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出門的時候，你們還在上課。”楚雲容說道。
周雷伸出手，牽着楚雲容的手，在小路上漫步。
“楚叔叔有事，提前結束了課業。”周雷說道。
長久呆在一起的默契，讓二人言談之間少了很多的客套，說話間，不必說的太多，已然對世事明了。
楚雲容點頭。
“我聽娘說，周叔叔送信來了。”楚雲容低着頭道。
周雷頓了頓，握着楚雲容的手收緊了一些：“是的。”
“你是不是要走了？”她問道。
周雷沒有立刻回答。
東旭王朝亂了，從第一場造反起義開始，各地的農民們紛紛加入了造反的行列。
一開始，朝廷采取強勢鎮壓的态度，将造反的諸人一一伏法，可這樣做的後果并沒有讓這些人有所收斂。
反而愈演愈烈，造反的人越來越多，朝廷自顧不暇，此時，盤踞各地的宗親王族們也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他們各自圈地，圈養私兵，将各地的賦稅收入囊中，各自為政。
這樣的局面，朝廷已經控制不了了，皇權，成為了一個笑話。
而安定的周家呢，他們扮演着的是什麽。
如果是一開始，他們只不過是一群造反的刁民以及烏合之衆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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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周家，帶着手底下的一大幫子人，在安定扯起了大旗，俨然已經成為了一方勢力。
此刻，周大力将周雷召回去，為着什麽？不言而喻。
“爹爹知道了嗎？”楚雲容接着問道。
“知道的。”周雷說道。
“那你走吧。”楚雲容忍着不舍和傷心說道。
周雷停下了腳步，他轉過身來，将楚雲容抱在懷裏，下巴抵在她的額頭上，汲取着她身上的香味。
“他是我爹，我得回去。不管如何。”他說道。
楚雲容點點頭。
“這些年，我跟着楚叔叔學了很多東西，大丈夫立于天下，有些事情，當做。既然局勢已經将我們推到了這個境地，除了往前走，沒有別的辦法。”周雷說道。
楚雲容點點頭：“你放心，我會在這裏等着你的。”
周雷點點頭，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
周雷離開的時候，楚家衆人皆來送信，最不舍的自然是楚宇尋小朋友。
畢竟，周雷是出了楚雲容之外最寵愛他的人了。
晚間的時候，楚中安多喝了幾杯，盯着窗外的月亮很是感傷。
楚雲容也有些不習慣周雷的離去。
“爹，周家的事情，你怎麽看？”楚雲容問道。
楚中安搖搖頭。
楚雲容有些不解。
楚中安解釋道：“周家如今在安定确實有些勢力，但是以他們的實力，如今也只能依附別人。
你看看南方的庸王，北方的焰王這些人，他們能夠盤踞在一個地方，讓朝廷忌憚。
是因為他們不但有權有勢，有大把願意幫他們賣命的人，還有錢有糧。
可是周家有什麽呢？”
“那你還讓周雷回去。”楚雲容抱怨的說道。
楚中安笑道：“我知道你擔心他，他是我教出來的學生，且比你三個哥哥都要出色，這些道理，他又怎麽會不明白。”
“那他為什麽還要回去。”楚雲容喃喃的說道。
“丫頭啊，這就是我看重周雷的地方，從不逃避，直面問題。”楚中安說道。
“可是，他就這樣回去了。萬一，萬一。”楚雲容道。
楚中安搖搖頭：“君子不立于危牆之下。這局，看似不妥，卻也不是完全沒有轉機。”
說道這裏，楚中安便不再言語了。
楚雲容回到屋子裏面，屋子裏面冷冷清清的，屏風一隅，已經沒有了那個長身而立的少年。
周家如今已經不再安定的小山坡上居住了，安定城中最大的宅子如今挂上了周府的門匾。
來往的都是一些大漢，一聲的匪氣，時不時的罵着髒話，也有一些穿着文雅的士子來往着。
周雷站在偌大的府門外面，看着這來來往往的人群，心中無比的複雜。
“大哥。”門口傳來一聲驚喜的歡呼聲，下一刻，一個半大的少年一躍便竄到了周雷的身上。
周雷伸出手扶住了他：“二弟。”
周雷笑道：“你又長高了不少。”
周明笑着說道：“那是，倒是大哥，瘦了。”
周雷笑笑。
“二少，這位是？”周明身邊跟着的中年男子問道。
“這是我大哥，是我親大哥。”周明自豪的介紹道。
“哦，這便是大公子啊，失敬失敬。”那中年男子上下打量着周雷。
周雷朝着他點頭。
“大哥，爹早就念叨着你了，走咱們家去。”周明可不會注意那麽多。
他如今滿心都是沉浸在大哥回來的喜悅中。
“爹，爹，大哥回來了。”周明進了府門便扯開嗓子吼道，巴不得整個府裏的人都知道這個消息。
府中來往的人和下人都好奇的看着周雷這個傳說中周家的大公子，好奇的湊在一起議論着。
周雷被帶到大廳的時候，這裏正聚集了不少人。
周明扯着他來到廳堂上，道：“爹，大哥回來了。”
周大力從上首的主位上走下來，臉上挂着欣慰的笑容。
周雷放下手中的包裹，往地板上一跪，道：“爹，我回來了。”
周大力将他拉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好，好，回來就好，哈哈哈。”
周圍或是站着的，或是坐着的人，都朝着周大力拱手道喜。
“來來來，我給你介紹一些在座的人，都是你的長輩。”周大力牽着他的手，将廳堂中的人一一介紹給周雷。
周雷一一見過，并道了好。
周大力說道：“你們應當是第一次見我這兒子吧，他啊，從小就被我送出去求學了，如今世道艱難，我便将他尋了回來，多少也能幫襯一二。”
“不知大公子師從何處？”有人問到。
“楚家。”周雷說道。
“楚家，莫不是晉陽以前的那個楚家？”有人問到。
“正是。”周雷答道。
便有知道楚家情況的人頻頻點頭。
周大力笑道：“我這兒子，自小訂了一門娃娃親，正好是楚家的嫡女，你們也知道，我啊，不善文字，只好讓親家代為教導。”
“嘶。”便有人驚嘆。
“好了好了，這事情就暫時不說了，咱們還是繼續商量安定的事情吧。”周大力見還有人想要詢問，将話題扯開。
他将周雷拉到了上首，讓他站在自己的身後，這才又坐下。
這才說道：“剛才諸位的意思我大概也聽明白了，如今安定的選擇莫不外乎就這麽幾個。
要麽，我們依舊占據安定這個地方，不于任何一方勢力來往，這樣一來，按照安定的特殊地理位置，占據一方。
要麽，我們就必須依附于一個大勢力，将安定拱手讓出去，這樣一來，我們可得了護佑和保全。
要麽，我們就要不惜一切代價，将安定周圍的各種勢力都劃入名下，這樣一來，也有了生機。”
“正是。”端坐在右下手的一個中年男子站起身來，說道：“如今各方勢力都在觀望我們的态度，大人需要盡快做出決定才是。”
下首的諸人便又因為這件事情吵了起來。
周明有些不耐煩，看到衆人吵了起來，他便悄悄的從屏風後面溜走了。
若不是要帶着大哥來見他爹，他是絕對不會來這種地方的，實在是煩人的很。
“雷子，你怎麽看？”周大力看向一邊的大兒子。
屋子裏面頓時安靜下來，衆人皆看向周雷。
周雷倒也沒有露怯，他站起身來，往前走了一步：“鄙人不才，如今不是很清楚安定的狀況，但也有幾個問題想要問問。”
“你說，再做的都是安定的中流砥柱，你有什麽不明白的，就一并問了。”周大力道。
“小侄想要問問各位叔伯，如今安定的兵士們吃的喝的用的，從何而來？”周雷問道。
“自然是這安定的官倉。”有人便答道。
“這官倉的糧食來自哪裏？”
“自然是百姓的賦稅了。”便有人嗤之以鼻。
周雷也不生氣，繼續問道：“古人雲，坐吃山空，不知道這官倉中的糧食，能養活多少人，能養多久。”
“這。”下面便起了一些騷動聲音。
“若是我沒有估計錯誤的話，如今聚集起來的這些軍士，大多是應當種地的民夫們，如今他們棄了良田，上了戰場，這官倉又由誰來填滿？”
這幾個問題問的下面本來還有些洋洋得意的人面色難看。
“哎呀，這孩子，多年不見，語言有些不當，諸位勿要在意，勿要在意啊。”周大力趕緊起身來打着哈哈。
一邊給剛才說話的中年軍師遞眼色。
那人道：“如今這日頭也不早了，要不咱們下午在繼續商議？”
周大力笑道：“正是正是，這廚下已經備了吃食，咱們邊吃便說。”
衆人便打着哈哈起了身，依次往外面走去。
“走吧，我帶你去見見你的母親，正好咱們一家子也能吃個便飯。”周大力有些疲憊的說道。
周雷伸出手，摻了周大力一把。
周大力老了，已經不複當年的英俊，頭上也已經添了白發，周雷有些心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