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冷血
這次的路途并不長，陶明宇坐在後座眯了會眼，便察覺到蘇陌萱停下車子。她正解開安全帶，見他睜開眼，笑了笑，問道，“要不要再休息會？待會可能很費精力。”
陶明宇搖搖頭，“不用，還是先将阿言救出來比較好。”
等推開車門還沒腳落到地面，陶明宇飛快地縮回半只伸到半空中的腳，只是手上關車門的動作慢了半拍，車門被蘇陌萱一手抵住，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怎麽，都到地了，還想着回去？”
“不，我沒。”陶明宇僵笑着搖頭，“蘇老板你看錯了，我剛剛，是在查探地形！”
天啦。陶明宇欲哭無淚，他終于知道為什麽蘇陌萱要帶他來一起救人了。這裏分明是崂山的地界！也不知道蘇陌萱用了什麽法子，居然這麽快就能跨過幾個省來到崂山。
“蘇老板。”陶明宇哭喪着臉道，“別告訴我他們就在這！”
“不在。”
“啊？”陶明宇愣愣地看向回答的十分幹脆利落的蘇陌萱，頭很暈。
蘇陌萱從後座掏出兩個鼓鼓囊囊的雙肩包分別丢給他和寒山，順便将自己的頭發綁起來，解釋道，“他們把阿言賣了。據說買家要求完整的狐皮，必須取蓬萊山上的仙水和淨沙才能保存。我沒辦法直接進入蓬萊仙境，只能靠你。”她拍了拍陶明宇的肩膀，笑得很是狡黠，“幫忙打開崂山和蓬萊的通道了。”
“可是。”陶明宇抱着雙肩包瞪大了雙眼，“可這違反天規，除非緊急狀态，不能打開通道。”
“哎呀，你怎麽這麽傻呢？”蘇陌萱哀嘆一聲，“這不就是緊急狀态嗎？”
別扯了，緊急狀态那是魔界進攻天庭派軍隊出征才叫緊急狀态。陶明宇見她裝傻，自己也裝傻，反正看誰能傻過誰。萬一真被天庭發現，到時候倒黴的肯定是自己不是她。
見陶明宇不說話，蘇陌萱眸色一沉，微微收起笑意，“這樣啊，那我和寒山自己去找。”她将純鈞和承影背在背上，走出幾步又道，“要是不小心碰壞了什麽東西，可別怪我們哦。”
陶明宇不理她，抱着雙肩包仰頭望天，可回神一想，才發覺不對勁。他猛地看向蘇陌萱，兩根眉毛糾結到一起，下了很大決心才悲哀出聲道，“蘇老板，我帶你去找。”
蘇陌萱嘴角彎起一道弧度，“恩，這樣才乖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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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正是旅游旺季，上山游人很多，排成的長隊前進緩慢，人們耐心漸失，隊伍緩慢移動間還夾雜着不少噪聲，小雨淅淅瀝瀝下着，潮濕的空氣中都蔓延着焦躁氣息。蘇陌萱幹脆将兜帽戴起，撐着一把小傘慢慢繞過人群。上山不止這一條路，他們沒必要和普通游客混在一起。
陶明宇緊緊跟在蘇陌萱身後，生怕她做些過頭的事情，經過長長的隊伍，他忍不住停下腳步望向頭頂煙雲缭繞的山峰，眼底神色莫辨。寒山經過他身邊，也不由随着他的視線看了眼，輕嘆了聲，“靈氣漸失，怪不得修道成功之人少之又少。”
“香火鼎盛，能養一方人，也就夠了。”
寒山有些意外，沒想到陶明宇居然會說出這種話來。陶明宇見他疑惑的眼神，不由笑了笑，道，“這是我師父說的話。”
“你們倆在幹嘛？”蘇陌萱察覺到兩人沒有跟上，轉過身問道，“快點，咱們要趕在對方前面才行。”
陶明宇收回視線，加快了腳下的速度，和蘇陌萱并行，好奇問道，“蓬萊仙境并不是魔族想進就能進的地方，他們真的會帶着阿言去蓬萊仙境嗎？”
“蓬萊仙境确實不是什麽人都能進的，可魔族可以創造出連接蓬萊仙境的通道，然後派人進去，我們可以趁這個機會，将阿言搶回來。”但能創造出通道的魔族，必定是魔王以上的級別。
“原來如此。”陶明宇點點頭，随即又問道，“但他們肯定也明白這個道理，會不會做什麽準備。”
“不知道。”蘇陌萱輕笑一聲，“做了準備又如何，我想搶的人還沒有搶不到的。”
想想也是。陶明宇心底很是認同，大多數人都乖乖跟着她走了，基本用不着她動手搶。不過，他好像對對方一點了解都沒有。
“對了，蘇老板。你知道對方什麽來頭嗎？”
“基本是魔族一些無所事事的家夥，還有些人類和妖。”蘇陌萱走的是山路，這裏沒有太多人為的印記，也比一般旅客所走的路要麻煩得多，“大概幾百年前随便組成的小團體，連名字都沒有，因為來貨快在黑市上很有名。老大是個叫做狄尹的家夥，在魔族中地位舉足輕重，和魔尊關系也不錯。他們追了阿言大概有幾十年，早就聯系好了賣家，這次上了蓬萊取仙水和淨岩後，就是阿言的死期了。”
陶明宇心頭顫了下，忍不住擔憂道，“那你救出阿言後怎麽辦？你不是說他們老大和魔尊關系不錯嗎？你斷了他們的財路。”
蘇陌萱停下腳步，此時小雨已經停了，天空開始放晴。陰雲散去後的第一道光就灑在她身邊，就差一步，她便可以走入陽光中，可她沒有。她依舊站在灰蒙蒙的樹蔭下，神色不明，“你知道我為什麽要救阿言嗎？”
陶明宇呼吸止了一瞬，慢慢道，“為什麽？”
“因為她是我的顧客，我必須要做的生意。”蘇陌萱也不嫌棄身旁樹幹的潮濕，輕輕靠在上面。不遠處的寒山露出厭惡的表情，依舊打着雨傘阻擋樹葉上的積水，“在我沒有找到羅問言的轉世讓他們相見之前，我不能讓我的客人有任何閃失。”
“這麽說。”一陣山風吹過，陶明宇打了個寒顫，“在你找到羅問言之後，你就不會再管阿言了嗎？！”
“對。”
“為什麽？！”陶明宇情緒有些激動，他盯着蘇陌萱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他膽小怕事自己是知道的，可是基本的善心和良心也是有的，如果他是蘇陌萱，救回阿言後就絕不會再讓她落入對方的手裏。
“我不是慈善家，也不是命運之神。”蘇陌萱淡淡道，“這是她的命，我不會阻止。”
“你。”陶明宇畢竟不是想法單純的人，很快他便恢複冷靜，緩緩道，“你真的太冷血了。”
“對啊，所以我這種人，還是離遠點為好。”
蘇陌萱伸手拍掉自己肩頭的落葉，看也不看陶明宇一眼，找好方向繼續前行。寒山也不多言語，緊緊跟着蘇陌萱，錯過陶明宇的時候，他卻停住腳步。
“即便蘇陌萱救出那只狐貍，也沒用。”
陶明宇疑惑地擡眼看他。
“青丘進出需要憑證，像那只狐貍偷溜出來，就回不去了。”
寒山很少願意解釋什麽，陶明宇驚詫之餘有些愣怔，看向前方蘇陌萱的背影，問道，“難道蘇老板就不能保護她嗎？蘇夏，也不是普通人吧。”
寒山眸色一暗，冷聲道，“蘇夏不一樣。”說完便走了。
陶明宇輕嘆了口氣，也是，蘇夏是她從小養到大的，肯定不一樣。
等三人爬到山腰，已是接近正午，圍繞在山峰四周的薄霧散去不少，景色又清晰了幾分。這裏離山崖很近，海浪拍打在峭壁上的聲音震得耳膜微微抖動，還有些許游人的聲響。山勢巍峨，奇石嶙峋，溪流在山間順勢而下，竹林被海風吹動，抖落了一地雨水，也帶來一陣清新洗刷着被城市霧霾連累已久的嗅覺，擡眼望天，碧綠和海藍交錯相應，疲憊的眼眸得到瞬間的休息。這樣的美景之中，蘇陌萱和陶明宇不約而同露出輕松的神色，只有寒山，蹙眉嫌棄着頭頂不停滑落的水珠。
蘇陌萱看向眼前的山洞，問道，“就是這？”
“對。”陶明宇點點頭，率先走進山洞，“你們跟在我身後。”
幽暗的山洞中擺放着幾顆奇怪的石頭，陶明宇蹲下身掏出幾枚銅錢，按一定順序排列在石頭前。蘇陌萱和寒山站在他身後，靜靜看着他的動作。等排好銅錢，陶明宇站起身差點踉跄栽倒，一頭撞到石頭上。倒不是因為排銅錢陣多費力，而是他背上的背包太重。
“蘇老板，你這包裏裝了啥？”陶明宇颠了颠背包，費力道，“怎麽這麽重。”
“你猜。”
得，看她這樣多半是不會說了。陶明宇也不再追問，乖乖站在一邊。奇怪的石頭正緩緩移動着自己的位置，等到全部停下時，眼前洞壁驟然扭曲，像是被觸動的平靜水面，一圈圈波紋擴散開來。伴随着并不刺眼的暖光，不同于外界的美景，迎面而來一陣莺語花香，鐘靈毓秀，仙氣逼人。
“蓬萊仙境，果然名符其實。”陶明宇忍不住贊嘆道，“沒想到我居然有機會登上蓬萊仙境。”
寒山笑了笑，也不知是何意思，靜靜穿過洞壁，走向蓬萊仙境。
蘇陌萱跟在他身後，朝陶明宇挑眉道，“得道成仙，不就能進來了？”
“成仙啊。”陶明宇笑得有些費力，“就我這身骨，想成仙可不容易。”
蘇陌萱似笑非笑，也不看他，“呵。”
陶明宇對着這兩人的背影無語望天，果然不愧是師兄妹，連笑一下都同樣意味深長。近年來山林間靈氣減少，能成妖都夠難的，還成仙，這年頭黃大仙都少得可憐。陶明宇嘆了口氣，他又不是他那傻師弟，這種事能不清楚？雖然最開始跟着師父就是想得道成仙，不過時間長了，也就沒了這心思。說是得道成仙，說白了，也不就是想要長生不老。但明白人都清楚，這世上并沒有所謂的長生不老，有的只是消亡和新生。而蘇陌萱的存在，卻讓他起了動搖的心，長生不老，難道真的存在嗎？
穿過長長的林間小道，清澈見底的小河靜靜流淌，岸邊細沙松散綿軟，蘇陌萱蹲下身抓起一把，看着它們從她手中縫隙落下。寒山随手将背包扔在一旁，站在蘇陌萱身後看着河水流淌，也不說話。陶明宇見這兩人不說話，便乖乖地找了個幹淨的地方抱着背包坐下，警惕地觀察着四周情況。
不一會，遠處腳步聲響起，卻不見蘇陌萱和寒山動靜，陶明宇只好呆在原地不動。很快，幾個人圍着阿言走向河邊，帶頭的卻是昨晚見過的美人。美人見到蘇陌萱時一愣，随即露出笑意。
“蘇老板，我們又見面了。”
“物是人非事事休，縱使相逢應不識。”蘇陌萱伸手将細沙拍掉，站起身看向美人，眼底笑意掩蓋住看不清的倦意和哀意，“我早該想起來的。”
“連寒山也在啊。”美人依舊笑得開心，表情未見一點不對，“幾年不見，長高了。”
寒山微微動神，躲過對面美人的視線，垂眸道，“菡萏仙子，許久不見。”
“仙子？”美人驀地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看我現在，還是以前那個高高在上的菡萏仙子嗎？”
陶明宇抱緊了懷中的背包，不動聲色朝後挪了幾步。怪不得從第一次見面時他就感覺到不對勁，這美人身上明明滿是仙氣，卻和魔族混在一起；而普通人還有妖是無法進入蓬萊仙境的，除非像他們這樣從特殊通道進入，或者由仙人帶入。從他們的反應看來，這美人和蘇陌萱他們還有扯不清的關系，而且，恐怕兩方并不對盤。
“執着真不是一個好習慣。”蘇陌萱自言自語道。她抽出背上的純鈞，直直指向對岸菡萏仙子身後的阿言，道，“看在我們認識的份上，把她交給我吧。”
“為何？”菡萏仙子冷笑道，“想借你師父的面子，也要看我願不願意給！”
“那要不然看在我這把純鈞的份上？”蘇陌萱擡起純鈞，看向菡萏仙子，“我真的不想和你動刀動槍。”
菡萏仙子卻擡手做了個手勢，身後妖魔紛紛張牙舞爪向蘇陌萱撲來，清冷的面龐上露出扭曲的笑容，“可我想。”
蘇陌萱眸子一暗，握緊了手中的純鈞，輕聲道，“那麽，如你所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