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尋書名、關鍵詞

第19章 (1)

黑衣人如燕子般掠過柳家莊的屋頂,在寒風中薄似一片秋葉随風輕蕩。甩掉郦遜之的跟蹤後他依舊不停,急速行進了許久,直到出了柳家莊的領地,步子方緩下。在莊外的一塊荒地上他終于停住,靜了一會兒像在等人,左右顧盼,突然開口道:“你們出來吧。”說話時嗓音沙啞不清,好像老者口裏含了枚棗子。

一陣冷笑之後,走出三個黑影,同樣蒙着面,其中一人道:“你究竟是什麽人?竟敢壞我們的事?”黑衣人挺直了胸,一雙亮晶晶的眼掃過三人。他依然啞聲道:“你們沒猜出我是誰?”

原先說話那人道:“傷情,是你?你不加入就罷了,怎和我們鬥起來?”另一人是個女子,叫道:“他不是傷情,傷情沒這麽瘦!你到底是誰,為什麽會傷情的詩詞劍法?”

黑衣人嘿嘿一笑,手中的劍挽出一道弧光。“詩詞劍法很了不起麽?”那三人相互看了一眼。他們原本以為傷情來了,才給他面子退出柳家莊,反正大事已成。後來又覺可疑,便跟着黑衣人出了莊。

那女子又道:“既然他不是,別跟他啰唆,殺了他!”正欲上前,黑衣人哈哈大笑,“無命人、銷魂手,你們三個一起上吧,我不會再手下留情。”

無命人和銷魂手雖不如失魂、傷情、紅衣、小童、牡丹、芙蓉六大殺手名聲動天,卻也是江湖上出了名的殺手。無命人是一對雙胞胎兄弟,兩人見他喊出姓名,驚疑地互視,其中那個一直沒出聲的人忽道:“看他是誰!”背後的劍嗆啷一聲出鞘。另一把劍心有靈犀,相應而出。

兩人的劍嗜血如命,人稱“血劍”,據說血劍遇到想殺之人,會出現一道清幽淡雅、宛若眉批的“飲血痕”。一般人難以看到這致命的血跡,也就無從察覺血劍的殺氣,于是血劍便在瞬間如蛟龍吸虹般奪去人的性命。

雙劍上流動着一層紅光,隐隐淡淡,如紅暈般倏現倏滅。無命人并肩直立,比劍更挺。銷魂手則站在兩人的斜前方,雙手交合,于胸前開出一朵絢爛的金鈎菊花。她的手,美若朝陽下搖曳的鮮花,也是天下聞名的利器。

殺氣,慢慢從血劍的笑容上流出來,慢慢地從菊花的香吻中滲出來。

黑衣人的長劍引頸而嘯。劍是尋常鐵器鋪買的,樣子不差,卻絕非殺人之劍。這把劍沒有殺氣,像個慈祥的老奶奶,見了頑皮的子孫,總會疼惜地假意罵兩句。

長劍清脆地擊在血劍上,似老奶奶笑着拍打着兩個孫兒的手心。

血劍疾退。

仿佛老奶奶此時看到孫女偷偷摸摸藏到身後,故意裝作眼花。孫女還小,大着膽子去蒙老奶奶的眼。那菊花在襲來時,奇香醉人,令人魂魄欲飛。老奶奶人雖老了,身心并不糊塗,往旁一挪,就閃過了孫女,順便将手一勾,扣住了孫女的手腕。

一襲不中,千瓣菊花如驚鴻展翅,散将開來。血劍與菊花,落到丈外,盯着那把再普通不過的長劍,眼中有不甘。殺氣,在挫折裏猶疑成了畏懼,如猛虎見了新奇巨大的怪獸,磨砺着四爪徘徊,進退兩難。

黑衣人再開口時,沙啞的嗓音在三人聽來多了種不可抗拒的威嚴。

“你們還想再打?”

無命人異口同聲道:“閣下究竟想幹什麽?”

黑衣人嗤地一笑,嘴中輕輕飄出“可笑”兩字,道:“殺手放火劫財,又想幹什麽?”

銷魂手不耐煩地将手一揮,語氣裏添了堅定,“不能讓他壞我們的事,和他拼了!”雙手錯開,竟隐約有金石之聲,向黑衣人面前探過來。

黑衣人喝道:“不知死活的東西!我就以‘浣溪紗’讓你們知道厲害!”劍花忽暴漲幾尺,似狂潮駭浪,把那朵菊花掩了個密不透風。黑衣人悠閑地吟道:“蓼岸風多橘柚香,江邊一望楚天長,片帆煙際閃孤光。”

無命人對視一眼,血劍嗷嗷叫喚幾聲,已是饑餓難忍,當即毫不猶豫地撲去。黑衣人長劍一帶,劃出天上銀河,頓時繁星似錦,千顆萬顆跌落人間,血劍不覺陷于萬丈紅塵之中,無法脫身。

黑衣人哈哈笑道:“你們以為我會念完同一首詞?錯了錯了,我偏讓你們多吃些苦。這一式就叫‘霧柳暗時雲度月,露荷翻處水流螢,蕭蕭散發到天明。’”長劍輕挑兩下,驀地裏掀起驚濤駭浪,浪過處,風過處,無命人躲閃不及,蒙面布俱被揭開。兩人露出了真面目不算,發髻也被刺得松散,果然是所謂“散發”。

無命人均是一臉沮喪,看上去有些兇惡的面容也和氣了,添了苦惱的和氣。銷魂手仍不服,菊花嘶嘶吐香,熏人欲暈,猶如舌間長了利刺,朝那人舔去。黑衣人向後退了幾步,笑道:“還是送你一句詞作回報——弄影西廂侵戶月,分香東畔拂牆花,此時相望抵天涯。你看如何?”

長劍分香弄影,菊花抵不過歲月,終于消盡盛氣,褪去金裝,沒了顏色。銷魂手雙手不知怎的竟貼到了長劍上,如遇火灼,痛徹心肺,尖叫數聲方才止住了,避在一旁再不敢說一字。

無命人瞧她的架勢,必是受了什麽苦,可手上一星半點傷也看不出,不知道黑衣人如何使的招式。傷情的詩詞劍法本是天下聞名的絕招,此人運将起來,竟不比傷情差一絲一毫,只一招“浣溪紗”已驚天動地。三人心下均覺大懼。

黑衣人提劍,悠然問:“你們為什麽要放火?”無命人眼中驚懼更甚,默不作聲,銷魂手忍痛道:“我們收了銀子,不能說出雇主,閣下手下留情。”那人道:“哦,誰手下留情?我本不想找你們的麻煩,是誰死纏不放?你們如此口緊,倒忠心得緊。”

銷魂手道:“閣下既會詩詞劍法,和傷情必有淵源,請看在傷情的分上,放我們走吧。”語意謙恭,和起先大不相同。

“傷情?你們和傷情很熟麽?”黑衣人劍猶在手,昂着頭,躍躍欲試。

銷魂手不覺發顫,說話不再流利,“閣下莫再問了……”

無命人忽然同聲對她道:“多說無益,你要命就閉嘴!”兩人說完一言不發。銷魂手頓時沒了聲,只是身子抖得越發厲害。

黑衣人長嘆一聲,收了劍,溫言道:“你們走吧,我不想殺人。”那三人聞言也不答謝,說走便走,朝荒地外疾撤。黑衣人望着他們奔馳的背影,忽然加了一句,朗聲問道:“失魂還好麽?”

三人的身形幾乎都在空中停了一停,像撞上了一堵牆,然後縱步如飛,跑得更快了。

黑衣人望着他們的背影若有所思。午後的陽光照在他身上,他的影子只有腳下一圈,人顯得更為纖瘦。四下無人,一只小鳥撲扇着飛到他頭上,東張西望。黑衣人微微一笑,身形微動,小鳥刷地展翅飛開,在空中剪出一條弧線。等它飛不見了,他噗的吐出一個果核,清清嗓子,往城裏走去。

到城門口,他摘了頭上蒙臉的黑布,年紀只有二十餘歲,兩眼冷而有神,卻不大移動。進了城,他直直走進最近的一家客棧,要了一間上房。一進門,吩咐夥計打水洗臉。夥計端來木盆,他付了賞錢,囑咐夥計不必再打擾。關上門,黑衣人從懷中掏出一個藥瓶,倒了些汁水在木盆裏。

木盆裏的水一時全變了顏色,漾出一種嫩嫩的黃,像下鍋便起的雞蛋,用筷一戳,蛋黃汩汩流出。他撈起盆裏的洗臉布,拎住一角轉起圈來,直至整個盆裏均勻地散布了那種嫩黃色。

他吹了聲口哨,歡快而頑皮,俯身将濕布細心地往臉上抹去,由上而下,每抹一下就再浸一次水。另一張臉顯了出來,皮膚細嫩光滑,雙眼多了慧黠與靈巧。

黑衣人,居然是花非花。

她剛卸妝完的樣子和任何一個年輕好動的少女沒什麽不同,沒了在人前的穩重。抄起鏡子往眼前一擺,認真看自己的模樣,右臉上有一塊東西沒洗淨,像疤似的貼着。她笑起來,一邊拿着鏡子,一邊一點點将它擦去。左看右看沒毛病了,才放下鏡子,低頭打量一身的裝束。

花非花手一扯,黑衣應聲而開,露出裏面的女兒紅裝。她忽然興起,搖頭晃腦地念了一句:“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寶簾閑挂小銀鈎。”鏡中的容顏兀自在桌上笑着應和。

她把一切打扮停當,想起剛才的一番遭遇,有了主意,自言自語道:“該去吃點東西。咦,出柳家莊時,好像看到郦遜之,他難道也愛管閑事?”她開窗倒去殘水,想了一想,索性從窗中鑽出。穿到外面,仍有一面高牆擋着,雙足一點,掠到客棧之外。

找了家飯鋪,随便叫了些飯菜,幾下吃完。付了賬,朝十分樓走去。白天的生意并不熱鬧,遠遠的看見十分樓前空蕩蕩的,沒什麽人影。她瞥見對面有一家茶坊,心想左右無事,不如吃些茶,等上兩個時辰就該進去了。

餘光瞥見十分樓的門關着,她以為看走眼了,轉身再看,果然大門緊閉,難怪門庭冷落。

她查看半晌,未見有何異樣,徑自上前拍門。過了片刻,一個約莫四十來歲的精瘦婦人打開門,見她是女子不由一愣。花非花搶先道:“這位姐姐請了。我來找我大哥,他昨兒進了這裏,到這會子還未回去。娘叫我來喊他回家去,還有不少事等着他呢。”

那婦人聽她喊“姐姐”,眉眼大見柔和,笑道:“小姑娘莫急,你大哥姓什麽,我進去問問。”花非花道:“謝謝姐姐,我大哥姓李,長得很高,姐姐一認就能認出來。對了,姐姐,怎麽今日不開門?這裏不是很興隆的麽?”

那婦人本欲回身去問,聽她這麽一問,幹笑了兩聲道:“小丫頭懂得倒多,你也知道這是什麽地方。”說了這句,突然打住了,斂了和她取笑之心,“今日出了事,這十分樓可能要換主人了。老板娘可找到好出路咯。”話到這裏又停了,自覺說得太多,望了花非花一眼,“你等着。”便朝裏面走去。

花非花回味她的話,不明就裏。過了一會兒,那婦人回到門旁,語氣裏添了不耐道:“沒有姓李的大爺,你會不會弄錯了,你大哥是往十分樓來的?再去別處找找。”

花非花謝過婦人,仍走到那家茶坊裏,叫了一壺加杏的毛茶。茶博士上了茶,被花非花叫住,問:“對面可是十分樓?”那茶博士剛才見到她去叫門,不知何以仍有此問,便道:“你一個姑娘家,問這個做什麽?”

花非花眼圈一紅,露出無限辛酸的樣子,低下頭吞吐地道:“不瞞大叔,我是去找人。我一位同鄉姐妹前日被賣入那裏,想見她一面,卻見不着。不知她如今是死是活,境況怎樣。我和她很是要好,實不願意……”茶博士同情地道:“既是進了那種去處,你是見不着她了。還是自個兒小心些,最近世道又亂了,顧着自個兒要緊。”

花非花掏出塊帕子,拭了下臉頰,楚楚可憐道:“多謝大叔良言,不過,我想湊些銀兩,把她給贖出來,就是不曉得他們會不會放人。”茶博士上下打量她,搖頭嘆息道:“你若湊不了多少銀兩,還是莫去找事的好,十分樓不是普通人去的地方,有幾個王府的人撐腰呢。就說今早,雍穆王府的人就請走了老板娘和一位姑娘,聽說是這個月的花魁娘子,浩浩蕩蕩地把人給接去了。看來金世子要有位側妃了,十分樓在京城的地位可就擡得更高了。”

花非花愣了愣,眨着雙眼問:“大叔說什麽?王府的人居然肯娶青樓女子?”

茶博士一副“那當然”的表情,挑着眉道:“誰說不是呢?再說,雍穆王府的人,自是想幹什麽就幹什麽,皇帝老兒都管不着。要說那花魁也是福氣,你那小同鄉若有她那般好運,此生可不愁了。你不必替她操心,像十分樓這種地方,最能遇上達官貴人……”花非花似信非信地點頭。又有客人叫喚,茶博士道:“你慢用,我招呼去了。”

婦人和茶博士的話都似藏有玄機,花非花托腮細想,心底有些糊塗,一時理不出個頭緒。在茶坊裏耗了一陣,想不出所以然,便提步往金王府而去。路上想到江留醉和郦遜之兩人尚且不知出了變故,她停住了腳步,自言自語道:“奇怪,似乎有人知道我們的心思。”

臨近京城時劫走燕飛竹,在江留醉、郦遜之和君嘯的食物裏下毒,火燒大理寺證物房,接走若筠和秋老板,諸如此類事事機先。她不服氣地想,好在趕上了柳家莊一事,沒讓他們傷了柳家兄妹的性命。她的嘴角溜出一抹笑,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就等着瞧吧。

在花非花往金王府去之時,京城另一處地方正有一雙眼睛透過小孔,朝一間屋子裏看着。看了片刻,那人對一個婦人道:“她怎麽樣?”婦人道:“先是高聲質問了一陣,後來沒說話,一直安分地坐在那裏。”那人道:“吃東西了嗎?”婦人道:“始終犟着不肯吃,倒是喝了些水。”那人點點頭道:“你下去吧。”

那人推開房門,走了進去。屋內錦被羅衾,全是富貴人家用物,桌上四盤可口小菜和一碗米飯俱已涼了。一個少女聽到動靜回頭,一雙眼有些紅腫,神情仍不失高貴。那人朝她欠了欠身,打趣道:“燕郡主好啊,我來給您請安。”

燕飛竹冷冷地移開目光,并不理會。那人繼續道:“姐姐莫非不記得我了,你說要做我姐姐,才過幾日就全忘了?”燕飛竹身子一抖,死死盯住他看。那人輕輕笑着,渾不在乎地道:“在下江湖人稱‘小童’,姐姐既是自己人,叫我什麽都行。”

燕飛竹咬着唇,前事一幕幕閃現在眼前,她心存憐愛的那個叫“許安康”的少年,竟然是聞名江湖的殺手小童。被他如此戲耍,她氣得兩腮飛紅,見他走得極近,一怒之下驟然出掌。

小童早知她心意,身形甚是油滑,眼見掌要觸到身上,忽地騰開了數寸之地,伸手緊緊抓住了燕飛竹的手腕。她使勁拔了幾次,難以把手抽出,洩氣冷笑道:“放開你的手!”

小童笑嘻嘻道:“姐姐想打我,何必自己動手?”拿着燕飛竹的手,輕輕拍打自己的臉。燕飛竹嫌惡地撇過頭去。小童松開她,嘴角翹着微笑道:“不吃東西可不好,你看,你一點力氣都沒有,打架打不過,想逃也逃不遠。”兩指一夾,揀了一塊雞肉,在鼻間嗅了嗅,“好香!油而不膩,火候恰好,可惜冷了。姐姐若有胃口,我叫人去熱一熱。”

燕飛竹道:“免了。”小童靠近她,柔聲道:“姐姐若生了病,我們如何向王爺交代?”燕飛竹厲聲道:“你們還敢見我父王麽?”眉眼間恢複了冷然的神情。小童笑而不答,燕飛竹道:“只怕你遇上了他老人家,天下就再沒‘小童’這個名字。”

小童點頭拍掌:“說得好,天下原本就沒‘小童’這個名字,這是別人叫的綽號,有來就有去,我換個新鮮的名兒也好。”他越是滿不在乎,燕飛竹越是生氣,然而又打他不過,當即劈手将他推崇的那盤燒雞朝地上掼去。

小童眼尖腳快,單足一伸,穩穩地用腳面接住了盤子,他從容笑道:“姐姐的脾氣未免太大,既不想吃,我就撤了這些菜,省得姐姐煩心。姐姐的性子急了點,需知接姐姐來此,是王爺的意思,我們不過是替王爺辦事,何必氣壞了身子?”

他俯身拿起菜盤放到桌上,轉身欲走,燕飛竹擋在了面前高聲問:“你說什麽?是我父王叫你們綁走我?你到底是什麽人?”小童道:“郡主姐姐說錯一字,我們沒有綁你,是請你來此地。藍飒兒給你看的信物确是從府上來的,我們是自己人,可惜郡主好壞不分……算了,身子是你自己的。”

燕飛竹大聲道:“我可不信你的花言巧語!你們存心不良,分明想綁走我威脅父王。”她坐回床上,一下揪緊了錦被,斬釘截鐵道:“我決不上你的當,不能害了父王。”小童笑道:“好啊,好啊,郡主請便。”他走到門口,喊了個婦人進來收拾盤子。

燕飛竹想借機沖出門去,怎奈他正站在門口,沒有機會,門窗俱為鐵制,無法脫身而出。小童的視線裏似乎出現了什麽人,只見他笑意更濃,朝那人喊道:“伊人影飄,這裏有個麻煩,你過來一下。”

燕飛竹不知他叫來了誰對付她,目光停在門口處等着。一片紅色亮進了她的雙眼,紅衣,最令人聞風喪膽的殺手,他像火似的燒進來,整個房間裏頓時多了份奇異的生氣。燕飛竹記起他的手段,怔怔地盯着他不語。

紅衣的臉冷得像冰,卻同時可以發光發熱,燒出人心底的熱情。燕飛竹發覺自己不覺盯了他良久,連忙移開目光,板臉凝視一旁的空地。

那片紅色裏有雙銳利的眼睛,朝房內看了一眼,對小童道:“你去看看回來的那三個笨蛋,這兒交給我。”

“他們回來了?事情如何?”

“我懶得問。”他說完,一步踏入房中。燕飛竹立即站起,警覺地注視着他。

小童拍拍他的肩,丢下一句話:“她再不吃東西,就要餓死啦。”放心地離開。

她看了他幾眼便想移開目光,那眼光讓她發慌。紅衣也不說話,在一張凳上坐下,只拿眼神掃來掃去。

“我該稱呼閣下‘伊人影飄’,還是‘紅衣’?”燕飛竹不得已地問,感到自己必須說話。問過後她才發覺實是心中害怕,不敢提他們綁架之事。堂堂郡主決不能露出懼意,想到這裏,她努力平定內心的緊張。

“叫什麽都行。”他靜靜地道,“伊人影飄是我的名字,紅衣是我的綽號。”他說完便沒了話,似乎并不愛多說,能講這幾句已是例外。

也許是兩人之間有段不近不遠的距離,加上他一直安穩地坐定,她狂跳的心漸漸平靜,又坐下,直着腰身問:“小童說,是我父王請你們帶我到此,是嗎?”

“是就是吧。”

“這是什麽話?若真如你們所說,我該是客,為何把我困在此處不見天日?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

伊人影飄并不回答,卻說道:“你很久未進食了吧?我讓人再做,你一定要吃東西。”喊人再去做菜。燕飛竹見他獨斷獨行,不由提高了嗓門,“你不老實地告訴我發生的事,我就不吃!”

伊人影飄看着她,淡淡地道:“是麽?你不吃,我就揍你。”

燕飛竹聞言跳将起來,怒道:“你說什麽!”說完不覺往後一退。她聚集體內的真氣,無奈早中了酥骨散施展不出。燕飛竹自忖不是紅衣的對手,不想無故受辱,心下着急地尋思對策。

“若餓死了你,如何向嘉南王交代?”他依然神情淡漠。

“真是我父王請了你們?”燕飛竹倚着床架再次坐下,一陣心灰意懶,像耗盡了全部力氣,苦笑道:“你們到底想如何?”

這兩天她無論如何生氣,見到的總是逆來順受的下人。她們并不和她搭話,任由她一個人在房內,把砸爛的東西拿出去換新的進來,一點脾氣也無。等她發洩完了,面對四面空牆再也無力糾纏。

“你不太相信人。”伊人影飄忽道,用冷冰冰的眼睛打量她。燕飛竹忍不住回望着他,依稀從那黑漆透亮的眼底至深處,看到有別于冰冷的一點暖。她忘了回答他,呆呆地看着他的雙眼。

他看向別處,燕飛竹頓時想起他的話,回應道:“怕是我太相信人,才會有如此下場,身陷囹圄,任人擺布。”

伊人影飄搖頭道:“你錯了。事情并非如你所想,我們也想護你周全。”他的語氣和先前不同。換作他人是這般神情,她一定仍覺冷淡,可因為是紅衣,倒算得格外親切。

“可是,你們殺了我的手下!”

伊人影飄拍了拍手,走進來一個婦人,他輕說了句話,那婦人領命而去。不多時,門口突然現出四個身影,恭敬地道:“給郡主請安。”

燕飛竹大驚,眼見丁氏兄弟和章氏姐妹好端端的站在門口,生龍活虎,絕非假扮。她仔細打量半晌,回想當夜情形,恍如一夢。

這當兒熱菜送了上來,撲鼻的香氣引出她的饑餓感,燕飛竹盯着飯菜看了幾眼,又看看那四人。“丁鼎,這是怎麽回事?”她朗聲問年紀最長的丁鼎。對方望了望伊人影飄,沒有答話,整個人的氣勢矮了半截,根本不比在嘉南王府時張揚。

伊人影飄揮揮手,四人拱手退下,他轉頭對燕飛竹道:“你不必問太多,天冷,飯菜涼得快。”燕飛竹仍問道:“你們真為我父王所請?”伊人影飄默了片刻,方道:“你不能見其他人,受委屈了。”

他像個從不違逆人心意的兄長,語氣溫柔,燕飛竹不由信了幾分。

伊人影飄揀起筷子遞給她,溫言道:“郡主請慢用。”她緩緩接過筷子,想說什麽,又不知該說什麽。他的沉寂中有股驚人的氣勢,令她心折,令她心驚,只好依他所說動筷夾菜。

沒有絲毫譏諷與不屑,伊人影飄滿意地道:“這才乖。”燕飛竹呆了一呆,見他隐隐有笑意,讓人驚豔。她匆忙低頭,矜持地吃了兩口,依舊顧及着郡主的尊嚴。他點點頭,轉身離去。

燕飛竹失神地望了他一會兒,心裏竟有見到至親的錯覺。完全沒有了殺氣的紅衣,比任何一個普通人都要和善可親,她竟對他生不出一絲敵意。伊人影飄發現她的轉變,回身添上一句話:“此事事關機密,郡主知道得越少越好。”

此刻在燕飛竹眼裏,他那紅色的背影不再是冷酷的血色,而是溫暖的熱血。

她提不起恨意,懼意也遁遠了,頭腦裏混沌彌漫不再作用。吃着吃着,饑餓之感越發排山倒海襲來,腹中有個無底洞等她去填塞。先前執意不肯吃飯實在并不高明,不但被意外驚得手足無措,也是不懂得如何保護自己,燕飛竹有些後悔。

飯菜的香從四面八方包裹起她的無助,她的心情逐漸暢快,寧願相信聽到的都是實話。可是,另一種不安正悄然走近。她努力專心吃飯,不想其他的,然而思緒總被逼到同一個地方。

伊人影飄所謂的那個秘密是父王的秘密嗎?難道失銀案的真相早在父王的意料中,根本不須她多此一舉?她不敢再想也不願再想,茫然放下碗筷,心頭湧上說不清的愁緒。

一時間她害怕知道原委,害怕去推算事實。她忽然想起郦遜之和江留醉,他們身在何處?此刻的她,并不想直面他們,太多的不确定令她失卻從容。她寧可就此陷落,等待一個結果。

燕飛竹默默地推開碗筷,玉面如霜,慢慢結了冰。

伊人影飄拐了個彎,走進相鄰不遠處的一間屋子。小童正細察着銷魂手的雙手,她輕微地呻吟了兩聲,手上完好無損,顯是有內傷。伊人影飄不知就裏,見狀哼了一聲道:“柳家莊也有高手?”

無命人兩兄弟異口同聲,“不是柳家莊的。”

“哦?”伊人影飄單眉突跳,像蒼鷹見了獵物張開利爪,眼中掠過一道閃光。他把目光移向小童,饒有興趣地問:“你看出什麽?”

小童扯出一個勉強的笑,不再一派輕松,嘆道:“看來這個麻煩更大。對了,她肯吃東西?”

“自然。”

“還是你有法子,現下這個麻煩也交給你——傷他們的人居然會詩詞劍法,這可有趣?”小童吸吸鼻子,聳肩又道:“反正我是糊塗了。”

伊人影飄的眼眯成一線,于縫隙裏射出精光,一字一句慢慢地重複,“會詩詞劍法?”

“是啊,你說衛傷齋的絕招有誰會使?我看,得回去問問他咯。自己人打起來算什麽?”

“自己人?未必。這套劍法是他所創,卻又不曾收徒弟。”

小童忽然想起什麽,驚道:“不錯。”他沉默了一會兒,對無命人和銷魂手道:“你們好生休養,這事不怪你們,我會替你們說話。”

三人惶恐地退下。待他們走了以後,伊人影飄悠然坐倒,倒了杯酒,閉上眼嘗了一口,舒服地嘆出一聲長氣,“你明白啦。”小童的表情比他肅然許多,幹脆利落地道:“歸魂向他讨教過詩詞劍法。”

歸魂身為失魂和斷魂的師弟,是靈山大師的關門弟子,為人精通醫術,在江湖上和名醫彈指生齊名。此人成名近二十年,向來神出鬼沒,每次行醫模樣不同,究竟是老是小,從沒人清楚。

“我知道。是他又怎麽樣?”

小童猶疑了一下,笑道:“既然你這樣說,想是自己可以應付,我就不管了。”

伊人影飄嗤笑,“你又來了。”

“我是跟班,你拿主意我聽着。歸魂我沒見過,萬一打他不過,大好年華就此斷送,何苦來哉?起碼活到你的歲數,再去見閻王。”

“歸魂很了不起麽?沒見過的人你也怕!”伊人影飄看他的眼神又飄飄的。

“嗳,說得對,我就是謹小慎微,才無事一身輕,好端端的活到如今。雖然沒見過他,可另外兩人你我都是熟的,究竟怎麽樣也不必多說。”

他言下所指的是失魂和斷魂,伊人影飄無動于衷道:“你越說越遠,是不是歸魂尚不曉得,就被吓回老家,說出去真讓人笑話!”

“和我齊名很丢臉吧?”小童涎笑。

“貧嘴。”

“我倒無所謂,有你一馬當先,足可護我。嗯,如果那人真是歸魂,你欲如何?”

伊人影飄慢慢喝着酒,慢慢吐出幾個字:“和我們作對就得死。”眼中殺氣森然而起。小童不覺打了個寒噤,躲開他的眼神,笑道:“你還是那麽狂。”伊人影飄看着他,忽然嘆了一口氣,“難為你,一個小孩子……”

“啊哈,你又倚老賣老。我怕的不是歸魂的功夫,而是……”他沒說下去,伊人影飄接口道:“他若使起毒來,當真令人防不勝防。不過你要明白,他一心鑽研的是醫術,有斷魂在,未必就怕了他。”

小童大搖其頭道:“藥物是救人還是殺人,只是分量有別,你我都是外行。說不定把毒酒當做美酒喝了,還要謝他。那時想等斷魂來救,哈哈,只怕早到陰間了。”

“早知如此,今日就該你我去柳家莊會會他。”

小童突然說道:“他只用了一招。一招‘浣溪紗’逼得他們三人罷手,你以為如何?”

“不愧是靈山大師的關門弟子,很好。”他說得輕慢。

“他從何處得來的消息?該不是回過靈山了吧。”

伊人影飄的眼裏光芒一現,“回靈山?哼,回去過也好。”

“衛傷齋去了思故崖,閉門不問,歸魂會不會和他一樣?”

“若是一樣,今日就不會來找麻煩。”伊人影飄攤開一雙手掌,邊看邊道,“斷魂和衛傷齋是一般态度,他們師兄弟三人各走各的,不是很好?一左一右一中,盡被他們占全了。”

“你是說,自己人要打自己人?”

伊人影飄依然看着手掌,似乎有看不盡的心事,“你糊塗了,歸魂幾時是我們的自己人?他救人,我們殺人;他行醫,我們送終,始終是天壤之別。不知是殺人的功夫好呢,還是救命的本事厲害?”

“無論如何,他是靈山大師之徒。你我在靈山住過,總該顧念些香火情。”

伊人影飄冷冷地瞥他一眼,“你這麽愛發慈悲,幹嗎不做和尚去?真是笑話。”

“哎,我不想做和尚,秋姐姐最讨厭和尚,見一個殺一個。再說我是個孩子,你總得讓我留着點天良。”

伊人影飄哈哈大笑,“留點天良?相識多年,數你這句話最可笑。我一定會牢牢記住,看你如何積德行善,好到閻羅殿讨個差事做做。”

小童臉一紅,露出害羞的神色,讓人意識到他本是歡蹦亂跳的年紀。他不甘心地道:“我當然沒你有本事,郡主兩天未吃東西,讓你說幾句話就乖了,要是到閻羅殿,閻羅王準以一半天下恭迎。真奇怪,你很少對女人說話,不過要真說了倒都挺管用。”

伊人影飄淡淡地道:“要一半天下有什麽用!”說完長長地嘆息,小童心一緊,卻聽他又道:“整個天下我都不放在眼裏。”他不願讓小童看到他的神情,很快站起身走到房外。

午後的陽光照得滿園暖意。

光禿禿的樹幹上停着兩只曬太陽的小鳥,時不時朝四周張望。伊人影飄吹了聲口哨,雙鳥撲簌簌驚飛而去,他仰頭看着園邊的高牆,看着悠悠藍天,道:“好天氣啊。”小童站在門口,怔怔地望着他。

掠過高牆的小鳥找到一處安靜的

+A -A

同類推薦

  1. 戰神狂飙

    戰神狂飙

    世人敢問,何謂戰神?“便是以肉身霸世,拳爆星空,掌裂蒼穹,一路摧枯拉朽,橫推八荒六合!”“便是懷勇猛之心,掠過繁華,吞下寂寞,無畏無懼無敵,唯己永恒不動!”為二者、為...戰神!這是一個身世神秘的少年,為了心中執念,橫渡諸天寰宇,踏遍九天十地,憑借一雙赤手生撕萬千傳說的故事.......戰神崛起,一路狂飙!

    爽文 連載中 1206.1萬字
  2. 伏天氏

    伏天氏

    東方神州,有人皇立道統,有聖賢宗門傳道,有諸侯雄踞一方王國,諸強林立,神州動亂千萬載,值此之時,一代天驕葉青帝及東凰大帝橫空出世,東方神州一統!
    然,葉青帝忽然暴斃,世間雕像盡皆被毀,于世間除名,淪為禁忌;從此神州唯東凰大帝獨尊!
    十五年後,東海青州城,一名為葉伏天的少年,開啓了他的傳奇之路…
    小說關鍵詞:伏天氏無彈窗,伏天氏,伏天氏最新章節閱讀

    爽文 已完結 1496.9萬字
  3. 神級仙醫在都市

    神級仙醫在都市

    仙醫者,生死人,肉白骨。
    神級仙醫者,敢改閻王令,逆天能改命。
    他是仙醫門第二十五代傳人,他資質逆天,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他又是個大學生,本想低調,但螢火蟲在夜中,豈能無光?
    行走都市,一路喧嚣,神級仙醫,我心逍遙。

    爽文 已完結 757.2萬字
  4. 英雄無敵大宗師

    英雄無敵大宗師

    被噩夢折磨幾近要挂的徐直決定遵循夢境提示,他眼前豁然打開了一個新世界,不僅不吐血,還身強了,體壯了,邁步上樓都不喘息了。更牛的是,夢境世界中某些技能和東西居然可以帶入到現實世界,這下,發啦啦啦。即便是一只弱雞的叢林妖精,那又有什麽要緊呢,徐直笑眯眯的手一劃,給隊友頭頂套上一層綠光……(參考元素英雄無敵4,英雄

    爽文 連載中 509.1萬字
  5. 唐雪見肖遙

    唐雪見肖遙

    唐雪見肖遙是唐雪見肖遙的經典玄幻小說類作品,唐雪見肖遙主要講述了:唐雪見肖遙簡介:主角:唐雪見肖遙站在離婚大廳的門口,唐雪見想到了八年前和肖遙領證結婚的日子。
    也是這樣的下雪天,很冷,但心卻是熱的。
    不像此時,四肢冰涼,寒氣入骨。
    納蘭小說網提供唐雪見肖遙最新章節,唐雪見肖遙全文免費閱讀,唐雪見肖遙無彈窗廣告清爽在線閱讀體驗!

    爽文 已完結 253.7萬字
  6. 三國重生馬孟起

    三國重生馬孟起

    醒掌天下權,醉卧美人膝,五千年風華煙雨,是非成敗轉頭空!

    爽文 已完結 1443.1萬字
  7. 都市陰陽師

    都市陰陽師

    【免費新書】都市燈紅酒綠,但是妖魔食人。陰影之下,幾乎每日有人消失。正如當年震驚全國的僵屍事件以及貓老太太……然而人乃萬靈之長,妖魔食人,自然也有降妖佛魔者出世。全真、正一、高僧、世家、門派……白天,他們各司其職;夜晚,他們斬妖除魔!且看偶得陰陽師傳承的林凡如何駕馭飛劍,震懾三界!

    爽文 連載中 488.8萬字
  8. 小閣老

    小閣老

    站在你面前的是:
    大明王朝的守護者,萬歷皇帝的親密戰友,內閣首輔的好兒子,十六、十七世紀全球首富。
    控制吏部三十年的幕後黑手,宗藩制度的掘墓人,東林黨口中的嚴世藩第二,張居正高呼不可戰勝。
    海瑞的知己,徐渭的東家,利瑪窦的剃度人,徐光啓等六位狀元的授業恩師。
    大明詩壇遮羞布,七百餘種各學科書籍撰寫者,兩千七百餘項專利的發明人,現代大學與科學的奠基者。
    海外漢人的保護神,新航路的開辟者,大洋秩序的維持者,全球大型工程的承包商。
    禍亂歐洲的罪魁禍首,德川家康的義父,塞巴斯蒂安的拯救者,一心為民的小閣老。

    爽文 已完結 542.7萬字
  9. 陰陽鎮鬼師

    陰陽鎮鬼師

    新死描眉施黛,久亡畫皮雕骨。
    身邊的人未必是人,久聞的故事也未必只是故事。

    爽文 已完結 658.9萬字
  10. 都市之不死天尊

    都市之不死天尊

    在血海中崛起,從寂滅中複蘇,當雷霆劃破長空,葉軒從血海中走出……
    PS:本書主角冷酷無情,本書不聖母,不見女跪,這是一個血海大魔王回歸都市的故事,也許……本書有你想要東西

    爽文 已完結 454.8萬字
  11. 神武天帝

    神武天帝

    陸宇,神武天域最傳奇的聖魂天師,卻被妻子與兄弟聯手暗害,重生到數百年後的同名少年身上。
    重活一世,陸宇立志要手刃那對狗男女,以武逆天,重回天域,融煉萬法,稱尊天地!

    爽文 已完結 720.3萬字
  12. 光怪陸離偵探社

    光怪陸離偵探社

    一扇門在眼前展開。
    邪惡在茁壯生長,竊竊私語聲從門內後溢出。
    怨毒的複眼一閃而逝,想要沖出的存在被阻隔在內,蠱惑的低語耳畔回繞。
    黏糊糊的粉色腦子低聲嘟囔。
    披着黃衣鬥篷的人影安靜觀察。
    充滿腥氣的污泥般的墨綠色存在冷漠注視。
    一串奇妙的肥皂泡泡釋放出友善——無論如何,它們誠摯邀請陸離,參加這個瘋狂的派對。
    陸離邁步進入,步伐堅定不移。

    爽文 已完結 338.5萬字
  13. 太古吞天訣

    太古吞天訣

    人族主宰天海界九百萬年,前後誕生了九位仙人。
    而今,百萬年已過,第十位仙人遲遲不出,恰逢妖族皇者臨世,咄咄逼人,鬼族挑撥離間,居心叵測。
    一時間暗流湧動,大戰不可避免。
    仙界棄子古塵意外覺醒吞噬武魂,修太古吞天決,開啓了一條吞噬諸天的無敵之路。
    他是否能成為影響三族大戰的關鍵,成為第十位仙人。
    仙、神、帝、尊,四大境界。
    千般法術,萬般神通。
    這是一個波瀾壯闊,奇幻瑰麗的玄幻世界。
    天海界境界劃分:煉體,凝魂,萬化,真人,金丹,元嬰,化神,飛升……

    爽文 已完結 287.3萬字
  14. 都市之少年仙尊

    都市之少年仙尊

    九玄仙尊林亦在渡劫飛升之時,不幸遭遇傳說中龍的襲擊,殒命天門臺,從而回到了自己的少年時候,成為地球高二學生林亦,同時發現左手位置,被封印了一條龍。
    從此,林亦以一種絕強的姿态屹立于新的世界中,拳打惡霸老流氓,腳踢闊少敗家郎。
    于是,一場別開生面的強者崛起路,正式開啓。

    爽文 已完結 623.8萬字
  15. 絕世戰魂

    絕世戰魂

    家族少主,天生廢魂,在機緣巧合之下,覺醒了太古神秘的戰神之魂,從此之後,一路逆襲,邂逅仙姿美女,碾壓九界天才,無所不戰,無所不勝!
    秦南︰重情重義,無所畏懼,偶然獲得戰神之魂,開始了場逆天之旅。
    妙妙公主︰貪財,愛喝酒,遺失藥園的公主,本體是九轉靈仙參。
    青龍聖主︰戰神左手中指所化,只為了等待秦南長大,融入秦南體內。
    飛越女帝︰因不滿蒼岚大陸的武魂規則,從而自創逆天功法,挑戰蒼岚天神,成為萬古以來第一個飛升之人,從而稱之為飛越女帝。
    提示︰章節顯示錯誤,如作品相關、第一節等情況不影響閱讀!

    爽文 已完結 710.7萬字
  16. 神話版三國

    神話版三國

    陳曦看着将一塊數百斤巨石撇出去的士卒,無語望蒼天,這真的是東漢末年?
    呂布單槍匹馬鑿穿萬人部隊,這怎麽看都不科學。
    趙子龍真心龍魂附體了,一劍斷山,這真的是人?
    典韋單人護着曹操殺出敵營,順手宰了對面數千步騎,這戰鬥力爆表了吧!
    這是不是哪裏有些不對啊,陳曦順手摸了一把鵝毛扇揮了一下,狂風大作,嘆了一口氣,“這是神話吧,我自己都不正常了。”

    爽文 連載中 1269.7萬字
  17. 重活之逍遙大明星

    重活之逍遙大明星

    2018年的胡毓重活了,回到了公元2004年的學生時代,他發現,他回到的是一個與地球有九成相似的平行空間。
    上一世,胡毓是一個潦倒小明星,這一世,熟知未來娛樂圈發展軌跡的他要成為逍遙大明星!
    新書《傳奇天王系統》正在連載,希望大家能夠動動小手指,點個收藏,莫殇拜謝!!!小說關鍵詞:重活之逍遙大明星無彈窗,重活之逍遙大明星,重活之逍遙大明星最新章節閱讀

    爽文 已完結 270.9萬字
  18. 都市超級醫仙

    都市超級醫仙

    本書又名《美女總裁的透視醫仙》。
    “醫生您好,總裁請您去做她的貼身醫師。”
    “不去,還有好多病人等着治療呢!”
    “我們老板長得可好看了!”
    “早說不就行啦!”

    爽文 已完結 742.8萬字
  19. 狂探

    狂探

    一個打架不要命、無節操、無底線的小痞子,意外穿越到平行空間,搖身變成了一名重案組探員。
    巨大的身份轉換,讓他把警局搞得雞飛狗跳。
    然而,一個邪門的奇遇系統,卻讓他屢破奇案,成為了一名個性張狂的痞子神探!

    爽文 已完結 692.2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