽古怪,不應該開心嗎?但她沒細想,叫皇後過來,握着她的手,兩人一同完成這幅畫的創作。
“方才朕看到這墨點,便想到你我第一次見面的情景,陽春三月,微風拂面,朕見你做書生打扮,還真當你是個男孩子,到後來握着你的手作畫,才覺得唐突。”孫顏道,“一晃這麽多年過去了。”
皇後不看畫,卻轉頭看孫顏的側臉,這個男人是她托付一生的,她記得他面龐的弧度,記得他高挺的鼻子,記得他笑起來是如何眉目含情,她全部都記得,而他也從來都沒有忘記過。
看皇後這樣子是又改變了主意,覺得面前人是真皇上了。賢妃看他們你侬我侬執手作畫,形單影只卻只能面帶微笑。
急促的腳步聲,周景彰先沖上樓來,撐在扶手上喘氣,睿王緊随其後。
叫皇後面色一紅,覺得不妥,急忙示意叫孫顏撒手。
“皇兄!皇後娘娘!”睿王沖他們行禮,“賢妃娘娘。”
“你們兩個,怎麽回事兒?都多大的人了,還吵吵鬧鬧,成何體統!”孫顏眉頭一皺,把筆放下。
“皇兄,可不是臣弟惹的禍,是舒嫔娘娘先挑事的,見你和皇嫂在這裏,非要從中作梗,要不是臣弟攔着,她方才就跑上來了,這般沒大沒小的女子,你到底看上她什麽了?”
這般公然對妃嫔評頭品足的,可就睿王一個人。雖然周景彰對孫顏的身體也是十分看不上,覺得長得也不是明豔動人,皮膚也不是吹彈可破,五官也不是我見猶憐,性格有一點點壞,自戀,還不把他這個皇上放在眼裏,經常惹他生氣,但是!批評孫顏就是不行!
周景彰“哼”一聲,擡手扶了扶自己的發髻,打算轉身找個椅子坐下,讓孫顏來評評理。
結果裝備太重,一路跑來已經耗費太多體力,加上月事剛過,氣血不足,周景彰眼前半黑,叫椅子絆了一下,險些從閣樓窗戶一頭栽下去。
施夢沒跟上周景彰的腳步,在樓下喘氣,因此也沒能及時伸出援手,眼睜睜看着主子要從窗戶飛出去。
睿王眼疾手快,伸手撈一把,摟住周景彰的腰就把他給拉回來了,兩人還有意無意來了個貼面擦身而過。
皇後賢妃只覺得救人要緊,那些男女大防的虛禮此刻可以先放一放。
周景彰的心情在大起和大落之間來回轉換,本來在睿王面前已經矮了一頭,竟然還出了這樣的岔子,叫對方做了自己的救命恩人,欠了一個大大的人情,晦氣!
從小聽山野故事長大的孫顏:他們兄弟兩個的眼神,好像有點故事……
睿王說他找皇兄有事情要商量,皇後就帶着賢妃和周景彰先告退了,雖然周景彰本人是不願意的。
看在睿王剛才救了自己肉身的份上,孫顏對他那是一反常态,相當熱情。
李福來送棋盤的時候,看到一向張揚的睿王規規矩矩坐着,給皇上講永州的民俗趣事,把皇上逗得哈哈大笑。睿王看向皇上的眼神,就像是一個小孩在看孩子王。
李福腹诽道,真是奇了,從前兩兄弟見面可沒有這樣熱絡,往往是睿王自己上趕着倒貼,皇上冷着臉把他推開,有意思。
周景彰想和皇後、賢妃一起敘敘舊,但一聽說她們要一邊做女紅一邊聊天,周景彰看了看自己被紮得血淋淋的手指,當下表示還是不去了。叫他拿偃月刀他拿得了,但繡花針還是不了。
看周景彰走遠,皇後才對賢妃道:“之前你與本宮所說之事,就當從來都沒有發生過,叫人把閣樓附近的兵力都撤離,免得惹人懷疑。”
“皇後娘娘,是臣妾錯了。”賢妃道。
“不怪你,只是那墨梅的事情只有本宮和皇上知道,從未向第三人講述,既然皇上從容應對,此事絕無假冒嫌疑。”皇後說,“至于旁的,大概是我們不了解皇上吧……”
是代筆也說不定,賢妃暗想,麗嫔的父親柳元駒文名極盛,也許皇上那篇賦出于柳大人之手也說不準,歷朝高位者背後總有軍師幕僚,這做法雖然見不得光卻是常見,因此倒也無損皇上威名。
周景彰在施夢的陪同下,四處走動散心,竟然又遇到了令月。
施夢眼尖,老遠就見到令月,便扶着周景彰往另一邊去。
誰知令月公主不懂看人眼色,一路小跑過來,攔住周景彰:“舒嫔娘娘,你陪我一起玩!”
雖然是自家女兒,還是自己捧在手掌心裏疼愛過的,但是上次自從見到了令月的真面目後,周景彰還是心有餘悸:“令月公主,本宮有事先行一步,你去找別人好了。”
若換成旁人,一定早早聽出周景彰話語裏驅逐的意味,可小孩子不懂,令月只是急切地扯着周景彰的衣角:“可是我有個好東西要給你看!我都沒給母妃看過!你要是走了,就是你的遺憾!”
周景彰:“本宮真的有急事。”
令月表示不聽不聽,你快跟我來!她一只手抓住周景彰的衣角,向小牛一樣悶頭向前沖。
周景彰再怎樣也不舍得打落她的小手,只好乖乖被她牽了去,何況自己一個大人,還有施夢在旁邊看着出不了什麽岔子。
令月走到一處假山旁,看四下沒有旁人,噗通一聲從圍欄處躍下,身手矯健,看來不是第一次這麽幹了。她趴下身,看向假山下,小屁股撅起來,等她手上捧了兩個草編籠子興高采烈站起身來的時候,是臉也花了,衣服也髒了。
“這是什麽?”施夢問了一句。
“蟋蟀!”令月驕傲地把兩個籠子高高地舉起來,似乎是為了配合主人的稱贊,蟋蟀撲扇着翅膀,發出響亮的叫聲!
施夢雖然膽大心細,卻也是個女孩子,一手護住主子,但身體還是忍不住打了個趔趄:“公主,快把那些蟲子給扔掉!”
令月透亮的眼神暗淡下去:“姐姐不喜歡蟋蟀嗎?這可是令月好不容易才捉到的,一個是算盤珠,一個是墨青翅!都是很厲害的!”
聽令月這麽一說,周景彰忽然來了精神:“給本宮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