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
現。
“對不起，這次是我失态了。”莫希想着要不要說點什麽解釋下，不然也太奇怪了，因為一千多年前的神秘事件激動成這樣。
但陳夜禦從來都是善解人意的，他不會追着問別人不想說的事，重新讓服務員換了壺熱茶，然後給莫希倒了一杯，溫和體貼地說道：“喝點熱的，想吃東西嗎？我看菜單上提供點心。”
莫希被他這一打岔，剛生出的擔心也煙消雲散了，她抿了口茶，笑道：“不了，喝茶就行，留着肚子等晚上我請你吃大餐。”
陳夜禦笑了，“好，早知道我就不叫茶了，免得水喝多了吃不下。”
莫希心裏還牽挂着剛才提到的事，将一杯茶喝完後，把玩着小巧的茶杯，說道：“小陳哥，你剛才說一同消失的，還有些神秘玄術家族，有些什麽家族？”
陳夜禦搖頭，“修真派系的突然消失，本就是件很有争議的事，有人甚至不相信其存在，千年來也是衆說紛纭，很多傳言都是以訛傳訛，當不成真，我知道的也就那麽多，不過……倒是有個門派可能和你要找的人有關聯吧。”
莫希趕緊問：“什麽門派？”
“三堂派！”
“三堂派！”莫希嚯的站了起來，發現自己反應太大，又坐了回去，語氣急促，“這是我托你師兄幫查的門派，有消息了是不是？”
“嗯，我來之前，師兄托我将查到的信息轉告給你。”
随後陳夜禦說起了這個三堂派。
無獨有偶，此刻通過卧梅寺的慧能大師，唐瑾也得知了三堂派的事。
卧梅寺是雲城香火最旺的寺廟之一，位于離城約三十公裏的萬松山，寺宇隐藏在煙樹蒼茫中，閣樓高聳，鐘鳴香繞，古跡荟萃，人傑地靈。
山門正中的高大建築是正殿，旁邊有塊石碑刻有“靈境”二字，院門高聳，殿裏供有釋迦牟尼、文殊、普賢等佛像。兩側為配殿，北為禪房，南為和尚休閑之地。正殿後，依次向上有四臺，各臺也建有廟宇，天王殿、龍王殿、觀音殿等香火最旺。
此刻的龍王殿內，唐瑾和慧能大師相對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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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過資料收集，得知卧龍寺裏有幾個新廟是唐家出資建的，于是唐二少以再出資建廟為由，順利見到了慧能大師。
“施主，你看外面的池子，泾渭分明，但佛看人沒有分別，好與壞是因貪、嗔、癡、慢所招感而來。你所說的那人，即便是害了人，在我眼裏與你沒有分別，一切從因果中來，也會還報在因果之中。”
但龍王殿的院前有一池泾渭分明的水，以中心的東西走向為界，北邊的池水清澈見底，南邊的池水渾濁不堪，相互連通但濁不變清，清不變濁，且夏不幹竭，冬不結冰，乃是卧梅寺的一大奇景。
但唐瑾此刻沒心情看，無論都不接受慧能大師那句“在我眼裏與你沒有分別”，他明明帥得那麽超凡脫俗，怎麽會和個縱鬼殺人犯沒分別！
“大師，禪理咱就不說了，再加蓋一座廟，兩座你滿意了吧，快告訴我那人來找你說了些什麽？”
慧能大師滿意的捋了一把花白的胡子，說道：“他是來打聽一件事的。”
這老和尚終于開口了，唐瑾凝眉，“什麽事？”
“一個道教門派，三堂派！”
唐瑾驚訝道：“道教門派？怎麽找和尚來問！”
慧能大師立即吹胡子瞪眼睛，“怎麽？看不起和尚我啊，那你去找道士打聽吧！”
唐瑾都快被這得“道”高僧弄得沒脾氣了，立即賠笑道：“哪能呢，我們唐家投建的廟宇，自然是最好的，大師您更是在世活菩薩，救苦救難……”
大師一聲“阿彌陀佛”打斷他滿嘴跑火車，瞪了他一眼，然後擺出高僧的樣子說道：“其實我早年間，和三堂派老郭子是熟識。”
老鍋子！
唐瑾皺眉，這是什麽奇怪的道號，莫非那人喜歡背鍋？不過聽說叫什麽子的道士都很厲害，像陳夜禦那種沒道號的，完全不值得一提。
慧能大師微微眯着眼，陷入了回憶中，“不過我們也有半個世紀沒見面了，若他還活着，估計得有一百三四十多歲了吧，所以肯定是死了。”
唐瑾：“……”好想問大師年庚！
“唉，一個舊友死了，也不回來看看我。”大師悲悲戚戚。
唐瑾：“……”讓個死人來佛門重地，不會被佛光劈散麽！話說你們真的是朋友？！
大師絮絮叨叨，像個普通的老人一樣說了很多回憶，在唐瑾聽來就是沒用的廢話，聽得他昏昏欲睡，終于明白為什麽那天目标07在這裏待了半天時間。
好半天，大師才繞回了正題，“三堂派，建于明代中期，創始人元茂中，道名常修，別號修真道人，據說當時道觀裏有清淨堂、離境堂、戒律堂，所以稱為三堂派。”
唐瑾不解，“那壞人打聽這個做什麽？”
“他為什麽打聽我不知道，但可以說與你聽。”慧能大師捋着胡子，悠悠說道：“三堂派的創始人常修道人，自稱得了青玄派傳人的指點，一心想要修道成仙，但明代那個時期，早期的修真派系早就不複存在，沒人把他的話當真。但常修雖然沒能成仙，卻活了一百八十多歲！”
唐瑾驚呼，“一百八十多歲！真的假的？”
“是真是假已經無從考證了，但我那舊友老郭子，是确定他那創派師祖活了那麽久的，因為他們那一派，若非得病有災，壽命都很長。”
“那照你這麽說，那位老鍋子……道長，很可能也活着。”
大師嘆了口氣，說道：“道家善于修道養生，強身煉體，壽命比常人久很正常，但他們那一派，主要得益于一張藥浴古方！據說常修道人從那位青玄派傳人中得了些東西，那張藥浴古方便是其中之一。”
“那壞人的目的便是那張藥浴古方！”唐瑾恍然大悟，同時心裏跳出“人體實驗”四個字！如果目标07和“十殿”是一夥的，那他的行為就非常好猜測了。
慧能大師點頭，“不錯，他要尋找的便是那張古方。三堂派可謂是成也古方，敗也古方，清末年間道觀被毀，人也死的死傷的傷，據說古方就是那時被搶走的，老郭子的師父帶着他出門歷練，才躲過了一劫。”
“古方被搶走了？老鍋子還有備份嗎？”唐瑾問。
慧能大師無語地看了他一眼，“那古方可是三堂派的聖物，除了掌門別人連瞧一眼的機會都沒有，這種重要的東西怎麽可能有備份，連老郭子的師父都不知道，他怎麽會清楚。”
唐瑾皺眉，“既然都被搶走了，為什麽隔了那麽久，還有人打聽這事。”
“江湖傳言，真真假假多了去了，有心人想要找，自然不會放過每一個線索，但找我是沒用的，我雖然和老郭子舊時有過交集，但很多事他自己都不知道，何況我。”
此時唐瑾還不知道，大師口中的老郭子，便是他們在陰市見過的執法者，他給大師留下了衛智宸的聯系方式，說建廟宇的事聯系他，然後就離開了卧梅寺。
而莫希在聽完三堂派的事後，不僅沒有解開謎團，反而更加困惑不解了。常修道人自稱是受了青玄派的指點，并得到了一張藥浴古方，這裏很好理解，青玄派弟子自入門後，每日必泡藥浴，外面珍若至寶的藥方，對他們而言稀松平常，其後人擁有一張古方不奇怪。
奇怪的是，郭老說過，玉筆架也是建派之初就有了，說明玉筆架也是常修道人之物，但其中的封靈術卻是墨家特有的法術，青玄派弟子是不會施展的，二者是怎麽湊在一起的呢？
“對了，師兄要我提醒你，他在查三堂派時，好像也有別人在查，還說三堂派的傳人早就銷聲匿跡，但他有個以前認識的人就在雲城，想要問更多的消息，可以去卧梅寺找慧能大師。”
聽了陳夜禦的話，莫希一怔，卧梅寺的慧能大師，不正是唐瑾今日要拜訪的目标，她腦子裏靈光一閃，好像抓住了什麽，藥方、收魂……藥方主要的功能是淬體，黃嘉浩的屍體被無情抛棄，但魂卻被回收了，經王大師推算，他确實八字全陰，即陰年陰月陰時出生的人。還有那些死于事故中被帶走的魂魄……
莫希呼吸忽然急促起來，“小陳哥，關于彼岸花酒吧裏的陣法，你能看出是什麽陣法嗎？是不是聚陰陣？”
陳夜禦顯然不太認同，“現場确實有少許陰氣洩露，但從周圍環境來看，不像是聚陰陣。”
莫希杵着下巴，鼻頭好看的皺了皺，“也是，若是聚陰陣，薄桐進去後不應該被傷害，反而會功力大增才是。”
陳夜禦擡眼，“你說的這個是怎麽回事？”
莫希将薄桐跟蹤安從，然後受到襲擊，魂力衰弱的事說了一遍。
陳夜禦聽完開始思考，把各種陣法都梳理了一遍，忽然想到了什麽，“我知道了！是拔陰陣！”
墨家的術法中并沒有這個陣法，所以莫希不知道，但在道術中，有個對付惡鬼的釋艮陣。據說這個陣有個先前步驟，便是用純陽之物擺出一個“拔陰鬥”，然後将被惡鬼附身的人置于陣眼，這樣地下的陰氣吸攏過來後，會自動進入被上身人的身體。當外來陰氣超過惡鬼自身時，惡鬼便會以為有更厲害更不好惹的存在要占據這個身體，于是識相地乖乖走人。
這其實是個殺敵八百自損一千的法子，因為陰氣進入人體，本身也是非常傷害身體的事，輕的會大病一場，常年身體虛弱，重的可能直接一命嗚呼。
不過後人從“拔陰鬥”中得到靈感，創造了“拔陰陣”。
依舊是用純陽之物擺陣，可以将陣法內的陰氣都吸出來進入陣眼，這在與惡鬼對戰時，可以盡可能的削弱其力量，創造對自己有利的作戰環境。
陳夜禦說道：“如果是拔陰陣的話，就很好理解為什麽你的小鬼進入後力量被削弱，還有我們感覺到陰氣，卻不想聚陰陣那樣鋪天蓋地，因為陰氣都被注入陣眼了。”
“可是哪來的那麽多陰氣可以吸……”說到這兒，莫希霍然站了起來，臉色急劇變白，眼裏閃着出離的憤怒，“那些被收走的魂魄！該死的！那些人簡直是惡魔！”
陳夜禦也勃然變色，如果從死去的亡靈下手，那被吸走陰氣，等于魂飛魄散，徹底失去輪回的機會了。
斷人輪回，還是那麽多人的輪回！這罪孽太深重！陳夜禦簡直不敢想象會有這麽無知無畏的人！
“我等不了了，必須速戰速決，拖下去只會讓更多的人受害！”莫希拎起包，直接出了茶館，她有些後悔一直拖拖拉拉，要是昨晚就破了那個陣法，說不定還能拯救那些無辜可憐的冤魂。
陳夜禦付了茶錢，匆匆忙忙追着出來。
“你不會直接找上門吧，那些人是有組織的犯罪，你面對的不是鬼，而是比鬼還恐怖的人，別沖動！”陳夜禦拉住了她的胳膊，好言勸道。
“放心，我還沒笨到逞個人主義。”莫希神情已經恢複平靜，“只是不能再等下去，我必須把這種情況告訴警方，他們若是還不動手，我就用自己的方式來。”
陳夜禦還是不放心，還是緊抓住她，“你自己的方式？你打算怎麽做？”
“以牙還牙，以鬼治鬼咯！”莫希眼眸閃過一道鋒銳的冷光，“我基本猜到陣眼是什麽了，對方用鬼物制造死亡，那我就用鬼物破了他的陣！”
陳夜禦被她突然迸發出的氣勢震到！
第一次在唐家見到她，輕輕松松搞定了惡靈，舉手投足都透着強大的自信，那是陳夜禦第一次對人刮目相看。
之後在古井下鬥餓鬼，她明明比自己年紀小很多，卻有種不可忽視的高人風範，臨危不懼、智勇雙全，強大地讓人驚嘆！那是陳夜禦第一次自慚形穢，第一次因為不想被小看而拼盡全力。
後來在慈善拍賣會上，她穿着小禮服，化着精致的妝，美豔不可方物，淺笑着叫他小陳哥。那是陳夜禦第一次心動，但他只是笑着看她和唐瑾嬉笑怒罵，覺得這樣看着她就好。
再後來，聽說她去了豐南後，他也不知道為什麽也跟着去了，就是從那時起，他覺得她變了，眼裏總是藏着笑，整個人柔和了很多，身上那種遺世獨立的孤寂沒有了。是因為唐瑾吧，他想着，覺得這樣挺好，便與他們分道揚镳，獨自去了長白山深山。
他的自制力向來很好，以為自己想得明白便能做得到，面對師兄的質問，他坦然平淡的說“我只是把她當妹妹”，但卻中斷了手上的工作，搭乘最早的飛機，來到下着暴雨的雲城。
暴雨沖掉了他試圖打電話的手機，也讓他逐漸冷靜下來。
再幫這一次，他想着，之後就回歸以前的生活，還有自己需要做的事，不能再被莫名其妙的情緒控制了。
然而等見到她，他又失控了，哪怕面對自己生死都能古井無波的陳道長，卻因為擔心某人沖動之下做出不理智的行為，急得脖子上的青筋都突出來，執拗地拉着她不放手，“我不知道為什麽你可以驅使鬼物，但與鬼為伍本身就不應該，先不說鬼物的負面情緒會影響人的意志，長期下去身體也會受不了，陰氣對人的傷害你難道不知道嗎！”
莫希被堵得語塞，她怎麽會不知道，但現在已經沒有回頭路了，除非她完全忘記墨雪螢的過去，否則再來一次，她還是會選擇重操舊業！
因為有能力救而選擇視而不見，她做不到！
比如現在雲城發生的事，讓她就此收手，回去過自己的日子，可以嗎？或許是可以，但她做不到，受不了良心的譴責，也逃避不了自己的職責。正是做不到，她根本沒有選擇，只能一條路繼續到底。
“呦！你們倆在幹嘛呢？”
一個戲谑的聲音在身側響起。
第108 借屍還魂
莫希和陳夜禦怔住，側頭對上一張慘不忍睹的爛臉。
“啧啧啧！這才幾天，你怎麽又換了個對象！”溺死鬼濕噠噠的飄過來，圍着二人轉了一圈，然後視線定格在陳夜禦身上，“呀！大發！你也看得見我！”
“你胡說什麽！”
莫希瞪向溺死鬼，手臂不自然地動了動。
陳夜禦這才發現自己還抓着她，趕緊松手，看向溺死鬼說道：“此時尚為白天，你怎麽就現身了，不怕日光嗎？”
“我無聊啊。”
溺死鬼孩子氣地甩着泡得發脹的手臂，仿佛擺動的是裝滿水的海綿一樣，水花四濺－－雖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水，但莫希和陳夜禦還是下意識後退避開，這一舉動惹惱了溺死鬼，他惡狠狠的沖到莫希面前，露出猙獰的表情，“你不是說要來陪我說話麽，騙子！我要拉你做替死鬼！”
莫希此刻心情不好，沒耐心哄騙失憶鬼，立即吼回去：“你是不是又想找死！”
溺死鬼被她突然變臉吓了一跳，身影瞬間後退了好幾米，嘀咕道：“我本來就死了。”
接着他看向陳夜禦，大概覺得這人比較面善，立即重整旗鼓，故技重施，沖到面前兇他，“小子，既然你看得見本大爺，就賞臉讓你賠我吧！”
陳夜禦好歹是個道士，竟然被個鬼點名作陪，簡直哭笑不得，他慢慢地掏出一張符箓，說道：“陪你不是不行，但要按我的方法來。”
符箓上的氣息讓溺死鬼非常恐懼不安，尖叫着又退了幾米，忌憚地看着兩人，暗想這兩人都不好惹，硬的不行，只好來軟的了。
“嗚嗚，我好可憐啊，為什麽人家為人我卻為鬼，而且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躺在陰冷的水裏，好冷好冷，沒來水裏之前，也時好冷好冷……”
莫希原本擡腳走了，忽然聽見這一句，立即停了下來，問道：“你說什麽，難道你的屍體還在水裏？”
溺死鬼見她停下來，立即點頭如搗蒜，上前說道：“是啊，我的屍體一直在水裏，那裏好黑好冷，還有蟲子咬我。”
莫希覺得不可思議，這條江可是處于主城區的位置，按理來說，有人死在裏面，屍體就會浮上來被發現。她也一直以為他的屍體被撈走了，只剩下亡魂在現場徘徊，沒想到屍體竟然還在水裏。
“為什麽屍體會沉在水裏，被水草絆住了？”陳夜禦問。
“不是水草，是酒瓶，我身上有好多灌了水的酒瓶。”溺死鬼說着在身上點來點去，“脖子這裏，手肘、腰還有腿上都綁了酒瓶……”
莫希和陳夜禦臉色大變，互相看去，一時間都想到了什麽。
“等等，你剛才說冷，是怎麽回事？水裏冷嗎？”莫希急促的問道。
“嗯，水裏冷，還黑，我一待在水裏，就會覺得冷，還有另一種冷，冷到意識模糊，我記得那時不在水裏，但也冷，所以我喜歡太陽，哪怕曬了會虛弱，但也比冷着好。”溺死鬼說着眯眼去看太陽，他身上的“水”已經開始蒸發，冒出陣陣白煙。
莫希趕緊扯了片柳葉，持于面前鄭重說道：“進來，我會想辦法查明你的死因，然後送你去輪回！”
溺死鬼好奇地看着柳葉，“這葉子這麽小怎麽進去？”
“拜托，你是鬼好不好，用意念想着進去就進去了。”莫希催促道。
“好－－”溺死鬼一個字沒說完，身體就一閃進到了葉子中。
莫希揚指畫了個固魂符送入葉子中，裏面的溺死鬼立即發出舒服的呻吟，十分銷魂，聽得莫希臉發黑，叱道：“閉嘴，你就先在裏面待着，等晚上再出來，然後我還有些話要問你，凡是記得的你都說出來。”
“這裏很好，比水裏好一百倍，我一直待在這裏都行！”溺死鬼愉快的聲音響起。
陳夜禦想起在游樂園工地時，莫希也交給了唐瑾一片榕樹葉，裏面存着生魂。通常而言，人的魂魄可以附着在讓自己死亡的器物上，或者生前很重要的物品，植物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生命，亡魂能夠進入卻無法停留。
道家的養魂符是利用符文創造出一個空間，容納魂魄，與平常陽性的符箓不同，符紙和符文的墨都是特制的，但莫希卻能夠讓植物成為一個“容器”，就地取材，信手拈來，已經不能用厲害形容，而是神奇了。
這其中的不同，便是道家的養魂符是用陰氣蘊養亡魂，而莫希是用靈氣蘊養，比較而言，自然是靈氣的效果要好。
之後，莫希和陳夜禦去到了警廳，巧的是郭明明也在，他聽兩人述說了看法，彼岸花酒吧走廊鏡子後面藏的秘密，便是利用拔陰陣，将收集而來的亡魂的陰氣抽走，集中送到陣眼。
而置于陣眼的，便是人，可能是活人，也可能是屍體。
莫希是這樣猜測的，陰氣能讓人的屍身不腐，這一點毋庸置疑。當年跳湖的老人，屍身被卷入地下暗河時，常年受那裏的陰氣浸染，肉身保持得很好，像剛剛死去的人一樣。
安從那些人，基于某種目的在進行試驗，想要制造出會展上的那種怪物，或者那些怪物也只是半成品，但不管怎樣，其中一個目的便是讓肉身保存到最完好的狀态。
如果是屍體，必須是新鮮的剛死的，如果是活人，陰氣持續入體也活不成了。
有了不腐的肉身，想要其行動，還須将魂魄封在裏面。
湘西趕屍，也需得将死者的魂魄勾來封住，至少得保持有兩魄才能趕得動，否則沒有魂魄的屍體，哪怕老司機也趕不動。
會展上的兩怪物體內便封有殘魂，因為魂魄不全所以無法像人那樣有自主意識，只能聽從照鈴铛聲和命令行事。
顯然對方的目标不滿足于此，所以還在繼續試驗。
通常而言，亡魂進入活人的身體，會遭到強烈的排斥，甚至會被人體本身帶的陽氣傷到，但進入死人的身體就沒有那麽大的排斥，不過也不可能長久。現在的人死後都是火化，根本沒有利用的機會，哪怕是舊時候，死後也會入棺下葬，即便真有一具屍體在面前，夏天不出三天就爛了，亡魂生前也是人，除了特變态特重口的，一般是不願意進入這種屍體的。
收集亡魂，制作不腐屍身，然後将兩者結合打造出活死人，這就是安從他們現在做的事。
“這不是等于借屍還魂嗎！”張隊咂舌道。
“某種意義上，确實是這樣。但并非讓一個死人的魂魄進到屍體中，就能起到還魂的效果。畢竟死了就是死了，魂魄是無法順利接管身體的。”莫希說道，暗想自己這種情況，大概是閻王爺打了盹兒，才會陰差陽錯的來到另一個時空吧。
“或許這就是他們的目的。”郭明明靠着文件櫃，扶了扶眼鏡，語氣聽不出什麽情緒，“他們想用這種方式複活某人，或者達到永生。”
“永生！這種事可能嗎？”張隊哪怕接觸過不少朝自然現象，但仍然覺得這事有些扯淡。
陳夜禦這時說道：“其實類似的事在古代發生過不少，《夜聊物語》就提到過，陶家河有個男人，妻子患重病死了，他悲痛欲絕，但沒過幾天就和隔壁的寡婦同進同出，非常恩愛，村裏的人罵他薄情，他說寡婦便是以前的妻子，大家通過觀察，發現那寡婦習慣言行都和以前大相徑庭，反而與他原配一模一樣。”
張隊搖着頭，試圖反駁，“或許這男人早就和寡婦有一腿，兩人聯合害死了原配，然後對着村裏人演戲。”
陳夜禦笑了笑，說道：“是有這種可能，但在巫術中，也不乏類似的案例。”
張隊作為一個警察，非常不能接受這種事，氣呼呼的說道：“要是真的，那這男的就是殺人兇手，害死了隔壁寡婦。”
郭明明轉向莫希，問道：“那關于目标07在尋找藥浴古方，又是怎麽回事？”
“藥浴的作用是強化肉身，據說在古代玄門中，有些人自幼開始泡藥浴，修道養生，能活三百多歲。當然，其中或許有誇大，但藥浴的作用可見一斑。但藥浴古方他們還沒得到，便将主意力放在八字全陰的魂魄上，試圖讓魂魄和肉身更穩定協調，總之他們的實驗還未成功，所以會嘗試各種可能性，也就意味着在這個過程中，會有更多的人受害。”
莫希直起身子，視線定定的落在郭明明眼裏，語氣少有的鄭重，“我知道你們想放長線釣大魚，但現在的情況容不得耽擱，一個人悄無聲息的死在江裏，竟然沒有人發現，說明在這個城市，或許還存在着同種情況的受害人。這還不算，還有人竟然要死兩次！”
說到這，她控制不住情緒的捏起拳頭，聲線顫抖，“你們可能不知道，亡魂無論意志還是魂體是非常脆弱的，他們被吸走陰氣，等于看着自己一點一點消失，此後世間再無此人。”
陳夜禦眼裏閃過一抹悲傷，将手搭在她肩膀上，輕輕拍了拍，莫希的這種心情，現場除了他，張隊和郭明明都是無法理解的。
雖然因為職位關系，這個部門的人知道存在着另一個世界，知道亡魂、厲鬼等一些不可思議的存在，但他們僅僅是知曉，就像人知道空氣，卻無法确切的感知。
所以對于這些人而言，鬼物是體現在監測儀上波動的數據，似是而非的感受以及天馬行空的想象。
但對于莫希、陳夜禦等經常和鬼物打交道的人而言，人死後的亡魂，是另一種生命的延續，看得到聽得到，某種程度上與活人差不多，得知了事情真相，無異于看着他們再死一次，徹底了無痕跡，那種心情是非常沉重的。
外面傳出騷亂，夾雜着腳步聲和說話聲。
“別扯，這衣服是訂制的，扯壞了你賠不起！”
門被打開，唐瑾大步走了進來，身邊還跟着急得滿頭大汗的警官，對張隊硬着頭皮解釋道：“對不起，頭兒，我們攔不住，他動作太快了。”
張隊還沒開口，郭明明臉就沉了下來，“你來這裏做什麽！”
張隊趁機揮揮手，小警官如遇大赦的關門走了。
“還能做什麽，接媳婦啊！”唐瑾往裏走，視線就落在陳夜禦撘莫希肩上的手，眼眸微不可察的眯了一下。
陳夜禦并沒有尴尬，十分自然的拿開手，順勢拉開旁邊的椅子，大大方方地說道：“唐先生，坐吧。”
唐瑾心裏很不舒服，他要是做賊心虛，還能借題發揮一下，偏偏對方表現得像剛才撘的不是肩膀而是椅子背一樣，而且現場還有別人在，自己若是計較反而顯得小雞肚腸。
不過最可惡的莫希這女人，怎麽能讓別的男人撘肩膀，他們關系那麽好麽！再好也男女有別授受不親！
唐瑾無視郭明明的憤怒、另外兩個電燈泡的囧囧注視，走過去摟住莫希的後腦勺，俯身在她頭發上親了一下，然後将椅子拉近坐下，拉起她的手笑道：“寶貝，想我沒？”
旁邊還有人呢，莫希被他膩歪得有些尴尬，作勢捶了一下胸口，“別鬧，談正事呢。”
“啊！”唐瑾捂着胸口一副受重傷的樣子，“一天不見，你不說想我，還打我！”
郭明明看不下去了，糟心地別過頭，随後想起正事，又生硬地轉回來，拾起威嚴說道：“唐瑾，你知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
“警廳啊！”唐瑾一副“你當我白癡還是當自己白癡呢”的表情，下巴指向陳夜禦，“他能來我不能來？”
“你別給我轉移話題！”郭明明氣不打一處來，“你……出現在這裏會引起懷疑，你爺爺要是知道了，看他不打斷你的腿！”
“別拿爺爺吓唬我！”唐瑾摟着莫希，神色得意，“爺爺要是知道我給他找到了孫媳婦，別說生氣，給我捶腿他都樂意！”
陳夜禦忽然神色不明的看了一眼唐瑾，然後對郭明明說道：“郭大哥，唐先生來也來了，你氣也沒用，還是說正事吧。”
莫希注意到他的稱呼，奇道：“小陳哥，你們認識？”
連唐瑾也吃驚的看了過去。
郭明明拉開凳子坐下，手撘會議桌說道：“事到如今也不瞞你們了，小陳他師父也是部門的人，我們見過幾次，也算認識。”
難怪他出現在這裏，郭明明也沒有趕人，莫希遲疑地問道：“那小陳哥也是部門的人了？”
“不是，和你一樣只是暫時幫忙。”
郭明明是十分欣賞陳夜禦的，如果可以，倒是希望他加入，但人家師父說不強求，他本人也沒那個意思。當初張隊說請陳夜禦做外援時，郭明明還懷疑是否能成，沒想到他真的來了，不過郭處火眼金睛，一早就看出來人家是沖莫希的面子來的。
瞧瞧人家小陳哥長得好，性格更好，又與莫小姐是同一個道上的，有共同語言。哈哈，唐瑾那小子有得頭疼的了！
郭明明被唐瑾荼毒得不輕，忍不住幸災樂禍。
唐瑾敏銳的捕捉到了他的惡意，漂亮的眸子眯起，挑釁地說道：“這次的行動，我也要參加。”
郭明明一怔，“什麽行動，你參加什麽？”
“別告訴我你們商量了那麽久，連行動方案都沒出來，效率太低了吧。”他轉向莫希，嘴角揚起，笑道：“晚上你會去吧，我也一起。”
不管郭明明同不同意行動，莫希确實打算晚上去一趟，唐瑾明明會擔心，但還是無條件支持自己，莫希心裏很感動，點頭道：“嗯，我要破壞掉拔陰陣。”
“你們……”郭明明取下眼鏡捏了捏鼻梁骨，再重新戴上去，嚴肅道：“別自作主張，現在制定行動計劃！”
第109 布置接引陣
行動方案花了一個小時确定下來，然後各自分頭準備。
說是準備，其實主要是陳夜禦這邊需要準備破陣的法器和符箓，莫希歷來都是就地取材，沒什麽可準備的，郭明明親自指揮武裝行動隊，張隊的特偵隊則去打撈溺死鬼的屍體。
而特情科的人繼續負責盯梢，他們的目标是“十殿”的幾位重要人物，唐瑾最終沒能和莫希一同去現場，他需要在後方坐鎮，及時掌握“十殿”可能出現的反應并作出應對。
商量作戰方案時，最有争議的便是行動時間。
考慮到雙方對抗過程中可能會誤傷群衆，郭明明的意見是等酒吧快打烊再動手，也就是夜裏一兩點的時候，也便于封鎖現場和消息。
但唐瑾認為那樣意義不大，因為目标02或者其他“十殿”人員不會在酒吧待太晚，那時才動手，會讓他們收到風聲從容應對，還不如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既能破了拔陰陣，又能抓到人。
郭明明堅持不能将無辜群衆牽扯進來，因為對方手裏不僅有武器，還有怪物那種戰鬥力，而黑臘巷周圍都是民居，一旦場面失控，後果不堪設想。
最終決定，入夜後由陳夜禦打頭陣，先在周圍布置好陣法，警方便衣在附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