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原來
說起來，誅仙臺離南極仙翁這不算近，只能隐約聽到天雷的震響。而越接近這誅仙臺，越能感受這天雷的威力，震天動地。明華蹙眉躲過一道餘雷，寬大的衣袖在烈風中呼呼作響，一小道雷光纏繞其上，只一剎那，他揮手割掉那片衣角。很快，纏上雷光的衣角碎在高空之中，沒了蹤跡。他回首看向誅仙臺的方向，心底沉重越來越深。
他雖是天生神祇，但也是經過天雷歷練的，自然知道天雷的厲害，更不用說蘇夏此次是八道天雷打下，恐怕灰飛煙滅都算好的。
其實明華自己也不明白他會前往誅仙臺，給蘇夏收屍嗎？恐怕她也不願吧。
等等。
明華心頭一跳，忽然想起之前元昭仙尊請他在蘇夏腕上設下的符咒，差點罵出聲來。
若是沒有這道符咒，也許蘇夏憑借龍骨還能撿回半條命，可這符咒只有他能解，所以。
蘇夏此次毫無生路。
他下意識加快了速度，現在刑罰已經行了一半，憑他的面子，還能趁機做點小手腳。
可是他的心瞬間冷了下來。祈晔，明明知道蘇夏身上有符咒，卻依然要降蘇夏的罪，他到底在想什麽？！
誅仙臺處于九重天最上一層，平時少有仙跡，唯有行刑時才會有震天動地的聲響。
蘇夏跪在誅仙臺上，半眯着眼看向頭頂慘白的光亮，本以為那雷打到身上會有點疼，沒想到蘇陌萱這麽給力，一點痛覺都感受不到。此時已經剩下最後一道天雷，四周無人，只有鳳晞躲在角落裏偷偷觀望，等待所謂的行刑結束，帶她悄然離開。
随着最後一道天雷降下，蘇夏與鳳晞皆松了口氣，準備趁機離開，可沒想到偌大空蕩的誅仙臺闖進一道身影。
鳳晞擡起的腳縮回去也不是踏出去也不是，就這麽孤立無援的落在半空，可惜金雞獨立這一絕活小鳳凰沒學過，再加上生怕被父王發覺自己偷偷幫蘇陌萱的忙而心慌意亂，啪的一聲栽了個狗啃屎。
蘇夏半眯着眼看向來人，不知該露出什麽表情，她的雙眼剛剛經歷了一場酷刑，還沒辦法正常工作。而且她并不清楚這位和秦少游長得一模一樣的帝君是何來頭，與蘇陌萱是不是對立關系，只好沉默以對。
而明華闖入誅仙臺也是一愣，他來時想象了一萬種蘇夏的慘狀，甚至還擔心過蘇陌萱哀痛的模樣，卻從沒想過她完整無缺活蹦亂跳的出現在他面前。他忍不住擡頭去看天上那雷神，這還是他認識的雷神嗎？難道說，還是祈晔故意做做樣子？
雷神向來公正嚴明，只是太白金星和太上老君還有九天玄女紛紛找他幫忙實在招架不住，再說蘇夏又不是窮兇惡極之人，管她有沒有作弊，他盡職打夠雷交差就行。可沒想到一向不問世事的明華帝君沖進來，這算什麽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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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誅仙臺落入詭異的沉默之中，還好鳳晞這個直腸子起了點作用，他想着明華總歸和蘇陌萱關系不錯，再加上秦少游給他印象不錯，總不會幹小人告密這種事，幹脆起身竄到蘇夏與明華之間，一手拉一個，顧不得開口，隐身竄下誅仙臺。
明華心思百轉，乖乖任由鳳晞帶着他和蘇夏朝東天門行去。太白金星早已在冬天門等候，看見明華時面露驚色，可鳳晞一臉平靜，他也不好問什麽，小心躲過門口守将，一行人安全下界，鳳晞忍不住松了口氣。
“怎麽回事？”明華問道。
鳳晞帶着蘇夏禦風而行，他畢竟年少忍不住，剛剛又好不容易通過關卡，一時間真想什麽都抖出來，但他還算有點警惕，并沒有全說。
“蘇陌萱這段時間打通了不少關系，讓我看機會把蘇夏帶出來。”
“我不是說這個。”明華神情有些嚴肅，他繃着張臉很有上神的威嚴，只是鳳晞以前和徐清衍秦少游随意慣了，竟也不怕他，“我是說，蘇夏明明經過八道天雷，為什麽沒有事。”
“這個，你要問問雷神，也許他看蘇夏可憐，力道就少用了些。蘇陌萱有她師父那麽多寶貝，随便用一個就可以啦。”
鳳晞的腦袋左搖右晃，卻不敢對上明華的視線。這邊随口扯着，又小心翼翼瞅了眼身旁明華的反應，也不知道他是相信了還是沒相信，臉上毫無反應，但讓鳳晞放心的是，他終于不再問些什麽。
他再多問幾句，鳳晞可能真就忍不住全抖出來了。
反正蘇陌萱那麽聰明，總能想到辦法。
被鳳晞給予厚望的蘇陌萱卻沒有那麽多心思想這些，她早已失去了知覺，無聲無息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差點吓壞菡萏仙子。
這世上，倒黴的事總是一塊來。在她蛻皮的那一瞬間，蘇夏的天雷開始。
還好師父留下的法器幫她抵消了大部分影響，菡萏仙子及時找來籬阮幫她護法，恐怕她還真可能就把這條老命栽在這裏。但畢竟是八道天雷，師父再厲害，也不可能幫她抵消掉全部，眼下她只有進的氣沒有出的氣。
籬阮見菡萏仙子在一旁急得直掉眼淚，實在受不了，為蘇陌萱傳了些魔力護住她此刻脆弱的不行的心脈。
有籬阮為她分擔，蘇陌萱總算勉強睜開雙眼，虛弱地朝菡萏仙子笑笑，問道，“蘇夏呢？回來了嗎？”
“你還有心思想蘇夏。”菡萏仙子怒道，“你也不看看現在自己成什麽鬼樣子了。”
“謝謝你。”
面對這麽真誠又無力的笑容，菡萏仙子就是滿腔的怒火也發不出，只好道，“你給我好好休息，我會幫你照顧好蘇夏。”
蘇陌萱點點頭，又看向籬阮，“謝謝。”
籬阮哼了一聲，大爺似得坐在一旁，“不用謝。”若不是菡萏仙子擔心的火急火燎，他才不會幫蘇陌萱的忙。
說着他又嘆道，“我是欠了你嗎？怎麽每次有事還找我，我還必須要幫。”
蘇陌萱笑了笑，道，“誰叫你的神魔令在我這，不幫我忙幫誰忙？”
“哼，早知道到處就該搶回來。”
“行了，少說兩句。”菡萏仙子将水杯遞到蘇陌萱嘴邊，還插了根吸管方便她喝，“待會蘇夏回來肯定要見你，不想在她面前露出什麽馬腳，就乖乖聽我的。”
“哦。”蘇陌萱乖乖點頭，準備休養生息。
只不過蘇陌萱和菡萏仙子還未反應過來，鳳晞就帶着蘇夏踹開了蘇陌萱的房門，大聲吆喝着，生怕蘇陌萱聽不見似的。
“蘇陌萱，我把人給你帶回來了，快點來迎接！”
他順便瞅了眼後腳跟來的明華，還是準備給蘇陌萱點提醒，道，“帝君也來了。”
蘇陌萱還躺在床上享受菡萏仙子的照顧，一時驚呆了，嘴裏顧不得咬着吸管，連忙瞪向鳳晞。
我讓你把人帶回來你怎麽還帶了個拖油瓶？！
鳳晞簡直憋屈啊，嘴上都能挂兩油壺了。
又不是我願意帶他來，他自己跟牛皮糖似的跟上來我有什麽辦法。
那你傻啊，還直接把人帶到我卧室裏。
鳳晞更委屈了，低頭看看自己的腳底示意蘇陌萱看清楚。
我是被他提進來的，不是我把他帶進來的。
他本來将蘇夏和明華安置在樓下沙發，自己上來找她，可沒想到明華太機靈，見他想上樓叫人就跟過來，他想躲都不行，明華直接提着他衣領就闖了進來，這能怪他嗎？
瞟見明華眼底隐隐可見的怒氣，籬阮也不裝大爺，十分有顏色地拉着菡萏仙子離開，順便将鳳晞的衣領從明華手中解救出來。
等房門關上，房間裏只剩他們兩人，氣氛莫名地沉重。
“你做了什麽手腳？”
“這好像不關帝君的事吧。”
蘇陌萱放下杯子，重新躺下，剛剛朝着鳳晞瞪了眼倒是沒感覺，現在躺下倒是難受的要命。
“當我好奇。”
“無可奉告。”
沉默一瞬，明華又問道，“那你把我當做什麽？”
“帝君。”
她語氣硬的像塊冰。
“連朋友都不算？”
“不算。”
忽然間，明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他 本以為蘇陌萱喜歡他，就這麽有恃無恐，認定蘇陌萱不會離開他。可他沒想過，蘇陌萱喜歡他，是因為秦少游。
确切的說，是他從沒仔細想過。
當他弄清楚這些時，蘇陌萱早已泾渭分明，離他千裏萬裏。
沒想到，他明白這一切後，會這麽難過。
明華默默想着，右手卻無意識地撫上胸口，那裏悶悶的，很難受。可是他擡眼間，卻敏銳地捕捉到蘇陌萱眼底一閃即逝的哀傷。他反應過來，她喜歡的秦少游，終究是他。
雖然憑借別人才能在蘇陌萱心底留下一席之地讓明華有種難以言說的痛恨，可如果能讓她在意他一點，他也可以忍受她的錯認。
“你騙人。”
蘇陌萱眼角微不可察的跳了下，冷漠道，“你才是自欺欺人。”
“萱萱，敢不敢和我打賭。”
蘇陌萱不做聲。
“如果這一年，我都無法向你證明我喜歡你，那就是我輸了，再也不會來打擾你。”
蘇陌萱雙眸微動，仍舊不做聲。
“我當你答應了。”說着，明華上前捉住蘇陌萱的手腕，眼底帶着堅定與不由分說，牢牢将她一切退路堵死。
蘇陌萱不由心虛，下意識掙紮着想逃脫，但她現在虛弱無力，哪是明華的對手。而明華探明蘇陌萱的脈象，卻心底一震，之前的困惑全部都了然。他沒想到蘇陌萱可以為蘇夏做到這種地步，更加沒有想過，她對他能這麽重要。
原來，她可以讓他這麽難過。
“你，何必為了蘇夏如此。”
“她是我重要的親人。”
蘇陌萱眸色暗了些，親人在她心底，比愛人更重要。所以當時她為了蘇夏放棄了秦少游，哪怕是現在，她也不後悔。
那我什麽時候也可以成為你的親人？
這話在明華喉嚨間回蕩，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他輕嘆一聲，俯首埋在蘇陌萱的頸窩，這種時候，唯有她身上的氣息能讓他平靜。蘇陌萱伸手推了推，卻推不動，只好放棄，但過不了一會，她又拍拍明華的肩膀，忍不住開口。
“起來，你好重。”
“呵。”明華并不想起身，可他生怕壓壞她，輕輕擡起頭，用鼻尖去蹭了蹭蘇陌萱的鼻尖，笑道，“我總是拿你沒辦法。”
也許是他這種戲谑的神态激怒了蘇陌萱，也許是蘇陌萱不想再與他做戲，但不管怎麽說，明華看到了她眼底冒出了憤怒的火光。
她，是真生氣了。
“拿我沒辦法？”她嘴角的冷笑看的他心底難受，又不知該如何化解，“帝君，我求求您老人家，別再拿我開玩笑了好嗎？”
“你以為，我是在開玩笑？”
“不是嗎？”蘇陌萱反問道，眼底滿是譏刺，“我對你來說，不過就是打發時間的玩具，開心了就過來逗一下，不開心了就丢一邊。好，你想玩我陪你玩，可你也該知道，我蘇陌萱的忍耐度是有限的。”
眼前的女孩仿佛一只受了傷的刺猬，迅速豎起全身的刺，從裏到外将他紮的鮮血淋漓，可他也無法反駁。畢竟從一開始，他确實是抱着玩弄她的心思。
“不是。”
明華盡量将自己的善意傳達給蘇陌萱，他不希望她再用這種眼神看着他，他很心疼，很心疼她。
“也許一開始，我确實是那種心思，被你看了出來。而現在，我希望你也能看出來，我很在意你的心思。”他想伸手摸摸她的臉，卻又不敢，生怕惹她生氣，“萱萱，看你這樣，我很難受。”
蘇陌萱扭過頭，激動的情緒消失的無影無蹤，連眼神都不給他一點，像開始般淡漠道，“哦。”
明華知道，現在不管他說什麽，蘇陌萱都不會相信他。
“我出去了，好好休息。”
反手關上門，明華被匆匆趕來的寒山堵了個正着。還沒等菡萏仙子和鳳晞說什麽，就見寒山冷冰冰地轉身離開，明華則一臉正常地跟了上去，留下兩人面面相觑。
鳳晞茫然地看向菡萏仙子和滿臉看好戲的籬阮，不知所措。
菡萏仙子想了想，搖頭道，“寒山向來有分寸，應該不會做什麽極端的事。”
身邊籬阮卻挑眉道，“他是越氣越理智，可每次碰到蘇陌萱的事就不理智，明華又是個不要臉的主，呆會肯定有好戲看。”
菡萏仙子瞪他一眼，道，“什麽好戲，萬一真打起來了還好戲。”
籬阮笑笑，伸手攬過她的肩安慰道，“放心，真打起來還有我。”
怎麽可能打起來，這兩個家夥都顧忌着蘇陌萱，決不可能這種時候搞出事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