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二節下部,吐出一個字,“木!” (7)
經平靜了下來。
“我,呵呵。”畢艾雪懶懶地把兩手交疊在膝上,用很玩味的語氣說道:“不是吧,這麽快就不認識啦。”
她一笑,旁邊的小女孩也跟着笑,眼梢斜着往上飛挑,有着不符合年齡的邪魅。
陳夜禦醒來後,已經補充過水分,但這會兒還說覺得無比的渴,從嗓子眼到五髒六腑都燒得慌。“你不是畢艾雪,她不會這個樣子說話。”
畢艾雪“哦”了一聲,尾音拖得很重,頭微微偏側,“為什麽不會,你很了解我嗎?”
小女孩也跟着側頭,一大一小四只眼睛同步移動,畫面出奇的詭異。
“我不了解你,但我知道她不會這個樣子說話。”陳夜禦微微旋起眉頭,“惡心。”
“什麽?”畢艾雪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說道:“你們男人不就喜歡女人這樣子?”
“哎哎,我說那誰,你這麽說就以偏概全了。”正在給手部做清潔的唐二少忍不住了,嚴肅地發表了自己意見,“一個大美女這麽說話也就忍了,你也不照照鏡子,一把年紀裝嗲真不能忍!”
畢艾雪眼睛一眯站了起來,手指着他想要說什麽,剛張嘴又忽然收回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不只是氣唐瑾的話還是氣自己,發惱地跺了一腳,越野車發出“咚”的聲響,簌簌落下不少沙灰。
小女孩開始跟着她站起來,只是沒敢跟着跺腳,而是一臉怨毒的用手指着唐瑾。
唐瑾斜睨了她一眼,“人家是鹦鹉學舌,你這算什麽,怪物學樣?”随即冷笑一聲,将擦幹淨的手插褲兜裏,幾番摸爬滾打使得身上很是狼狽,但他愣是擺出了睥睨天下唯舞獨尊的架勢,“旁邊那位大嬸,那小怪物是你私生女麽,怎麽和你長得不像啊!”
陳夜禦無語地看了眼他,不明白好端端的為什麽要刺激人家。
莫希那邊已經利索的收拾掉瘋狂的蜘蛛,大概尾部的吐絲口才是人臉魅蛛的真正命門,那地兒被捅了以後,它就百折不撓的把自己往死裏折騰,莫希趁它跳起來往牆上撞時丢了塊石頭擊中“紅心”,替它徹底解脫了。
這邊剛完事,就聽到唐瑾嚣張地進行人身攻擊,莫希怕“它”惱羞成怒殺人滅口,趕緊過去說道:“哎,你怎麽能叫人大嬸呢,多沒禮貌。”
唐瑾擺出一副虛心認錯的姿态,“是我錯了,那你覺得,如何稱呼比較好?”
莫希摸着下巴想了想,“大嬸可體現不出那位的輩分,怎麽着也得是千年老妖這個級別吧。”
唐瑾一聽就樂了,“那我得收回剛才的話,不該說人家一把年紀,這根本‘把’不住啊!得論桶吧!”
陳夜禦:“……”別激怒人家啊,他還想好好問話呢!
好在畢艾雪怒了一頭後反而平靜了下來,抱着手居高臨下地說道:“你們不會以為殺死了幾只廢物,就可以安然無恙地離開了?呵呵,即便是上面那三人,哦,對了,還有一只鬼,只要我一個念頭,就可以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三人心中發冷,他們并不認為她在信口開河,從之前的種種異像來看,引發那些逼真幻覺的存在就是她,很多時候,假的東西同樣能致人于死地。
莫希在走過來的時候已經開啓了靈視,她很确定畢艾雪是被什麽影響了,但出乎意料的是,她的魂魄好端端地待在身體裏,身上也沒有陰邪之物。
沒有被附身,怎麽會這樣?!
陳夜禦說道:“既然你那麽厲害,也确信我們逃不走,不如開誠布公的談談如何?”
畢艾雪妩媚笑了笑,目光掃過莫希,“可以,一問一答,正好我也有想了解的問題。”
陳夜禦說道:“那我就先問了,你什麽時候找上的畢艾雪,為什麽利用她?”
“這可是兩個問題,算了,我就好心告訴你吧。第一,我注意到你們,是因為你們救走了我的獵物,作為交換,當然得從你們當中再物色一個。第二,說是利用不太準确,用你們現在的話來說,是互相合作才對。”
陳夜禦眸子一凝,“什麽意思,合作?難道所有事她都有意識的參與了嗎?”
“畢艾雪”做了個暫停的手勢,“現在到我提問了。”她伸手指向莫希,眼睛微微眯着,氣勢迫人地說道:“知道為什麽要給你們看當年這裏發生的屠殺事件嗎?你,和那兩個人是什麽關系?”
“第一個問題,不知道。”莫希攤手,“我沒你那麽大方,只回答一個問題,下面輪到我方提問。”說完丢給陳夜禦一個眼神,讓他繼續提問。
“畢艾雪”冷笑,一副我有的是時間,慢慢和你玩的姿态。
這次陳夜禦沒有繼續問之前的問題,略作思考後換了個問法,“我要知道你們合作的全部細節。”
“畢艾雪”眉頭上下的挑了一下,重新坐下翹起二郎腿,“沒那麽多細節可言,那晚我注意到你們,發現那位油腔滑調的帥哥,嗯,很可口,所以想……”
唐瑾眼皮一瞭,“喂!麻煩你注意用詞,什麽叫油腔滑調,還有,別擺出一副吃人的嘴臉,看着更惡心了。”
“畢艾雪”嘴角往一邊翹着,視線帶着露骨的占有欲和惡毒,“別急,還會有更惡心的呢,你慢慢适應。”
第180 厭祟
唐瑾冷笑一聲,嫌惡地移開眼睛。
陳夜禦說道:“繼續。”
“啧,剛說到哪兒了,哦,找替代獵物,我一眼就相中了他,但是你們在的位置離這裏有點遠,我要得到這個新獵物,就得想辦法把你們引來。于是,等你們回縣城時,我讓她出馬了。”
“畢艾雪”下巴點了一下前面,茹仙古麗用手指繞着散落的頭發,笑得十分邪惡。
“我是半夜去找的人,說可以幫她找到古城,條件是帶你們一起去,她幾乎沒什麽猶豫就答應了,甚至都沒細問為什麽。”茹仙古麗手指繞到下巴停了下來,偏頭看着唐瑾,“也就是那天晚上我才注意到你的,嗯,很可口,哈哈哈。”
唐瑾抱着手,懶懶地說道:“其實我很好奇,你和阿依米娜到底是什麽關系,雖然之前我叫她小怪物,但和你比起來,她還是比較像人的。”
“仇人關系呗,她不是特意把你們帶來就是為了殺死--”她話音剎住,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畢艾雪”,見她沒什麽反應,才繼續說道:“以前她總限制我,不讓我出來,現在可算輪到我做主了,哈哈,她還指望你們弄死我,可惜先死的是她!”
“阿依米娜死了?”
茹仙古麗面目獰笑,“嗯,差不多吧,反正她以後都不可能再出來了。”
莫希還是不明白她們之間的關系,如果茹仙古麗是第二重人格的話,那是怎麽形成的,是“它”造成的嗎?當年薩依普加瑪麗去戈壁撿石頭,被駱航森糟蹋後是不是還發生了什麽事……對了!剛才那只人臉魅蛛!
有一種傳聞說薩依普加瑪麗生下孩子後獨自走進了沙漠,這片大漠那麽大,去哪裏不好怎麽就成了蜘蛛的口中餐,難道--
莫希看向“它”:“薩依普加瑪麗也是你口中的獵物嗎?”
“畢艾雪”慢動作捋了一把頭發,手順着後腦勺撘在脖頸上,偏頭道:“你們這樣真是,我很吃虧诶,剛才可是提了好幾個問題了吧。”
“這裏是你的地盤,怎麽?還怕我們跑了不成。”
“呵呵,說的不錯,我有的是時間,畢竟在這裏待了一千年?兩千年?還是三千年,啧啧,都記不清了,有人說話還能解悶。”“畢艾雪”瞥了一眼茹仙古麗,“你剛才說的那誰是她母親吧,說起來,那女人是我這麽多年唯一的一次發善心,沒有讓那些八腳波絲吃了她。”
唐瑾一直漫不經心的聽着,直到聽到“八腳波絲”這個稱呼才集中注意力,在他剛才的記憶帶入中,那個叫“伯其了”的人提到過這個詞,他猜測應該就是指的人臉魅蛛,只是沒想到“畢艾雪”也這麽叫。
“你善心?開玩笑吧!”莫希擡手朝後面指去,“那是什麽,她最終還是死在了這裏。”
“那是她自找的,我放過她一次就不錯了,第二次她自己找來,正好八腳波絲醒來要進食,總不能再拒絕了吧。”
“她為什麽要自己找死?死的辦法多了,非要眼巴巴地跑過喂食?和你有關吧。”
“呵呵,要這麽說的話也算是吧,她被八腳波絲拖進洞時受了一些影響,你們要是體驗過應該就能明白,那種憎惡、恐懼和絕望。”
說這話的時候,“畢艾雪”的臉上帶着某種刻骨的仇恨和壓制不住的興奮,身體也微微顫抖着。
不知道為什麽,她這麽一說,唐瑾耳邊就回響起那些撕心裂肺的救命聲,絕望的吶喊,恐懼地顫抖,“伯其了”和老人的對話,還有眼前的“畢艾雪”,總覺得相互間應該有關系。
“看着那個女孩吧,我突然就不想讓她死了,打算親自送她回去,但我的本體離不開,就在她身上留下了一點東西。”
“畢艾雪”掐着小手指,“真的是一點點,對人沒什麽影響的,那個被你們救走的男人不也活得好好的嘛。”
唐瑾道:“別打啞謎,你到底放了什麽東西?”
“嗯,怎麽說呢,你們可以把它理解成是我的意志,努力了那麽多年,我才可以外放出一點點意志,就拿來幫助一個萍水相逢的女人回家,啧啧,我都要被自己感動了。”
“照這麽說,你還挺有同情心的。”莫希看着她,頓了一下,意味深長地悠悠說道:“你所謂的意志是不是什麽人都可以利用,我看不是吧,有條件,對嗎?那我猜猜看是什麽,執念?”
“畢艾雪”眉毛上下挑着,冷笑地看着她。
“仇恨?”
“悲傷?”
“痛苦?”
“嫉妒?”
莫希不緊不慢的往外蹦詞兒,“瘋狂?還是絕望--”
她說前面的詞時,“畢艾雪”表情一直沒變,當“絕望”這個詞出來時,她的嘴角輕輕翹起一點,很細微,嘲諷的表情轉瞬即逝,但莫希明白了,就是“絕望”!
“你知道她之前被人強暴了,回去以後面對流言蜚語肯定會心生絕望,這種情緒是你的養分,對吧,你還影響了她腹中的胎兒,創造出茹仙古麗這個小怪物。那你到底是什麽,擁有強大的以假亂真的記憶重現能力,以絕望而生的存在。”
“畢艾雪”的目光一點一點冷下來。
“附在人身上卻看不出痕跡,無論是之前的大火還是蜘蛛被滅的場景,無一不透露着生命被威脅時逃無可逃的絕望,嗯,我大概猜出你是什麽了。”
莫希輕笑一聲,“厭祟!對吧。”
“畢艾雪”沒想到這麽輕易就被看穿了身份,嚯的站起來,表情也開始變得猙獰,身上也散發出一股暴虐、壓抑的氣息。
茹仙古麗随之露出猙獰的表情,四肢着地,弓着背,像只炸毛的貓,随時準備沖過給人一爪子。
它們的反應也說明莫希的猜測對了,陳夜禦聽到這個詞時也相當吃驚。
厭祟,這種存在他只在書裏看到過,據說是一種殘忍到令人發指的巫術,最少需要九人,上不封頂,先以極其可怕的方式将人折磨到只剩一口氣,再以蒸、煮、烤等手段處理後讓人分食,這還不夠,還得将受害人的魂魄千分萬離,最後布置祭壇,通過某種特殊儀式就能召喚出厭祟,但它到底有什麽能力,具體用來做什麽就不得而知了。
陳夜禦從沒有想過,眼前的會是一只厭祟!
說起來,自從認識莫希後,他都覺得世界變得陌生起來,傳說中存在一個個冒出來,到底是因為以前不接觸所以沒碰到,還是他們“運氣”太好了。
唐瑾的思維也快速運轉着。
伯其了說過“厭祟”這個詞。
莫希也說“畢艾雪”是厭祟。
進行對話的老人離開時說:“就怕你弄出來的不是救星,而是更大禍害。”
他能看到伯其了的記憶,說明這人最終被人臉魅蛛吃了,沙坑發生的慘劇,是因為百姓分而食之,不管他們知不知情,畢竟是吞肉食骨之恨……
唐瑾終于想通了所有關鍵,對着“它”開口問道:“你就是厭祟,那你是不是認識伯其了?”
這名字一出,“畢艾雪”就尖銳地嚎叫起來,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白上全是瘆人的紅血絲,像個失去理智的野獸,拼命撕扯着自己頭發。
莫希吓了一跳,扯了一把唐瑾,“你剛才說了什麽?她怎麽成這樣了。”
“因為她就是被這人害的吧,之前我沒想明白就沒提,也是趕剛剛才想通關鍵的。”唐瑾把之前看到的三段記憶都說了一遍。
沒想到竟然誤打誤撞讓唐瑾看到了關鍵,只是……那到底是什麽時期的事,真如“畢艾雪”所說,它被困了三千年的話,那應該是商周時期。
關于西域諸國的史籍記載,是張骞出使西域開辟絲綢之路的時候,記載于《史記》、《漢書》中,在此之前,《詩經》中僅提到“西方之人”,沒有詳細記載,如果唐瑾看到的記憶是真實存在的,那就說明很早以前,西域就有過一段不被歷史所知的文明時期。
但“三千年”只是“它”随口說的,并不能真的用于考證,不過哪怕只是一千年,也夠長了,鬼物尚可留存,活物呢?
到目前為止,他們殺死四只人臉魅蛛,而且這些蜘蛛保存着那時候的記憶,十有八九是那次滅頂之災中被遺漏的,畢竟那麽多地洞,兩個人又走得匆忙,沒有時間一一檢查,有漏網之蛛也正常。但它們是怎麽活下來的,吃沙土嗎?
想不通!
不過陳夜禦很快想到了另一個問題,對着唐瑾說道:“你被蛛絲纏住後,怎麽……一點事都沒有?”
唐瑾道:“怎麽沒事,我不是都暈過去了。”
“就那麽一下?那蛛絲可是有毒的,可以麻痹神經造成手腳無力,即便你皮膚接觸的少,但被外界記憶入侵,也會昏迷很久,不應該那麽快醒來。”陳夜禦若有所思,喃喃道:“莫非和你的體質有關?”
唐瑾頭疼地揉着額角,“不知道,什麽破體質只會給我添麻煩,那厭祟什麽的,不會也是因為這個找上我的吧?”
莫希心想估計還真是,厭祟這種存在,也算是癡鬼的一種,自然也喜歡靈氣。
癡,是一種病态,癡于愛情的,死後成為癡情鬼,或為有情人牽線或故意給情侶制造誤會;癡迷于錢財的,死後成為財迷鬼,會進入人家中,把其錢財藏起來;還有癡迷于工作、玩樂、煙酒等等,都是對某一方面特別沉迷的鬼。
但厭祟又比較特殊,它不是由人死後形成的,畢竟沒有人會沉迷于絕望吧。
它是由絕望而生,怨恨絕望,但又依賴絕望,喜歡制造絕望。用一種心理術語來解釋比較形象--斯德哥爾摩綜合征,指某些受害者在飽受犯罪分子迫害的同時,會反過來幫助犯罪者施加殘害的一種特殊心理。
按照唐瑾所提供的線索,當年那個伯其了制造除厭祟,或許如他所說是為了對抗八腳波絲,或者是有什麽別的私心,他殘忍殺害了九名少女,單最終召喚出的厭祟失控了,開始反過來進行報複制造絕望,利用的還是八腳波絲,真是夠諷刺的。
還有人們口中呼喊的仙人,伯其了問老人祭天上表可請來了神仙,會不會是指墨家人?
莫希猜測,二十多年前出現的那座古城,很可能就是唐瑾看到的那座城。會不會是墨家人追查厭火國線索時,恰巧發現有蜘蛛怪作亂,但自己又無法處理,才在城裏的胡楊樹上留下标記,然後家族派來墨宮苒和那個扇子男。
如果當時厭祟已經存在,兩人收拾了作亂的人臉魅蛛和厭火國人,應該也不會放過它才對……
對了,“畢艾雪”說過自己本體離不開,這些年人臉魅蛛也沒有爬出去過,不然早就新聞滿天飛了。
由此可見,它們應該是被困在這個地洞裏。
“不過,你說厭祟以絕望為依存,她怎麽會找上畢艾雪的,她看上去挺堅強樂觀的啊。”唐瑾很是不解地說道。
陳夜禦嘆了口氣,“其實……她時日不多了。”
有個事情,他是在和王斌被困在洞裏的時候才知道的,畢艾雪腦部長了個腫瘤,一開始是早上起來頭疼,時不時會出現眼前一片黑,她以為是累的沒有重視,後來體檢時才查出問題,并做了切除手術,可就在一個多月前複發了,而且從良性轉化為惡性,醫生說惡性腫瘤病程短,發展快,也就是3-5個月的時間。
這次畢艾雪拒絕了手術,她病發的事只告訴了王斌一個人,并希望他能陪她最後一次來西域,那個二十多年來維系着她對父親思念的地方。
王斌當時勸服陳夜禦尋找古城,也是為了能在她生命的最後,完成她多年的夙願。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茹仙古麗的出現引發了一連串意外。
以陳夜禦對畢艾雪的了解,她不是那種自己死也要拉着大家一起死的人,應該是受到了誤導和欺騙,那麽多年遲遲找不到古城,消失的父親沒一點音訊,如今生命又即将到盡頭,心中自然也是悔恨和絕望的,這才給了厭祟有機可乘。
如果莫希和唐瑾跟着上路,肯定會跟着他們一起掉下地洞,但因為陳夜禦堅持,出發的只有他們三人,厭祟便制造幻覺将他們拖到地洞,并利用畢艾雪發了坐标位置,引兩人過來。
他們第一次跟着坐标找來時,因為不在人臉魅蛛活動範圍,什麽都沒發生。
後來阿依米娜出現,提供确切位置并召喚了人臉魅蛛開路,或許她的目的真的是借他們之手除掉茹仙古麗,但此舉也正中厭祟的心意,這才有了現在這個局面。
但在整個事件中,還是有想不通的地方,厭祟說郭成勇是獵物,如果是為了給蜘蛛加餐,那他顯然是個幸運逃脫的受害者,如果不是,那他是不是和畢艾雪一樣,被厭祟控制不斷引導他們往套裏跳,畢竟阿依米娜是很重要的一個環節,正是因為她,他們才到了這個地洞。
不過現在“畢艾雪”情緒失控,沒法好好提問。
陳夜禦看着瘋狂尖叫的“畢艾雪”,有些不忍,“雪螢,你有什麽辦法讓它離開嗎,我怕小雪姐的身體受不了。”
莫希咬着唇,猶豫了一下才說道:“要是慧能大師在就好了,佛家念力可以讓癡鬼平靜下來,我也沒什麽好的辦法,強行出手的話,可能會傷到畢艾雪的魂魄。”
“它是依附在宿主魂魄上的嗎?為什麽我沒有感受到陰氣?”
“不是,厭祟比較特殊,無形無色,無氣無煞,通常依附于活物的意識海裏,很難察覺到。就連我也只知道它在那兒,看是看不出來的。”
這是老師講課時提到的,意識海是個比魂魄還抽象的存在,你知道它存在,但是看不見。若是能看出來,早在看見阿依米娜的時候莫希就能發現問題了,也不至于那麽被動。
陳夜禦擰起眉頭,意識海,也就是說除了靠自身,外界很難幹預。
“大家小心。”唐瑾忽然說道。
只見剛才歇斯底裏的“畢艾雪”停了下來,半跪在廢墟上,一手搭着車輪子,另一手插在沙石間,胳膊上全是觸目驚心的傷痕。
見他們看過來便歪着頭咧嘴笑,手一點點從沙石間移出來,陰森森地說道:“你們知道什麽是絕望嗎?”
手完全抽出來之際,她瘋狂地尖聲大喊道:“親自去體驗一下吧!哈哈哈!”
糟了!
莫希陡然變色,剛反應過來她要做什麽,眼前的畫面就變了。
第181 獻祭的少女
凜冽的寒風呼嘯而過,鵝毛大雪紛紛揚揚的往下墜,冷氣從口鼻灌進去,凍得人腦袋發疼。莫希下意識縮成一團,眨着眼睛抖掉睫毛上的雪,發現自己身處一片于冰天雪地裏。
“喂!別愣着,快點拉繩!”
猝不及防被使勁推了下,莫希一個踉跄,努力想穩住身子,但腳底抹油似的滑得厲害,噗通一聲就屁股着地摔倒了。
嘶--尾骨和某種硬物一接觸,疼得莫希眼淚都要出來了,冰冷和疼痛的雙重刺激讓她特別火大,迅速怒視着罪魁禍首。
在她旁邊站着兩個人,其中一個大個子頭上戴着黑色護耳皮帽,穿着鹿皮縫制的大衣,腰上纏着五彩缤紛的編織腰帶,見莫希看着他立即一腳踹了過來,“哭什麽,別趁機偷懶,快點來幹活,否則中午別想吃飯!”
你妹!
被踢中的胳膊火辣辣的疼,莫希也火了,她明明是怒視,哪裏哭了,張嘴說“你誰啊,憑什麽打人,”然而嘴巴張了,卻沒有發出聲音。
這怎麽回事?
她大吃一驚,下意識去摸脖頸,然而不管怎麽努力,嗓子都發不出任何聲音。
莫希有些發暈,這很不對勁,她明明能說話的話,但為什麽又覺得一直是這樣的,她好像是生了場病就不能發聲了。
“大哥,你是不是下手太重了。”旁邊還有一人,是個十歲左右的小少年,穿的鼓鼓囊囊的,笨拙地過來想拉她。
“你別管,她這是裝的。”大個子用腳往前一锉,地上的冰渣子就飛濺到莫希臉上,“起來!別裝死!”
太過分了!
莫希心裏想着,這人是誰啊!那麽嚣張,當她好欺負是不是!
但地面太冰了,還是趕緊起來,手往地上撐時她才發現這裏竟然是一片冰湖,腳下踩着的正是凍住的水面。
莫希呼吸陡然急促起來,動作都變得小心翼翼,生怕這冰面承受不住自己重量,萬一掉下去,旁邊這兩人肯定不會救自己。
“別磨磨蹭蹭,拉着。”大個子一把将她拽過去,往她手裏塞了個東西。
是漁網,下半部分通過冰面的洞沉在水裏,這是在撈魚麽?莫希想問為什麽讓她做這種事,但開不了口,好像昨天、前天……一直以來都是他讓做什麽就做什麽的,不能反抗,會被打的。
“拿好了,網要是掉下去,看我不打死你!”大個子惡狠狠地說道,然後帶着小少年轉身往湖邊走,找了個相對幹燥的地方生火,燒水,就着熱茶吃起幹糧來。
莫希也想吃,她從早上起床就沒有吃過東西,肚子早就餓了,但也只能眼饞的看着,等收網的時候她才可以吃他們剩下的。
好冷!莫希的手已經完全凍僵了,手指上全是紅的凍瘡、紫的瘀傷,還有青的勒痕,有些勒破的瘡口已經開始化膿。
這不是我的手!
莫希皺起眉,她依稀記得自己的手指不是這樣的,明明很靈活,沒有傷,時常會用來做很重要的事……什麽來着?啊!就是想不起來!
半個時辰後,那兩個人才過來收網,因為網到的魚沒有達到預期,莫希又挨了頓揍,還被剝奪了午餐。
期間她試圖反抗,但長期營養不良的身體根本使不上什麽勁,反而被大個子一個耳光扇到地上,耳朵裏嗡嗡作響。
又這樣重複網魚兩次,一次比一次的收獲少,小少年說要換個地方,大個子不想鑿洞,便說今天收工,然把魚放簍裏讓莫希背着,自己拎着漁網帶着弟弟往家走。
男人去外面做工了,女人在家,還有隔壁來串門的大嬸,兩人圍在火邊縫着皮襖,唠着家常。見他們回來,女人趕緊放下皮襖,笑道:“兒啊,外面冷吧,快來暖暖。”
小少年笑着撲過去,女人拍掉他身上的雪,把他往屋裏推,“臉都凍紅了,快去火邊待着。”然後又從壺裏倒出杯酒給大個子,“溫好的,暖暖身子。”
從莫希進屋,女人就沒看過她一眼,直到發現她站着不動才沉下臉說道:“你站着做什麽,把魚放廚房,別說一下動一下,把你養那麽大一點好處都沒有……”
莫希轉身走進廚房,這些話從小到大她聽過無數次,要是沒有啞,再漂亮一點……她伸手摸上臉,在她左眼附近有塊巴掌大的胎記,從小就有了,正是因為這個,家裏的人不喜歡她,年齡到了也嫁不出去……也是,誰願意娶一個又醜又啞的人。
廚房的門響了,小少年輕手輕腳的走進來,往她手裏塞了個東西,什麽也沒說又匆匆跑了。
莫希手裏多了小半個胡餅,已經冷了,硬得像石頭,但她還是很感激這個弟弟,低頭快速啃起來,必須要在被發現前吃進肚子裏,
旁屋的說話聲陸陸續續傳了過來。
“……唉,可憐啊,出趟門人就沒了,我就說不要往城外跑,這都多少起了,你們明天不要出城網魚了。”
大個子說道:“冰湖是在東邊,應該沒問題吧,何況不網魚我們就整天吃餅,小弟還在長身體,總得要吃肉吧。”
“我這不是擔心你們安危嘛,哦對了,我記得前兩天王室不是組織了什麽除妖自衛隊,到底怎麽樣了?”
“這事我知道,啧啧,慘啊!”隔壁大嬸的聲音響起,“聽說遇到了會噴火的怪物,當場就燒死了好幾個人,其他人逃的逃,跑的跑,反正回城一集結,死傷好多人吶。”
“怎麽又冒出來噴火的怪物!唉,這到底是怎麽了,我說,它們不會跑到城裏來吧。”
“天吶,真那樣的話,我們哪兒還有命活!”
“白巫大人不是說祭天請神嗎,怎麽神仙還不來啊。”
“神仙哪裏是那麽好請的,光燒幾柱香,人家神仙會理你,我還是覺得黑巫大人的話比較有道理,得舍得,獻出誠意才能感動上天。”
“你說的那個血祭啊,已經開始了嗎?”
“還沒呢,據說要找九名聖女……”
聽到這,莫希猛然心悸,差點被餅噎着,趕緊舀了水喝,冰涼的水順着喉嚨進入胃,冰得她打了個寒顫。
八腳波絲她是知道的,半月前突然出現在城外,已經有不少出城的人被吃了,鬧得人心惶惶的,很多人都不敢出城,但又不得不出,不出城去哪裏打獵,不打獵吃什麽啊。
因此,德高望重的白巫大人在廣場舉行了祭天儀式,希望上天能收了那些吃人的怪物,但好幾天過去了,情況依舊沒有改變,甚至那些怪物的活動痕跡更靠近城池了。
黑巫大人說要找少女進行獻祭,希望城民們積極主動的配合……莫希心裏有些發緊,當時大個子就提議把自己送出去,說既能解決一個吃白飯的累贅,還能博得黑巫大人的好感,後來沒行動是因為自己臉上的胎記,他們覺得把一個又醜又啞的人獻給神靈,可能會惹惱神靈,大個子還恨恨地說她醜得鬼都嫌。
莫希甚至有些慶幸自己臉上的醜胎記,雖然黑巫大人說獻祭是把人的靈魂送到神靈身邊,是一種莫大的殊榮和福氣,但她還是很害怕,她不想死,哪怕活着很痛苦,她也想活下去,她還沒有被完全舍棄,還會有人偷偷給她塞個餅,這一點點的溫暖,是她活下去的勇氣。
然而,命運最終還是舍棄了她。
小少年死了。
他們如往常一樣從冰湖回來時,遭到了八腳波絲的襲擊,走在後面玩雪的小少年忽然大叫一聲。
莫希回頭,只見小少年半個身子陷進了雪裏,萬分驚恐地看着她,只來得及喊了聲“姐--”
整個人就往下掉,雪花瞬間沒過頭頂,完全消失不見了。
“波……波絲!”前面的大個子面白如紙,吓得渾身哆嗦,差點跪了下去,“小弟!小弟!啊--”他驚恐萬分地大叫起來,丢下漁網拼命的往城門方向跑了。
小少年消失的地方,只留下一個孤零零的雪渦。
事情發生得太快,以至于莫希都沒什麽真實感,連害怕都忘了,直到大個子的身影遠去,她才覺得手腳發僵,心口生疼,巨大的恐懼争先恐後的襲來,她開始跌跌撞撞地往城裏跑。
那聲“姐”仿佛是把銳利的刀子,劃得莫希心裏流血不止,她想哭,但寒風吹得眼睛幹澀,她想大叫,卻發不出一絲聲音。
生命中的唯一溫暖沒有了,為什麽怪物沒有拖走她,她應該一起死的。
莫希沒有想到,前面還有比死更可怕的事情等着他。
因為小少年的慘死,悲痛的家人無處發洩,只好把仇恨轉嫁到她這個可有可無的人身上,大個子把她扭送到了黑巫大人面前,說願意讓她成為獻祭的少女。
“大人,這是我妹妹,醜是醜了點,但還沒許給人家,年齡也符合,您看可以嗎?”
“樣貌只是皮囊,沒關系,吾會進行淨化的,留下吧。”
“多謝大人,這是我們家的榮幸。”
“好,很好,下去領賞吧。”
三言兩語,她就被迫成了祭品,大個子那聲“妹妹”真是諷刺,像是另外一把刀,把她全身骨肉都刮得淋漓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