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無雙紅着眼,上前一把抓住我,她的力氣大的驚人,我掙不開。“怎麽,聰慧如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麽心思對吧?怎麽,這就害怕了,又不是你的錯,你害怕作甚,他不還沒對你怎麽樣嗎?”
無雙自然不知道,我的極度恐懼是因為,她說的話在我這裏其實已經得到證實了,只當我那個樣子是因為年紀小,被她的話吓到了。
“你胡說……你胡說……”不,大哥不會的,他不會的……我這樣安慰着自己。其實整個人已經慌了,恐懼到了極點——那果真是要下地獄的事兒。
“那你就權當我胡說,聽聽又何妨。雲天他就個瘋子,他就是個瘋子,他大概早就被那個女人折磨瘋了。”大嫂松開了我,我一下摔了出去。我跌坐在地上,身上摔得異常疼痛,眼淚跟着就下來了。
她也不管我,又道:“為了她,他什麽都做得出來,就算她要取他的性命,他都是笑着把命奉上的吧。這麽多年,求而不得的苦,他受着我也受着。若是我的面前突然有了和心愛之人如此相像的人,怕是我也會不顧常倫自甘堕落吧。何況,他還是個瘋子,他不瘋的時候尚且可以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
說着她向我慢慢逼近,我在地上向後挪着,一直到亭子邊上,她的臉挨着我的臉,我看着她絕美的臉上一絲苦楚,聽見她說:“他可不管你是不是她的女兒,他現在養着你,不過就是等你長大啊。”
我捂着耳朵,腦子裏不停回蕩着“長大啊,長大啊……”忽的我尖叫着一頭撞開她,吓得縮成一團。她倒在一邊,索性趴在了地上,玩味的看着我,就像貓戲谑的看着老鼠一樣。這一刻,她也承受不住心理上的創疼,她也瘋了吧。
我看着她瘋癫的樣子,心裏不停的告訴自己,瘋子的話是不可信的。
我們就這樣看着彼此,我不做聲,她大概也是覺得無趣了。轉身做起來,端起我方才給她的那杯茶,輕啜了一口,茶早就涼了吧。她坐正身子,輕輕地擡手,扶着琴:“三弟要為母親守十年的孝。十年不食葷腥,不近女色,不着華服,不聞絲竹。二弟也要守孝三年。雲天竟是連一年都不到,就與你在此撫琴作樂。”
悠揚的琴音使人陶醉,大嫂的琴技竟如此之高。可她的話讓我後背發涼,我卻是不敢聽的。“聽我一言,趕快走吧。你留在這裏對你對我對他都是無益的。你是無辜的,将你牽涉進來,又是何苦呢,其實……這麽多年看着你長大,我也……我也不想因着你母親的緣故為難你。”
琴音緩緩從她的指尖傳出。不絕于耳。我漸漸進入了自己的思緒,想起這麽多年的事,想起最近的事。回味着剛才這個女人說的瘋話。都說女兒是父親的小情人,可當父親真的把女兒當做情人時,那該是多麽可怕的一件事啊。我覺得——惡心……
“我給你講講我們的之間的故事吧。”
“不,我并不想知道。”真的,我并不想和着這樣的琴音,從她的口中了解,那段在她看來糾纏癡綿,相互折磨的陰差陽錯的糾葛往事。
因為在我看來無非就是一些,你愛他,他不愛你,他愛她。她不愛他還搶走了他,你搶不過她就恨她。你怎麽努力都得不到他,她輕而易舉就得到他還不要他,作踐他。如此之類的故事吧。
琴聲有些凝滞,大概是無雙沒想到我會這麽說吧。
我又道:“她是誰。”如今我真是好奇了,我的母親是怎樣的一個女人呢?
“她是雲天的師妹,我的師姐,我們是同門,師從天山雲頂洞紫月真人。四弟是我們師父的關門弟子。”
我等了許久,見無雙不再說下去,才知道關于她,無雙已經介紹完了。
“沒有了?”
“我還知道一些,卻是不能說的。”
又是不能說?那便算了吧。
大嫂停下來,認真的說道:“這琴真是他送給你的?他是不是還教了你一支曲子,只讓你練那只曲子?”
我猶豫了一下,點頭。
絕望道:“啊……他是真的沒把你當女兒看啊,他就是把你當成她的影子看的,只是你現在還沒長大而已……”
大嫂還沒說完,就被一個男子的聲音打斷了,“你又胡說了什麽。”
我和大嫂尋聲看去,就見大哥站于門口的廊下,也不知他已經在那裏站了多久了。他立于廊下,像個犯了錯誤被抓了現形的孩子。
大嫂收了收臉上的驚訝,聲音斂了斂,冷冷的道:“我知道的都說了。你大概也聽見了,難道我說錯了嗎?難道你敢說你沒動過那樣龌蹉的心思嗎?”
大哥漲紅了臉,局促的一句話說不出,甚是尴尬。看到他那個樣子,我心裏咯噔一下坐實了大嫂的說法。我轉過頭不看他——他果真動了那樣的心思的。
忽然大嫂尖叫着朝大哥飛奔過去。我定睛一看,只見大哥半跪着痛苦的捂着胸口,吐了一口血霧,然後大口大口的吐着血,看着我艱難的擠出幾個字:“不是,你想的那樣……”。
大嫂哪裏還顧得上大哥說了什麽,只趕緊扶住他,點了幾個穴道,卻也是無濟于事的。
剎那間,他身上素服便被染得幾乎全部成了紅色的。只覺比這深秋時節,院子裏的楓葉還要紅,那樣的紅豔,刺我的眼。大嫂身上都是血點子,顯得異常的狼狽和驚悚。
無雙大嫂驚叫着:“快來人哪,快來人哪……”可是別苑的下人本就少。先前又都打發下去了的。現下周圍哪還有人呢?
醒過神來,我趕緊向外跑去,找人來。卻見四哥引了一位白衣白發手持拂塵的谪仙模樣的人,疾步走來。他們從我身邊經過,看都不看我一眼。而我就呆呆的立住腳,注目禮一般的看着他們。
四哥神色緊張的上前扶住大哥。
無雙大嫂見了那仙者,像見了救星一樣,叫道:“師父師父,求您救救他吧,求求您了……”原來這就是他們的師父——那位世外的修仙之人紫月真人。
只見紫月真人隔空封了大哥的周身大穴,道:“稍安勿躁,只是陳年的舊傷複發了。”
大哥立即停止了吐血。大哥昏昏沉沉的說了句:“師父。”就暈過去了。
“癡兒,才渡過一劫,偏又來一劫。”紫月真人看着受了重傷的徒兒,一臉心疼的搖頭感嘆。又對大嫂四哥道:“你二人快些扶他進屋,我要運功為他療傷。”
大嫂四哥,一起将大哥往屋裏扶去。紫月真人這才轉過身來看我。修仙之人就是出塵不凡,我只覺與他對視,都是對他的亵渎,就低頭不語。
他打量了一番,嘆了口氣道:“冤孽,離開此地,去那紅塵之中,了了你凡世中的業障吧。”他說完,便朝房中走去。
此地我是不能再呆下去了,可是……我不由的上前一步,問道:“敢問真人,紅塵在哪?”
他也不回頭,一邊走一邊道:“自會有人引你前去,你且等着,三日內此地有人離開,你随他去便是了。”
我還以為他會說,此去十丈便是紅塵之類的話呢?三日內?此地有人離開?哪跟哪啊?我去,這老神仙該不是個江湖騙子吧?
他們在我的房中給大哥療傷。我無處可去,只能立于園中。一遍又一遍的想着剛才發生的一切,心越來越怕,越來越涼。
一會兒朱缃姑姑來了。看她的樣子,怕是知道發生了事情的,但具體的還是不知道的。我無力地道:“大哥舊傷複發了,在我房中療傷,我不便進去。”
朱缃姑姑心疼的看着我,道:“小姐不必多說,我明白,我這就安排小姐先到別處安歇吧。該用午膳了。”
我擡頭看看日頭,已經晌午了啊。
朱缃姑姑引我去了一處小院子。這處院落也是極好的,我坐于堂中看着院子裏的景致,時值深秋,楓葉那樣的紅,随風飄落,菊花開的卻有些過了。
春兒,立于一旁哭泣。我看見她的手和朱缃姑姑一樣也是用了刑的,想來剛才不見她,是朱缃姑姑叫她去領罰的緣故。其實,她雖然比我這具身體大個幾歲,但在我看來,不過還是個孩子。
可我此時,卻實在提不起精神來安慰她,就叫她下去歇着了,今日不必再來伺候了。
我想我與大哥的命數大概是犯克沖的,自從清明見面以後,便多生變數,事端不斷。如今更是落得,相見争如不見的境地。
我想紫月真人說得對,我是真的該走了。好好的李家,如今竟成了這個樣子,不都是因為我嗎?
過午,大嫂來了。朱缃姑姑端上茶點,立于一旁,謹慎的看着大嫂。大嫂看了她一眼,端起茶自顧自喝着。我轉頭示意朱缃姑姑下去。
大嫂這才開口道:“雲天,醒了,要見你。”
我望着外面的紅楓,又想起大哥吐出的一團團血霧,心裏又揪起來。嘆了口氣道:“我不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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