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怨靈
“這邊!這邊!”
“不對!再往上一點!”
挂在樹枝上的風筝順着風左搖右晃,小厮踩着梯子小心翼翼伸手去抓,可怎麽都差那麽一點。
木樨站在樹下,看着狼狽的小厮內心焦急,這是她最愛的風筝。當年父親還不是那麽忙的時候,親自上山挑選竹子制成骨架,又親手繪制圖案,做成的風筝。父親今日請了客人,她本不該來前院的,可這風筝不知怎麽的,居然被風刮得挂在了樹上,還是前院這棵最大的榕樹,就在父親書房附近。
小厮怎麽也摸不到風筝,木樨只能失望的準備離開。卻沒想到只是眨眼的功夫,就聽見一陣風聲,一個人影閃過頭頂,卡在錯雜樹枝間的風筝被輕松地取了下來。
木樨怔怔地望着那人手裏拿着自己的風筝,胸膛間的心跳速度仿佛已經趕上了瘋狂的鼓點,又像是小鹿亂撞,震得她有點站不穩。
就是這麽一瞬間,她再也忘不掉他的容顏,還有他遞給她風筝時嘴角挑起的弧度。
直到父親喊起他的名字,她才反應過來,連風筝都忘了接,低下頭輕聲向父親請安。
“瑾之,讓你看笑話了。”
“沒有,令愛很是活潑。”
木樨暗暗在喉間回味着他的名字,瑾之。嘴裏像含了糖一樣甜蜜,他誇她活潑,他在父親面前誇贊她!
父親帶笑的聲音響起,“樨兒,這位是于瑾之,于大人,是你兄長的好友。”
“樨兒見過于大人。”木樨臉上止不住的笑意,卻不敢擡頭再看他一眼。
“小姐,您最近遇上什麽喜事了?天天都笑容滿面的,說給我們聽聽嘛。”
木樨不好意思收起手裏繡了一半的帕子,故作鎮定道,“哪有。”可多少都有些手忙腳亂,差點打翻桌上的針線。
“不會是,小姐有了心上人?”
Advertisement
“沒有!”木樨猛地站起身,吓了侍女一跳,她意識到自己反應有些大,“不準跟着我,我随便走走散散心。”
轉過一個彎,卻差點撞到一個人身上,木樨臉一紅,擡眼間卻是于瑾之,他笑了笑。
“好巧。”
“是好巧啊。”
也不知哪來的勇氣,木樨脫口而出,“于大人,不知于大人是否有空?”
“木小姐有事嗎?”
木樨臉更紅了,她的音量不由降了些,也難為于瑾之能聽清,“近日,城,城外桃花開了,不知于大人,,,”後面的話她說不出口。
“有空。”
木樨欣喜的擡眸望向于瑾之,“真的?”
于瑾之點點頭,“真的。”
城外桃花漫山遍野,鮮紅的綻放着。
木樨将繡好的帕子交給于瑾之,親眼看着他将帕子裝進随身攜帶的荷包裏。于瑾之在木府出入越加頻繁,連朝中都開始流傳着于瑾之即将入贅木府的傳聞。
可是于瑾之并沒有向木樨提親,漸漸地,朝中風向開始變化,皇帝清理貪官,不少官員相繼倒臺,連向來深得龍心的木家,也在一夜之間搖搖欲墜。最先出事的是大哥,忽然因為幾年前的事故入牢,家裏花了大把銀子同來疏通。可還沒等大哥出獄,父親卻出事了,貪污。
木樨根本不信,父親向來清廉,不可能做出貪污之事。可是證據确鑿,更有傳聞說,舉證父親的,正是于瑾之。樹倒猢狲散,與木府交好的幾家都跑的沒了影,生怕沾上一點自己也深陷泥潭。
木樨像失了魂一樣在房裏坐了三天,不吃不喝。直到年事已高的祖母撐不住病倒在床上,母親一盆冷水将她潑醒,她直直沖向門外,跟出來的侍女被甩的老遠。她不管不顧周圍人異樣的眼光,直接沖向于瑾之的府邸。
大門外,于瑾之正扶着一位姑娘有說有笑的下了馬車,他眼裏帶着她從未見過的溫柔,連嘴角挑起的弧度,都比她見過的要寵溺。視線下移,于瑾之腰間常挂的,那個裝着她親手繡的帕子的荷包被一枚玉佩替代,而他從不碰她的手裏卻握着那個姑娘的手,木樨只覺得自己的心就像塊抹布,狠狠揪在一起被扔在一邊。看到她時,于瑾之神色變了變,眼神複雜的木樨看不懂,但她能看出來,那裏面并沒有一點點的愧疚。
“木樨,你來做什麽?”
“瑾之,她就是木樨?”于瑾之身邊的姑娘看了她一眼,眼神裏□□裸的恨意刺得她的心生疼,卻又不懂,“木小姐,你來找瑾之有事嗎?”
木樨緩緩擡起手捂住自己疼的快要炸裂的胸口,望着于瑾之,“于大人,我父親。”
還未說完,卻被那姑娘打斷,“木大人貪污一事證據确鑿,已經無力回天。”
像是看出了木樨眼底的困惑,那姑娘忽然莞爾一笑,笑容裏滿是暢快,“木小姐,你知道為什麽瑾之要接近你們木府嗎?”
木樨下意識向後退去,她總覺得那不是什麽好事。
“因為我的父親,就是你父親和你大哥害死的!”
“不可能!”父親和大哥怎麽會,他們不可能随便害人的!
見木樨不相信,對方冷笑道,“瑾之查了幾年,終于查清我父親的冤情,才決定靠近木家。沒想到你卻自己跳了出來,讓瑾之的計劃提前甚至是簡單了很多。”
木樨慢慢向後退去,心越來越痛,而于瑾之冷淡的神情,讓她再也支撐不住,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等她醒來,父親和大哥以及行刑,皇上仁慈,饒過木府女眷一命,只是祖母與母親的诰命取消,貶為平民。
木樨望着窗外已經落敗的桃樹,坐了一整天。
“原來是這樣。”陳竹隐點點頭,“你想找于瑾之?”
“可是這麽多年過去,對方應該輪回幾世了。孟婆湯都不知道喝了多少碗,這麽記得你?”
木樨窩在寬大的沙發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過了會才緩緩道,“其實我也不知道找他做什麽。只是前段時間我遇見一個道士,他說我再不解除怨氣投胎轉世,很快就會變成惡鬼,下輩子連畜生都沒法做了。”
蘇陌萱點點頭,怨靈很多都是前世怨氣過重而留戀人間,久久不願投胎導致。黑白無常最讨厭這樣的鬼魂沒因為這樣的鬼魂怨氣足以抵擋鎖魂鏈的束縛,他們也就白忙活了。而怨靈若是呆在人間太久怨氣無法散發,就會變成沒有理智的惡鬼,遇到活物就會攻擊。木樨這種情況以及算是極限了,若是再不輪回,恐怕是真的要禍害人間。不過蘇陌萱倒是不在乎這種情況,主要麻煩的還是黑白無常,對付這種惡鬼很是耗費精力,看在他們關系還不錯的份上,她就勉為其難幫忙吧。
“道士?”一說到道士陳竹隐就變得陰陽怪氣,被蘇陌萱瞪了眼才不情不願地收起怪笑,“看來是個半吊子道士,連怨氣都清不了。”
木樨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實,也不能怪他。那位道士說要想清理怨氣,就要知道我是因何所怨,可這麽多年過去,我什麽都不記得了。”她的聲音輕的像羽毛,“只記得他。”
“哈哈哈,那半吊子道士真差勁,連這都搞不定。”陳竹隐怪笑道。
蘇陌萱伸手敲他額頭一記,“就你會?你能搞定?”
陳竹隐捂着額頭半天憋不出一句,幹脆哼了一聲。
木樨的報酬是自己的陪葬品,幾顆夜明珠和一個翡翠手環。蘇陌萱欣然接受,且不說翡翠的質地,光是這幾顆夜明珠就夠養活她半年了。因為木樨也沒處去,蘇陌萱幹脆将庫房清出一塊來供木樨白日休息。
蘇陌萱把玩着手裏的翡翠手環,看向木樨的背影躊躇道,“她見了于瑾之,到底想問什麽呢?”
陳竹隐不知什麽時候湊過來,輕聲道,“還能問什麽,不就是問于瑾之有沒有愛過自己嗎?女人,還能有什麽能支撐她怨了這麽多年都不轉世?”
“可是她的怨氣,不該是這樣。”這樣彷徨,與絕望。
“你們倆在幹嘛?”做作業累的下來接口水喝的蘇夏像看着兩個神經病,“我就上樓做個作業,就冬天了?還是你倆背着我去北極轉了圈?”她剛下了兩節臺階便凍得一哆嗦,“這,這是怎麽回事?”木樨剛走,怨氣帶來的寒意并未完全散去。
“那是你不知道啊。”關掉熱空調,陳竹隐脫下羽絨服,立刻一身輕,“剛剛那何止是北極,冰河世紀都比不上啊。”
“都幾點了你還在這?”蘇夏端着冒冷氣的水杯死盯陳竹隐,“作業做完了嗎?”
“我。”陳竹隐看了眼身邊明顯露出看好戲神色的蘇陌萱,放棄了反抗,幹脆道,“我現在就上去做作業!”
蘇夏盯着陳竹隐上了樓,這才看向蘇陌萱,“你明天要出門?”
蘇陌萱打開大門,立刻被一股熱風吹了滿臉,舒服的一聲嘆,“生意上門了。”她轉過頭,笑意盈盈地看向蘇夏,“再說我也不能老賴在這招某人煩啊。”
蘇夏抿了下唇,幹脆轉過身走向樓梯,本想不理會,可剛走幾步,她還是忍不住囑咐某個一向神經大條的家夥,“小心。”
蘇陌萱本來見蘇夏轉過身便上樓的冷酷态度有些內傷,聽到蘇夏的囑咐立刻又笑成了朵花,“好!”
第二天蘇陌萱破天荒地起了早,坐在餐桌前和蘇夏一起吃早飯。
“這個點就要走?”陳竹隐揉着迷瞪的眼坐在蘇夏身邊,拿起叉子戳了戳煎蛋。
蘇陌萱一口喝完牛奶,随意翻了下桌上的報紙,“木樨的家在鄰市,開車過去要兩三個小時,幾百年的時間,早就物是人非了。”
蘇夏叼着一塊面包,放下手裏的單詞本,疑惑道,“你要去找土地公?”
“嗯,要問往事,還是當地的土地神記得清。”
木樨就坐在蘇陌萱身邊,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真是麻煩你了。”她身上戴着陳竹隐為她特地做的符紙,能控制住她身上的寒氣,暫時像普通人一樣出現在白天。
“不,我收了你的傭金,就必須去幹活。”說到這,蘇陌萱臉色變沉,嘆了口氣,“就是怕這次過去還是一無所獲。”
蘇夏問道,“有什麽問題嗎?”
陳竹隐探身去拿餐桌中央的面包,替蘇陌萱回答道,“土地神一般來說都是山間靈氣所化,或者是人的信仰催生出的産物。無論如何,他們都需要人的供奉來維持自生的存在,不管是香火,還是人的願望。現在城市建設發展過快,很多土地神因為各種原因消失了。而以前土地神消失,會有新的土地神出現代替,接過上任手裏的地方志。所以,并不确定能不能找到掌管那裏的土地神,就算找到了,也不一定能夠找到當初的記載。”
“可是土地神不應該是天庭任命的嗎?”蘇夏有些奇怪。
“天庭只任命城隍,也就是各地的守護神,他們對人類發生的一切并不在意,只要守護他管轄範圍內的和平就夠了。”蘇陌萱切下一塊煎蛋塞進嘴裏,“這種事也只有人類催生出的土地神願意去記錄,可惜,留下來的土地神實在太少了。”
“那如果,找不到呢?”
蘇陌萱咬了下唇,搖頭道,“那就找城隍或者秦廣王喽。”
陳竹隐起了興致,問道,“你現在能去地府?”
“嗯,不過以防萬一我沒有過奈何橋。”
“唉。”陳竹隐忽然嘆了口氣,“看來我真是虧了。”
蘇夏拎起書包,伸手把他從座位上拽了起來,“虧什麽虧,都快遲到了,還不快點。”自從陳竹隐住進蘇陌萱家,就把自己學籍轉到蘇夏的學校,每天都被蘇夏準時趕去上課。
“拜拜~”蘇陌萱向蘇夏和陳竹隐的背影招招手,直到兩人背影消失,她才轉過身對木樨道,“我們也該走了。”
卻見木樨呆呆地看着她,明明空無一物的眼瞳,明明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可蘇陌萱卻感受到了濃濃的悲傷還有沉重的無力感,她深吸一口氣,摸了摸木樨的腦袋,溫柔道,“走吧,去找你丢失的記憶。”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因為各種原因現在還不能出來,不過再不出來怎麽感覺快要百合的趕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