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皇上當天晚上的狀态一直不好。
偌大的月琴軒，寧貴人的宮人已經驅散了，顯得有些冷清。
皇上雙手捏住杯子，暖和自己冰冷的指尖。
孫顏見他這樣子，便半蹲在他腳邊，強行将他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中，心疼得眼淚都要掉出來了：“對不起，我來遲了。我應該保護你的，但是我耽誤了時間，差點釀成大錯，你哪裏受傷了？要不要我去請禦醫來給你看看？都是我不好，明知道寧貴人是那樣的個性，還将她和你放在一處。方才聽李福說你出事的時候，我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
皇上生平最見不得女人流淚，一把将孫顏攬進自己懷中，拍她的脊背：“朕相信你。”
李福在門外候着，聽到屋內傳來啼哭的聲音，只是那聲音嘔啞嘲哳如同驢叫，他便好奇地透過門縫。一看，差點叫出聲來，他們家皇上趴在舒貴人膝上，哭哭啼啼地，那舒貴人霸氣地摟過皇上，像給野馬梳毛那般哄着他！若不是親眼所見，李福怎麽也不會相信，他家皇上竟然像個姑娘一樣，而舒貴人舉手投足間流露出的氣概仿佛她才是一個男人。舒貴人當真是個生錯女兒身的奇女子，難怪這樣得皇上喜歡。
“在麗影殿外，”孫顏道，“我好像聽到裏面有人發出慘叫，當時我腿就軟了，不敢走進去，就怕進去見到你受到傷害，如果這樣，那我一定不會原諒自己的。”
“朕讓你擔心了。”
“那可不是！”孫顏哭道，“您用的可是我的身體。如果真被杖責五十，那不死也得殘，您不心疼，我還不想後半生躺在床上不能動呢！”
什麽？！
原來你如此擔心朕，不是因為喜歡朕，挂念朕，只是擔心朕不愛惜你的身體？！
朕這樣與你掏心掏肺坦誠相待，你竟然對朕一點兒想法也沒有？！
這對于皇上來說，是一個沉重的打擊，在失去引以為傲的男子氣概之後，他又失去了一種名為魅力能讓後宮諸女為他颠倒的東西！
皇上松開孫顏，你對朕的關懷竟然不是因為觊觎朕……騙子！
“你回去吧，朕乏了。”皇上趕孫顏走。
孫顏不明白了，淚珠還攔在睫毛上沒掉下來，你怎麽就讓我滾蛋了，我用對待皇上的規格供着你，谄媚你，你不是愛這套嗎？怎麽我給你好臉色還有錯了？算了，當皇上的，總是翻臉比翻書快，弄不清楚他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也不必去理會。只是折子的事情，孫顏必須和皇上請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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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您看看……”
“朕不方便！你給朕出去！”皇上一拍桌子站起身來，突然眉頭一皺，覺得事情有些不大對勁兒。
“那我走，您慢慢休息。”孫顏才不想跟善變的皇上繼續待在一起，她嘴上依依不舍，心早就飛回養心殿了，等我踏出這月琴軒，那就是身輕如燕，再見了您吶！
皇上感到小腹一陣劇烈疼痛，而後一陣熱流順着腿一路蔓延到腳踝，這種陌生的感覺是？
他低頭看去，看到自己月白色羅裙上，微微滲出了血跡，他向螃蟹那樣分開雙腳，将裙子提起來，看到中衣上蜿蜒的血跡已經鑽進鞋子裏去了。
“血！”皇上一個趔趄，險些一頭栽倒，“孫顏！你給朕回來！”
孫顏一轉頭，見皇上兩個巴掌上都是血，螃蟹一樣站着，眼巴巴地望着自己，面色蒼白，嘴唇發紫：“朕是不是中毒了？”
孫顏趕忙過去把人給攙住了：“這是女子的月事……都跟你說了不要碰……你還碰！弄得！本來只是手上有血，這下子滿身滿臉都是血了……你不會就別弄了，回頭讓人看了笑話！”
皇上聽出孫顏對自己的嫌棄，是又羞又惱，聽孫顏叫他不要亂動添麻煩，他也惱了，當真一動不動了。
“你……”孫顏看着面前光着屁股上面還拍了兩個血巴掌，露出光身子，卻還挺驕傲站着的皇上，吓得她倒退兩步，撲在屏風上，連人帶屏風躺倒在地，一邊努力想遮住自己的眼睛，一邊又在想，那是自己的身體有什麽好回避的，天子就是天子，光着身子也能這麽有範兒地站着……
孫顏把這位祖宗安排妥帖了，抱到床上去：“早點睡，有什麽事情叫宮女來處理，我先走了！”反正你也看我不順眼，我還是走為上策。
“你站住！”躺在床上的周可憐扭捏地看她一眼，別過頭去，“你過來。”
“不是嫌棄我？”孫顏嗫嚅着還是順從地走過去。
皇上道：“抱住我，把你的手放在我的肚子上。”
孫顏只能遵從聖旨，心裏嘀咕着，這皇上不會是角色扮演上瘾了吧，該不會真的耍威風上瘾，用這種借口騙自己留下？
“別以為朕叫你這般，是為了與你親近，”皇上冷冷地掃了孫顏一眼，“這并不代表什麽，你要時刻在心中謹記自己的身份！”
“那你能有什麽目的？”孫顏小聲道，“我還真想不出來。”
皇上瞥她一眼：“從前，她們來月事，朕便這般摟着她們。她們說朕龍氣附體，能祛邪避禍，便不會再痛了。”
聽皇上的語氣，他很是洋洋自得，堅信自己的手擁有天賜魔力。孫顏翻了個白眼，只覺得他自大自戀，無可救藥，但不想與他争吵，乖乖照辦。
皇上看出孫顏不相信自己，便決心叫她看看自己是不是有這般魔力。
轉眼半個時辰過去了，皇上嫌棄地把孫顏推開，自己捂着肚子在床上打起了滾：“痛！好痛！原來從前她們都是騙朕的！”
孫顏在內心附和：那可不，你以為你是誰？妙手回春熱湯婆？還真以為自己魅力無敵全能人才？人家就是騙你留下來，你還當真了？
“皇上，我看我留在這裏也幫不了你，我還是回去吧。”
“站住！”皇上叫住她，“繼續抱着朕！”
孫顏在皇上的淫威之下屈服，只能乖乖抱住他，整整一個晚上，孫顏的手臂都沒有動過，早上起來的時候已經徹底不能動了。
皇上靠在枕頭上感慨：“朕就說朕是天子！怎麽可能一點效果都沒有！”
“哈？”孫顏表示，能不能來個人把這家夥打醒，除了在老子的身體上留下一個男人的巴掌印外，你起到什麽作用了？你止疼了嗎？你暖宮了嗎？連一劑膏藥都不如，還敢在這裏大放厥詞，是誰給你的自信？
“雖然不能緩解疼痛，但是有了朕身體的陪伴，好像就特別溫暖。”皇上還堅持認為自己身上萦繞着龍的氣息。
“皇上您說的對，”孫顏不想跟他争辯，便順着他的話說下去，“怪不得我覺得胳膊有些無力，想來是将您的龍氣傳到我的身體裏，這才特別有效果。”
“你也是這麽認為的？”
孫顏翻了個白眼，沒想到那位當真了，還興致勃勃地做起了規劃。
皇上踱步，開始為那些漫漫長夜孤枕難眠的妃子們做起了打算：“她們月事的時候沒有朕的陪伴，一定會痛苦不堪。孫顏，朕命令……”
孫顏不敢相信，皇上興致盎然地指揮自己挨家挨戶送溫暖……本來還指望他對于自己有個清楚的認識，看來這樣要求他是奢望了。
“昨晚她們誤會了你，你竟一點也不生氣？”
皇上道：“她們只是為寧常在蒙蔽，都是無辜之人。”
孫顏：您也是心大。
回到養心殿，孫顏叫李福去找內務府的人，将嫔位以上的宮人月事做個統計表出來，由李福提醒她什麽日子去探望誰。
李福“啊”了一聲，對于主子的這個要求十分疑惑。
孫顏對于自己親口頒布這個命令也感到十分羞恥，可是有什麽辦法？那位親口說了會看統計表定期抽查，她也實在是沒轍。
“叫你辦，你就去辦吧。”孫顏擺擺手，說話間卻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為自己的沙雕羞愧地低下了頭。為什麽周可憐有時候看上去異常精明，有時候卻呆呆傻傻宛如智障呢？
在月琴軒，飄出來一陣香氣。
皇上捂着肚子慢慢擡腿走到院子裏，媽……娘的！為什麽門檻要做這麽高，他擡腿時感到腹內一陣絞痛，連帶着走路姿勢也越發緩慢起來。
他捂着肚子想，如果自己再不變會男兒身，日後若是懷了胎兒，肉團在自己的身體內慢慢長大，最終把他的肚子撐得圓圓的，那該是一件多麽可怕的事情！
從前，周景彰很樂意将手放在妃嫔的肚子上，感受胎動的驚喜，和為人父的喜悅，只是現在，他的想法産生了些許的改變。
“什麽味道？”周景彰問。
玉珠從小廚房裏走出來，寧貴人走了，月琴軒現在就是周景彰的天下。玉珠算是周景彰的大宮女，下廚這種事情本不用親力親為，但看她這麽有心給自己做吃的的份上，周景彰覺得這個丫頭還是蠻可心的。
“娘娘，”玉珠向周景彰請安，“奴婢做了些銀耳蓮子羹。”
周景彰心想：朕正好餓了，你快快地給朕呈上一碗。
“皇上現在該下早朝了，您看要不要奴婢給皇上送去些？”玉珠問。
周景彰：……？我還以為你已經将那些旁的心思藏起來了，卻不曾想，你到底讓朕失望了。
“玉珠。”周景彰平靜地叫了她一聲，看着她頭上戴着的豔麗花朵，身上穿的簇新衣物，心內冷笑一聲。
“娘娘，奴婢這就去。”玉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壓根沒有留心周景彰到底在說什麽，封了貴人又如何，你能從答應一躍成為貴人，我便能從宮女跟你平起平坐。玉珠轉身便打算往養心殿的方向去了。
“冥頑不靈！”周景彰話語間帶着如冬日的寒意，叫人聽了汗毛倒豎，也是在這時，玉珠才感到背後發涼，察覺自己做錯了事情。
作者有話要說： 孫顏：都是那位沙雕，跟我一點關系也沒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