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記憶
蘇陌萱剛走出大門,不由暗地裏松了口氣,她看似大搖大擺其實心都不知道吊的多高,還好之前假裝面癱有效,如果霍天紀不在乎楚嚴的話,恐怕她真的會被打成槍把子。伸手掏出車鑰匙,正要去停車場找車,卻見陳竹隐和寒山走了過來,蘇陌萱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使勁揉了揉眼,這兩家夥居然會走在一起?不對,一定是她看錯了,後面怎麽還跟着秦少游?她不過是去找霍天紀問了問楚嚴的消息,怎麽這世界就變了?
“怎麽跟這傻子待時間長了,你也變蠢了。”聽見寒山幾百年不變的輕蔑語氣,蘇陌萱嘆了口氣,不用懷疑,這家夥肯定是真人。
不過讓蘇陌萱奇怪的是,寒山怎麽會願意和陳竹隐在一起,而陳竹隐又怎麽會一改見寒山就跑的性子。額,看到陳竹隐微抖的小腿肚,蘇陌萱挑了下眉,原來還是害怕嘛。
蘇陌萱懶得理會寒山的陰陽怪氣,直接問道,“你來找我做什麽?”
“你應該問他。”寒山側過身,為身後的秦少游讓開一條道,“他要來找你的。”
蘇陌萱不動聲色掃了眼秦少游,神色平靜地沒有任何波瀾,“哦?秦先生找我有事?”
“那個。”陳竹隐忽然插嘴道,“我們還是回去再聊吧。”
寒山看向陳竹隐,眼神帶有深意。被他這麽一眼瞧過去,陳竹隐說話都沒了底氣,連忙躲過寒山的視線,解釋道,“反正她也沒出事,我們要談的還挺多,這大馬路上,不方便。”說着又瞅向一旁沉默的秦少游。
秦少游剛見到蘇陌萱時,不知道為什麽有種莫名地悸動,他的記憶中明明沒有蘇陌萱的印象,可就是覺得她對他來說太過熟悉,熟悉到,仿佛已經刻在了骨子裏。寒山和陳竹隐說話時他故意站在後面,就是想觀察蘇陌萱的反應。柳柯白告訴他,蘇陌萱對他來說是很重要的一個人,重要到可以為她放棄多年的習慣,可以為她做自己不擅長的一切,既然如此,那蘇陌萱不可能不知道,更不可能無動于衷。可是剛剛蘇陌萱的那一眼,他看不出她的想法,甚至可以說,她對陳竹隐和寒山更加親近,這個認知讓他無所适從。
聽到陳竹隐這麽說,點頭應道,“也好,回去再說。”
蘇陌萱心底微微松了口氣,轉起車鑰匙去開車。她的背後,秦少游正打開車門,下意識朝她望去,眼裏盡顯迷茫和狐疑。
回到店裏,寒山便占據了特殊包間的主位,這裏往常都是蘇陌萱坐的,見他這麽自然,蘇陌萱也就任由他坐了。徒留陳竹隐風中淩亂,因為這個位子正好在他旁邊。
“好了,先解決簡單的問題。”寒山看向剛剛落座的秦少游,問道,“這位秦先生,你找小萱有什麽事?”
“我。”秦少游一滞,總覺得寒山好像是故意看好戲,他并不想把這個問題拿到臺面上來講,潛意識裏他就認為這是他和蘇陌萱兩個人的事情。“我好像忘記了一些事情,和蘇小姐有關。”
蘇陌萱不以為然,随意道,“和我有關?那應該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我和你也有十年沒見了,十年前也不過是偶然相識,忘了就忘了吧。”
“我們的關系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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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是點頭之交。”蘇陌萱眼神很是無辜,“記不起來就算了呗,還這麽大老遠跑過來。”
秦少游仔細地盯着蘇陌萱的表情變化,卻沒有發現一點破綻,只好放棄,“那好,我還有事,先走了。”
“嚯,來去就如一陣風啊。”陶明宇拿着包鳳晞留下沒拆的薯片靠在牆邊啃着,“過來就為了問這種小事?”
“啊!”蘇陌萱伸手抓自己的頭發,抓狂不已,深深嘆了口氣,“他又開始懷疑了!”
“現在重要的可不是你的後宮着火。”寒山提醒道,“問到什麽沒有?”他本來還擔心蘇陌萱這個沒耐心的家夥會讨不到好,才拉着陳竹隐和秦少游去找她,現在看來應該是有了收獲。
“沒有。”蘇陌萱兩眼瞪着天花板哼道,“霍天紀連楚嚴死了都不知道。”說着她又瞟向寒山,“楚嚴到底是誰?我不相信一個普通的魂魄就因為帶有異能就可以去祭奠神器,而且這次還是天明教少有的光明正大派殺手殺人。”
“我也在查。”寒山抱起胳膊,思索道,“也不知道那個桑妍有沒有用。”
還沒等陳竹隐想起桑妍是誰,蘇陌萱猛地擡眼,問道,“桑妍在你那?”
“嗯。”寒山點點頭,“我今天來找你們前特意為她制造了逃脫的條件,只要不像這家夥,”說着看了眼陳竹隐,“腦袋注水嚴重,就能逃出去。”
“天明教不會把她滅口嗎?”陶明宇問道,“而且我不覺得她一個這麽容易被人捉住的殺手,能夠接觸到天明教的中心。”
“我也沒指望通過她找到天明教,至少能找到一個聯絡點,就夠了。”
“如果她一心向死呢?”蘇陌萱問道。
寒山嘴角上挑,露出成竹在胸的笑意,“當然不可能,我設置的陷阱已經被她觸碰。所以,我估計再等上一會,就能找到聯絡點。”
“你為什麽會摻和到這件事裏?”陳竹隐忽然問道,神色怪異,“你從來都最讨厭管這種閑事的。”
寒山嘴角笑意僵了些,還沒等他回答,蘇陌萱先開口道,“是不是和天明教有關?”
寒山垂眸擺弄着桌上的碗碟,許久不答,表面上嚴肅的看起來像是生氣了,而熟悉他的蘇陌萱和陳竹隐卻明白,他是在考量到底該不該全盤托出。
“天庭發現有神仙和天明教聯系的存在,祈殿下讓我暗中查訪。我找了很久才發現桑妍,卻沒想到她居然殺了楚嚴,還将楚嚴的魂魄利用傳送陣送走。”
“那你呢?”蘇陌萱看向啃薯片的陶明宇,“不會又是你哪位師祖留下的遺訓,覺得自己搞不定推給我?”即便陶明宇沒有自我介紹過,可是他和陶明宙相似的眉眼,已經昭告了他的身份。
陶明宇連忙搖頭,舉起一只手解釋道,“這次我是真的路過,只是沒想到事情不簡單。而且,蘇老板這方面可是行家,我可比不上。”
蘇陌萱的視線懶懶掃向他,笑道,“行家?哪比得過虛無道長。”
“蘇老板客氣了。”
兩人假惺惺地寒暄一番,一時無話,氣氛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中,陳竹隐怕着寒山,盡量将自己的存在感放到最低,寒山卻在考慮着天明教的問題,陶明宇最為輕松,咔擦咔擦啃着薯片,最煩躁的當屬蘇陌萱,秦少游這次來找她,揭露了一個她刻意忽略的事實,她以為删除掉秦少游的記憶就可以剪斷兩人的聯系,不,應該說是,她從來就沒有認真對待過這件事情。
脆弱的枯葉落在地面,被路過的行人一腳踩碎,剩下的樹葉在枝頭茍延殘喘不願落下和地面的枯葉一樣結局。清涼的秋風吹進病房內,柳芊芊指使自家老哥把窗戶關上,卻被柳柯白以通風為由否決。柳芊芊生氣了,發脾氣鬧着不吃飯,柳柯白被她弄得滿頭亂,秦少游來找柳柯白的時候,正巧聽見柳芊芊在那大聲嚷嚷,“我要去看看蘇陌萱!”
“不行!”柳柯白制止道,“我看你是想去見那個鳳晞吧!別給我胡思亂想!”
得知鳳晞真身後,柳柯白對他的印象總歸是好了很多,只不過這樣一來更不能讓柳芊芊去接觸他了。畢竟,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
聽到推門的響動,柳芊芊和柳柯白同時擡眼看向秦少游,“你回來啦?”
對于秦少游失去關于蘇陌萱的全部記憶,柳柯白總覺得有些古怪,陶明宙替他檢查過,說是沒有任何問題。再加上柳芊芊一直挂念着鳳晞,兄妹倆罕見的對一件事看點一致,紛紛催促秦少游去找蘇陌萱問個清楚。
“怎麽樣?”柳柯白期待地看向秦少游,柳芊芊礙于老哥在場,非常有眼力沒問鳳晞的事,而且,她對秦少游和蘇陌萱的關系好奇程度也不必老哥低。
“她說,我們十年前認識,點頭之交而已。”
“扯犢子呢!”柳芊芊率先反駁,激動地仿佛被欺騙的是她,“你要是和她只是點頭之交,那次聽到她的消息怎麽會反應那麽大。”
柳柯白很贊同妹妹的看法,“你這次失憶,應該和蘇陌萱有關吧。”
秦少游為了蘇陌萱向他請了一個月的假,還親自跑到臨市去找她,結果回來就失去了關于她的記憶,分明有什麽貓膩。
秦少游喝了口水潤潤嗓子,偏長的睫毛擋住了眼底閃爍的光芒,可嘴邊的笑意卻擋不住,“我本來也只是懷疑,她這麽一說,倒是讓我肯定了某些猜測。”
“什麽猜測?”柳芊芊一臉無語地望着自家老哥,怎麽比女生還愛八卦。
秦少游的視線停留在柳柯白身上,明明秦少游的神色沒有不對勁的地方,但柳柯白的眼皮卻止不住地跳動,總覺得好像會出什麽事。
“陶明宙在哪?我有事找他。”
什麽猜測?秦少游輕輕閉上雙眼,讓疲憊的身子徹底鋪開在柔軟的沙發上,蘇陌萱看向自己的眼神總是有些躲閃,不肯輕易和他對視。就算柳柯白不提醒他,他遲早也會發現,自己忘了很重要的東西。上午遇見蘇陌萱的那刻起,他更加确定了蘇陌萱對于他很重要,重要到,即便忘記,也會發現不習慣。他的書架上最右排放着幾摞高考的練習冊,上面有蘇陌萱的筆記;他的錢包裏夾層最裏面,有一張他偷拍的蘇陌萱的側臉照片;他的床頭擺着一個藍色的海豚,身上還夾着一個标簽,大意是恭喜他高考成功,留名是蘇陌萱。
光是他家裏,就有這麽多和她有關的存在,那他的心裏,又該有多少?可蘇陌萱偏偏回答不過點頭之交,她到底想隐藏什麽?而見到蘇陌萱的那一刻,他也算是明白了,她在他的心裏有多重要,只是一個對視,就讓他控制不住心弦,就讓他瞬間忘了周遭,只想沖上去抱住她,不讓她離開。哪怕他的記憶之中已經找不到她存在的痕跡,哪怕沒有人知道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他也明白,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即便是她簡單的一颦一笑,都能夠牽起他的心。
“陶明宙就在路上,馬上就到。”
陶明宙速度挺快,沒讓秦少游等多久就進了病房,“怎麽樣?蘇老板怎麽說?”
“怎麽說的不重要。”秦少游睜開雙眸,燦如星輝,“我只想知道,你能不能恢複我的記憶。”
“這,”陶明宙思索片刻,鄭重道,“我是沒法讓你想起所有回憶,不過畢竟人的記憶是沒法輕易抹殺掉的。有個辦法,可以促使找到你腦海中最為重要的記憶。”說着,他黝黑的雙眸望着秦少游,裏面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思緒,“但我不确定你能不能想起蘇陌萱。”
“有沒有副作用?”柳柯白急急問道,他生怕秦少游一個沖動就直接答應下來。
“副作用。”陶明宙嘆了口氣,才道,“這個方法很有可能勾起你上輩子甚至上上輩子的深刻記憶,所以到時候,有可能會因為記憶紊亂而忍受不了。”
“好,我答應。”
“不是,少游!你瘋了?”柳柯白瞠目結舌,沒有想到秦少游張口就答應,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秦少游一臉平靜,“我有分寸。”
陶明宙還想再說什麽卻被秦少游眼神逼退,他只好閉嘴望天,剛剛他還沒說完,如果秦少游因為記憶力紊亂而承受不住,很有可能會發瘋。哪怕是發瘋,也要把記憶找回來嗎?
逍遙散就像是一枚橡皮擦,把秦少游記憶中有關蘇陌萱的一切全部擦掉,可是無論擦的多幹淨,總會留下痕跡。蘇陌萱明白這個道理,她這麽多年來因為無聊,跟無數人好過,可每次都是說好了好聚好散,她輕松抽身十分潇灑,也不怕傷了人心。但秦少游不一樣,她不知道是不是喜歡,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傷害他,所以一知道秦少游跟她在一起會有危險,就毫不猶豫地推開了他。
她不能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