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入秋
傍晚剛下過一場雨，院裏的樹葉掉了滿地，泛黃的葉片沾滿了雨水，踩在上面發出細微的聲響。“秋風雜秋雨，夜涼添幾許。飕飕不覺聲，落葉悠悠舞。”低沉的男聲在屋內響起，他剛剛走過潮濕的地面，褲腿上卻沒有沾染上泥點，一塵不染，幹淨的白襯衫上也沒有一絲皺褶。
“還不說嗎？”
男人伸手将滿是雨水的傘撐起放在門口晾着，轉身打開屋內唯一的燈光。瞬間屋內的情景看的清清楚楚，屋子中央有一個滿頭亂發的女人，她被捆在木椅上動彈不得，被燈光刺得眼睛一痛，偏頭躲過光亮，蒼白幹裂的嘴唇動了動，什麽也沒有說。
“我找楚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問，你居然在我問之前把他殺了。”男人蹲在女人面前，卻維持着一段距離，“不想活了嗎？”
女人笑了笑，歪頭道，“那就把我殺了啊。”
挑釁的表情明顯想激怒男人，可沒有得到一點效果。男人啧了一聲，冷聲道，“殺了你？我可不想髒了我的手，反正讓你生不如死的方法有很多種，我慢慢試。”
“寒天上神。”陶明宇倚在門邊，抱着胳膊看向男人，嘆道，“我們沒時間了。”
寒天緩緩站起身，斜瞥陶明宇一眼，道，“沒時間？有的是時間，煉化魂魄祭奠神器必須找适當的時間，最近的也要三個月才到，對方沒有那麽急。”
陶明宇聳了聳肩，既然上神都這麽說了，他也無話可說。“對了。”陶明宇想起一件事，“我之前讓那只小兔子去找一個人，她有可能比我們更快找到楚嚴的魂魄所在。”
寒天總算有了興趣，坐在一邊問道，“誰？”
“蘇陌萱。”
“呵。”寒天忽然一笑，眼裏泛着奇異的光芒，“蘇陌萱？”
陶明宇早已習慣這位随時變臉的上神，并不覺得奇怪，點點頭道，“蘇陌萱。”
“她身邊，是不是還有一個又傻又蠢，平時只會耍嘴皮子，到了緊要關頭就躲在後頭的笨蛋方士？”
陶明宇愣了下，“額，大概吧。”
另一邊，蘇陌萱卻陷入了麻煩境地，小兔子給出的條件太少，連故事男女主的名字都不記得，這讓她怎麽找？而且奇怪的是，無論怎麽去查，這附近都沒有相似的案例。蘇陌萱動用了不少私下的關系，總算是找到了一點點蛛絲馬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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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小白附身的玩偶買回家的是一個叫桑妍的女孩，但是很奇怪，表面上她是普通人，可仔細查詢後蘇陌萱發現，桑妍的一切資料實在是太完美了，完美的很有問題。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有半妖的血統，和天明教暗地裏有聯系。
天明教是掩藏在人類城市中妖魔組成的教派，最早是為了保護生存困難的半妖之流而建立，可後期卻做起了偷雞摸狗殺人放火的勾當。好幾次人間懸案就是他們所為，被妖界所不恥，甚至天庭幾次圍剿都安全逃脫。
至于桑妍的男友，就大有來頭了。他名叫楚嚴，天生具有預知未來的能力。據說小時候曾經被黑道頭目收養，為其做了不少事情，後來不知道怎麽，楚嚴忽然退出幫會，也沒人再知道他的蹤跡。
鳳晞疑惑道，“既然楚嚴能夠預知未來，是不是連他女朋友要殺他都知道？”
蘇陌萱用手裏的吸管戳可樂裏的浮冰，看她的眼神明顯早就跑神到九霄雲外了。陳竹隐看了她一眼，搖頭嘆道，“他這麽傻？等着被人殺？”
“很有可能啊。”鳳晞提出反對，“楚嚴可以預知未來，那麽他預知的這個未來，是很有可能發生的事還是必定會發生的事呢？”
“肯定是必定會發生的事啊。”
“不是啊。你想想，楚嚴之前為黑幫做事，那個老大看重的肯定就是他這個能力，如果他看見的未來改變不了，那要這能力也沒多大用。”
被鳳晞這麽一說，陳竹隐倒是愣了下，想了想，才道，“人的命運早就由司命星君所寫，但人類太多，司命星君總不能每個人都寫得十分詳盡，只能寫個大概。不過說到底，命運是命運，人類終歸有自己的思想，即便是司命寫好的結局，某些人也是能憑一己之力改變的吧。”
“所以楚嚴是知道自己要死了？”
蘇陌萱忽然開口道，“不管他知不知道，現在最重要的事是找到楚嚴的魂魄。”
“他的魂魄過了七天應該會自動去地府報道吧。”
蘇陌萱搖搖頭，放下手裏的可樂，“據說天明教最近得到女蝸當年補天剩下的七彩石，祭奠神器，可是最需要楚嚴這種天生異能的魂魄。”
陳竹隐和鳳晞對視一眼，從對方眼裏看出震驚的神情。鳳晞站起身，率先問道，“真的是七彩石？”
“不确定，但肯定是神器。”
“我回九天告訴我父王，這件事天庭必須知道。”
“等等。”鳳晞剛轉身要走，卻被蘇陌萱攔住，“天明教方位到現在都沒人發現，再說天庭發兵動靜太大，很容易打草驚蛇。”
“那你要怎麽辦？”
“回去，告訴你父王和祈叔叔就行了。切忌輕舉妄動，我會繼續查探楚嚴的魂魄所在，只要找到，就會通知你們。”
“好。”
鳳晞點點頭，接過陳竹隐手裏的符咒，貼在房門上。很快門框周圍空氣變得扭曲，一陣陣微風夾着清香傳來，鳳晞伸手打開門，就見一片黃色梧桐葉飄進屋內，迎面漫山遍野的黃色，夾雜着幾點火紅。梧桐山在九天之上，本來不和人間一個季節變化，可鳳王嫌梧桐山時間變化太過緩慢，幹脆将梧桐山跟人間調到同一時間。自此，梧桐山上便見到一種奇特的景象，一天之內，梧桐山上由綠變黃，再由黃變綠。
鳳晞的身影連同着梧桐山的景象消失在門後，門啪嗒一聲合上，關上了一切聯系，身邊空氣流動終于變得平靜下來，除了地上一片黃色梧桐葉以外，和剛剛并無不同。陳竹隐撕下門上的符咒，轉身看向一邊沉默的蘇陌萱，“你懷疑九重天上有天明教的內應？”
“如果沒有，那怎麽解釋天庭三番兩次圍剿都以失敗告終？每次都是人去樓空。”
“那就麻煩了。”陳竹隐收起符咒，眼底露出詫異，“你确定要管？”
蘇陌萱起身，算算時間她也該出門了，“收了錢，就要做事，這是我的職業道德。再說，我只答應要替小白找到楚嚴而已。”
“你要去哪？”
蘇陌萱停下腳步，低頭想了想，“黑幫，我找楚嚴曾經跟過的那位老大問問消息。”
“我。”
“你就別跟了，待會打起來拖後腿。”
我也沒說要跟好嗎？陳竹隐瞪着蘇陌萱的背影，氣哼哼的坐在沙發裏，他怎麽就成拖油瓶了？正巧一眼掃到蘇陌萱留在桌上的可樂，陳竹隐伸手撈過來咕嚕嚕一口全部喝光，這丫頭怎麽這麽氣人呢！
“咚咚咚。”敲門響後，小白怯生生的聲音禮貌響起，“有人嗎？”
“請進。”陳竹隐有些沒好氣，看了眼進門的小白問道，“怎麽了？”
小白不太明白陳竹隐為什麽生氣，單純的臉上露出困惑，道，“有客人來了。馮叔讓我上來找你們。”
陳竹隐一驚，“客人？”這才上午居然有客人？
“恩，說是來找你和蘇老板的。”
陳竹隐滿肚子疑惑下了樓，甜品店裏向來都是下午才人滿為患，此時顧客三三兩兩坐在落地窗邊。而來找他和蘇陌萱的客人坐在特殊的位置，這是蘇陌萱專門為客人準備的餐桌，四周圍着綠化盆栽，其實還有一層結界，可以擋住外界的竊聽。
所謂的客人總共有兩個人，其中一人穿着寬松的連帽衫，眉眼與陶明宙那個傻道士有些相像，卻比陶明宙看起來要機靈的多；而另一人只能看見背影，穿着一身幹淨的白襯衫，袖口十分講究的卷起，發梢剛剛修過，看起來很是清爽。
“道長！”走在前面的小白看見連帽衫時，明顯露出高興的表情，蹦蹦跳跳跑到連帽衫身邊，笑道，“你居然會來這裏，是找我的嗎？”
聽見小白的動靜，連帽衫和白襯衫同時朝這邊看來，臉上也很是一致的露出笑意。但連帽衫是開心帶着友善的笑，白襯衫卻是笑得很有問題，眉梢微微挑起，邪魅又帶着一絲玩弄的表情，看的周圍幾個女生臉紅心跳。
可陳竹隐卻因為他這一笑，腳下最後一節臺階差點踩空。待站穩身形，陳竹隐轉身就要跑，卻被吳阿姨堵在半路。吳阿姨從未見過陳竹隐這慌慌張張的模樣，手裏還端着蛋糕奇怪道，“竹隐，你怎麽了？”
“沒事。”陳竹隐笑笑，繞過吳阿姨倉皇上樓，只留下一個背影。
吳阿姨端着蛋糕送到小白和連帽衫面前，笑道，“小隐他不懂事，幾位別忘心裏去。”
連帽衫接過蛋糕，朝吳阿姨笑笑，禮貌道，“沒什麽，謝謝。”
白襯衫松開領口的兩粒扣子，嘗了口蛋糕，問道，“請問蘇老板在不在？”
“陌萱啊。”吳阿姨搖搖頭，指了指門外，“真可惜，剛剛你們來之前她匆匆忙忙出去，不知道去做什麽了。”
“謝謝。”
吳阿姨端着空盤子走開，又去招呼別的顧客去了。小白被白襯衫身上隐隐的氣場震到，只好靠在連帽衫身邊，小心翼翼看了眼白襯衫，輕聲問道，“道長，他是誰啊？”
“他？”陶明宇笑了笑，道，“你不用怕，他是九重天上的神仙。”
寒山看了眼瑟瑟發抖的小白，明白她是被自己身上濃厚的神力震懾到，果然是小妖精，連這個都受不了。不過他也下意識收起一部分神力，問道，“蘇陌萱出門去做什麽了？為什麽不帶陳竹隐一起？”
小白搖搖頭，“不知道，她沒有跟我說。”
“走。”
寒山站起身，朝樓梯的方向走去。陶明宇連忙跟上，問道，“做什麽？”
“蘇陌萱抛下陳竹隐自己出去，一定是做什麽壞事。”寒山不緊不慢走着，“多半是找到了消息，陳竹隐應該知道。”
陳竹隐慌張回到自己的房間，幾個深呼吸後才慢慢放松，想到自己在寒山面前還是這麽一副唯唯諾諾膽小如鼠的表現，不由自嘲道，“活了幾輩子，居然還是沒長進。”
“原來你也知道啊。”寒山憑空出現在他面前，嘴角挑起，似笑非笑，“蘇陌萱去哪了？”
身後門外傳來陶明宇和小白的敲門聲，“開下門。”
陳竹隐嘆了口氣，轉身打開門讓兩人進來。
“蘇老板去哪了？”小白見寒山直接進門，還以為蘇陌萱會出事，“是不是有危險？”
“她去找楚嚴之前跟過的那個老大。”陳竹隐有點納悶，向來喜歡獨來獨往的寒天怎麽會和別人一塊行動？“問點消息而已。”
寒天問道，“你怎麽沒跟過去？”
“我為什麽要跟過去？倒是你，你怎麽會和外人在一起？”
寒天看了眼陶明宇，煩躁的轉過頭靠着門框不說話。
陶明宇明白這位上神又生氣了，連忙替寒天解釋道，“我是陶明宇，陶明宙的師兄。楚嚴的魂魄被桑妍送走時被寒天上神碰見，可惜來不及阻止，是我讓小白來找蘇老板的。”
陳竹隐狐疑地上下打量了番寒天，“你什麽時候這麽有閑心了？”
“你管我？”
寒天稍稍擡眸，視線在陳竹隐臉上轉了個圈，吓得陳竹隐趕忙收回視線。陶明宇見這兩個人各種古怪的眼神互動，好奇心大起。他并不像陳竹隐那樣怕寒天，和寒天熟悉後他發現，這家夥也就是冷一些，怪一些而已，只要你不超過他的底線，他就不會對你怎麽樣。
“兩位，很久就認識了？”
“不認識。”兩人這下倒是齊心協力反駁，陶明宇本想笑，可見寒天那冷意盎然的臉色，還是悄悄忍住了。
“李大人。”馮叔敲了敲門，禮貌地朝陳竹隐道，“那位秦先生來找小姐。”
“怎麽可能！？”
寒天見陳竹隐震驚的神色倒是一愣，少有的好奇問道，“哪位秦先生？”
陳竹隐表情陰晴不定，“見了就知道了。”
當看見那位秦先生後，寒天總算明白陳竹隐的意思，秦少游的眉眼，和曲無殇簡直一模一樣。不用問他都知道，眼前這個人，絕對是曲無殇的轉世。
“秦先生，有事嗎？”陳竹隐早已換上一臉禮貌笑容迎上秦少游，還讓馮叔幫忙倒了杯茶。
陶明宇帶着小白很有眼力坐在附近的桌子，而寒天一改之前面對陳竹隐的嫌棄，穩穩坐在陳竹隐身邊，朝秦少游露出笑意，倒讓身邊陳竹隐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秦少游過長的劉海被剪短，露出好看的眉眼，薄唇微微抿起，擡眼看向陳竹隐，道，“蘇陌萱在嗎？”
“真不巧，她有事出門了。”
“她是在躲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