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掙錢
吳東家沉吟了一下向顧默默說道:“這幾幅畫并沒有裝裱,将來還需費工費時。全部賣斷五兩銀子如何?”
顧默默愣了一下,她沒有想到古時候的畫作,竟然比現代的更好賣更值錢。這幾幅畫她原本只想賣個三、四兩銀子,想不到人家開口就是五兩。
其實再一想也就明白了,這個時候基本好點的人家,都會買幾幅回去裝點屋子。更何況這個時代的人都是毛筆書寫,自古書畫不分家,懂畫的人自然就比後世多,願意買的也多。想想後世基本都是收藏為主,書畫市場日益零落,顧默默不由苦笑。
吳東家卻會錯了顧默默的意思,他笑着說:“若是牛家小娘子覺得少,六兩如何?這個價位在寶雞已經不低了。”
顧默默收拾好心情,微微屈膝笑道:“就依吳東家的意思。”
陳明德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藏雅軒的,他的心思震驚到輕飄飄:幾天功夫,大壯媳婦就掙了六兩銀子!他默默的趕着牛車,送顧默默去采買東西。
雞鴨魚肉蔥姜油鹽,調料一樣不少。木器店裏買了大澡桶,布店裏買了好幾塊布料。還去首飾店,給蛋蛋買了小銀镯子和幾(紙)匣子絹花、絨花。見到賣小兒玩意的貨郎,什麽扳不倒兒、布老虎、小鼓、小铙、風車、桃核雕的十二屬相,眼睛眨都不眨的買了一堆。臨了出寶雞前,又去糕餅店買了十幾(紙)匣子糕餅。
陳明德嘆口氣,顧默默有這樣的本事,将來只要大壯能回來就算是殘了,顧默默也養的起。唉~也不知道大壯什麽時候能回來。
牛車在土路上咯吱咯吱的響,田野裏是準備過冬的小麥,因為天冷變成了深綠色,一望無際的緊緊貼着大地。
陳明德思慮再三還是開口問道:“大壯媳婦那裏來的這好本事?”
顧默默正颠的難受,想着要不要下來跟着牛車走一段。聽到大舅的問話,卻讓她不由想起原來的記憶。記憶裏庭院朗闊樓臺精致,春水綠樹紅柱青瓦,還有一個溫和明潤的青年——顧青雲。那就是原來喜歡過的人了,他總是笑容淺淺情意綿綿的看着顧默默。
顧默默嘆口氣苦笑着:“原來是大戶人家主子身邊的大丫鬟,自幼服侍主子跟着一起學的畫畫。”
“那……”看樣子是得寵的,怎麽會被發賣?既發賣了又還能自己挑買家?……陳明德不知道該怎麽問,就聽到顧默默說:
“過去的事情,外甥媳婦不想再提了,昨日種種昨日死吧。”
陳明德想想顧默默才來時候的樣子,再想想這幾年她過的日子,嘆了口氣:昨日之事昨日死吧。他另起了一個話頭:
“你買了澡桶,冬天燒炕也費柴的很,家裏柴火還夠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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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到明春。”
“到了明春,從大舅家再給你拉些。等到夏收秋收,收了租子就有了。”
……
兩個人坐在晃悠的牛車上,閑話些家常,卻不知張臘梅在家裏焦頭爛額。蛋蛋不是個會哭鬧的孩子,為什麽還讓張臘梅急等顧默默回來呢?這事得從顧默默和陳明德走了說起。
蛋蛋在大妗婆的懷裏,看着大舅爺趕着牛車出門。他伸出一支短短的小胳膊,用食指指向院門。
張臘梅猶豫了一會,也心疼他第一次離開娘,就抱着他到門外。兩個人目送牛車慢慢的出了村子越走越遠。等回到院裏,蛋蛋又伸出小小的食指,指向竈房。
“蛋蛋不是吃飽的?怎麽又餓了?”張臘梅摸了摸他的小肚子,還是飽飽的。
蛋蛋憂傷的看了大妗婆一眼,執拗的指着竈房。
小小人兒竟然也會憂傷,張臘梅哭笑不得,但不得不承認蛋蛋的小表情,讓人很憐惜。算了,小孩長個子本來就餓的快。張臘梅一邊說服自己,一邊抱着蛋蛋進了竈房。
“大妗婆給蛋蛋蒸蛋羹好不好?”張臘梅一邊問,一邊把孩子放到鍋洞旁的小板凳上。
蛋蛋乖乖的點點頭。
畢竟剛吃過早飯,張臘梅也不敢做得太多,怕吃撐了孩子。幾把火一個雞蛋,不一會一小碗嫩黃的雞蛋羹就蒸好了。切點蔥花淋點香油,看的人食指大開。
臭蛋坐在竈下的小板凳上,由着大妗婆一口一口喂完。等到吃完張臘梅收拾好鍋竈,蛋蛋就拉住她的手指,搖搖晃晃的往大門口去。
門外是空蕩蕩的村路,還有麥稭垛下,三三兩兩窩着曬太陽的閑漢。天上沒有風,路邊光禿禿的樹枝一動不動,偶爾幾個毛茸茸圓乎乎的麻雀,靜悄悄的在枝頭跳躍。
“外邊冷,蛋蛋跟大妗婆回家好不好?”張臘梅以為臭蛋想要出去玩,就彎腰和他商量。
蛋蛋仰起脖子,黑黑的眼睛看了看大妗婆,牽着她的手指沒動,只是靜靜的看着出村的路口。
對着一個不會說話的孩子,張臘梅也是無奈。她接着商量:“要不大妗婆帶你去狗子家玩?”
蛋蛋這次連張臘梅看都沒看,只是一動不動的盯着出村的路口。路口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他擡起頭疑惑的看向張臘梅。
臭蛋眼裏的疑惑太明顯,張臘梅被看的也是滿心不解,她轉頭去看路口:什麽也沒有嘛!就在這時村口邊周家的後生,牽着毛驢出村去了。
張臘梅訝然,她彎下腰試着問道:“蛋蛋是等你娘回來?”
蛋蛋點點頭,空餘的一只小手,摸了摸飽飽的小肚子。張臘梅臉上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蛋蛋覺得剛才吃的是後晌飯,吃完了你娘就回來了?”
蛋蛋睜着烏溜溜的眼睛,乖乖的點頭,然後他看看村口,回頭仰起脖子,疑惑的看向大妗婆,還不忘摸摸小肚子。
張臘梅第一次,和一個不會說話的孩子心意想通:蛋蛋的意思是,我都吃過後晌飯了,吃得飽飽的,娘怎麽還不回來?
她忍不住笑起來,抱起蛋蛋‘叭’親了一口說:“到了後晌吃的飯才是後晌飯,不是早晌飯過了再吃一次就是後晌飯。”
蛋蛋聽了以後,整個人仿佛受了莫大的打擊。他擡頭看了看天上的太陽,太陽連正中都沒走到,蛋蛋默默的垂下頭。
蛋蛋一瞬間就變成霜打的小茄子,張臘梅只覺得好笑,以前怎麽沒發現這小家夥這麽有意思。
婆孫兩個回到房子,張臘梅給蛋蛋脫了鞋讓他坐在被窩裏,自己則坐在炕上紡線。蛋蛋真的很安靜,張臘梅一邊咯吱咯吱的搖着紡車,一邊看他。發現他一直安靜的坐着,靜靜的瞅着門簾的簾腳。
門簾的簾腳縫隙,透進來一縷縷金色的陽光,仔細看會發現那光柱裏,有許多輕輕曼舞的灰塵。
院子裏安安靜靜的,只有幾棵落光了葉子的桐樹伫立着。不知誰家的貓,悄無聲息的躍過牆頭。許久一只母雞從後院遲疑的踱出來,不知在院子裏叼到什麽,忽然‘咯咯’兩聲。
屋裏是張臘梅搖着紡車的聲音‘咯吱、咯吱’悠長而又韻味。蛋蛋的上眼皮慢慢的耷拉下來,他使勁掙開眼睛,不過一會眼皮又耷拉下來。小腦袋一點點的歪過去,蛋蛋擁着厚厚的棉被坐着睡着了。
張臘梅嘴角含笑停下紡車,她輕輕地揭開被子,想把蛋蛋放好睡覺。,可是她剛挨到蛋蛋,蛋蛋就驚醒了。
“蛋蛋乖~躺着睡啊~”張臘梅聲音低柔的一邊說,一邊把蛋蛋放到。但是等她坐回紡車那裏,卻發現蛋蛋自己坐起來,重新看簾腳縫隙的光柱。她笑着搖搖頭,接着紡線。
幾次三番蛋蛋明明瞌睡的不行,卻就是不肯躺下誰。最後張臘梅只能由着他坐着睡,蛋蛋穿的厚,又擁着厚厚的棉被,坐在熱炕上即便睡着也不會冷到。
蛋蛋斜靠着擁圍自己的被子,睡了一小覺。醒來後眼神迷蒙的看看周圍,沒發現顧默默的身影忽然驚醒過來,他重新坐端正盯着簾腳。
也許過了很久,也許過了一會,時間的長短要看人的心情,和是不是忙碌。
蛋蛋盯着簾腳看啊看啊,忽然他眼睛亮了。有些笨拙的推開被子,小屁股往後挪,小身體往前撲。蛋蛋撲成爬着的樣子,再撅起小屁股顫悠悠的站起來,扶着牆走到張臘梅身邊,扯扯她的衣服,小手指向竈房的位置。
張臘梅停下紡車松松肩膀,順着蛋蛋的手指看過去笑道:“是該做後晌飯了,蛋蛋餓了?”
蛋蛋既不點頭也不搖頭,只是用黑亮的眼睛看向張臘梅。
“你這孩子,總不能一直盯着簾腳,就是看到時候做後晌飯沒吧。”雙腿盤的時間有點長,張臘梅有些僵硬的松腿起身,還不忘逗蛋蛋。
蛋蛋睜着黑亮的眼睛認真的點頭,到了後晌吃了後晌飯娘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