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監牢
算起來,她已經在這暗無天日的地牢裏呆了兩個多月,還差一天,就可以湊夠三個月。能夠知道自己具體呆了多少天,也多虧了對方慈悲為懷願意一日三餐給她送飯,不然她早就餓死在這裏了。
蘇夏抖了抖落滿灰塵的鋪蓋,翻了個身繼續睡覺。這就是被□□的壞處,沒有地方洗澡,也不能換衣服,更不能自己選被褥。之前蘇陌萱在身邊,什麽都給她選最好的,把她從頭到尾都養叼了,不過就連她自己都沒想到,自己忍耐力這麽強,這種地方,都能呆的下去。
從學校出門到她被一群人帶走,短短幾分鐘的時間她就被迷暈了,也不知道暈了幾天,醒來就在這裏。之前半夢半醒間倒是聽到有幾個人在讨論什麽,好像在說要把她處死。她就不明白了,她是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了嗎?怎麽,那些人的語氣好像她挖了他們八代的祖墳一般,還咬牙切齒的。
驀地,右手腕處再一次疼痛起來,蘇夏咬着牙蜷縮在被窩裏硬挺着。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了,自她醒來,每天都會斷斷續續的疼一次,而且并不是皮膚表面,反而是從血管裏一直往外的疼,仿佛,有什麽東西在生長,使勁地朝外頂。蘇夏盯着右手腕處,差點把自己的嘴唇咬破。
那裏從第一次疼痛起,便長出了一塊小黑斑,起初蘇夏并沒有在意,只當是長了顆痣。卻沒想到,過了不知多久,小黑斑逐漸有擴大的跡象,甚至還一塊一塊平衡的分布着。一個月前已經漸漸顯形,摸起來有點硬,還很光滑,像是黑色的鱗片。蘇夏忍痛掰去一塊,鮮血直流,卻很快恢複原狀,重新長出一塊來。她試了很多很多次,最終都以失敗告終。
想起這一路上朦朦胧胧間,聽到那些人嘴裏所說的雜種、孽障,再聯系起這段時間來送飯的那人鄙夷的目光。蘇夏差點崩潰,難道,自己真的是他們所說的雜種?不然,不然為何蘇陌萱到現在都沒有出現?她也是這麽認為,或許說,她發現了自己身上有這種奇怪的鱗片?
不,蘇陌萱不會抛棄她的。蘇夏整個人蜷成了個蝦球,咬着唇努力止住身子的顫抖。她可以忍受這裏的環境,可以忍受這些看不見光亮的日子,卻無法接受蘇陌萱抛棄她。就像是最後一棵救命稻草,沒人會願意随便丢棄。
其實她的內心深處,早已這麽認為了吧。蘇陌萱曾說過的,如果她走了,她是不會來找的。這次她消失了這麽長時間,卻沒有見過蘇陌萱來找她一次,是沒找到,還是,以為她離家出走所以不願來尋?可這麽長時間,蘇陌萱就沒有懷疑過一次嗎?
正當她胡思亂想着,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而且聽起來好像有好幾個人,但這個時候并不是飯點,她還不餓。蘇夏立刻閉上雙眼,假裝仍在熟睡當中。只聽牢門傳來一陣聲響,幾人走了進來,身後刺眼的光讓蘇夏不敢睜眼去瞧。
只聽其中一人道,“呵,我竟不知這水蕪苑還有一間沒有水的牢室,犯人也不用拷上鎮魂鏈。”雖然有些輕佻,但蘇夏能聽出他也沒有太多責備之意,大概只是随意提了一句般。
即使如此,獄使仍吓得不輕,連忙解釋道,“是太子吩咐。”
還沒說完,便被人阻止,“我當然知道,好了,你去外面守着。”
聽到後面半句話,蘇夏心跳一滞,這些人想幹什麽?
“呵。”
這聲輕笑更是讓蘇夏心驚,好熟悉的聲音。
“別睡了,醒醒。”這又是一個人,卻比剛剛兩人親切溫和。
Advertisement
蘇夏思索片刻,便睜開雙眼坐起身。卻沒想到她面前蹲着一人滿臉好奇的盯着她,身上穿着寬大的衣袍,也不擔心衣角會沾染地上的灰塵,還笑盈盈的。這屋裏只剩三個人,雖然她看不清其他兩個人的神情,但能感覺到,只有眼前這人,對她完全沒有敵意。等她擡眼望去,卻一時驚在原地,有三個字,緊緊卡在喉嚨裏,卻一點聲都出不來。
秦少游。
她怎麽可能會在這看到秦少游?不,他不是秦少游。第二眼,蘇夏便移開視線,他絕不是秦少游。不說秦少游不可能在這出現,就他看見自己時臉上露出明顯的輕視,和那獄使一樣的神色,就不可能是秦少游。還有他眼底那隐隐約約的厭惡,蘇夏心底暗笑,他怎麽可能是秦少游。
“你就是蘇夏?”面前蹲着的那人問道,“那你知道你父母是誰嗎?”
蘇夏一怔,謹慎地試探道,“難道不是蘇陌萱?”
“哈哈。”之前輕佻的聲音響起,是站在那與秦少游十分肖像的人身邊一人開口,“蘇陌萱居然真的沒有告訴你,你不會到現在還信誓旦旦自己是人類吧。”
蘇夏垂眸不語,帶有暖意的被窩裏,她再一次将右手腕上的鱗片摳破,惡狠狠地。這次她下了狠勁,一連撕下幾塊鱗片,一時間傷口愈合不了,鮮血直流。
面前的那人卻驀然出手,将她手腕從被褥下拉出來,鮮紅的血液順着纖細的手腕流了下來,雪白的手臂,鮮紅的血跡,觸目驚心。他輕聲嘆了口氣,小心翼翼從懷裏掏出幹淨的手帕将血跡擦幹,又輕柔地幫她把傷口包紮。蘇夏對上他毫無鄙夷又溫柔的眼神,莫名地心安了,他和別人不一樣,他沒有看不起她,也沒有讨厭她。
她只顧着看對方的動作,卻沒有看見另外兩人的神色,當他們看清蘇夏的傷口還有旁邊漆黑的龍鱗,眼底紛紛露出一絲驚訝的神色。
面前這人聲音溫和,卻又帶着不容置疑的态度,朝身後道,“司命,少說兩句,你的舌頭不會沒處放嗎?”
蘇夏面色不變,心底卻早已波濤洶湧,這些人,不,這些神仙把自己帶上九重天是為何?既然蘇陌萱不是她母親,那她母親又是誰?想來絕不會是普通人,但也不會是什麽好人吧。不然,他們也不會這麽個眼神看她。
司命便是聲音輕佻的那人,他面色讪讪的,連忙恭敬地點頭道,“還請元昭仙尊見諒。”
元昭仙尊複又看向司命身旁,那與秦少游長得一模一樣的人,略帶了些敬意道,“帝君,還請幫忙。”
蘇夏下意識朝後挪了挪身子,眼前這人即便和秦少游長了相同的臉,也無法讓她親近,甚至他身上那不容忽視的冰冷氣場讓她恨不得退避三舍。元昭仙尊察覺到她的動作,伸手将她手腕捉住,回首朝她遞了個安撫的眼神。
“我只是無聊來看一看這水蕪苑長什麽模樣,又沒答應你,真要給這。”
被稱為帝君的年輕人低頭思索了下,蘇夏怎麽也看不出他有哪方面值得尊重,年紀看起來也不大,雖然她懂神仙一般都很年輕,看起來他比元昭仙尊年輕的多,可能資歷也要高很多,連封號也比元昭仙尊高很多,但她就是不爽元昭仙尊要對他畢恭畢敬。
他像是覺得有些糾結不知該怎麽稱呼蘇夏,不過想了想,他便什麽也沒說,但臉上分明是你能拿我怎麽辦的神色。這無賴的表情和他本身冰冷的氣場有些不符,連司命都有些驚訝地看向他,但他自己并沒有發覺。
元昭仙尊笑了聲,道,“這水蕪苑你早不有興趣,晚不有興趣,非要這時候有興趣。”
被元昭仙尊這麽一挑,帝君愣了下,心底也開始疑惑,自己怎麽會變成這樣。但疑惑也只是一瞬,他冷哼了一聲,漫不經心走上前,蹲下身湊近蘇夏。蘇夏手腕被捉在元昭仙尊手裏,動作無法太大,可身子仍舊朝後靠去,不願和他接觸。
“你和蘇陌萱,或者說,我和蘇陌萱,到底什麽關系?”
此話一出,衆人神色百變,元昭仙尊眼帶疑惑與玩味,蘇夏則瞪大了雙眼,略顯驚訝,最誇張的是司命,他本來倚在門邊,結果差點載到嗑在門框上,滿臉震驚。
還沒等蘇夏說什麽,身後的司命連忙走過來故作鎮定道,“你問她這個幹嘛?”
明華帝君挑眉,他明明聽出司命言語間的緊張卻不提醒,只是帶着審視的目光落在蘇夏臉上,腦海裏迅速回憶着有關蘇陌萱的事情。之前元昭仙尊叫他來幫忙看蘇夏,其實他心裏清楚是太子的意思,本來可以随便找個理由不來。可他卻不知道為什麽,很想來看看,司命一聽非要跟過來,元昭仙尊也沒有拒絕。
原本在他心裏,是十分看不起這種仙和妖的後代,甚至是很輕蔑的看法。當蘇夏擡起頭看向他時,雖然掩飾的很好,但那一瞬間的驚訝還是被他捕捉到了。她明顯見過他,卻硬生生停住了。他對她也很是熟悉,讓他非常意外的熟悉,那股輕蔑,連他自己都沒注意到的時候就消失了。這些變化,突然讓他想起司命吵着要來時的神情,那家夥,瞞了他什麽事。而且不用深思,肯定與蘇陌萱有關。
細數他與蘇陌萱的關聯,不深,但也絕對不淺。畢竟把她弄成現在這幅模樣的神是他,而天庭那群仙官們又不敢找他麻煩,自然每天無事便去诋毀她。據說他不在的時候,她還帶着九尾狐上九重天來找祈晔,最後搞得天庭天翻地覆,仙官們更是恨死了她。
他最讨厭的便是那整日做白夢随便就想長生不老的人類,即使是他們這些所謂與天同壽由天地靈氣孕育而出的神,也有羽化的一天。蘇陌萱的師父,君陌就是個例子。君陌就是在他剛剛下凡沒多久後羽化的,不過怎麽在他下凡的時候發生了這麽多事。
當時無聊,他做出了一種藥,但還沒來得及試驗,就遇見了蘇陌萱。本是因為好奇加輕視,他有些故意,将那藥給蘇陌萱吃,結果不言而喻。平生中第一次,他有了愧意,卻也沒有辦法,據說當時君陌甚至找了九天玄女和西王母,都沒能找到解法。所以當整個天庭頭疼之際,他自請下凡歷劫。既是給天庭和君陌一個交代,也是給他自己一個交代。
下凡前他找了司命,想離蘇陌萱近一點,沒事時幫忙照顧她,也當是還債,希望抵消一些。可就蘇夏的反應現看來,他和蘇陌萱的糾葛,并不如他所想這麽簡單。司命背地裏不知搞了什麽鬼,很多事情都沒有告訴他。
他剛剛那句話,不止是為了問蘇夏,也是為了詐司命,沒想到他這麽不經吓。
“我不知道。”
他愣了下,卻見蘇夏一臉坦蕩蕩,“你們倆的事情,若是你們自己都不清楚,我就更不清楚了。”
他差點笑出聲,臉部線條柔和許多,卻不信蘇夏的話,這丫頭明顯知道很多,正要解釋,卻聽蘇夏反問道,“我父母,到底是誰?”
明華帝君看向元昭仙尊,指向他道,“你問他,那時候我不在,具體的我也不清楚。”
元昭仙尊也不推辭,直接道,“你母親,乃塗山氏九尾狐,你的父親,是天君的兒子,也是天庭的太子,祈晔。”
正要繼續解釋,卻聽蘇夏低頭輕笑一聲,“呵。”原來如此,怪不得,是雜種。
她曾聽鳳晞說過,九重天上居住的都是神族,而且各族都不允許通婚,一是因為跨種族通婚沒有後代,通俗說就是生物上的生殖隔離,二是因為神族心裏那點傲氣,互相看不起。九尾狐本是神族,卻不知何由淪落為妖族。她是神和妖的後代,自然,是雜種。
也難怪,蘇陌萱總是與她不親近,她又不是她的誰,為什麽就要對她好?原本還有些怨念的心,就這麽平靜了下來。
元昭仙尊心底泛起同情,面上卻不顯,繼續說道,“太子下凡歷劫,卻沒想到碰上私自逃離塗山的塗山錦,結為夫妻。太子歷劫時化身凡人,三十餘歲身死,離開人間。而塗山錦卻不知,找上蘇陌萱,求她為自己尋找太子。蘇陌萱尋到太子蹤跡,親自帶她上九重天尋找太子,我想,蘇陌萱本意是希望她能死心,卻沒想到塗山錦,以死,喚回太子的記憶。”
“哦。”蘇夏點點頭,神情淡漠。
司命暗嘆一聲,這丫頭果然是蘇陌萱養大的,和她一樣涼薄的很。
“何必呢?”
嗯?元昭仙尊本以為蘇夏在跟自己說話,見她神色淡淡,才反應過來她是在自說自話。
“反正都不記得了,各走各路不是更好?”
司命暗暗點頭,這句話說的倒是不錯,若是當初塗山錦肯放棄,也不至于弄到最後無法收拾的地步。
明華帝君很有耐心,也很是堅持,問道,“現在肯說說我和蘇陌萱的關系了吧。”
身後司命表情扭曲,差點就想拖着他跑出去,元昭仙尊笑了笑,如果不是這裏濕氣太重,他早就盤腿坐下,畢竟明華帝君的八卦,怎能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