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
律的她,心情與昨夜大相徑庭,莫名的恐懼籠罩着她弱小的心靈。到底是誰在彈鋼琴呢?現在是在做夢嗎?
奇怪的琴聲把纖淩的思緒引領到一間黑暗而空曠的房間裏,房間中央有一座鋼琴,鋼琴前有一個模糊的人影正用雙手在琴鍵上飛舞,彈奏出快樂的樂章。
纖淩往前靠了靠,勉強能看見“他”是一個身穿禮服的儒雅少年。“他”擁有一頭金黃色的頭發,就像金子一樣在黑暗中散發光芒。然而與之形成強烈對比的是,“他”的臉始終隐沒于黑暗之中,怎樣也看不清楚。
纖淩又往前靠,可是不管她怎樣往前靠,也看不清楚對方的臉。于是,她便怯怯問道:“你是誰?”
“他”停下飛舞的雙手,但琴聲依舊回蕩于黑暗之中。“他”擡起頭,臉向纖淩,但纖淩還是看不清楚“他”的臉。“他”站起來,很紳士地向纖淩行禮,然後溫文爾雅地說:“您好,我是彼得洛希卡。”
纖淩突然能看清楚對方的臉,那是一張毫無感情的臉,一張由木頭雕刻而成的臉。“他”是個木偶。
木偶緩緩地走到纖淩身前,伸出用木頭做的手,很有風度地說:“能請您跳支舞嗎?”
無人彈奏的鋼琴依舊演奏出歡快的樂章,纖淩不由自主地接受了木偶的邀請,與對方于黑暗中翩翩起舞。突然,她覺得有東西纏着自己的身體,低頭一看,發現木偶那金絲般的頭發竟然像有生命一樣,把自己的身體緊緊纏住。她很害怕,她想逃,可她剛邁出步子,立刻就掉進萬丈深淵。
“哎呀!”纖淩又掉到床底了,與昨晚不同的是,她被被子纏得緊緊的。她一邊抱怨着自己怎樣老是掉下床底,一邊抱着被子爬回床上。
回想起剛才的夢境,她又有點犯糊塗了——琴聲是何時開始出現的呢?是在做夢之前,還是在夢中出現?
(五)音樂教師
“王老師,請等一下!”纖淩好不容易才把音樂教師逮住。每個星期只有周五的下午才有一節音樂課,而且還經常會被其他老師占用,所以要和王老師聊上兩句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找我有事嗎?纖淩同學。”
“你還記得我的名字啊!”兩人見面的次數并不多,但相貌俊朗舉止儒雅的王老師竟然能記得自己的名字,使纖淩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當然了,你的聽覺那麽靈敏,在學校裏也沒幾個了,所以我不會忘記的。而且你跳舞又那麽出色,在這一區也算是個名人。”王老師露出一個友善的笑容,“找我有事嗎?”
“也沒什麽,只是想問一下,學校裏有鋼琴嗎?”受到老師的稱贊,纖淩的臉色稍微紅潤起來。
“有是有,在功能教學樓的音樂室裏就有一座,但平時很少人用,不知道有沒有壞掉。怎麽了,你想彈嗎?”
說起音樂室,纖淩的印象挺模糊的,在學校待了快一年,也就去過一兩次,對方不提及,她還想不起那裏有座鋼琴。
“不是,我不會彈……”纖淩欲言又止。
“是想學嗎?”
“也不是……”纖淩吸了口氣,終于下定決心把事情說出來:“我這幾晚半夜都似乎聽見有人彈鋼琴呃。”
“半夜?你肯定嗎?”王老師露出疑惑的表情。
“也不能肯定,宿舍裏的人都說沒聽見,所以我懷疑自己是不是做夢了。”纖淩說着低下頭來。
“你的聽覺比較靈敏,能聽見別人聽不到細微聲音也不出奇。可是放學後,功能教學樓就會鎖門,就算不鎖應該也不會有人半夜溜進去吧。”
“這也是……對了,老師你有聽過這首曲子嗎?”纖淩随即哼出從詩韻口中聽來曲子。
王老師聽過後思索了片刻,感性地說:“彼得洛希卡3樂章,這可是一首可悲的曲子哦。”
“可悲?”纖淩一臉不解,“這首曲子的旋律那麽輕快,怎麽會可悲呢?”
“旋律的确是歡快雀躍,甚至能讓人聯想到狂歡節,但是這首曲子背後卻是一個可悲的故事哦。”
“是怎麽樣故事啊,告訴我好嗎?”纖淩大膽地挽着王老師的手臂,剛剛發育的胸部肆無忌憚地貼上去,仿佛害怕對方會突然跑掉似的。
王老師看了看手表,馬上就要上下一節課了,所以他只好長話短說——
這由曲子改編自同名的芭蕾舞劇,故事的主角是一個名叫彼得洛希卡的木偶。它的主人是一個邪惡的魔法師,他賦予它生命,使它像人類一樣擁有感情。
除了彼得洛希卡之外,魔法師還有另外兩個木偶:芭蕾舞女演員和阿拉伯人。他用魔法控制它們,讓它們給觀衆表演謀利。後來,彼得洛希卡愛上了芭蕾舞女演員,但對方所愛的卻是阿拉伯人,于是它便與情敵打起來。
魔法師知道此事後很生氣,他把彼所洛希卡關進箱子裏,但他并沒有解除它身上的魔法,它依然擁有生命,無盡的生命。但無盡的生命卻使它在黑暗而狹窄的箱子受到永恒的寂寞所煎熬……
說完故事的大概內容後,王老師又看了看手表:“3樂章是故事開始時狂歡節那一段,狂歡節之後,主角的悲慘命運就要開始了……哎呀,不說了,我要去上課了。再見!”說着,他就小跑離開,留下纖淩一個人在原地發呆。
(六)周末的寝室
周末的晚上,大多數人都回家了,寝室裏只剩下纖淩和碧蓮兩人。她們家都離學校比較遠,所以通常隔一個星期才回家一趟。
關燈後,碧蓮又開始講鬼故事了,這次講的是一個關于人皮娃娃的故事——
解放前,有一對五歲大的雙胞胎因為家境貧困,父母忍痛把他們賣給地主,當其兒子的書童。然而地主把他們買回來的目的,并不是讓他們當書童,而是把他們的膚皮活活地剝下來,做成人皮娃娃,當陪葬品葬在其父親的墓中。
當時适逢戰亂,地主父親的墓很快就被盜墓者挖開了,這對人皮娃娃因此落到古玩商人的手中,幾經易手之後,被一個有收藏僻好的獨居女人帶了回家。女人把人皮娃娃帶回家後,家裏就怪事不斷,先是在半夜裏聽見小孩子玩鬧的聲音,繼而發現家裏的東西常常會“失蹤”兩三天,之後又莫名其妙地出現在顯眼的地方。
有一晚半夜裏,女人聽見房門外有小孩子說話的聲音,仔細聆聽竟然聽見對方在讨論如何把她的陽氣吸光。更可怕的是,當她壯着膽子把房門打開時,那對人皮娃娃就躺在房門前。
“後來呢?”纖淩哆嗦着問道。碧蓮講故事總是講到一半就停下來,非得要別人追問才會講下去,她說:“之後還能怎樣,當然是找法師把那對人皮娃娃處理掉了。”
“那對雙胞胎真可憐啊,活着時沒什麽好日子過,死後還被人做成人皮娃娃……”纖淩說着打了個寒顫,“聽完這個故事,我以後大概也不敢摟住布娃娃睡覺了,我家裏的布娃娃可多着呢!”
碧蓮又故作神秘地笑起來:“嘻嘻嘻,我再給你說個故事,保證能讓你以後也不敢一個人洗頭發。”
恐怖的故事就像辣椒一樣,非常刺激,讓人又愛又恨。雖然纖淩心裏覺得很害怕,但卻又欲罷不能。
碧蓮清清喉嚨,開說今晚的第二個故事:“有個女孩擁有一頭讓人羨慕的秀麗長發,但美麗的長發卻給她帶來一個煩惱,就是每次洗頭發時,她總覺得頭發會莫名其妙地變多變長了。這個現象讓她百思不解,後來她把這事告訴一個見過世面的長輩,長輩叫她對着鏡子洗頭發,當發現頭發有變化時,就透過鏡子看自己的頭頂……”
碧蓮說着,突然神秘地問:“女孩按照長輩所說那樣做,你猜她看見頭頂上有什麽嗎?”
“你不說,我怎麽知道。”纖淩故作鎮定地回答,但身體卻微微顫抖。
碧蓮發出詭異的笑聲:“嘻嘻嘻,她從鏡子中看見一只臉色白得像雪,但眼睛卻紅得像血的女鬼倒吊在自己頭頂上,把頭發垂下來,和她的頭發重疊,讓她幫忙洗頭發。”
纖淩被吓得差點叫出來,碧蓮又說:“人都愛美,鬼魂也一樣,可是它們不能自己洗頭發,所以就只好趁人洗頭發的時候,倒吊在她們頭頂,讓她們幫忙洗。”
“你別吓唬我,我以後不敢洗頭發怎麽辦?”纖淩怯怯地罵道。
“誰叫你的頭發那麽漂亮,就像剛才所說的那個女孩一樣。嘻嘻,我看你還是像我這樣剪成短發好了,免得讓那些頭發長長的女鬼占你便宜。”
“你好毒喔,妒忌人家的頭發就編鬼故事吓唬人家。”纖淩佯作生氣地說。
“你認為這個故事是我胡扯出來的嗎?”
“不是嗎?”纖淩故作肯定地說。
“我們從小學到現在,都認識了六、七年了,你有見過我長頭發的樣子嗎?”
“嗯,你的頭發好像一直都是這麽短呃……”纖淩說着,有種心裏沒底的感覺。
“你說這個故事是真是假,嘻嘻……”碧蓮以勝利者的語氣說。
“這個……”纖淩徹底被打敗了,心裏猶豫着是否該把令人羨慕的飄逸長發剪短。
(七)深夜,別回頭
深夜,纖淩做了個很可怕的噩夢,夢見一只臉色白得像雪一樣,但雙眼卻閃爍着血一般紅光的女鬼倒吊在自己頭頂。女鬼的頭發與自己頭發交織在一起,編織成無數辮子,把她緊緊地捆綁起來,吊在半空。
就在纖淩受盡恐懼與絕望煎熬的時候,歡快的樂章響起,一名散發金光的天使從天而降。是他,是木偶王子彼得洛希卡,雖然他的臉很模糊,但纖淩知道一定就是他。
王子揮舞嵌滿寶石的長劍,斬斷女鬼的頭發,但卻沒傷及纖淩一根發絲。從女鬼的束縛中得到解救,纖淩徐徐從半空中落下,她往下張望,王子正張開雙臂迎接她。當她落入王子的懷中時,對方的臉龐突然變得清晰,那是一張帥氣的臉,湛藍色的雙眸猶如清澈見底的湖泊,仿佛能洗滌她心中的恐懼與不安。
纖淩緊緊依偎在王子的懷中,希望能得到尋找一份溫暖,然而對方的胸膛卻是如此的冰冷,使她再次感到害怕。她以顫抖的纖手輕撫對方臉龐,希望能在那裏感受到一絲體溫,可是當她的手剛剛觸及那張俊朗的臉龐時,對方的臉竟然掉下來了。
那不是真正的臉,而是人皮面具,面具背後還是那張用木頭雕刻而成臉,沒有任何感情。纖淩驚恐地掙紮,想逃離王子的懷抱,可是王子的金色發絲突然伸長,緊緊地把她纏住……
“哎呀!”已經連接三晚了,纖淩再三從床上掉下來。但是今晚似乎有點不一樣,是什麽不一樣呢?一時間,她又想不起來。
纖淩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窗外皎潔的月亮,聆聽歡快的樂章……是鋼琴聲!!!她猛然跳起來,沖到窗前。沒錯,的确是鋼琴聲,她狠狠地捏了自己一把,确定自己不是在做夢。
琴聲很輕,很缥缈,仿佛來自另一個空間,但纖淩卻能肯定它真實存在。她覺得傳出琴聲的地方應該就在校園之內,極可能是功能教學樓的音樂室。她想到那裏弄清楚是誰在彈鋼琴,是人,是鬼,還是木偶?但她又很害怕,怕走進音樂室,看見的是一座鋼琴,和一副木偶——一副擁有生命,但毫無感情的木偶。
纖淩走到碧蓮床前,想推醒她,讓她陪自己去音樂室看看到底是誰在彈鋼琴。可是,推了好幾下對方也沒醒過來,而且還不耐煩似的翻過身來,卷縮在牆邊。
好奇心是人類進步的動力,但也是危險的根源。纖淩的好奇心最終還是戰勝了恐懼,她決定獨自行動。主意已決,她便迅速換好衣服,蹑手蹑腳地走出寝室。其實,她沒必要蹑手蹑腳,但在寂靜的深夜裏,她又很自然地放輕手腳。然而,不管她的動作如何輕巧,關門時還是發出很響的“吱呀”聲。寝室的門早已鏽跡斑斑了,白天時并不覺得,但在此時,這聲音卻異常尖銳,仿佛是怨靈痛苦的呻吟,讓人渾身冒出雞皮疙瘩。
宿舍的大門并沒有上鎖,雖然舍監一再強調要鎖好門窗,慎防盜竊,但她總是講一套做一套,每逢節假日她都不會過來鎖門,仿佛小偷也和她一樣擁有假期。
銀色的圓月高高地懸挂在星空之中,冷漠地觀賞蒼生的疾苦。深夜的校園像墓地般死寂,歡樂的樂章在此刻也變得詭異,猶如魔鬼獰笑。斑駁的樹影之中,隐藏着無數未知的危險,讓人難以心安。
宿舍與功能教學樓之間的路程不算很遠,大概走十來分鐘就能到達,但在這夜闌人靜之時,十來分鐘的路程,仿佛走一個世紀也走不完。纖淩一步一驚心地向目的地前進,走着走着,突然聽見背後有腳步聲響起。
“有人跟蹤我。”一陣惡寒從脊梁骨升起,瞬間擴散致全身,纖淩甚至感覺得自己全身每一根毛發都豎起來了。她猛然回頭,背後雖然沒有半個人影,但她相信自己的耳朵,正如王老師所言,她的聽力比一般人好,她深信自己沒有聽錯。
纖淩突然想起碧蓮曾經說過:“在夜裏,如果覺得有人在背後跟着你,或者叫你的名字,甚至拍你肩膊,你也千萬別回頭,一回頭就……”
“啊……”纖淩已不敢再想下去了,尖叫着往前跑。
(八)漆黑的梯道
纖淩一路狂奔,跑到功能教學樓前,才發現鞋子掉了一只。此時此刻,她當然不敢往回走,去找那只也許已經落入鬼怪手中的鞋子,甚至連回頭的膽量也沒有。
該怎麽辦?
不敢回去,就只能“勇往直前”了。前面就是功能教學樓,裏面的三樓有間音樂室,音樂室裏面有座鋼琴,鋼琴前有困擾纖淩數日的疑團。
“豁出去了。”纖淩在心裏大叫道。反正現在回宿舍不被鬼怪吃掉,也會被吓死,不如幹脆拼了,到音樂室裏看看到底是誰在彈鋼琴,是人是鬼是木偶也要得個明白,未知比什麽都要可怕。
堅定了意志,勇氣随即湧現,纖淩大步流星地走向功能教學樓的梯道。梯道前有一道閘門,正常情況下放學後就會鎖上,可是現在卻開着。
“難道是王老師?怪不得他對這首曲子背後的故事知道得那麽清楚,之前他所說的話都是忽悠我的,他一定有什麽秘密。”看見閘門開着,纖淩立刻就想起王老師,因為除了他,她實在想不到這所學校裏還有誰會彈鋼琴。雖然他從沒在學生面前彈過鋼琴,也從沒說過自己會彈鋼琴,但他好歹也是個音樂教師,會彈鋼琴也不出奇。
其實,這只是纖淩自我安慰的想法,如果王老師要彈鋼琴,任何時候都可以到音樂室裏彈,沒人會阻止他,他沒必要為此而撒謊。但不管怎樣,閘門打開了,就說明有人進去了,也就是說彈琴的應該是人,應該是吧!
歡樂的樂章回蕩于漆黑的梯道之中,格外詭異。纖淩一再對自己說,彈琴的人是王老師,就算不是他,也一定是個大活人,絕對不會是什麽妖魔鬼怪。
一個正常人會三更半夜跑到這裏彈鋼嗎?也許,彈琴的人是個瘋子,或者是個處于夢游狀态的人,他随時也可能從黑暗中撲出來,用他那瘦弱但有力的雙手,死死地掐着纖淩的脖子,直至她雙眼反白,舌頭外伸……
纖淩越想越害怕,但越害怕,她就越要把事情弄清楚,不然以後也別想安心睡覺了。
梯道裏很安靜,除了歡快的旋律外,就只有纖淩一高一底的腳步聲。可是,就在她稍微感到安全的時候,背後突然又出現腳步聲了,這次距離更近,加上聲音在梯道裏回蕩,讓她聽得更清楚。
這次纖淩沒敢叫出來,她怕還沒叫出來,就有一只蒼白的手從黑暗中伸出來,捂住她的嘴巴,把她拉進黑暗之中。她貼着牆壁,加快了腳步,她期望正在音樂室裏演奏的是王老師,只要能走進音樂室就能得到他的保護。
纖淩在盡量不弄出響聲的前提下,以最快的速度摸黑走到音樂室門前。歡樂的樂章依然回蕩于耳際,音樂室之內仿佛正在舉行着盛大的舞會,毫無感情的木偶在魔法的驅動下翩翩起舞。
答案就在眼前,只要把門打開,就能知道是誰在演奏這歡樂的樂章。但是,此刻纖淩卻有點猶豫,她害怕坐在鋼琴前的不是風度翩翩的王老師,而是一具毫無感情的木偶。
腳步聲越來越接近,纖淩決定孤注一擲,開門入內,并迅即把門關上。
(九)演奏者
纖淩背靠着門,心跳得像汽車引擎一樣。琴聲就在她進門的一刻結束,腳步聲也在同一時間消失,門內門外仿佛是兩個世界。
音樂室裏沒有開燈,窗外的月光灑落在一排排椅桌上,也灑落在牆角的鋼琴上。
鋼琴前有一個高大的人影,他正默默地注視着纖淩,但他背向窗戶,所以纖淩看不見他的臉,但她能肯定對方不是王老師,因為對方擁有一頭金色的發絲。
纖淩以蚊子般的聲音,怯怯地問:“你是誰?”
對方似乎有點不安,說話的聲音怪怪的,但纖淩還是聽清楚他說的是“彼得洛希卡”。
對方的話就像驚雷般在纖淩的腦海中炸開,她随即感到天旋地轉,接着便失去了知覺。
“你是誰?”
“彼得洛希卡。”
纖淩感到很冷,模糊中似乎有一雙強而有力臂彎把她抱起,她看見一張模糊的臉,她很想看清楚這張臉,但又害怕看見的是一張由木頭雕刻而成,毫無感情的臉龐。她依偎在冰冷的臂彎中睡着了,雖然這雙臂彎也許會把她帶到另一世界,但不知道為什麽,她并不感到害怕,只覺得很累,很想睡覺。
“一切都結束了。”纖淩心想。
(十)原來如此
一覺醒來,纖淩覺得從未試過睡得如此舒暢,心情甚好。可是,當她伸完懶腰,睜開眼睛時,卻被吓了一大跳,因為一雙幽怨的眼睛就在她眼前。
“你幹嘛一大早就來吓我啊!”纖淩罵道。在她眼前的是眼圈又深又黑的碧蓮。
“你還敢說我吓你,我昨晚才被你吓個半死呢!”
“我那有吓唬你啊!”纖淩坐在床上雙手撐腰,理直氣壯地說。
“我看你是睡暈頭了,你昨晚半夜爬起來,跑到那裏去了?”碧蓮用手指戳纖淩的腦袋。
“昨晚半夜……”纖淩回想起昨晚發生的事情,喃喃道:“難道又做夢了?”
“我看你是還沒睡醒,快去洗臉,我帶你去見一個人。”碧蓮說罷,就自顧自地拿起毛巾牙刷等物準備梳洗。
“大清早去見誰啊?”纖淩不知道對方的葫蘆裏賣的是白鳳丸還是是毒鼠強。
“彼得洛希卡。”碧蓮掉下這個讓纖淩魂牽夢萦了好幾天的名字後,就獨自走出了寝室,讓對方張開嘴巴愣了半晌也說不出話來。
在人頭湧湧的麥當勞裏,纖淩終于見到了夢中的木偶王子,他很高大,身高至少有一米九,她和碧蓮站在他身前就像兩個小朋友一樣。他長得很帥氣,金發藍眼,膚色白淨。他就是纖淩夢中的王子,來自美國的留學生。
纖淩的英語水平在同級中算比較好,所以她想用英語與夢中的王子交談。可是,一向讓她感到自豪的英語,在真正的老外面前卻是如此的蹩腳,一句話得說上三四遍,對方才勉強弄明白她的意思,加上她本就非常緊張,致使對方好幾次忍不住笑出來。
“你們說國語,我會聽。”對方所說的國語雖然不太流利,但他好歹也在中國生活了一段日子,總比纖淩的英語要好。
于是,三人便以國語交談。
“昨晚在音樂室彈琴的,是你嗎?”纖淩急不及待問這個困擾她多日的問題。
對方微笑點頭。纖淩又問:“你怎麽會半夜跑到我們學校來呢?你又怎麽會有功能教學樓的鑰匙呢?昨晚我明明去了音樂室,今天醒來怎麽會躺在宿舍裏呢?”
纖淩的問題就像機關槍一樣,不停地掃射,讓對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為了讓她清楚事情的始未,他決定從頭說起——
我叫彼得洛希卡,是個土生土長的美國人,出生在中産階級,自小就受到優良的教育。可是,近兩年父母雙雙失業,無力支持我完成大學學業,在申請貸款失敗後,只好無奈地選擇到中國留學。
在中國,能到外國留學的都是些富家子弟,在美國則剛好相反,有錢人都擠進哈佛、耶魯等名牌大學,只有像我這樣的窮光蛋才會考慮到消費水平較低的發展中國家留學,譬如中國。
來到中國後,我的煩惱就開始了。雖然我在學校裏莫名其妙地得到了與衆不同的優待,學校的領導、學生都把我當成明星一樣,甚至安排我獨自住一間寝室。可是,每天總有一大堆人在寝室外,隔着窗戶對我指指點點,感覺就像在看猴子一樣。這讓我感到很受辱。因此,我在校外租了個間房,位置就在你們學校旁邊。
住在校外雖然逍遙自在,不再受他人打擾,但新的煩惱又來了。我并不富有,必須靠兼職賺錢來完成學業,但這裏不是美國,這裏只是個小城鎮,我不能到麥當勞這樣的快餐店工作,因為我只要出現在公共場所就會被別人當成猴子看。幸好,我能彈得一手出色的鋼琴,所以我想參加鋼琴比賽,靠獎金來完成學業。然而,住在學校裏時,我随時都能到音樂室練習鋼琴,可是在住校外就不太方便了。
房東先生為我解決了這個問題,他就是你們學校的門衛,是一個友善的本地老頭子。他給了我功能教學樓的鑰匙,晚上他值班的時候,我就能到音樂室裏練習。因為功能教學樓與教師及學生宿舍都有點距離,所以不怕會影響到別人……
“那昨晚又是怎麽回事?”纖淩問。
“昨晚可吓死我了。”碧蓮白了纖淩一眼,“我半夜被關門的吱呀聲驚醒了,一醒來就發現你的床空着,于是就溜出寝室,看見你蹑手蹑腳地往外走。我以為你夢游了,就躲在後面跟着你。”
“原來是你啊!昨晚可把我吓壞了。”纖淩睜大雙眼看着昨晚差點把她吓掉魂兒的碧蓮,接着又問:“那後來呢?”
留學生用不太流利的國語說:“你出現,吓倒我。我說出名字,你就倒下。”
“還是我說吧。”碧蓮接過話頭,“我走進音樂室時,你已經暈倒了,他跟我說明情況後,我就讓他把你抱回宿舍。”
“你怎麽能讓男生抱我呢……”纖淩的臉紅得像火燒一樣,聲音越來越小,并不自覺地低下頭來。
“難道要我抱你嗎?我可沒那麽大力氣呃。”碧蓮說着站起來,向纖淩揮揮手:“我的任務完成了,你再和他聊聊吧,我就先走了。拜拜!”說罷,便轉身就跑掉。
纖淩害羞地低下頭,不知道應說什麽,兩人沉默良久,她終于想到了話題:“昨晚那首曲子的樂譜,你能給我一份嗎?”
“沒問題,我還沒自我介紹……”留學生友善地伸出寬大的手掌,“我叫彼得洛希卡,很高興認識你。”
纖淩頭也不敢擡起,伸手與對方握手。兩手接觸,她不由全身一振,對方的手異常冰冷,仿佛完全沒有體溫。她連忙擡頭看着對方的臉,他長的很帥氣,很完美,完美得讓人覺得不真實,仿佛是一張人皮面具,而面具背後是一具毫無感情的木偶。
他到底是人還是披着人皮的木偶?
[完]
卷三 化屍童姥 引子
(本故事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一
民國三十四年,夏末。
夜幕低垂,長滿薰衣草的小山陂上有一名年約十三、四的少女在拼命地奔跑,她身後有一名年齡相仿的少年正在追趕她。
“來抓我啊,抓到我給個小錢你買紅棗!”少女回頭向少年做了個調皮的鬼臉。
“讓我抓到你,你就知味道!”少年的臉容略帶好勝之色,但更多的是情窦初開的莫名心動。
少女的體力不及少年,追逐了片刻後,兩人的距離逐漸縮短。少年突然躍起撲向少女,把她撲倒,兩人一同于柔軟的薰衣草叢中翻滾,最終少年成功壓在少女身上,并按住她的雙手,臉上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少女心如鹿撞,既緊張害怕又興奮莫名,聲音顫抖地說:“你想幹嘛?”
“嘿嘿,現在你讓我抓到了,當然是我想幹嘛就幹嘛……”少年說着便吻向對方的櫻唇,但卻被少女扭臉避開,只吻在紅如晚霞的臉頰上。
少女不斷左右搖頭,不讓少年親吻其櫻唇。少年幹脆不再按住她的雙手,改為用雙手捧住她的火熱的臉頰,讓她不能再躲避自己的熱情……四唇緊接,久久難分!
唇分之時,兩小無猜皆面紅耳赤,對視無言。良久,少女推開身上的小情人,坐起來羞澀地說:“你欺負我,我待會去告訴院長。”
“你舍得嗎?院長肯定會打死我的……你看,院長昨天打我的手,現在還在痛呢?”少年把手臂伸出,上面有三條明顯的棒痕。
少女憐惜地輕撫小情人的手臂,不無心痛地說:“真的還痛嗎?都怪我把院長的茶杯打破了,害你替我受罪。”
少年輕輕地把少女擁入懷中,對手臂上的棒痕毫不在乎:“為你挨幾棒算什麽,要是打在你身上,我才心痛呢!”
兩人坐在草地上相擁對視,少女不自覺地輕閉雙眸,心裏再度感到小鹿亂碰,既緊張又興奮地等待小情人再次滋潤她柔軟的嘴唇。良久,期待中的炙熱嘴唇并沒有靠近,少女失望地睜開雙眸,發現眼前的少年正以好奇的目光凝視着遠處。
少女舉起粉拳,嗔怒地砸在小情人胸前,待凝視遠處的少年回過神來,她便嘟起嘴,語帶責備地說:“你看什麽?”
懵懂少年不解少女柔情,只為遠處的異象而好奇心大起,指着遠處一株大樹,對懷中少女道:“你看,那棵樹上好像有條黑布。”
少女順着對方所指的方向望去,發現遠處一株大樹的樹枝上挂着一條似乎是黑色布帶的物體。小山陂平日人跡罕至,所以他們才敢肆無忌憚地在此嬉戲,而之前到來亦未見有此布帶,不由感到好奇。
兩人一同來到大樹前,仰首上望,仔細觀察了一番。雖然已經來到樹下,但布帶挂于高處,而且天色已暗,一時間也沒看清楚到底是什麽,只是覺得很像布帶,但似乎又不是。少年玩心大起,随手拾起幾塊小石向布帶擲去,其中一塊小石擲中布帶中段,布帶立刻斷成兩截。下端一截掉了下來,而上端一截竟然往樹枝收縮,仿佛擁有生命般貼着樹幹迅速往下移動。再看掉到地上的一截,同樣像擁有生命般,先是盤成一團,随即形成長條狀貼地而行,襲向不知所措的少女。
黑色異物猶如一條貼地而行的毒蛇,速度迅猛,瞬間即來到少女腳前,但她仍一臉驚恐,不知該如何是好。千鈞一發之際,少年拉住她纖幼的手臂,雙腿發力狂奔,拉着她逃走。但是,黑色異物并沒有就此罷休,一路緊追而來。
兩人好不容易跨越一條小水溝,再奔跑一段回頭望去,黑色異物已經沒有追來了,這才松了口氣。但雙腳剛停下來後,少女馬上察覺異樣,不由驚叫:“有東西爬過我褲子裏了!”
少年先是一愣,随即叫道:“快把褲子脫掉啊!”說着便伸出雙手,欲把少女的褲子脫掉。
“不要!”少女連忙躲避。雖然有異物鑽進褲子,但要在心儀的男生面前裸露下體,在這社會風氣尚較保守的年代,試問有那個花季少女能做到呢?
“快點脫啊,不然被它咬到就麻煩了。”少年顯然不懂得少女心事,他只想心愛的女生不受傷害。
少女緊拉着褲子與少年糾纏了一會,突然驚叫起來:“它鑽進我身體裏了,怎麽辦?怎麽辦?”少年還沒弄明白“鑽進身體裏”是什麽意思時,她便臉色一白,随即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不消片刻她的褲子便被下身流出的鮮血染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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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山邊的幽靜小路上,一名身穿懷石中學校服的少年正使盡全身力氣踏着腳下的自行車,他必須要以最快的速度前進,因為他身後有一條如黑色布帶般的奇怪異物在追趕他。
少年使盡力氣終于與異物拉開一段距離,但卻一不小心被路上的石頭絆倒了,連人帶車倒在路邊的草地上。眼看異物就要追上來,他也顧不上地上的書包及自行車,強忍身上的痛楚,連爬帶滾地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