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就地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娜古才感覺到自己內心那股陌生的恐懼感正在逐漸消退，稍微穩定過情緒後她便伸手抹抹滿臉的眼淚，然後慢吞吞的從地上站起了身。
外面和屋內仍舊是一片漆黑, 距離天亮應該還有很長段時間，因為剛剛情緒的激烈起伏娜古也沒有任何想要睡覺的欲|望，所以她在黑暗中摸摸索索了陣, 找到了放在櫃子上的火石和幹草。
在重新将照明的火盆點亮後娜古又坐回了木桌前開始看石板，雖然這個是她估計也看不進去多少東西, 但是找點事情做分分神總是好的，不然她又要開始思考‘我是誰’這種看起來像是矯情哲學分類中的問題了。
總之看書, 看困了去睡覺，睡起來給女巫準備吃的, 然後今天天亮後也是該去集市找哈摩因的日子了……
一想到哈摩因, 娜古就下意識委屈的吸了吸鼻子, 可能因為以前每次害怕并且需要幫助的時候哈摩因都幫了她, 所以導致娜古現在一旦遇到什麽自己無法解決的事情都會本能的想要尋求哈摩因。
娜古自然知道這樣不好，而且這次她遇到的問題明顯也不是哈摩因能夠幫她解決的。
在舉着石板呆坐了幾十分鐘什麽都沒看進去後，娜古終于因為大腦內混雜的想法感到疲憊了，她放下石板趴在桌子上打算稍微閉眼休息個幾分鐘再起來看, 但等她再睜眼的時候外面的陽光已經透過窗縫将屋內照得半亮了。
“……”
娜古茫然的從桌子上撐起僵硬的身體，脖子好酸，胳膊好痛……嘴角還有沒幹的口水, 不過除卻這些狼狽的跡象這一覺睡倒是睡得很飽。
她站起來活了動了一下關節和脖子，然後去将屋內的兩扇窗戶全部都推開通風, 外面的陽光還帶着霧蒙蒙的顏色，看起來天才亮沒有很久，娜古伸手将牆上的小火盆取下來拿去外面倒幹淨了灰燼後，才回屋準備早飯。
一般早上的時候她就按照女巫之前教她的，把幾塊土黃色的餅子掰碎放進水裏拼命煮，煮成糊後就可以吃了，做起來非常簡單非常輕松當然味道也很簡單……就和白稀飯一樣，但沒有稀飯那麽軟。
在弄好一鍋黃色的糊糊後，娜古就進到裏屋開始叫女巫起床。
“我今天要去一趟集市，有什麽需要我幫忙換回來的麽？”娜古半跪在裏屋的毛毯上，看着好不容易醒過來正慢悠悠起身的老女巫“家裏剩的肉也不多了。”
“那就去換肉回來。”女巫并不在意娜古去集市的動機是什麽，她只要有個人能幫忙拿東西做飯就好“扶我站起來。”
“好的……”娜古伸手挽住女巫的胳膊，然後用力将她從地上拉了起來“現在吃早飯麽？”
女巫沒回答仍由娜古扶着朝外間走，等坐到桌子前之後她也沒有吃那一碗已經舀好的糊，只是開口指示娜古：“把那邊第三個架子上的……土罐拿下來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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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古聽話的照做，然後将罐子交到女巫手裏後她就看到了簡直如同狂風暴雨般的畫面。
老女巫掀開了土罐的蓋子，伸手從裏面撈出了一只油亮無比的黑色大甲蟲，甲蟲的腿上密密麻麻的細毛就像是刷子，到這裏娜古還能忍受，甲蟲什麽的比沒有殼的肉蟲要來得溫和。
但就在她這樣思考着的時候，女巫就當着娜古的面把甲蟲吃了……吃了下去，褐色和綠色混雜在一起的蟲子內髒像是汁液般從女巫嘴角邊上漏了些出來，女巫咔嚓咔嚓就像是在嚼脆骨一樣嚼着蟲子。
在吃完蟲子後女巫才将土罐放到旁邊，開始喝娜古煮的糊糊，喝到一半她擡頭用渾濁的眼睛盯住娜古：“這裏沒有你的事了，去集市換肉。”
“用、用什麽換呢？”娜古強忍着想要退後的腳步。
“用這個。”老女巫伸手敲了敲裝滿黑色甲蟲的土罐“拿二十只去換。”
……
…………
可能在這種地方混，就是要不停的和蟲子打交道吧。
娜古臉色慘白的順着石道朝村子的大門口走去，她的手上正拿着一口袋強壯甲蟲，那些甲蟲還在不停的磨蹭袋子。
幸好不是讓她吃蟲子，如果剛剛女巫逼她吃蟲她、她也只能吃下去，想起那些爆出來的蟲子內髒娜古就覺得一陣反胃，她大概很長段時間不會再想吃稀糊糊的東西了。
等失魂落魄的走到大門口時，娜古才發現這裏沒有像往常那樣聚集着牛隊和人群，平時村子裏面的男人女人會在這裏臨時結伴一起出發去集市，所以大門口永遠都很熱鬧。
但今天只有零散的五六個人，牛倒是有十多頭背上都放滿了東西，并且娜古知道那幾個人都不能算是普通的村民，他們是經常和幫助貢多和多伽羅辦事的……高級村民。
此時這些高級村民正和守衛在說着什麽，大致內容就是清點牛背上撞在的物品，那些好像都是祭祀用的道具，娜古想了想還是急忙走上去詢問：“請問你們去集市的時候能不能帶上我一起？”
那幾個男人詫異的看向娜古，而回答她的是旁邊站着的守衛：“今天開始不能随便進出，你要去集市的話就等首領允許過後吧。”
不能随便進出？這時娜古才回想起昨晚上多伽羅和貢多之間的對話，好像的确是說過這個事情來着。
可是她今天要去見哈摩因啊！
因為不想錯過和哈摩因見面的機會，娜古的大腦緊急轉動了起來，然後在下一秒她就找到了可能是解決辦法的解決辦法。
“是女巫讓我今天去祭祀場的，說是需要我傳話給首領，是關于祭祀的事情。”總之先去到集市那邊，等多伽羅盤問起來的時候再找其他借口開脫好了。
一聽是女巫的事情，那個幾個男人的态度就松動了：“如果婆婆這樣說了，那你等會兒就跟我們一起去吧，但是到了之後由我們帶你去找首領，你不能自己不能亂走聽見沒有？現在祭祀場那裏很危險。”
“好的……”此時那種莫名的恐懼感又出現了，娜古強壓下不适跟在男人們後面爬上牛背，危險指得肯定就是怪物了，但它們有多伽羅和其他首領處理所以娜古也并沒有覺得會出什麽大問題，她現在想的都是‘可以見到哈摩因了’。
在徹底清點好牛背上的用品後，他們面前的厚重木門就被守衛緩緩的拉開了一條剛好夠牛通過的縫隙，在排成一條線通過木門後娜古明顯感覺到這次牛隊前進的速度要比往常快得多，最前面的男人在不停的催促頭牛，讓它用最快的速度進入山道。
在離開平原轉入有植被遮蓋的山道後，他們的速度又提高了一倍，娜古不得不矮身整個人貼在牛背上才不至于因為颠簸而被甩下去，在攀爬上斜度最大的山壁後牛隊的速度才逐漸變慢。
而且娜古發現他們走的這條路和平常都不一樣，這條路的樹木要更加茂密，路也沒有開鑿過的痕跡，林子裏起碼要比外面暗上好幾倍：“我們、我們不走平常的路麽？”
娜古回頭問了下跟在她身後的男人，那個男人騎在牛背上立着身子，雙手正拿着骨刀環視着周圍，看樣子是在時刻戒備着什麽：“這條路更快，能直接通到祭祀場後面。”
總感覺，越來越難受了
娜古伸手捂住嘭嘭直跳的心口，她是不是不應該跟着牛隊出來？為什麽總是感覺馬上會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然後十分靈驗的，隊伍的最前面忽然傳來了牛的嘶叫聲還有男人的喝止。
怎麽了！？
娜古感覺自己渾身的汗毛都炸了起來，她緊張的擡頭朝前看可是除了躁動不安企圖逃脫人控制的牛就沒有其他東西了，牛群的不安擴散的很快，娜古身下的牛已經開始撅蹄子想要掙脫繩索朝後退。
“來我這裏！”娜古身後的男人已經察覺到安撫牛群是不可能的了，于是他迅速的跳下牛背朝娜古伸出手“過來！快！”
在娜古跳下牛背後，那只馱着東西的棕毛牛剛好就啪的一下拽斷了牽引繩，轉頭朝森林深處狂奔而去，混亂之中的娜古被男人抓着開始同樣朝森林中跑，大概十多秒過後她就發現身邊已經追上了之前牛隊中的其他人。
他們都拿着武器在狂奔，其中兩個人身上還沾染着不知道哪裏來的血跡，而身後傳來了娜古她從來沒有聽過的動物吼叫聲。
但在聽見那陌生吼叫的下一刻，她的眼眶中就因為驚恐開始不停的朝外冒出眼淚，又是這股不屬于她自己的恐懼感……被男人拉着逃命的娜古惱火的要命，因為這刻在骨頭上的恐懼她的腿腳都開始漸漸失去了力氣，男人也察覺到了娜古的拖沓，便大聲催促。
“快跑！！！不要站住不動！”
娜古咬着牙抵抗她身體裏面那軟弱的感覺，此時耳邊還聽見了有人發出的慘叫聲，是跑在他們身後的男人，他好像被追逐他們的野獸給咬住了，男人凄厲的叫聲不停撞擊着娜古脆弱的神經。
到底發生什麽了？背後追着他們的是什麽？狼群？可是那個吼叫聲根本不是狼會發出的聲
音……娜古喘着粗氣不停朝前跑着，從他們離開牛群到進入森林裏開始逃命，這短短的幾分鐘內她已經聽見了兩三次不同男人發出來的慘叫。
也就是說活着還在逃命的可能只有她和牽着她的這個男人了。
“母神啊……”男人的聲音顫抖無比但奔跑的動作絲毫沒有停下來，他此時正拉着女孩朝祭祀場的方向奔跑而去“我并沒有做錯什麽，所以讓我回去吧……貝阿還在等我回去……”
娜古聽見了男人在祈禱，同時她也聽見了身後那完全不成規則的腳步聲，本能的她就轉頭朝後看了一眼。
怪物
的确，一眼看過去就只能用怪物來形容她所看見的生物。
那東西勉強擁有着人類的外形，手臂長度幾乎是人的兩倍，粗壯得和大腿一樣，那上面有着無數大小不一的鼓包就和□□的背部一樣，身體勉強可以用畸形來概括，但頭部……頭部就完全的是超乎狀況外了。
它有人臉的一部分，但那一部分只有眼睛和鼻子，并且它們都扭曲歪斜的長在側面，而作為主導的‘臉’是如同被燒毀般的沒有毛的熊臉，它的眼眶像金魚一樣突出，尖銳污黃的牙齒翻在嘴巴外面，巨大的牙縫間還卡着才掏出來的人類腸子。
你媽的這是什麽鬼東西，哈摩因哪裏像他們了啊！！！！！
娜古強忍着尖叫，因為實實在在的驚吓她感覺自己腳上忽然充滿了力氣，再跑個十年都沒有任何問題。
可惜再怎麽有力氣，他們兩個人類也還是跑不過用四肢貼地狂奔的怪物，就在越過面前凸起的樹根後，娜古身邊的男人被怪物猛的撲了出去，男人大聲的亂叫着用手上的刀去戳怪物的脖子，但下一秒他拿着刀的手就被怪物拍了出去。
“救我！救我……！！！”男人大聲的求救，他正用手抵擋着怪物企圖咬碎他喉嚨的動作“我不想死！！”
娜古看着掉落在她旁邊不遠處的骨刀，然後又看向被怪物按在地上瘋狂抵抗的男人：“…………”
也只是猶豫了一瞬，女孩便拿上刀朝怪物沖了過去，因為怪物正專心的啃咬着男人的手臂，所以完全沒有察覺到背後有東西在靠近，直到刀捅進了它的腰側後，怪物才怒吼着放開了已經陷入昏迷男人，轉而看向娜古。
被這張噩夢般的臉盯着真是……難怪那些曾經被和她關在一起的女人覺得只要逃離了怪物那就是安全了。
娜古顫抖着握緊骨刀，刀上和手上都是怪物腥臭的血液，因為已經走到了這個根本不能逃跑的地步，娜古此時也只能思考該怎麽和怪物拼命了，不過大概怎麽拼都是她死路一條……
所以在怪物吼叫着張開它那張血紅的大嘴朝娜古撲過來的時候，娜古直接舉起骨刀對準怪物的眼睛沖了過去，不過還沒沖夠兩步她就覺得自己後脖子一緊，接着抓着她脖子的那股力氣像是扔垃圾一樣把她朝旁邊扔了過去。
“咳……！！”
娜古在地上滾了兩圈才停下來，停下來後她就立刻咳嗽着爬起來看到底是誰把她扔了出去，然後這一擡眼就剛好看見把她扔出去的那個人，用手直接将怪物的下巴給撕扯了下來……
怪物因為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劇痛便開始瘋狂朝後退，但下一刻它的頭就被兩刀砍了下來，失去頭顱的醜陋軀體像是爛城牆般轟然倒塌，惡臭的鮮血不停的從脖子的斷口處流出。
娜古呆愣了幾秒，便連滾帶爬的朝救了她的人沖去：“哈摩因，哈摩因……！！！”
被連叫了兩次的哈摩因下意識将手中沾滿血的刀扔到一旁，然後張開手抱住了撞到他身上的女孩：“你沒事吧。”
“我有事！！”娜古的鼻涕和眼淚一瞬間全都冒出來了，她咕咕嗚嗚的抱着哈摩因哭了一陣才又開口“我以為我這次死定了………”
看着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女孩，哈摩因也不知道怎麽安慰才好，只能伸手拍拍她的背幹巴巴的說了句：“現在沒事了。”
然後這樣說完哈摩因就感受到圈在他腰上的手臂勒得更緊了，娜古的身體也抖得厲害：“它已經死了，你不用害怕。”
哈摩因看了看旁邊已經停止流血的怪物屍體：“我把它的頭砍下來了。”
“我看見你把它的頭砍下來了……”娜古哽咽着松開哈摩因的腰，然後擡手擦了擦眼淚，剛剛抱了哈摩因後她感覺自己已經平靜了不少“謝謝你救我。”
“恩。”哈摩因牽過娜古的手，領着她開始朝林子的另一頭走“我帶你回村子，之後幾天你就不要來祭祀場了，還有一頭怪物被關在那裏。”
所以這頭被砍掉頭的也是阿祖蘭帶回來的怪物？從籠子裏面逃出來了？
娜古跟着哈摩因朝前走了幾步後才想起件事情，她拉拉哈摩因的手臂讓他停下來：“那個，那邊躺着的那個男人還沒死，他只是暈過去了……”
哈摩因回頭看了眼躺在地上的男人，然後就拉着娜古繼續往前走：“會有人發現他的，我先帶你回去。”
也是，怪物從祭祀場逃跑出來，待在那裏的多伽羅他們肯定早就開始到處搜索了，這樣想着娜古就放松心情跟着哈摩因朝林子外走：“對了，為什麽你知道我在這裏啊？”
“我早上的時候就在祭祀場等你了，怪物逃跑……”說到這裏哈摩因停頓了一下“那只怪物逃跑之後我就順着你們朝這邊來的道路到處找你。”
娜古伸手緊緊的抱住哈摩因的胳膊感動到語無倫次：“你、你對我真好，謝謝。”
感覺到胳膊上貼來一片柔軟的哈摩因身體僵硬了一下：“……恩。”
此時的娜古完全遺忘了自己的倒大黴體質，十分松懈的摟抱着哈摩因的身體尋求安慰，所以在他們兩人拐出茂密的森林走上大路并撞見多伽羅的時候，娜古已經想就地自盡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多伽羅：什麽意思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