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天上還是一如往昔,唯有潤玉多了一個習慣。每日裏魇獸都會來,他就會開啓窺塵鏡,與魇獸一同看看下界人間。
他看見珠玑與自己的投影,相濡以沫的朝夕相對,一餐一飯、一針一線,兩千多個日日夜夜的傾心付出。
是要有多愛,才願意忍受這一輩子的孤獨,最後不争不怨的送他離開。
潤玉心裏壓着莫名的怒意,他忍了許久,終是尋了個借口,在紫宸殿下朝之後,留下了緣機。
九霄雲殿,天帝冷顏高坐,看不出喜怒。緣機拜見起身,等着天帝陛下的示下。
“緣機仙子,本座不知自己的影子是怎麽會和珠玑一同入了緣機□□的。你同本座解釋解釋?”
緣機倒并不覺驚訝,不卑不亢的答道。
“小仙并不知這影子就是陛下,還望陛下恕罪。這下凡歷劫,本就是因緣際會,珠玑小仙子有這夙願,也是機緣。”
緣機也不瞧潤玉更顯冷峻的面色,繼續道。
“陛下的影身即是機緣也是考驗,這七世的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都是必經之苦,渡過才是歷劫成功。”
“所以你就隐瞞不報,先斬後奏?”
緣機自是感到了天帝話中的怒意,這事若真追究還真可以治一個欺君之罪。她斟酌了片刻,請罪道。
“小仙渡人心切,先斬後奏确實錯了。不過緣機□□已開,将陛下的影子收回,恐會影響珠玑小仙子歷劫。”
潤玉冷哼不語,他并非是想昭回自己影子。他只是不想背負,珠玑每一世的悲苦都因為自己,哪怕是因為歷劫。
他扪心自問,珠玑更像是自己的投影,只是他在為自己的愛別離和求不得而憤懑不甘,她卻在紅塵萬丈的不平不得中一遍一遍的甘之如饴。
比之錦覓無畏一躍的舍身取義,他無法挽回的剜心之痛。珠玑更像是一帖漫長的藥劑,讓他心上的傷口慢慢愈合。
天帝也不能幹預歷劫,他也說不明緣由。只見緣機一臂擱着浮塵,搖頭繼續道。
“其實,若珠玑小仙子若能破這影身執着,當世變可得道飛身,位列仙班。若不能,只要不因為命運悲苦選擇自戕,那也都算歷劫成功。”
珠玑毀容、斷首、孤老的樣子在他面前浮現,潤玉閉上眼,心氣洶湧。
“這麽說,還是本座錯怪你一番好心了?”
緣機陪着小心,忙道。
“小仙不敢。”
如今倒是進退維谷,潤玉蹙着眉,厲目精光揮退了緣機。
珠玑不知這些,渡過忘川,回憶着朝夕六年的點點滴滴中,欣慰一笑,投身了下一世。
這一世她成了京城裏刑部下沒有品級的緝役不良人。因為父親緝拿朝廷要犯時殉職,而她是家中獨女,母親多病,拿的補恤買幾次藥也就所剩無幾了。
失去了家中的頂梁柱,生活無繼,從前父親的同僚總不能看着他們娘倆餓死。說動了捕頭,破格讓她到公門裏挂了個銜,有個收入。
她入行時剛過十四,天生要強好學,不願吃個空響,但刀法棍棒的捕人功夫不能速成,便鑽研了一門連一般男子都怕的本事。
到了十八歲時,跟着幾個衙門裏老師傅學成,已經成了京城遠近聞名仵作,幫着辦了不少大案要案。就是拳腳功夫也漸有了模樣章程,一般毛賊已不在話下。
刑部衙門遇上了一樁棘手要案,關在刑部大牢裏通敵欽犯,要等大理寺少卿裴硯回京會審,他有重要情報交代。但就是會審的前一日,這倒黴催的無聲無息的死在了牢中。
而且好巧不巧,當日輪值守夜幾人中恰有一個正是珠玑剛剛升職的好兄弟沈劍星。
沈劍星與衆人被羁押,刑部官員自上而下一個不拉的都要調查。珠玑雖然是個品級不入流的仵作,因為和沈劍星有牽連也一樣接受了大理寺少卿裴硯的親自盤問。
說起裴硯,也是京城赫赫有名的皇親國戚。父親是聞喜裴氏,母親是當今聖上的嫡親長姐。模樣生得極好,白面如玉,二十行冠禮,皇帝舅舅親自給他賜了個表字,潤玉。
不過他赫赫有名的稱號卻是因為他考取功名之後自請入大理寺,幾次辦案下來斷案如神,鐵面無私,用起刑獄來狠厲無情。于是玉面閻羅的“雅號”。
玉面閻羅黑袍皂靴,坐在條案後抿了口茶,讓人傳了下一個人進來。不多時,一身形瘦小,身着公服的不良人走了進來,不由的皺了皺眉。
“小的長壽坊仵作珠玑拜見裴少卿。”
入耳竟是清脆女音,玉面閻羅挑了眉,臺眼望去還真是個樣貌不俗的女子。這公服着實算不上好看,但穿在她身上真頗具英姿。
只是玉面閻羅是不會承認此時自己的眼睛一亮,叱了一句。
“怎麽是個女人?”
作者有話要說: QAQ這一世我盡量輕松一點好了。循環播放了一首《牽絲線》,仿佛就是為珠玑寫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