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47)
鼎裏也記載了這件事,和我們之前解讀的差不多,不同的是,古人認為獨角水鬼最後是被鬼王收服,因為鬼王的約束才不再禍害四方,當時鬼王是從這個洞裏出來的,後來又消失在這個洞中,人們便認為這裏是鬼界的入口,修建了鬼王的石像供奉他。”
羅旭思考了一下,問道:“那些甬道又是怎麽回事?”
“因為很多年後,這裏又出現了特大洪澇,人們只能寄希望于鬼王再次大顯神通,可是鬼神又豈是人們一祈求就會現身的,為了請回鬼王,當時的巫祝讓人打造了百鬼道。”
林亞好奇問:“這樣就能請來鬼王?”
莫希冷笑一聲,說道:“或許吧,畢竟百鬼相聚,少不了大打出手,說不定真能培養出一個王來。”
羅旭見她語氣有些義憤填膺,似乎在為真正的鬼王打抱不平,很是不解,“你好像不認同巫祝的做法。”
莫希皺了皺眉,有些生氣的說道:“我只是覺得,巫祝不過是打着鬼王的名義,完成自己的野心罷了。用這種方式培養出的王,兇殘暴虐,別說給百姓帶福運,只會更加生靈塗炭,哀鴻遍野。”
羅旭沉默,百姓無知,以為這樣就能請回之前收服獨角水鬼的鬼王,殊不知巫祝利用了這一點培養自己的鬼王,一旦出了什麽不好的事,以前的鬼王就成了背鍋的,莫希大概因為這個才生氣的吧。
他從莫希手裏拿過手電筒,走近一些仔細觀察着石像,“外面的石俑會不會和這個石像有關?”
莫希一怔,搖頭道:“不清楚,青銅鐘鼎上并沒有提及這一點。”
羅旭說道:“我有個猜測,你看這石像,若不知情的話,很難将其和鬼聯想到一起,或許後人只是單純的模仿這座石像,才打造出那些石俑。”
莫希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麽,但看向靜靜立在一旁的石像,久遠、無聲,突然又覺得沒必要解釋,淡淡說道:“可能吧,但沒有圖文記錄的話,我們只能無限接近于歷史真相,卻得不到肯定答案。”
羅旭聞言也有些悵然,靜靜地看着石像。
其實可能性有很多,每個關鍵詞都能引發猜測,比如石俑是用來鎮守鬼界入口的,或是用來祭祀鬼王,還有可能是當時的巫祝裝神弄鬼,讓人打造石俑增加信服度,後來的人穿鑿附會當成是一種儀式傳承下來,才有了不同年代的石俑。
“我說,這種學術問題你們能不能以後再讨論,當務之急不是找出口嗎,再耽擱下去,我都要餓死了!”林亞忿忿的哀嚎道。
羅旭轉過身,笑道:“也是,還是想辦法找出口吧。”
Advertisement
莫希定了定神,她記得火焰燃燒時,曾瞥見一處有些奇怪。
“那裏,可能是出口。”
三人過去一看,石像對面的牆壁确實有道門,嚴絲合縫的卡在石槽裏,旁邊的地上有個半米寬的溝槽,卡着塊大滾石,滾石的樣子像是啞鈴,兩邊鼓中間凹,上面卷着好幾圈黑色的“繩子”,側邊還有個石柄,整個滾輪裝置有一半掩藏在地下。
羅旭上手摸了摸,有些意外,這“繩子”有着金屬的硬度,入手卻一點都不冰,“奇怪,這是什麽材質,摸起來有點像現代的鋼索,但那時候應該只能冶煉青銅吧。”
莫希兩手抓着輕輕拉了拉,還挺有韌性,又用指甲掐了下,半個指甲印都沒有,她放在鼻尖嗅了嗅,“好像是一種植物,又像是某種動物皮革,過去那麽久,這滾輪裝置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用。”
林亞一聽就有些緊張:“是用這個打來門嗎,要怎麽做?”
莫希沒回答,試着去動滾輪的手柄,奈何力氣不夠,沒有任何動靜。
“我來!”羅旭撸着袖子說道。
他彎下身子,先是用手電仔細檢查了石滾,看中間縫隙有沒有被卡住,然後才試着去扳動手柄。
小幅度的輕微轉動沒問題,但整體卻轉不動,他咬緊牙關低吼出聲,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出來,也僅僅是讓石滾松動了一下,石門更是沒有丁點反應。
“怎麽辦啊,這機關是不是沒油生鏽了?”林亞哭喪着臉說道:“打不開門我們豈不是出不去了!啊!完了!要一輩子困死在這兒了!”
莫希受不了她一驚一乍的,說道:“石制裝置一般都很簡單,不容易壞也不會生鏽,瀑布那的石門不就打開了啊,可能是力氣不夠吧,我們一起再試試。”
這次三人一起努力,吃奶的力氣都用出來了,終于聽見“咔擦”一聲,然後石滾明顯松動起來,再一用勁,随着呲呲的岩石輾磨聲,“繩子”也不斷往下滑。
當“繩子”放下去兩米左右,随着咔噠--砰砰--的聲響,依稀響起嘩啦啦的動靜,林亞凝眉道:“那是什麽聲音?”
莫希耳朵貼着地面聽了聽,“好像是水聲。”
羅旭也聽見了,略一思索道:“這地洞下面是河水,或許這裏也是利用了水流的力量,再結合滾輪、杠杠原理開啓石門。”
話音落畢,地面忽然顫動起來。
仿佛有千軍萬馬在奔跑,也像數個發動機同時運轉,随着哐當一聲,石門顫了起來,周圍無數石屑掉落,他們不得不後退避開。
然而一松開滾石裝置,随着嘩啦嘩啦聲,石門又沒有了動靜。
三人面面相觑,簡直欲哭無淚,這石滾扳動起來那麽困難,松手卻眨眼就轉回去了。
林亞抱着頭抓狂道:“這下糟了,石門估計主要還是從外面打開,裏面這個坑爹啊,松手就關閉,需要一直有人拉着,那我們還怎麽出去!”
羅旭倒是淡定,重新走了過去,“再試一次吧,只要門能打開就好。”
三人再次轉動手柄,剛才的動靜又重新來了一次,石門劇烈顫動以後開始緩緩下降,一道久違的光線從縫隙中穿透進來,能看到空氣中不停飛舞的石灰!
三人面色激動,林亞更是尖聲大叫起來,“啊啊啊!外面的光啊!我們終于能出去了!”
可以喜悅時間持續不長,石門下降了五分之一就不動了。
羅旭分析石門是因為杠杠原理進行升降,可能是“跷跷板”某處被卡住,也許是水流重力不夠,導致杠杠傾斜角度小,故而門降不下去。
三人用力地扳着手柄,只要石滾不動,石門倒也不會再關上。
“那現在怎麽辦啊!”林亞看着石門縫隙,外面就是渴望已久的人類社會,她恨不得立即翻出去。
“你們先出去吧!”
莫希忽然說道:“我來扳着這,你們從門縫爬出去。”
羅旭沒說話,只是皺了下眉。
林亞确實想出去,但聽她這麽說反而有些不好意思,“那你怎麽辦?”
莫希故作輕松的說道:“我到時候看看能不能在門關閉之前出來,如果不行你們在外面找機關開門,或者想別的辦法救我。”
“那還是我留下吧,你和林亞先出去。”羅旭道。
莫希搖搖頭:“羅大哥你都困在這兩天了,又受了傷,身體會吃不消的,我多等等也沒關系,還有那個姓章的,我和林亞搬不動他,還得靠你帶他出去,否則再拖下去他就真沒命了。”
羅旭看向地上毫無生息的章叔,從河裏出來後開始發燒,如果得不到救治恐怕捱不過今晚,莫希說的有理,畢竟是條人命。
他一咬牙說道:“好!我們出去後會立即想辦法開門。”
莫希點點頭,“一會兒你們動作快點,我一個人可能堅持不了太久。”
羅旭也不廢話,起身去做準備,他一走,最大的出力者沒了,石滾動了動,門也跟着上移,莫希和林亞趕緊加勁,這才勉強穩住。
羅旭知道兩個女孩子堅持不了多久,動作很迅速,用繩子栓住章叔的腰,捏着另一頭的繩子,後退幾步助跑,躍起,手攀住石門上方,手腳并用的爬了上去,然後趴在門縫中,收緊繩子把章叔拉了上去。
林亞看着他把章叔從這邊拉上去,艱難的塞出門縫,放到另一邊,又看向莫希,“你一個人真的沒問題嗎?”
莫希搖搖頭,“放心,我會撐到你們順利出去的。”
我問的是我們離開後,你一個人留在這行嗎?林亞想解釋自己的意思,那邊羅旭已經放下章叔,催促道:“林亞,就現在,快點!”
林亞心一慌,只來得及說了句“你自己小心”,松手朝石門跑去。
再次失去一個人的力量,石柄轉了一截,眼看着石門都要把羅旭夾住了。
莫希咬緊牙關,把全身的力量都用上,手腕因為反力震得生疼,但她絕對不能有絲毫松懈,硬是将石柄扳回一點。
林亞抓住羅旭遞下的手,躍起上去,橫着搭上腳,兩人跳下了石門。
莫希手一松,石柄迅速轉起來,伴随着嘩啦的流水聲,轟--石門再次關上,洞裏恢複了漆黑,還有靜谧。
這次只剩她一個人了。
第138 十六老祖
莫希在地上坐了很久,一時間腦子都是空白的,剛才說得輕松,但等他們離開,偌大的空間只剩自己時,還是忍不住開始心慌。
沒關系,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何況他們一定會想辦法開門的,到了外面可以借助工具,開門會容易得多。
莫希這樣安慰着自己,準備起身,結果一動之下發現右手腕鑽心的疼。
她疼得直吸氣,左手摸到林亞特意留下來的手電,打開一看,只見右手腕整個發紅,關節處已經腫了起來。
定是剛才猝不及防太用力,傷了軟組織。莫希暗嘆倒黴,只能盡量不動用右手,起身坐在石磙上又發了一下呆。
不知過了多久,她忽然聽見石壁傳來“咚咚咚”三聲響,立即看向石門方向。
“羅大哥,是你嗎?”
然而除了一聲聲焦急地敲打聲,并沒有別的動靜,她将耳朵貼向石門,也不知道他在外面有沒有說話,但她什麽都聽不見。
“薄桐,出去看看。”莫希只能用這一招了。
小鬼立即穿牆而過,過了好久才折返回來,笨拙地轉告着羅旭的話。
“門打不開,要找工具,他們下山,回來救你,請耐心等。”
它雖然能說話了,但表達能力還是不太好,只能四個字四個字的往外蹦,但至少意思表達清楚了。莫希松了口氣,只要能出去,多等等也沒關系,她還是能堅持的,沒有食物果腹,至少有幹淨的地下河水喝。
冷靜下來後,她反而有了一種既來之則安之的淡然。
目光轉向對面的石像,靜靜地看着。
其實選擇留下來,還有部分原因是這尊石像,當時看到第一眼,她就無比震撼,幾欲落淚,羅旭誤會了,莫希雖然認得那朵花,但最重要的是,她認得這尊石像本人。
深吸了一口氣,莫希緩緩走了過去,噗通跪了下來,認認真真磕了三個頭,态度恭敬,語氣哽咽,“不肖子孫墨雪螢,拜見十六老祖。”
随即又覺得荒唐,如今自己已非墨雪螢,石像也被扣個莫須有的鬼王之名,此番拜見既不符合邏輯又不符合常理,但她真的控制不住,剛才若不是羅旭和林亞在場,她幾乎就要跪下去了。
十六老祖,墨家第二十七任家主,原名墨柔,在同輩中排名十六,他相貌陰柔美麗,常被人錯認為女孩,更讨厭自己名字娘氣,一直讓別人叫他墨十六。
墨十六自小天賦異禀,行事大膽不按常理出牌,墨家馭鬼多是兩廂情願,像莫希這樣争得對方同意才簽訂契約,但墨十六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從來只對最兇殘最強大的存在感興趣,低眉順眼的一概不要,非要去搶強扭的鬼,耗時數月追逐,利用高超的術法強行與其簽訂契約。
契約一旦形成,鬼怪再心不甘情不願也沒法,但這其中也埋下隐患,鬼奴心懷怨恨,會在主人精神力不支時趁機反噬,後果不堪設想。
對于墨十六的做法,墨家人認為他在玩火,總是勸其适可而止,但墨十六充耳不聞,依舊我行我素。他培養出了一株罕見的植物,作為本命法器命名為萬鬼花塔,便是莫希剛才所說的花。
羅旭覺得石像手裏捧着的是個瓶子,其實那是萬鬼花塔的初始形态,也就是花苞,激發後會瞬間綻放,開出如夢似幻藍紫交叉的花瓣,每片花瓣中都住有一鬼,花瓣層層疊疊可以不斷遞增,乍看就像一座美麗嬌豔的花塔,作戰時,花瓣紛飛而出,盤旋于墨十六身側,人美、花美,但下一刻,無數兇神惡鬼就從花瓣中爬出,浪漫仙境頓變恐怖地獄,畫面沖擊異常。
墨雪螢及笄時,進入宗堂見過墨十六的畫像,也浏覽了他的生平記載,對這個往上不知多少輩的先祖印象深刻,據說他為了追逐只強大的鬼怪,一路到了南方,正值當地水災,便順手收了作怪的贏蛇。(墨家《百鬼錄》中記載:贏蛇,水獸之魂,蛇身而鳥翼,獨角,音如叱呼,見則其邑大水。)
當時看到高志奇的石刻臨摹畫時,莫希雖然有所聯想,卻萬萬沒有聯想到這位天賦絕倫的老祖身上。墨雪螢的父親是墨家第五十二代家主,三十代以前的先輩故事,對那時的墨家子弟而言,都是當神話故事聽的,故事中的萬鬼花塔也好,贏蛇也罷,墨雪螢從未見過,也沒聽說其他前輩見過。
但經歷了這麽多,莫希可以确定這位便是傳說中的十六老祖,石像的面貌和宗堂裏的畫像如出一轍,擁有萬鬼花塔被誤認為鬼王也不奇怪,降贏蛇治大水之事也非所虛,人物、地點、事件都能對得上號,唯獨一點讓莫希百思不得其解。
時間對不上!
根據青銅器、石俑特征等,推斷這件事發生時期在秦末漢初,也就是說墨十六存在的年代是公元前兩百年左右,墨家人壽命不長,折中四十歲算一輩好了,到了墨雪螢存在的時代,應該是公元八百年左右的唐朝年間。
莫希的專業是歷史,她清楚的明白墨雪螢生存的年代不在唐朝,也不是上下的隋或者宋,當初她醒來後,查閱了不少資料都沒能對應上,便将墨雪螢的年代歸在西周以前,西周以後才有了《詩經》和《尚書》,之前都沒有歷史記錄流傳下來,如果墨家真的存在這個世界,那華夏那段空白時期最有可能。
之後在餓鬼洞見到了山海焱龍須、又得知了三堂派和玉筆架的故事,讓她進一步确定墨家的存在,接着見到了十六老祖留下的痕跡,激動之餘才發現一個驚人的矛盾點,墨雪螢和十六老祖隔了差不多一千年,如果墨雪螢存在于華夏時期,十六老祖怎麽會出現在她後面的漢朝,反之,她也不存在于西周之後的任何一個朝代!
這簡直是個解不開的悖論!
*
三天了!
找了整整三天都找不到石門!
唐瑾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壓抑,那種随時會失去重要人的恐慌再次襲擊了他,整個人陰沉着臉,頂着随時爆發的低氣壓,其他人避之不及,都離得遠遠的。
林亞拿着盒飯,小心翼翼地走到唐瑾身邊,“瑾,吃點東西吧。”
唐瑾皺起眉,問起關心的問題,“羅先生呢?”
“他去接人了,說三個小時內趕到。”林亞再次将盒飯遞過去,努力擠出一抹笑容,“人來了就要進山,你吃點東西補充下體力,要是找到……莫小姐,才有力氣抱她啊。”
不知是不是最後這句話打動了唐瑾,他接過盒飯,用嘴咬開一次性筷子,看都不看直接往嘴裏扒拉,胡亂嚼了幾口咽下,一想到莫希在洞裏待了五天,陰冷、潮濕、還沒有食物,他就覺得自己吃東西是種罪惡,喉嚨卡得生疼,根本咽不下食物,反而噎得猛咳。
林亞趕緊遞上礦泉水,見他扒兩口就不吃了,心中又疼又氣,“你幹嘛這樣折騰自己,只要找到門炸了就行,以她的本事,三五天不吃不喝根本沒事,你又何必……”
唐瑾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起身到一邊和搜救隊的隊長說着什麽,林亞的心仿佛針紮一樣難受,使勁跺了一下腳跑了。
三天前,她和羅旭出了洞口,發現外面被藤蔓覆蓋着,怎麽都找不到機關,羅旭便打算先下山,再找工具來撬門。
他們帶着章叔,一邊做記號一邊下山,花了半天時間才走出林子,山下已經不是熟悉的尚家村,而是高速公路。幸好兩人運氣不錯,攔下了輛長途貨運車,去了最近的鎮子,把章叔送進醫院,林亞的傷口有些輕微發炎,加上體力不支,羅旭便讓她也留在醫院,找了搜救隊一起進山營救。
當晚,唐瑾根據腕表gps找到了林亞,她當時高興壞了,好長時間不見,自己一受傷他就出現,簡直太幸福了。
“小希呢?”
唐瑾開口第一句話就讓她如墜冰窖,不僅因為他眼裏只莫希沒有自己,還因為這次任務是她違背了唐瑾的安排,私自做主的,如今莫希又被困在山洞,她很怕唐瑾遷怒于自己。
出乎意料的,聽說了事情經過後,唐瑾只咬着牙說了句“這女人又逞能”,心急火燎地離開了,從頭到尾沒有問過關于她的一句。
在醫院待了一夜,第二天林亞就被急急忙忙接到山上,到了那她才知道,羅旭居然找不到他們離開的那個山門了,這才沒辦法把她也叫來。
不應該啊,為了營救及時,他們一路都在樹上做了記號,順着記號走怎麽會找不到呢。等林亞也一起走了遍後,發現真是邪門,前半段很順利,後半段卻總會迷失目标,不管怎麽找都找不到石門。
為了确定方位,唐瑾和羅旭上了直升飛機,從上空尋找線索,結果還是無功而返,惑奪嶺的植被太茂盛了,直升機又不能飛太低,遠看都是一片綠,根本無從找起。
情急之下,唐瑾要求從瀑布的石門進入,被羅旭堅決否定了,先不說裏面危險重重,沒有蛇靈帶路,他們不一定能找到莫希,反而容易迷失在錯綜複雜的甬道內。
這也不行那也沒用,唐瑾一貫的淡定從容沒有了,急怒之下宣稱把山上的樹都燒毀,只要露出岩石就不難找到石門。
這一意見自然不能被采納,羅旭思來想去,覺得山上可能有天然迷陣,人容易迷失在其中,只是他對此沒有涉獵,只能請專業人員前來破陣。
一來二去,又耽擱了兩天,時間拖得越久對莫希越不利,即便有水源可以多撐幾天,但唐瑾總是忍不住想,萬一她受傷了,生病了,那種不見天日的地方誰暗藏着什麽危險,她一個人能應付嗎,會害怕嗎,想着想着就生出些惱恨,為什麽總是這樣,明明答應過自己不逞能的,結果還是這樣子!
羅旭去接人的時候,唐瑾也沒讓搜救隊閑着,這百多人倒也沒有怨言,誰讓唐二少給的錢多呢。
下午一點左右,羅旭帶着破陣的人匆匆忙忙來了,唐瑾轉頭一看,居然是陳夜禦。
事情的經過,羅旭已經提前和他說了,一聽被困的人是莫希,陳夜禦哪裏還坐的住,連夜用最快的速度趕來。
唐瑾這時也顧不得客套,立即讓羅旭和陳夜禦打頭,其他人帶上工具跟在後面,浩浩蕩蕩地進山。
屋漏偏逢連夜雨,走到一半路,天色轉陰,沒一會兒落下雨滴,且越下越大。
山路滑,加上雨水阻隔視線,不管是羅旭确認記號,還是陳夜禦感受磁場波動,都帶了極大的困難,前進速度不由得慢了下來。
唐瑾急得不行,但再急也沒用,現在的他有種深深的無力感,時間每多過一秒,心裏的繩子就收緊一點,恐懼和無措時時刻刻折磨着他,好幾次沒注意腳下,差點滑倒。
林亞跟在後面,不敢離太近,剛才她不小心扶了一下,唐瑾勃然變色,蒼白着臉甩開她,林亞很是受傷,自我安慰的想着還是和從前一樣啊,這麽抗拒女性怎麽可能談戀愛?
陳夜禦的長發濕漉漉的貼着臉,手裏拿着羅盤,邊走邊算,褲腿上全是泥,但他已經顧不得狼狽,随着羅盤針轉動一會兒上前直走,一會兒又退後橫走,很快便來到一股山澗面前。
“你們看,水裏有人!”
搜救隊的人員走過去,見那人趴在水流中一動不動,翻過來一看,頓時“媽呀”叫了聲,吓得一屁股坐到水裏。
那人已經是一具屍體了,臉部和手等外露的皮膚都不見了,留下筋肉模糊的一片,被水一泡發白發脹,十分瘆人!
羅旭嘆了口氣說道:“這應該是先進去那批人中的一個,遭遇了不測後被水流沖了出來。”
他們進洞後,雖然肯定那批人也下了洞,一路上卻沒有碰到活人,這麽長時間過去,估計是全軍覆沒了。
唐瑾過來看了一眼就撇開頭,惡心的同時越發擔心了,忍不住催促道:“陳先生,你到底能不能找到石門?”
陳夜禦看着羅盤,另一手不斷掐算着,好半天才指了一個方向,“走這裏。”
然後才對唐瑾說道:“此處地形特別,磁場混亂,呈現東煞局,也就是不管怎麽走,總是無意中偏朝東方,我需要想辦法糾正這種偏差,只要方向對了,就能找到目的地。”
唐瑾擡手看了一眼表,發現又停了,他已經見怪不怪,這三天凡是深入林區就會這樣。
接下來又走了一個多小時,期間某處泥土松動滑落,竄出十來條毒蛇吓人一跳,好在有驚無險,還意外的看見副石刻,正是高志奇臨摹的那副,據說怎麽都找不到,沒想到這次居然誤打誤撞碰上了。
這會兒時間有限不容耽擱,羅旭還是打算借個手機拍照,這東西指不定一會兒就消失了呢,得趕緊留下證據。
唐瑾哪肯浪費時間拍什麽石頭,直到羅旭說這便是莫希此行的目的,他才掏出手機,親自拍了幾張留底。
繼續前進,羅旭認出了周圍景致,三步并作兩步的上前,唐瑾和陳夜禦緊随其後,不一會兒就看到了石門。
得到确認後,唐瑾激動地上前,撿起快石頭使勁敲,嚎了幾嗓子裏面也沒反應,心就往下沉了沉,事不宜遲,決定立即炸門,這是最快的方法。
陳夜禦有些不放心,“會不會引發山石松動,萬一雪螢就在門後面。”
羅旭想了想,道:“裏面空間很大,她有分寸,應該不會待在門口。”
唐瑾卻忽然平靜下來,“我會掌握好炸藥的分量,告訴我石門厚度、構造。”
他聽羅旭描述了石門構造,仔細算了兩遍,确認萬無一失,這才勾勾手,過來一個平頭小夥子,聽從他的指揮開始安放炸藥包。
一切就緒後,幾人退至安全的距離。
引燃,爆炸!
随着轟--的一聲,震耳欲聾,飛沙走石,煙霧迷茫中,漸漸的露出個豁口,裏面黑黝黝的啥也看不清。
不等煙霧消散唐瑾便沖了過去,進洞後視線一暗,加上紛飛的煙霧,啥也看不清,緊随其後的陳夜禦打開照明燈,冷白的光線掃了圈,正好停留在樓道附近,莫希好生生的站在石階上,能看得見她半個身子,以及手裏不停扭動的水蛇。
突如其來的光線讓莫希眼睛非常不适應,下意識用手一檔。
陳夜禦大喜,随即反應過來,趕緊移開光線。
唐瑾已經快步走了過去,一把将她摟在懷裏,摟得緊緊的,這一路上,他做了很多心理建設,其中也有最壞那種,每每都是一點點念頭冒出來就趕緊掐斷,不敢深想。別看他剛才跑進來快,其實小腿肚子都在打顫,在重要的人面前,變得一次比一次膽怯。
幸好她好好的,抱起來雖然瘦了,卻沒有生病,也沒有虛弱到站不起來。
“你這女人真是……到底要吓我多少次才甘心!”
莫希眼睛蒙了一層水霧,她剛才聽到動靜,就猜到羅旭應該想到救她脫困的辦法了,但怎麽也沒想到唐瑾也在,聞着他身上熟悉的清新氣息,多日來的孤寂和恐懼全都化為愧疚和委屈,“對不起,我……”
虛驚過後,唐瑾心底升起一股由衷的喜悅,此時方才找回自己的感知,悶悶地說道:“我說過的吧,別和我說對不起,求你,別在拿刀戳我的心了。”
他的聲音低低的,有些壓制的惱怒、也有失而複得的欣喜,一字一句的敲打在莫希心上,化作不知所措的愧疚,但不說對不起說什麽呢,搜腸刮肚地想了半天,冒出一句:“我抓了條水蛇,要吃嗎?”
覺得後面涼涼的不太對勁,他還以為是衣服濕了貼身上所致,這會兒忽然聽到這句話,嘴角一抽,覺得有些不妙,側頭就對上張蛇臉,臉都綠了。
“卧槽!”
唐二少一蹦三尺遠,結結巴巴的說道:“寶貝,丢掉!快丢掉!”
莫希沒想到他會怕蛇,一時起了促狹心,走上前故意吓他,“這水蛇雖然微毒,但其實對人沒多大效,不用怕的,而且味道也不錯。”
“啊別別別,不要啊!”
唐二少鬼哭狼嚎的叫聲,把林亞也吸引了進來,見狀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大聲制止道:“莫希,瑾最怕這些扭曲的爬行動物,你別吓他!”
然後又忿忿道:“看你活得挺滋潤啊,能跑能跳,虧得我們翻山越嶺的冒雨來救你。”
莫希還沒說話,唐瑾就不幹了,眉毛一挑提醒道:“林亞,你別忘了是誰犧牲自己讓你們先離開的。”
林亞咬着唇,忿忿轉頭不做聲。
莫希這才看見邊上靜靜站着的幾人,林亞、羅旭,還有陳夜禦,又驚又喜,“小陳哥,你怎麽也在?”适應了光線後,她發現大家都異常狼狽,渾身濕透、泥濘不堪,那副模樣比她這個困了數日的人還狼狽,驚訝道:“怎麽弄成這樣?”
陳夜禦狼狽雖狼狽,語氣還是一貫的溫文爾雅,微笑道:“說來話長,你身體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受傷了嗎?”
“有點虛,其實還好,這裏連同地下河,運氣好能逮到魚,今天逮到了條水蛇。”她說着,揚了揚手上的水蛇,這本是她今日的食物,但這會兒不用了,便好心地把蛇放在樓道,那厮撿了一條命,立即扭着水蛇腰跑了。
陳夜禦見她動作有些僵,仔細一看微微變色,快步走了上前,“你手受傷了!”
随着他的照明燈靠近,唐瑾這才注意到莫希右手手腕處紅腫不堪,手臂上還有明顯的抓痕,頓時懊惱自己只顧着喜悅,竟然沒發現這些細節。
“怎麽弄的?”唐瑾皺眉,随即打橫将她抱起,“先出去再說。”
“還有我的包。”莫希輕聲道,指了指石像位置,唐瑾嘴裏嘟囔着“這會兒還惦記着什麽破包”,卻還是老老實實地走過去。
莫希趴在他懷裏,心情無比的安定,雖然确信羅旭一定會想辦法救她,可是這麽長時間都沒動靜,莫希還是忍不住胡思亂想,他們會不會出了意外,或者臨時有了什麽變故,如果沒人知道她被困在洞裏怎麽辦……當時強打着精神還好,獲救後才覺得身子非常疲累,聽着唐瑾強有力的心跳聲,只覺得眼皮越來越重,有些昏昏欲睡。
“是這個吧,都磨成這樣了,扔了吧。”唐瑾發現騰不出手拿包,一旁的陳夜禦代勞了。
轉身之際,莫希忽然睜大眼睛,剛才有瞬間,石像好像動了一下。
------題外話------
感謝汐兒177、別糾纏的票票、花花!(づ ̄3 ̄)づ
第139 我只和你好
“老師,何謂鬼,何謂神?”
“天地之交、陰陽之變、五行之會,神也,人念所聚,鬼也。”
“何為人念?”
“人有七魄,分管喜、怒、哀、懼、愛、惡、欲,傷心時愛能撫慰心靈,作惡時會産生恐懼,七種感情相互平衡、相互調劑,人生才有了酸甜苦辣,若其中一個被無限放大、激化,便成了執念,執念或因為愛,或因為恨,總之放不下,抛不開,這才有了鬼。”
“那魂呢?”
“魂之根本是真如,非實非虛,非真非妄,非有非無,等等不可盡說。”
……
莫希一覺睡醒,靠在床頭發愣,或許是因為在洞裏見到了十六老祖的石像,居然夢到了小時候剛接觸學業的場景,穿越以後這還是破天荒的頭一遭。
啊,真是頭痛,莫希揉着腦袋,想着那句“非實非虛,非真非妄,非有非無”,覺得墨家的存在也是這樣,似是而非,怎麽都想不明白。
門開了,唐瑾剛打完電話走進來,見莫希揉腦袋立即緊張上前,“怎麽了,頭疼嗎,別餓出什麽後遺症。”
莫希好笑的扒開他的手,“那也應該是胃疼,怎麽會是頭疼。”
“當營養攝入不足時,腦功能也會受損。”唐瑾一本正經地說道。
莫希忍不住翻白眼,“你才腦功能受損,我都說沒事了,在床上躺兩天,再不動都生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