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剛要回話,又聽平陽公主厲聲道:“你說這小丫頭沒事穿什麽男裝,平白叫母後笑話本宮,是不是在府上私養了面首。”她這話的說十分懊惱,嗔怒中又帶着小女子的嬌羞。
平陽侯聽了哈哈一笑,寵溺的看着平陽長公主可愛的模樣,說道:“公主覺得失了面子,可我倒覺得母後這話是在笑話我的,我怎能委屈公主養些面首……”
不等平陽侯說完,平陽公主變瞥了我一眼,微微皺了眉頭,白了平陽侯一眼,故作惱怒,嚴肅道:“當這些下人的面,休要胡說。”
平陽侯哼哼一笑,繼續玩弄着手裏的棋子,不再置喙。
平陽侯向來是溫潤之人,平素善待府中衆人,他這般打哈哈一攪,堂中的氣氛稍微緩和。
原來,真正讓平陽公主不高興的是,我着男裝出行,又自爆是平陽公主府中的伶人,竟惹得她被誤會府中養了面首這件事兒。
我一邊思量,一邊小心察言觀色,确定自己應該是沒事兒了,心也放了下來。
平陽公主責怪完平陽侯複又問我,于是我便慢慢将那日的事說與平陽公主聽。
平陽公主聽罷,道:“你且,先下去吧。”又吩咐站在她身邊的掌事姑姑道:“錦繪,你親自安排一下。”
原來掌事姑姑名喚錦繪,倒是個好名字。比我的好聽多了。
我起身跟随着掌事姑姑往外退,又聽見平陽公主說道:“夫君,今晚夜宴你也去,父皇特地叫你去。母後也說多日未見……”出了正堂,後面的就聽不清了。
掌事姑姑把我帶下去,一路上當然少不了責備我一番。又道:“你倒是有福氣,你可知,今晚宮中夜宴,皇上傳喚你随公主和侯爺進宮觐見呢?”
“啊?”我吃驚道。
“啊什麽啊?還不快些準備準備。”掌事姑姑故作怒态,用手指了一下我的額頭。領我進了她的房間。
又叫姐姐們給我沐浴更衣,梳發上妝……雖然是她們伺候我,可我一點也不輕松,加上練了一上午的舞,現在還是有些累了。早知道晚上還有這麽重大的事兒,我該好好養精蓄銳的。
掌事姑姑在一邊也不閑着,教了我一些簡單的宮規。
準備妥當,掌事姑姑細細的打量一番。看着我頭上發簪說道;“這個簪子就不要戴了。”
我捂住頭,說;“不不不,這是我的好運贊,必須戴着。”就是因為這支發簪,我才得到景帝賞識的。
掌事姑姑自然不知道其中緣由,一臉不悅的厲聲道:“我說不行就不行。來人給她換了。”
于是……于是就換了呗。
多年以後我才知道,多虧了掌事姑姑。我戴着那簪子遇見一些人是會走運的,遇見另一些人是會招來殺身之禍的。我還曾今埋怨過大哥,既然這簪子能給我招來殺身之禍,又何必叫我戴着,他就不怕,精通五行八卦天演之術的他也有算錯的時候嗎?當然這是後話。
到底不是什麽小姐了,平陽公主和平陽侯乘着馬車,而我卻跟在車後面一路小跑着。累死我了,早知道如此這般,今天不練那麽多遍舞了。累死了,累死了,那個趕馬車的你倒是慢點啊,我跟不上了,跟不上啊,真的跟不上啊。
到了宮門,平陽公主夫婦也要按照規制,下來步行。下了馬車平陽公主看見我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再看看別人家随行的侍女氣定神閑的樣子,似乎覺得很沒面子,一臉的不快,瞪了我一眼就朝前走了。
平陽侯淺淺一笑,低聲道:“宮中行走,注意儀态。你的體質也太差了些,才跑了這些路途,就如此這般。陛下青睐你,公主也會重視你,以後随行公主出席宮中夜宴等場合的機會想必也要多了,要加強身體鍛煉,這個樣子始終上不得臺面兒,也叫公主臉上無光。”
不是啊,不是我體質太差,不是我缺乏鍛煉,真的實在是今日消耗的體力太大了,而且衛子夫給我的大餅子我才吃兩口,便被叫走了,眼下,肚子裏真的沒飯啊。心裏的苦當然不能說出來,我穩了穩氣息,一邊随着超前走,一邊弓着身子低聲道:“諾,多謝侯爺指點。”
平陽侯不再理我,只上前兩步跟上平陽公主的步伐,低聲說着什麽哄着平陽長公主開心,不一會兒平陽公主臉上便重展笑顏。
平陽侯這樣的男人,真是适合當丈夫長得好看就不說了,關鍵是情商高啊,肯花心思在平陽公主身上,把她的脾氣喜好心性都摸得透透的,無論什麽時候什麽情況都知道怎麽讨她歡心,要是我的衛青以後也這般會哄老婆那該多好。
進了重重宮門,終于來到夜宴的大殿。太監長聲唱報:“平陽公主,平陽侯到。”
平陽公主和平陽侯走入席間坐好。我當然不能跟着進去,一同去坐了。我只能站在大殿門角一邊,卻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四處張望打量着大殿,不由得驚嘆着:“哇,哇,哇……”這才是皇宮啊,這才是所謂得金碧輝煌啊……
正當我為眼見得富麗奢華驚豔的沉迷其中時時候。一個人将我拉到一邊。我定睛一看,是教我琴藝的那個世家貴族——韓樂師,我的小師父。
“小師父。”終于見親人了,我高興的道。
他捂我的嘴,示意我不要說話。把我引入樂師的行列席間坐好。一邊随着其他樂師繼續彈奏慶典禮樂,一邊低聲問道:“你怎麽來了?”
這些時日小師父沒去公主府,我倒挺想念他的,越發親近了許多,語氣便也熱情,道:“小師父,我是和平陽公主一起來的。聽說皇上召見我。”
他瞥了我一眼,顯然不信。
“小師父,你身為世家子弟,并非宮中樂師,如何……”和這些宮廷樂師一同奏樂,豈不是自貶身份?
小師父似乎知道我問什麽,不等我說完,便面無表情地說道:“興趣使然,你不必多言。”
額,好吧,總歸能在宮中夜宴上出現,小師父是有些門路和關系的。再者,他的事兒,我打聽這麽多做什麽?又填補飽肚子——嗯,好餓啊。
小師父叮囑我坐好,便不再理會我,我順從的點點頭,坐在他身旁斜側後方,努力掩去自己的身形,不再叨擾他。時間一長,便坐不住了,可畢竟是在宮中,心裏有些好奇更有些緊張害怕,小心的四處打量。
突然,我被一個琴師吸引住了,他身着白衣,超脫似仙人。長相清秀,卻不失男子氣度(此處,請讀者腦補)。天下竟有如此人物。我看的如初如醉。忽的聽小師父冷冷道:“快擦擦嘴巴,流口水了。”
我不由得一摸,發現上當,瞪了一眼還在用餘光瞥着我的小師父,低聲責怪道:“哪有,小師父你耍我。”
小師父嘴角一翹,依舊專注的彈着琴。
一會兒上位者們一一入場,太監們一一傳報,我随着宴席上的皇親國戚,文武百官,內外命婦們一同跪拜。
夜宴進行了大半,我快昏睡過去了。心道可能沒我什麽事兒了吧,可是夜宴還沒結束,還不能掉以輕心。縮在師父身邊,卻下意識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很精神,可還是一點點失去了知覺——睡了。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就跪在大殿中的。只隐約聽見大殿有太監傳喚我,小師父把我搖的七葷八素的,我朦胧着睡眼,跟着宮女一同走到大殿之中,然後宮女退去,只留我一人,殿中的氛圍像一盆冷水一樣,我就得從頭到腳都冰涼涼的,這才恢複了意識,等我清醒過來時,已經跪在那裏了。
條件反射的叩首,山呼萬歲。
“我早知你是丫頭。”聽見上面,景帝笑道。
平陽公主一旁怨道:“原來父皇知道她是個丫頭,兒臣府中人多,哪裏一一顧及的上來?白日裏記着父親的話,想着是自己疏忽了,回去便找那父皇口中的小子,倒真真兒花了些力氣,才把她翻出來,倒真是叫兒臣好找。”
景帝聽聞平陽公主這一番話,臉上的笑意不減,卻也有些不耐煩的以為,大手一揮不做他語。平陽公主見狀不語。
景帝又道:“你着男裝我倒是,看着順眼些。”
景帝說完這話,忽聽見一位老婆婆笑了起來。我忍不住微微擡頭用餘光一瞥,見那老夫人正坐在景帝一側,想來這就是大名鼎鼎的窦太後了。想着在看一看臺上還做設什麽人,終究沒那個膽量,便又壓低了身子。
好在其他人的目光也都看着她,并沒有注意到我剛才的無禮之舉——仰面視君是大罪,為奴的,沒有準許是不能擡頭直視上位者的。雖然我沒有真的擡頭去看,只那個動作和存了想去看的心思,就已經犯了忌諱了。
窦太後有眼疾,是看不見的,笑完才道:“這麽些年,皇上眼光還這麽獨特。”我聽着覺着這話雖然笑着說,語氣和溫和的很,卻帶着有些諷刺的意味,不知他人作何感想。
景帝不置可否,對我說道:“你最近可有加緊練習,今晚再給朕吹奏一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