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收拾
楊秋娘把門拍的山響, 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實在是逼債的太吓人。冷嫂子看着門扇被拍的簌簌抖,就有些皺眉, 自打這一家子來了後就沒個安穩的日子, 三天兩頭來找, 從沒有過好事。
程光和兩個新雇來的護院,冷着臉打開門:“幹什麽的?”
楊秋娘認得程光,看見他就跟看見救星似得抓住急問:“你們家将軍呢?要出人命了。”
程光冷着臉說:“将軍去親衛營操練,不在家。”
“那大壯媳婦呢?”楊秋娘焦急地問道。
“将軍的名諱, 豈是你這樣的草民叫的!”程光怒斥,看着楊秋娘發髻松散,衣裳淩亂一幅腌臜樣子,就叫人惡心。
楊秋娘實在是被滾刀肉吓到了,一路拉着牛三旺連颠帶跑到這裏,這會還心肝亂跳。倒是被程光呵斥後, 定下些心思,
她拿袖子抹抹臉——帕子早不知道慌亂間丢到那裏去了——然後又整整衣裳讨好的笑道:“那将軍夫人在不在,這位軍爺也知道我們的淵源。”
程光實在惡心這些趴着将軍不放的爛人,要不是牛三旺木頭似得杵在旁邊, 他能立刻趕走楊秋娘。
“什麽淵源?分了宗便互不相幹。再者你一個平民的妾侍, 妄圖跟官家攀扯關系, 你可知罪!”
楊秋娘一二十裏路過來,又是驚吓又是饑渴,還擔心牛承祖, 心裏煩躁索性破罐子破摔,一下子跪倒門前哭鬧,她就不信牛大壯還能真的把她怎樣。
“大兒媳婦,求你出來見一見老婆子啊,你小叔子要沒命啦!”
遇到這樣一個不要臉的,程光也是咬牙,他守着門進退兩難。不一會頂銀胡同的閑人,在顧默默門外圍了一圈。
“我說,你們怎麽又來了?前幾日不是剛來騙過一回銀錢。”
“就是,你們這樣子,還讓不讓人過日子?”
圍着的人沒有不厭惡,這兩口子的,三五不時就來鬧騰,就是親爹也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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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秋娘也是今天讨債的上門,才知道自己和牛三旺在京裏閑逛的時間,牛承祖竟然去嫖賭!她這會的感覺就像天塌了,那裏還理會衆人的指責,只想趕緊弄到銀子回去好好教導牛承祖。
“大兒媳婦,開門啊救救你小叔子啊”楊秋娘跪着哭嚎不止,不但如此她還拉着牛三旺也跪下喊叫。
“大兒媳婦出來救救承祖。”
頂銀胡同的人看着這兩口子,跪在地上醜态百出,簡直惡心的恨不能吐他們臉上。
“我說你們兩口子要點臉,好不好,都分宗了誰是你兒子,兒媳?”
顧默默聽着外邊的動靜,覺得圍觀的人差不多了,吩咐冷嫂子:“你告訴他們,要是再在門口撒潑攪的四鄰難安,本恭人就帶着牛承祖的認罪書,和他們順天府衙門見。”
冷嫂子這話一出來,楊秋娘就不敢鬧了,顧默默的厲害她是知道的,只能老老實實的坐在牆角等牛大壯回來。
牛三旺兩口子跑了一路,又從中午等到下午又餓又渴,可惜他們在頂銀胡同連杯水都讨不到,最後還是顧默默讓冷嫂子端了兩碗湯面出來。當然依着顧默默的性子絕不會這樣做,不過牛大壯跟她說,一則不能讓癞子三覺得訛不來錢,因此不能做的太狠。二則做官名聲重要,這是好機會。
事實上一直遠遠跟着的癞子三,看到那兩碗湯面,終于下決心動手。
牛大壯從親衛營操練回來,遠遠看見牛三旺兩口子就皺起眉頭。
“大壯,你回來了。”這是牛三旺讨好的聲音,楊秋娘知道自己沒分量,讓他出面。
“你們怎麽又來了?”
“大壯,承祖他被人騙了欠下三十兩銀子……”
牛大壯冷着臉:“當初說好,每月十五兩銀子養老,再說前幾日牛承祖剛來要走十兩,你們現在又要三十兩,本将的日子還過不過?沒有。”說完轉身就欲進門,楊秋娘連忙拉住他的袖子。
“大壯,你怎麽會沒有,顧默默整天給貴人作畫……”
牛大壯‘嚯’的轉身,面無表情的說:“我娘子的閨名,豈是你個妾侍能叫的。”
楊秋娘吓得一哆嗦,可是到底牛承祖更重要,她咬牙拉着牛大壯哭訴:“怎麽說承祖也是你弟弟,如今要被人賣到煤窯抵債,你不能不管啊~”
想到家裏兇神惡煞的等着銀錢的滾刀肉,楊秋娘拉着牛三旺跪下:“我跟你爹實在沒法子,才來求你。”
這一次圍着看熱鬧的鄰裏,沒人去拉,實在是這兩口子太惡心,牛大壯早就羞憤的閃到一邊,對出來的冷嫂子咬牙切齒說:“去拿三十兩銀子來。”
楊秋娘聽了心頭一松,可是又說道:“家裏還沒錢買米糧。”
“呸!”這是終于忍不住的鄰裏。
牛大壯忍耐着從荷包裏掏出二兩碎銀子,扔到楊秋娘面前。楊秋娘連忙撿起來,連着三十兩銀子急急忙忙回去救牛承祖。
“哎……”牛大壯嘆息着抱拳“讓各位高鄰見笑了。”
原本多少人豔羨牛大壯一家,可是現在都忍不住同情:“将軍,這樣下去不是法子,沾上賭瘾,那就是個無底洞。”
對着鄰裏一向都笑的和氣的牛大壯,臉上沾了些愁容:“能有啥法子。”
有個年紀大的老者,倒是想到一個法子:“将軍,要不你們別在這裏住了,讓他們找不到不就完了。”
牛大壯一聽眼睛亮了,可是轉瞬又黯淡下去:“那每個月養老銀子,他們沒處拿。”
“哎呦,我的将軍,你還念着他們?”
倒是那個老者又說:“将軍每月去送給他們不就完了。”
“果然老者都是智者,”牛大壯認真的對老人揖手“多謝老伯提醒。”
牛大壯轉身回家,頂銀胡同的人除了唾罵牛三旺一家,就是同情牛大壯的遭遇,還有佩服他的忠義:這樣混賬的爹,還念着每月給養老銀子。
等到牛大壯當值,承平帝聽到牛三旺兩口子,為了還小兒子的賭債,跪在牛大壯家門口不起來,多年的養氣功夫也忍不住罵了一句:“混賬東西。”
牛大壯簡直就是愁:“微臣蒙朝廷恩遇,一個月八十多兩的俸祿。他們來了不到一個月,就拿走五十五兩銀子,難不成微臣一個大老爺們,真的要靠娘子賣畫為生?”
承平帝白了他一眼:“以後每月只給十五兩,他們要死要活随他們去。”
承平帝看着牛大壯還在發愁,都想戳他腦袋瓜:“你好歹是朕的四品将軍,靠娘子賣畫為生,你不嫌丢人,朕還嫌丢人。”
牛大壯愁苦的擡頭問:“那咋辦?再怎麽樣那也是微臣的爹。他不仁,微臣不能不義。”
承平帝有點小生氣:“那你就任他們拖累?”
“鄰裏給微臣出主意讓微臣搬走,讓他們找不到。”
承平帝撫須:“這主意也行。”
牛大壯還是愁:“那每月微臣送銀子去,被他們纏住怎麽辦?”
話音剛落牛大壯忽然出手如電,身形利落的和一個鬼祟的身影纏鬥到一起,承平帝皺眉後退。不過一個照面牛大壯閃出圈外,單膝跪下請罪:“微臣不知皇長孫殿下駕到,冒犯了,請殿下恕罪。”
“本将看你一幅愁眉苦臉的樣子,怕你分心了陛下的安危,特此試你一試。”岳紹輝淡淡的說道。
牛大壯拱手:“陛下安危微臣職責所在,即使天塌下來,微臣也不敢有片刻分心。”
承平帝拍了岳紹輝一下,笑他:裝的人模狗樣,當朕不知道你就是淘氣好玩。
岳紹輝立馬換上讨好的笑容,狗腿的拱手彎腰:千萬別戳破,否則孫兒威嚴何在。爺孫兩打了一會眉眼官司,才想起叫牛大壯起身。
因為又說起牛三旺一家,給牛大壯惹了麻煩.擔心惹人反感而避開的陳貴妃,見岳紹輝來了,便命人端了些禦供的水果進來。
她笑吟吟的說:“長孫殿下來了,嘗嘗南地的水果,極是難得。”
“謝貴妃娘娘。”岳紹輝揖手。
陳貴妃笑着說:“彥兒多虧殿下才能找到好的弓射師傅,一直想要好好謝謝殿下,怎麽反倒是殿下先謝我。”
幾個人笑着圍桌坐聊些閑話,有一個小太監進來跟德福耳語幾句,德福面色古怪的過來啓禀承平帝。
“陛下”德福胳膊上搭着拂塵彎腰啓奏。
“怎麽?”承平帝好笑的問道“你這麽古裏古怪是怎麽了。”
德福吸口氣,沉吟了一下,彎腰啓奏:“宮外順天府衙役,拿了簽子來請人。”
“什麽?”承平帝先是驚愕,然後忍不住好笑“怎麽順天府請人,請到朕的皇宮來了?”
德福彎腰有點艱難的啓禀:“順天府有一樁故意殺人案,嫌犯叫牛承祖說是牛将軍的親弟弟拒不認供,府尹故此發了簽子來請牛将軍。”
“哼!”承平帝放下手裏的水果說道“你去傳旨就說牛愛卿早已分宗,沒有什麽弟弟,一切按國法處置。”
“是”德福彎腰領旨,後退着往倒走幾步。
承平帝又說道:“順天府是天下府衙的楷模,辦差斷案當以國法為重,豈有因為嫌犯有官親就去問的,簡直胡鬧。”
“是”德福恭敬的領命繼續後退。
承平帝看了一眼凝眉的牛大壯又吩咐:“去打聽清楚,是怎麽回事。”
“是”這一次德福終于領完命,下去安排人辦。
陳貴妃坐在紫檀木雕梅花的繡墩上,聽了這件事渾身不自在。不過她到底在宮中浸淫十多年,面上依舊是淺笑吟吟,對承平帝說道:“臣妾打算晚膳,親自給陛下做道家鄉小菜。”
說完又轉頭笑吟吟的轉向岳紹輝:“既然殿下來了,就陪陛下一起用膳,晚上給殿下加蝦肉包子。”
岳紹輝聽了起身彎腰恭敬的道謝:“有勞貴妃娘娘。”
等陳貴妃退下,承平帝起身,難得拍了拍牛大壯的肩膀,有些感嘆:“牛愛卿……”就算經過世事的承平帝,也不知道該怎麽說。
牛大壯這會倒是面容沉穩,像是想通了般拱手說道:“家事歸家事,國事歸國事。家事上微臣吃虧,身為人子、人兄,微臣忍了就是。國卻不同,國有國法。”
承平帝點點頭:肯吃虧有擔當真是漢子,是非分明輕重明辨,果然是不可多得的忠義之輩。
過了大約一個時辰,去傳旨的太監回來了。牛承祖果然殺了人,且牛三旺楊秋娘是幫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