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個人的電影
程軒站在停車坪的遮陽篷下，大半個身子都隐匿在陰影裏，他講電話的聲音放得很輕，聽不清在說些什麽，只能依稀看到他臉上的表情很愉悅，一雙眼睛神采飛揚地閃閃發亮。
馬利盾有些吃驚，已經記不清有多久沒有見到程軒露出過這樣的表情，那還是在兩人熱戀期間，程軒每每見到她都會像這樣眼裏閃爍着期待而興奮的光芒，而臉上總是泛着一絲羞澀的紅暈。只是随着時間的推移，兩人之間變得越來越熟悉，程軒待她越來越好，也越來越随意後，這樣的表情便消失了，而現在，馬利盾又在程軒的臉上看到了這樣的表情，就像... ...熱戀。
馬利盾的心裏一緊，想要上前一探究竟的步子卻是一頓，猶豫間，她竟是轉身又悄無聲息地鑽回了值班室。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分每一秒對馬利盾來說都是一種煎熬。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馬利盾已經完全忘記了饑餓的滋味，程軒終于推門進來，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的食材，嘴裏不停地抱歉着：“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這邊的永和豆漿賣光了，我坐車去別家買的，可能有點涼了，你趕緊吃。”
馬利盾愣愣的看着他，克制住心裏升騰起來的那股異樣的感覺，随後自臉上擠出一絲笑容來：“你也真是的，沒有就打電話告訴我，我也不是非要喝豆漿不可。”
“那怎麽可以，”程軒立刻道，“女朋友交代的事情就算赴湯蹈火也要做到，更何況是一杯小小的豆漿。”他說話的樣子手舞足蹈，臉上表情豐富，很是興奮的樣子。
馬利盾也跟着笑，沒有再說什麽，看着程軒把早餐在她面前一字排開。他像是有心事，手上雖然在擺弄着早餐，心思卻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因而沒有注意到那鹵粉已經展開，豆漿撒了一半，熱乎乎的油條因為早已涼透變得硬梆梆的。
“趕緊吃。”程軒說着，伸手摸了摸馬利盾的頭，然後立馬拿出手機坐到了遠離馬利盾的角落，兩只手指飛快地在屏幕上點擊着，像是在聊微信的樣子。
馬利盾将目光從程軒的身上收回，用筷子夾起鹵粉咬了一口，已經涼透了，豆漿也是，活脫脫地變成冰水，油條更是硬梆梆地無法下咽。她咬了幾口，最終無奈地放下筷子。
“昨晚的同學聚會好玩嗎？”馬利盾忽然問，眼睛盯着面前的豆漿杯，看似無意的樣子。
“嗯？”程軒有些心不在焉，手指依然在屏幕上翻飛着，臉上含笑，雙眼發光，“什麽？同學聚會？好玩。”
“是哪裏的同學？初中嗎？”馬利盾又問。
“沒，高中。”
“有哪些人參加？”
程軒終于停止了手上的動作，擡眼朝馬利盾看過來，狐疑地眯了眯眼睛：“你今天好奇怪，以前都不關心這些的，怎麽今天問這麽多？”
馬利盾眼睛一彎，笑道：“關心你嘛。”卻也不再追問，轉移話題道，“咱們好久沒看電影了，下班後一起去看場電影怎麽樣？”
程軒臉上明顯出現為難的表情。
“怎麽？晚上有約嗎？”馬利盾依然笑笑的，聽不出情緒，心卻在這當口微微一沉。
“沒，沒約。”程軒結結巴巴地答，“好，看電影，我這就訂票。”說着，他的手指又開始在屏幕在翻飛，那明顯不是在訂票的姿勢，而是... ...聊天... ...
馬利盾假裝什麽都沒有看到，又拿起被她放在一旁的筷子，夾了一口索然無味的鹵粉塞進嘴裏。
“你想看什麽電影？星球大戰怎麽樣？”程軒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嗯，好。”馬利盾悶悶地應着。
此時，程軒的電話再次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有些吃驚，有更多的驚喜，飛快地道了句：“我出去接個電話。”便轉身朝門外走去，他走得那樣匆忙，沒有注意到身後的馬利盾看他的眼神已經變得越來越受傷。
這天，兩人難得的準點下班，先去附近的館子吃了一頓豐盛的家常菜，然後乘車去電影院，因為離開場還有一定的時間，兩人便在影院樓下的商場漫無目的的逛着。馬利盾對購物沒有什麽興趣，原本程軒亦是如此，但今天的他對裝扮自己似乎格外的熱忱，拉着馬利盾一家接着一家男裝店逛着，不問價格，只管哪一件穿上後會讓他顯得更加帥氣。一圈逛下來，他足足花了兩個月的工資為自己置辦了一身新的行頭，這在以前根本就是不敢想象的事情。
馬利盾看着程軒結賬時那異常興奮的樣子，目光莫名地閃爍了一下：“怎麽突然想起買衣服了？”她下意識地問。
“就是覺得自己以前穿得太寒酸了，特別是出席重要場合的時候，還是有幾套當家的衣服比較好。”程軒想也沒想便道。
這話聽上去沒毛病，問題在于，以前馬利盾讓他買幾套像樣的衣服的時候他的回答都是：“花這個冤枉錢幹嘛？衣服夠穿就好。”
不過短短一夜之間，程軒的價值觀便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同學聚會果然是個神奇的地方，馬利盾自嘲地笑了。
影片快開始的時候，程軒又接到一個電話，便讓馬利盾一人先進影院，自己則站在影院外接電話。馬利盾看了一眼程軒那迫不及待地沖出去接電話的身影，眉心微微地皺了一下，最後還是咬牙收起目光，轉身默不作聲地走進了影院。
電影開場後很長一段時間程軒都沒有進場，身邊都是雙雙對對的情侶，有相互依偎的，有互相喂對方吃爆米花的，還有趁着影廳裏昏暗的光線偷偷接吻的。
馬利盾卻是一個人喝着飲料、吃着爆米花，盯着屏幕發呆，別人驚恐地大叫的時候她在發呆，別人哈哈大笑的時候她在發呆，知道別人因為情節的觸動而紅了眼眶的時候，她終于哭了出來，沒有聲音，也發不出聲音，只是任由那淚水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從她的臉上滾落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