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1)
,莫希又問道:“那以前來的文物專家,有沒有留下什麽結論,比如那些石俑是什麽年代的,做什麽用?”
“我們村裏有一種說法,陰兵從這座山借道,沿路是要征陰兵的,每次過的時候就會帶走一批人,那以前的人可能出于害怕,擔心自己的家人被陰兵帶走,就制作出一些石俑代替活人,讓陰兵誤以為找到了新兵,就不會找山下活人的麻煩了。”
老板将抽完的煙丢在地上,用腳蹬了蹬,繼續說道:“不過嘛,專家不這麽認為,他們覺得那些石俑,是古代的一種祭祀。”
莫希聞言點了點頭,這倒是很有可能,“分析出來是祭祀什麽沒有?”
“這個就沒有定論了,說什麽的都有,有說是祭祀山神的,他們在一片石頭上找到副圖,刻着個怪模怪樣的蛇怪,說那就是山神爺。”
“那蛇怪長什麽樣,能具體說說嗎?”
“石刻被專家帶走了,我是沒親眼見着,倒是聽我叔公說起過,那蛇怪身上有龍鱗,卻長着一張人臉,頭上還有四只角,尾巴後半部分因為石片斷了看不到,總之專家猜測說,以前這片因為經常降雨,導致洪水爆發、山石滑坡,人們認為這一切是山神爺所為,為了祈求風調雨順、免受洪災,就每年舉行祭祀,祭拜山神。”
這種猜測也合情合理,但還是沒能解釋石俑的存在。
“聽說古代人祭祀山神,是要用童男童女進獻的,莫非這裏是用石俑代替活人祭祀。”
羅旭已經掌握了和老板對話的訣竅,只要表現得無知一點,他就會說得更多,更詳細。果不其然,老板一聽就使勁搖頭。
“那哪成啊,據說山神爺是吃肉的,這不是欺騙麽,搞不好一發怒,整座山都震塌了。不過祭祀山神之說,有人也提出了異議,就是因為那些石俑,那麽多數量的石俑中,有文官有百姓,但最多的是士兵武将,他們身上穿着魚鱗铠甲,有的手裏還有兵器,像是駐守在山裏的軍隊,怎麽可能用全副武裝的士兵來祭祀,這是大不敬啊。”
“所以有人認為這裏像秦始皇的兵馬俑,也是一個陵墓嗎?”莫希開口道。
老板驚訝地看了她一眼,說道:“女娃腦子挺靈的啊,是有人這麽說,那你猜猜結果如何?”
莫希看向遠處的惑奪嶺,笑道:“自然是不可能,雖然我不是很懂風水,但也能一眼看出此地并非陵墓之選,古代墓穴風水中講究山水環抱,喜有水環繞,但是忌諱水穿過明堂侵入墳墓,這條河從山中流出,可是犯了大忌。”
老板佩服道:“專家也是這麽說的,說此地不具備成為陵墓的條件,所以那些石俑也并非用來陪葬。于是啊,就有了第三種說法。”
“什麽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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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術之說。”
莫希一震,不由得看向羅旭,後者抿着唇,神色也變得認真起來。
第126 容顏不老的秘密
從老板口中得知,國家文物部的專家通過對石俑硬度測試、風化程度以及服飾铠甲形制上看,判斷出石俑制作的跨度非常大,近期制作時間應該是唐宋元期,最早可能出現在上古時期。
先不管為何會存在持續數千年的石俑制作,上古時期,巫術祈禱與祭祀行為非常盛行,先民們會在播種、收獲、生命誕生以及戰争、災害……等情況下舉行巫術儀式,通過一定的形式祈求“未知神靈”眷顧,以求得順利、平安。
而那個時期,人們教化未開,祭祀的“神靈”并非如今人們所知的神靈體系,多是日月星辰、風雨雷電等自然存在。到了奴隸社會末期才逐漸形成規範的祭祀制度,《展禽論祀愛居》一文中,提及:加之以社稷山川之神,皆有功烈于民者也。及前哲令德之人,所以為民質也;及天之三辰,民所以瞻仰也;及地之五行,所以生殖也;及九州名山川澤,所以出財用也。非是,不在祀典。
春秋時期,除了日月星辰、金木水火土以及山川湖泊,人們還會對國家社稷、黎民百姓有功之人進行祭祀,例如炎帝的兒子柱,因其擅長種植谷物蔬菜,被人當做谷神祭祀,公共的兒子後土,則被當做土神祭祀。
但惑奪嶺雖然有着數量不少的石俑,卻并非某個具象神明的雕像,可以排除是為了祭祀某個人神的可能,那先民們會不會是祭祀某種奇特的自然現象,特意制作石俑來完成巫術活動,後代則一直模仿保持着這種儀式,才會有了各個朝代不一的石像。
由于年代久遠,又無史料可查,專家們缺少足夠的考古證據支持,惑奪嶺的石俑到底隐藏着什麽遠古文明信息,迄今依舊是一個未解之謎。
随後老板接到電話,說旅館有事便匆匆離去,莫希和羅旭則繼續在附近轉轉。
因為連日大雨,河水暴漲,水流湍急,他們想看看前方還有沒有沖下來的石俑。
“關于巫術祭祀的推測,羅大哥你是怎麽看的?”莫希問。
羅旭說道:“巫術行為是最早的祭祀,從原始社會就有,而且全世界幾乎都有這種活動,古希臘古羅馬就很盛行巫術崇拜,只是形式不一樣,因為種類繁多,千奇百怪,所以現在很難推測當時的情形。”
“對了。”
羅旭看向她,“你為什麽對這裏那麽感興趣?”
莫希沿着河岸走,腳尖踢着路面的石子,“因為高志奇臨摹的那副石刻,畫面傳遞的內容讓我有些在意,或許和我一直在找的某件事有關。”
羅旭也看過高志奇論壇發表的兩篇帖子,稍微一回憶,說道:“那副畫也有可能是他杜撰的。”
莫希看了過去,羅旭繼續說道:“除了他并沒有人見過那副石刻,村民們不知情,文物部只找到一片山神刻畫,而高志奇的畫裏描述此處幹旱,莊稼枯萎,人們祭祀求雨,來了一條獨角水龍降下大雨,又造成了洪水。後半部分很好理解,當時可能遭遇了龍卷風,但此處接近海岸,氣候濕潤,不太可能會有嚴重的幹旱,我來之前查閱過當地文獻,并沒有湖陽大旱的記錄。”
“萬一那副石刻是數千年的呢。”
莫希認真說道:“在歷史長河中,中原地區也曾經歷過大旱,1589年間,浙江也曾有過‘運河龜裂赤地千裏,河中無勺水’的大旱,或許在文字記錄之前,這裏也曾有過河竭井涸、寸草不生的大旱。”
“是有這種可能。”羅旭點頭,心裏微微有些奇怪。莫希在分析問題的時候總是很平靜,不管發生再大的事,似乎都有着與年齡不符的沉着冷靜,但剛剛的她,雖然用了“萬一”這個詞,但語氣是篤定的,聲音也比平日略高,這是人在試圖辯駁什麽的情況下會有的舉動。
羅旭覺得她其實是相信高志奇的,或者應該說她相信石刻內容是真的,她自己也說了在意,那她在意的是什麽,古代祭祀形式,那條獨角水龍,還是收服水龍的仙人?
正琢磨着,他神色忽然一變,不動聲色地靠近莫希,手指着遠方,似乎要給她看什麽,話語說的卻是,“八點鐘方向,有人在跟蹤我們。”
莫希心神一凜,之前她感覺到有人在附近,但沒想到那人竟然在跟蹤他們,或許是因為在想事情,但自己也的确大意了。
“繼續往前走吧,我有辦法應付。”莫希說道,迅速召喚出薄桐,以意念溝通讓它過去反跟蹤。
羅旭眼見着小鬼出現在自己面前,哪怕不是第一次見,依舊覺得神奇,費了老大勁兒才忍住追随着小鬼身影回頭的動作,那樣對方就會發現他們察覺了。
“這樣就可以了?”
莫希笑道:“它可以作為我的眼睛,沒有比這樣更省事的了,不是嗎。”
“簡直是上帝之眼,這在作戰過程中等于開挂啊!”羅旭啧啧稱奇,然後說道:“不過你居然能驅使小鬼,而且這小鬼好像挺通人性。”
“你不害怕嗎,大多數人都認為養小鬼是邪術。”
“哪有什麽邪術正術,法術沒有正邪,人心才分善惡,就像我們巫蠱之術,可以殺人也可以救人,不過對于大多數人而言,巫蠱之術都是害人的。”
“哈哈,這方面我們倒是挺像。”
“是很像,我與蠱蟲相伴,稍有不慎便會被反噬,你則鬼物伴身,也會受到陰氣侵蝕,這會縮減自身陽壽。”頓了一下,羅旭意有所指地說道:“以你和陳夜禦的關系,他一定勸阻過你吧。”
莫希微怔,“小陳哥确實勸阻過的,不過我的情況有些特殊,而且……我也有解決陰氣的辦法。”
羅旭意外的覺得她說到後面有些女兒家的害羞,心裏莫名,有解決辦法是好事,害什麽羞啊。
“那就好,再強大的法術,若是傷其己身,還是盡量少用。”
莫希隐約覺得他話中有話,不由問道:“羅大哥,剛才你說小陳哥得知一定會勸阻我,為什麽這麽說?”
羅旭驚訝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又想到什麽,嘆了口氣說道:“看來他沒有和你提及過,也是,過去那麽久又是傷心事,一般都不會主動提起。”
莫希卻被吸引了注意力,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麽,是小陳哥過去經歷的事嗎?”
羅旭緩緩點頭,“其實這件事圈子裏的人都知道,一些無關緊要的細節告訴你也沒什麽。”
他掏出支煙,點上吸了一口,目光看着遠方陷入了回憶,“那是三十年來圈內最大的行動,聚集了當時華夏很多有名人物,玄門中人,道家方士,佛門高僧,考古學家以及一批相關科學家,當時我還只是一名初出茅廬的古生物研究生,以導師的助手參加了這次行動。”
莫希十分震撼,彙聚各方人士組成規模如此大的行動,到底是因為什麽事?
“很抱歉,行動的具體內容我不能說,因為這項行動被列為一級機密,我現在身處部門,有些事不能從我嘴裏說出來。”
說到這,羅旭頗有深意的看了莫希一眼。
莫希立即會意,羅旭是在暗示她,如果想知道可以從陳夜禦,或者其他不受部門限制的人身上打探,他只能說些無關緊要的細節。
“那次行動,陳夜禦第一次以符箓派世家陳家繼承人的身份露面,陪同父親陳蔚參加,同行的還有他的雙胞胎哥哥陳天昊,可惜的是這次行動以慘敗告終,折損了不少精英,我和導師以及一些科學家在後方堅守,沒有遇上最危險的局面,但也是九死一生險些走不出沙漠。”
提及往事,羅旭仍覺得一切歷歷在目,神色有些哀沉,“那次行動,由玄門衆人打頭陣,所以他們損失最為慘重,為了對付一種棘手的蟲子,衆人聯合布置大陣,但中間出了岔子,陳蔚受到攻擊當場身亡,且……後來陳天昊為了救陳夜禦,不顧自身安危使用了一張逆天符箓,結果身體沒能撐住,至今仍昏迷不醒。”
羅旭中間說陳蔚受襲死後,且什麽後面的內容沒有說出口,或許他覺得不應該由自己來說,所以省略了,莫希也沒有追問,她只是覺得很難過,沒想到溫潤平和的陳夜禦,竟然有着這麽痛苦的過去,父親在身邊死去,哥哥為了保護自己而重傷昏迷,無論哪一個都足夠讓人崩潰,但他經歷了這些,卻能把傷痛掩藏在微笑之下,不論是誰都能溫柔以對,真的很不容易。
“小陳哥總是進山采藥,莫非他是為了煉藥治療自己的哥哥?”
“是啊,算下來都二十一年了,我們都覺得醒來的可能性不大,但陳夜禦一直堅持,說什麽也不放棄。”
莫希先是唏噓心疼,随後反應了過來,瞪大眼睛驚道:“等等,羅大哥,你剛才說過去多少年來着?”
“二十一年啊。”
“呃……這麽說,小陳哥當時才幾歲就跟着去了?他的雙胞胎哥哥還是個小不點,就能使用逆天符箓!”
羅旭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很是精彩,最後忍不住笑道:“你以為你的小陳哥現在多少歲?”
“大概25左右吧。”見羅旭嘴角又忍不住往上翹,莫希又加了一句,“最多不超過30歲。”
羅旭搖着頭笑,“那張臉果然具有欺騙性啊,其實當時他已經16歲了。”
“16加21……”莫希到抽了口涼氣,震驚到話都說不清楚,“那那……如此說來,小陳哥現在已經37歲了!”
羅旭好笑地點頭,“是的,他只比王算子小一歲。”
呃--
莫希心情簡直五味雜陳,一邊有種震驚的荒唐感,一邊又為王胖子感到悲哀,原來他才38歲啊,自己一直以為他四十多歲了,真是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
“怎麽會這樣,他練了什麽神功,莫非已經築基有成,踏上仙道,方才駐顏有術?”
“什麽亂七八糟的,你仙俠劇看多了吧。”羅旭覺得好笑,解釋道:“那是因為陳天昊出事後,陳夜禦一直在嘗試各種藥,希望能讓自己的兄長醒來,為了保證藥性對人體無害,每次他都是親自試藥,我聽王算子說,好像是有次他弄錯一味藥,喝過之後樣貌就沒怎麽變。”
莫希震驚,還能這樣,不知是什麽藥,還有沒有?容顏不老這對一個女人來說太心動了。
“你別想了,要是有那種藥的話,陳夜禦早被人大卸八塊了,那不過是一種歪打正着,無法複制的。”
羅旭的話立即給莫希潑了一盆冷水,她立即反應過來,他的話不是開玩笑,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連她聽後都十分心動。長生不老一直是人追求渴望的事,長生做不到,哪怕不老也足夠誘惑啊!
這要是被心懷不軌的人知道了,恐怕陳夜禦安穩的日子也到頭了。
她忽然就驚出一頭汗。
看見她的反應,羅旭就知道她想通了事情的關鍵,說道:“他無意中吃藥不老的事,除了王算子師徒,也就你我二人而已,所以切不可對外再傳。”
莫希點頭,然後糾結的說道:“可是,他的年齡不是秘密吧,那張臉還是挺招搖的。”
“外人只要不知情,随他們怎麽想,大不了就說去韓國拉皮了。”
莫希嘴角猛抽,羅旭這借口倒是挺能圓的,只是拉皮這種事,怎麽都無法和陳夜禦結合在一起。
随即羅旭又說道:“其實也不是不會老,這麽多年來他還是有些變化的,只是比常人老的慢而已。”
莫希點點頭,這倒是比較符合常理,又不是吃了防腐劑,完全不變就有些恐怖了。
“那後來,為什麽小陳哥成了王胖--呃,王大師的師弟呢?”
“他算什麽大師,胖子叫得好,貼切!”羅旭難得地開了個玩笑,接着說道:“其實圈子裏歷來實力為尊,捧高踩地也是常事。陳家是正統的符箓派世家,玄術不凡,還有高超的制符本事,本來就引人嫉妒眼饞,陳蔚死後,陳家就沒有主心骨,一些人用盡手段逼陳夜禦交出制符方法。王算子的師父與陳蔚乃忘年交,不忍見故友之子受人欺淩,這才收了他為徒,以自己相脈大師的身份給他一個依靠。”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陳夜禦入相脈大師門下,行的卻是山字脈法術。
“如今他們師父已經不出山,相字脈的傳承都交給了王算子,但這一脈歷來有些三弊五缺,陳夜禦經常提醒王算子少給人看相,就怕他沾染上大因果,所以我才想着他肯定會勸阻你,我們會的這些手段,都是一柄雙刃劍,用不好就會傷及己身啊。”
羅旭感嘆道,莫希沉默下來。
此時天氣已經漸漸放晴,陽光從雲層中穿透下來,反射在濕漉漉的地面,亮得晃眼睛。
兩人從河邊折回去的時候去了歙硯工作室,旅店老板之前打過招呼,老師雖然不在,但工作室還是有人能接待的。
莫希直接讓他們講最好的歙硯拿出來,仔細挑選。
由于未售出的歙硯不能研磨試用,所以只能靠看、摸、聽來感受。看其紋理、雕刻工藝,挑選出自己喜歡的,然後用手撫摸其質感,是不是足夠瑩潤細膩,再扣指輕敲聽聲音,歙硯硬度高,上佳的硯石聲音铮铮作響,類似金屬般清脆。
工作室的人一看她的手法,就知是個懂硯的行家,介紹起來更賣力了,把幾方得意之作都拿出來。莫希一眼相中一方名為“清風朗月”的硯臺,沒有還價直接刷了卡帶走。
她打算買下送給陳夜禦,不是因為聽了剛才的故事可憐他,而是從見到那方硯時,她就覺得特別适合陳夜禦,雖然沒見過他寫毛筆字,但莫希就有這種感覺,這方“清風朗月”與他的氣場非常契合,像是量身定做的一樣,而且一直以來他也幫了自己很多,莫希覺得把這個作為謝禮很不錯。
之後羅旭繼續在村裏繞繞,打探點別的消息,莫希則先回到旅館。
老板和老板娘在院子裏忙,趁這會天晴把床單被套這些拿出來曬,看到莫希手裏的木質硯臺盒便暗自擠眼睛竊笑。
莫希裝作沒看見,羅旭說起過,老板帶客人去工作室買硯,若是最終确定交易,他們也會拿到一筆抽成,算是介紹費。不過莫希不在乎這些,買到這方硯她也很高興。
回到房間後,她本想給陳夜禦打電話,想多了解一點二十一年前的那件事,拿起電話又覺得直接問太突兀,幹脆放棄,打算下次見到他的時候再問好了。
把硯臺放好,她來到窗邊拉開窗簾,好讓陽光射進來驅走房間裏潮濕的氣息。
昨天唐瑾沒有打電話來,據說今天要飛去巴拿馬追查“十殿”的一筆款向,也不知到了沒。
兩人已經分別一段日子了,說不想是假的。莫希靠着窗邊的桌子,撥出唐瑾的號碼,可惜手機裏很快提示對方關機。
難道還在飛機上,所以關機了?莫希撇了撇嘴放下電話,心裏有些失落,轉身之際--忽然瞥見窗外有個可疑的人。
旅館對面是個小賣鋪,門口堆着冰櫃和投幣玩的搖搖椅之類的玩具,一些大人帶着孩子在哪曬太陽。就在剛才,一個戴蛤蟆鏡的男人從裏面走出來,兩鬓灰白,但臉很年輕,也不知是故意染成那樣特立獨行,還是天生的。他手裏拿着包煙,正往錢包裏塞找的零錢,然後随意地擡頭看了一眼,正好對上二樓莫希的窗口。
那一眼并沒有停留,似乎只是漫無目的視線掃射,接着他就掏出煙叼着走了。
但莫希卻在那不經意的一瞥間,察覺到了一股欲蓋彌彰的味道。
正常情況下,人在無意中和陌生人目光對視上,通常會有兩種反應,一是尴尬地迅速移開,二是會愣一下,然後再裝作若無其事地移開。
剛才那人明明與自己有過短暫的目光相接,卻輕飄飄地移開了,這種像是沒看見一樣的反應,恰恰說明了一件事,他是特意往對面的二樓窗臺看去,并且知道那裏有什麽,事先有了心理準備,才會在忽然看見個人的時候做出“假裝沒看見”這種反應。
這個人明顯不是尚家村的人,那麽他來到這裏是巧合,還是因為自己?
剛才她之所以和羅旭分開行動,就是想看看之前跟蹤他們的人究竟目标是誰,如今薄桐不在附近,說明跟蹤者并沒有尾随她而來,很可能是繼續跟蹤羅旭,或者去了別的地方,這個只有等薄桐回來才能确定。
但莫希沒想到的是,旅館附近居然還有人在監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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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 進山
莫希非常不喜歡這種被人監視在眼皮底下的感覺,她一直信奉的行事規則便是主動出擊,不一定要和對方正面沖突,那是下策,她只需做點什麽讓自己處于不那麽被動的局面即可。
在墨家這種以實力為尊的地方,夜習的時候都沒有人願意和墨雪螢組隊,她能夠以殘魂的微末力量活到十九歲,靠的就是事前謀劃,利用時間地點環境創造對自己有利的條件。
在此之前,需要先做出最壞可能性的分析,假設這些人是事先到的尚家村,那他們極有可能和高志奇失蹤有關,綁架一個大活人并帶到偏遠山村,連諸葛家都沒能尋到線索,那絕非一般人可以做到,這樣的對手很可能人數衆多、擁有殺傷性武器,兇惡殘暴不好惹。
其次,若簡七中的蠱也是同一批人所為,那說明他們中有個很厲害的巫師,羅旭也說過,巫術種類繁多千奇百怪,對方可能都不需要打照面就能出手毒害,需要打起十二萬分精神應付。
最後很重要也是莫希目前能利用的一點,是對方派人監視他們,沒有直接上門交涉,也沒有使用太強硬的手段,選擇監視說明對方很在意他們的行動。
這一次莫希的目的是惑奪嶺,對方既然綁走高志奇,那多半目的一致,這種情況下便有了沖突,監視可以理解成兩方面:
對方在提防,不想己方行動被打擾,一旦他們動身就會受到阻礙,比如上山的路上遭遇不測;
對方在觀察,揣摩他們的意圖和實力,同時在考慮是否利用合作。
不管是哪種情況,在人數懸殊的情況下,他們都處于不利局面,所以莫希要做的便是以靜制動,逼對方露出馬腳,摸清虛實才能實際應對。
傍晚羅旭回來後,莫希把自己的打算和他說了。羅旭神色有些鄭重,沒想到只是來山上考察也會牽扯出別方勢力,不過他同意莫希考慮的,冒然行動只會陷于不利,畢竟這裏天高皇帝遠,一旦上山遇到什麽真不好說,總歸還是村子裏相對安全。
于是第二天,兩人依舊在村裏閑逛,像普通觀光客一樣參觀制硯過程,莫希又買了一方小巧的歙硯,雖然沒有華麗的裝飾刻紋,但勝在實用,畢竟真正使用和用于收藏對硯臺的要求是不一樣的。
還見到了頭天沒能遇上的尚遠江老師,老人家已逾花甲之年,精力大不如前,但每日還是會堅持刻硯兩三個小時,他說起古代關于硯臺的趣事,莫希都能附和幾句,甚至引申出別的故事,兩人交談甚歡,尚遠江老師還盛情邀請他們一起吃飯。
兩人也沒推辭,用過午飯後羅旭跟着采石人去參觀硯坑,莫希繼續陪同老人聊天,說到興起處,老人拿出一方硯臺,親自磨墨,孩子氣的要莫希露兩手。
莫希無奈,執筆微一沉吟,寫下宋朝趙抃的歙硯詩。
君家歙溪邊,自采歙溪石。刓磨清泉根,刳斬紫虬脊。
羅紋洗瑩致,蛾眉隐纖直。叩聲清而長,觸手生汗液。
一筆而下,行雲流水,落筆如雲煙,沉靜而閑适,沒有任何現代年輕人的浮躁之氣。
尚遠江老師看得啧啧稱奇,直說難得,對着莫希好一番誇張,說要把這副字收藏起來給後代以及學徒們觀摩,讓他們學習莫希身上的不驕不躁,心平氣和。
次日,莫希被請去村裏的歙硯堂做客,那是個類似于交流中心的地方,聚集着不少喜歡歙硯的人,有村裏的本地人,還有慕名而來的游客,莫希在尚遠江老師的大力舉薦下,用歙硯研磨,現場寫了字,又畫了幅寫意蘭花,博得滿堂喝彩。
人群中,莫希注意到那個兩鬓斑白的男人也在,拿着相機不斷拍照,和其他游客無二致,但按下快門的頻率過快,不停的來回走動,說明對方心裏充滿焦躁。
試探得差不多了,莫希心裏有了一點猜測,她應下尚遠江老師明天去家裏吃飯的邀請,然後回到旅館,羅旭坐在院子的陰涼處,不知從哪兒翻來本雜志看得津津有味。
莫希也拿了木凳坐過去,随意的低聲說道:“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對方今晚就會有所行動。”
羅旭點點頭,他之前去硯坑參觀時,遇到了守山人。自從國家文物部來考察過後,雖然沒有解開石俑存在的謎團,但還是把附近保護了起來,安排了一位守山人,一來是避免重要的文物遭到破壞,二來也是因為林子深處異常危險,怕有人不小心進去枉送性命。
近年來登山、探險等戶外運動火爆,走進深山感受大自然的驢友也日趨增多,但在不熟悉地形以及突預暴雨山洪等情況下容易遇險被困,甚至死亡,所以山腳很多地方都有明顯的警示标語,但依然阻擋不了驢友的腳步。
守山人說尤其這一個月來,來到惑奪嶺探險的人成倍增加,給他的工作帶來了很大負擔,山那麽大,他又只有一個人,哪怕不間斷巡視也阻攔不了所有人。好在惑奪嶺比較詭異,大多數人在山邊邊轉悠一圈就吓得跑出來,只要不深入就不會有太大問題。
不過他還提起一件事,大約七八天前,有十多人組成的背包客在山腳的河流邊安寨紮營,在雨季這樣做很危險,即便不爆發山洪,只要從山裏沖下大點的石頭樹幹也很危險,所以他特意過去提醒讓他們立刻離開。
但那些人不聽,甚至還揮拳威脅他,守山人說裏面有些大個子老外,他怕那些人嫌礙事揍他,便也沒再管,反正已經盡到了提醒的義務,有些人要作死也沒辦法。
原本以為他們只是暫時在那住一晚,結果第二天天亮後,河邊的帳篷都不見了,從腳印看出這些人竟然上了山!
這可壞了,先不說他們會不會動山裏的石俑,在這種天氣進林子可是十分危險的,守山人趕緊進山尋找,結果驚恐的發現他們竟然直接走進了林子深處,那地方即便是他也不敢深入的,只好折回來報告了上面。
因為連續下雨,又沒有接到失聯報案或者求助信息,上面來人了解了一下情況就走了,他自己忐忑了幾天,生怕會在河裏見到人的屍體,結果一周過去也沒事才漸漸放下心來。
他是放心了,羅旭卻從中嗅到了某種危險,這其中有人為因素,也有自然因素。他把這個消息告訴莫希後,兩人一琢磨,猜出了某種可能性。
這晚,一個不速之客突至,證實了他們的猜想。
那時剛吃過晚飯,兩人在旅館一樓和老板夫婦嗑着瓜子聊天,突然推開門走進來三個男人,二話不說就讓老板和老板娘上樓回避。
老板剛說了句“你們什麽人,幹嘛呢”,就被來人冷冰冰的瞥了一眼,他從沒見過這麽陰冷的眼神,像是山裏的毒蛇一樣,當即吓得愣住。
老板娘哆哆嗦嗦的說:“你們別……別亂來啊,不走我叫人了!”
其中兩人就想過去拉他們,莫希開口道:“尚老板,他們是來找我的,沒事,你們先上樓吧。”
“來找你的?”老板愣住,見莫希二人神色不變,心才放下些來,“那……那你們聊,有事再叫我。”說完便拉着老板娘上樓去了。
他們上樓後,其中一人守在樓梯口,另一人退至大門口,剩下的那人才邁開腿,坐到原本老板坐的的小板凳上,見對面的兩人都異常平靜,一人翹着二郎腿抽着煙,另一人悠哉悠哉地磕着瓜子,他似乎是笑了一下,然後說道:“兩位似乎對我的到來完全不意外。”
莫希笑道:“這三天除了睡覺,你們幾乎形影不離,這有什麽好意外的。”
和他們對話的正是那個兩鬓斑白的男人,今晚他沒戴墨鏡,近距離看還是能看出眼角的細紋,年紀可能在三十五左右。聽了莫希的話,他又笑了一下,“原來被發現了,我還以為僞裝得不錯。”
不得不說,這種自嘲的口氣是能讓人放松警惕的,但莫希不敢大意,交涉過程一旦松懈就會被對手找到突破口,她需要随時保持警惕。
“不僅如此,我還知道第一天跟蹤我們的是他。”莫希下巴朝站在門口的人點了一下,“第二天他去跟蹤羅大哥,然後是另一個人跟蹤我的,不過沒在這裏,大概在村尾那頭的旅店吧,那裏三人留守正好可以鬥地主。”
莫希說的漫不經心,男人則瞳仁一縮,身體不由得直起,這是一種防禦戒備的動作。
跟蹤被發現并不奇怪,如果他們沒有察覺,自己反而會覺得失望,但明明兩人的所有舉動都在眼皮底下,根本沒機會反偵察,又是如何得知那麽具體的事情,精準地說出了他們的人數,連幾人愛打牌鬥地主這種私密事都知曉,莫非暗中還有他們的人?
這些自然是通過薄桐得知的,巫師不在其中真是萬幸,不然莫希可拿不準對方會不會發現小鬼的存在。
“我真的很好奇,你是如何得知這些事的?”
見成功引起了對方的注意力,莫希放下瓜子拍了拍手,莞爾一笑,“我知道的還不止這些,不然你也不會出現在這裏。”
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