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故人
盛夏來臨，氣溫還未升到讓人難以承受的程度，可街邊的蟬鳴一聲比一聲嘹亮，催的人心惶惶。蘇夏從櫃臺後面探出腦袋，沖飄滿奶油甜膩香氣的後廚喊道，“馮叔！面粉到了！”
說着，她擦了把汗，清點了下堆滿後院庫房的原料，又走出門外。靠近街邊的地方停靠着一輛貨車，她向幫忙搬貨的工人遞了瓶冰水，接過清單簽好。等一切都搞定了，蘇夏轉身避開刺眼的日光，身後貨車遠去的聲音和蟬鳴混在一起有些心煩。買菜回家的鄰居路過打了聲招呼，她又連忙笑笑回應。
“小夏今天休息？”
“是啊。”
“明年就要高考了，加油啊！”
“謝謝！”
等對方離開，蘇夏嘆了口氣，擡眼間卻看見店內落地窗邊，那張動人心弦的臉龐。樹蔭造成的光影落在光潔的額間，澄澈的雙眸帶着笑意，微抿的唇角洩露了期待中帶有緊張的心緒，襯衫扣子松了兩顆，隐約露出鎖骨的輪廓，纖細的食指搭在桌上，敲擊時還帶着某種特殊的節奏。蘇夏深吸一口氣，對比自己在烈日下滿頭大汗的慘狀有些無奈，果然是大爺啊。
日頭漸漸往頭頂上方移去，溫度也有漸高的跡象，蘇夏跑進店裏，站在空調前準備吹吹冷風降一下心頭的溫度。卻聽見某人不緊不慢的語調，“蘇小夏，從外面進來不要直接吹冷風，會感冒的。”
“我這麽累死累活是為了誰啊？”蘇夏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嘟囔道，“我平常要上課，要不是店裏還有馮叔和吳阿姨幫忙，要是靠你和那個吃白飯的家夥，我們就該卷起鋪蓋和流浪漢搶地盤了。”
“小夏，蘇小姐說的沒錯。不要老是站在空調前吹，會感冒的。”吳阿姨正好端了盤蛋糕和咖啡過來，放在蘇陌萱面前。
見甜點上了桌，蘇陌萱眼神立刻變了，手裏不知什麽時候拿了把叉子嚴陣以待。蘇夏晃了下神的功夫，蛋糕已經沒了半邊。
“蘇陌萱！”蘇夏雙手叉腰怒瞪坐在一邊裝聾作啞只顧狼吞虎咽的某人，不過為了避免吳阿姨繼續唠叨她站在空調前的問題，幹脆坐在蘇陌萱身邊，“天天什麽都不幹，一下都懶得動，以為坐在玻璃後面曬曬太陽就不會發黴了？”
“蘇小夏，我知道最近因為學習問題你壓力很大，該瀉瀉火。”蘇陌萱嘴裏含着還沒來得及咽下的蛋糕，聲音朦朦胧胧的，“可是也不能随便發洩到別人身上嘛。”
蘇夏下意識想反駁，卻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她明年就要高考，高二的暑假相當于沒有，每個星期都要去學校補課，只有一天休息的時間。這幾天她在學校簡直壓抑的不行，在店裏本來想幫幫忙，可一看見蘇陌萱悠閑無事的模樣她就來氣，也不知道是氣自己還是氣蘇陌萱。
蘇陌萱終于将嘴裏的蛋糕咽下，抿了口咖啡才道，“別給自己太大壓力，平常心。”
“你的錢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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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蘇陌萱露出疑惑的表情，“怎麽想起來問這個？”
“我算了下這幾個月的營業額，扣掉物業水電費還有馮叔吳阿姨的薪水，根本賺不到幾個錢。”更何況蘇陌萱向來花錢大手大腳。
面對蘇夏認真的疑問，蘇陌萱卻差點笑岔了氣，“你以為我沒錢養你嗎？”
“養我肯定夠，可是。”蘇夏将視線投向店內另一端，從鼻孔裏哼出一口氣，“那個家夥呢？”
蘇陌萱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店裏唯一的單人沙發被某個不自覺的家夥占據，他身邊小桌上擺滿了零食，耳朵裏塞着耳機，手裏劃着平板。見蘇夏和徐陌萱的視線聚集在自己身上也不奇怪，反倒露出笑容伸手搖了搖。
“那個家夥啊。”徐陌萱笑了笑，“放心，養十個都夠了。”
蘇夏忽然間有些失落，低聲道，“如果我考不上大學，你還會這麽養我嗎？”
“當然會啊。只要你自己願意。”蘇陌萱右手握着咖啡杯，左手托腮，眼裏透着幾分狡黠，“放心，我有的是錢。”
蘇陌萱的保證總算讓蘇夏有了點信心，一整天的勞累将她往日的壓力發洩了出來，也算舒服多了。但這并不代表蘇夏能夠平心靜氣，尤其是晚飯時看見劃平板的某人，就像幹柴上劃了個火星，立刻噼裏啪啦燃了起來。
“陳竹隐，你明年也要高考了，能不能用點心在學習上？”
陳竹隐慢悠悠擡起頭，伸出空餘的一只手撓了下後腦勺，嘆道，“小夏，別老是生氣，你看你，都快生出魚尾紋了。”
眼見蘇夏臉上表情豐富多彩就快要爆發，蘇陌萱桌下的腳精準的踹在陳竹隐小腿上，順便遞了個口型，想死啊。
衣食父母都發話了，陳竹隐不得不從，收起平板，坐直身體，十分誠懇地道歉，“對不起，小夏，我會認真學習的。”
蘇夏其實并不想生氣，她很清楚陳竹隐以及蘇陌萱和她是不一樣的。到現在她還記得很清楚，初二的那天下午她放學回家，鄰校有名的校草陳竹隐站在校門口，引來多少女生圍觀，甚至還導致交通堵塞。她當時還以為這位校草找的是別人，直到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甚至那位傳說中向來沉默寡言的校草居然對自己露出笑意，還準确的喊出了自己的名字。蘇夏才意識到問題，為了避免被人圍觀，她帶着陳竹隐繞到街邊小飯館裏。當然，後來她也才意識到這位校草的無賴以及自說自話程度。
“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蘇夏不喜歡繞圈子，直接問道。
“我不是來找你的，我只是想找一個叫做蘇陌萱的女人，她應該。”說着，陳竹隐露出奇怪的神情，仿佛那是很遙遠的記憶，“沒變多少。”
蘇夏歪着腦袋觀察了下陳竹隐，很快便排除掉他是蘇陌萱情人的懷疑。
蘇陌萱沒有親人朋友，從蘇夏有記憶起，蘇陌萱就是一個人帶着她這個小拖油瓶，并不是沒有人願意娶蘇陌萱，相反，有無數人看上蘇陌萱甚至心甘情願為她撫養蘇夏，可是蘇陌萱全部拒絕了。蘇陌萱很漂亮，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根本不會變老。十年前她什麽樣，十年後依舊是這個模樣。蘇夏曾經問過蘇陌萱是不是妖怪或者神仙，蘇陌萱卻搖頭說自己曾經是人，而現在，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麽。
一般來找蘇陌萱的，除了情人就是妖怪或者神仙。蘇陌萱自己也沒明白開甜品店根本掙不了幾個錢，只能依靠賣給各路人馬消息賺點外快。這也是蘇夏所擔心的，這種私下交易情報很容易招來殺身之禍，她一直堅持讓蘇陌萱放棄，一直給自己壓力努力學會如何在這個社會上生存。而當時眼前的陳竹隐身上并沒有妖氣或者仙氣，明顯只是個普通人。辨別仙和妖的方法是蘇陌萱教她的，跟在蘇陌萱身邊，蘇夏也算是見識了不少。
“你到底是什麽人？”
“故人。”
蘇夏并不明白這個故人是何意，那時的她還小，很多事情想不明白的時候還是會想着求助蘇陌萱，于是她把陳竹隐帶到蘇陌萱的甜品店裏。
“蘇大人，好久不見。”
坐在窗邊吃着蛋糕的蘇陌萱一見到陳竹隐就被噎到，喝了幾口茶才勉強緩過勁來。陳竹隐老神在在地吃了口桌上馮叔為他端來的蛋糕，笑道，“果然還是習慣吃着你做的蛋糕。”
“大人過獎了。”馮叔禮貌地收起餐盤，為他倒了杯咖啡。
“你小子終于肯來找我了？”蘇陌萱拿起紙巾擦去嘴邊的痕跡，“我還以為你被那個家夥抓走了。”
陳竹隐揚眉，将一張枝條放在桌上，繼續吃着蛋糕，“上次計算出了點差錯，這輩子的父母早逝也就算了。居然還留下財産讓我和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争了很久，我可是廢了好長時間才等到監護人全部死亡。你明天記得去這個地方，幫我把戶口轉出來。”
“你每次都要給我留幾個爛攤子才開心啊。”蘇陌萱接過紙條掃了眼便交給一旁的馮叔，“那你怎麽不等成年後再把戶口轉出來？這家孤兒院院長我認識，人不錯，還是挺好說話的。”
“這樣啊。”陳竹隐思索了番，道，“那就先不轉出來好了。”
兩人的對話聽的蘇夏有些糊塗，可蘇陌萱也沒有解釋什麽。讓蘇夏暴躁的不僅僅是即将高考的壓力，還有蘇陌萱的不解釋。雖然蘇陌萱活了上千年，可她從沒有照顧過小孩，能把蘇夏拉扯大，都可以算是一個奇跡。再加上蘇夏很擅長隐藏情緒，蘇陌萱一向神經大條，馮叔和陳竹隐都是男性，對這種細膩的感情根本發現不了，她只好自己消化這些負面的情緒。
“我吃好了。”
吃完飯後甜點，蘇夏沉默着上樓休息。陳竹隐轉過腦袋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樓梯間的陰影處，複又轉回頭，伸出手指戳了戳蘇陌萱。
“最近你找點時間和小夏聊聊呗。”
蘇陌萱正手拿小叉盯着桌上的蛋糕無從下手，被他這麽一戳，原本藝術品般完美的奶油花瓣瞬間多出來一個小洞，“陳竹隐！你看你幹的好事！”
“欸？”陳竹隐愣了下，伸手摸着鼻尖不知所措，“我這不是做好事嗎？”
蘇陌萱忍住翻白眼的沖動，十分幹脆利落地将整朵奶油花塞進自己嘴裏，“我不希望她知道太多。”
“自作孽。”
陳竹隐本以為蘇陌萱會反駁，沒想到她只是笑笑，輕聲道，“我這是自己給自己挖坑，還蠢得往下跳。”
還沒等陳竹隐說什麽，蛋糕店門外的風鈴忽然無風自響。此時已經黃昏，蘇陌萱向來很早收攤，老客戶都知道她這個習慣，太陽落山便不會來。這個時候進店的，便只有那種客人了。店內的暖光燈像是通電不良，發出嗞啦嗞啦的響聲，還閃爍不定，若是屋外再有雷電交加，就更像是鬼片裏的場景。
蘇陌萱立刻坐直身軀，嘴邊挂着禮貌的微笑，看向門外，“既然來了，何不顯形一見？”
雖是盛夏，可随着門被推開，一陣陰冷的氣息傳來。陳竹隐不由一哆嗦，可身上就穿了件T恤，根本阻擋不了寒意。還是馮叔反應及時，遞給他一條毛毯才解了燃眉之急。他看了眼鎮定自若地蘇陌萱，怪不得大熱天的她還穿着襯衫，原來是為了這個時候做準備啊。虛幻的人影走了進來，對着距離的拉近，整個店都像是墜入了北極深淵，陳竹隐裹緊了毛毯，明明已經讓馮叔開了熱空調，可寒意仍舊繞着他的四肢甚至侵入到了骨髓裏。
陳竹隐眉頭微皺，“怨靈？”
蘇陌萱神色凝重，接過馮叔遞來的羽絨服套在身上，小聲道，“恐怕還是超過百年的怨靈。”
等陰影走近，才在勉強支撐的暖光燈下露出真容。那本該是個活潑可愛的姑娘，滾圓的杏眼，小巧的鼻尖，秀氣的瓜子臉，可惜慘白的面容和全白的眼瞳以及腹部的傷口破壞了全部的美感，再加上一身不知什麽朝代的素衣，只剩下了陰森的鬼氣。
“對不起。”聲音倒是好聽得很，就像潺潺流淌的溪水般清澈，慘白的面龐帶着羞澀的神情，“我沒想到會讓你們這麽冷。”
“沒事，顧客就是上帝。”裹成了球的蘇陌萱倒了杯熱茶推給對方，袅袅升起的熱氣一瞬間變得冰冷，“對了，貴姓？”
“我叫木樨，木頭的木，心有靈犀的犀加個木字旁。”
木樨見蘇陌萱眼裏露出意外，問道，“怎麽了？”
“沒，我只是沒想到你會告訴我全名。”
“都這個年代了，我這樣也算是與時俱進吧。”木樨調皮的笑了笑，本是想調動一下冰冷的氣氛，只是沒想到這麽一搞對面的兩人更加笑不出來。試想一下，一個瞳孔裏只有白色的冤魂沖你調皮一笑，多麽可怕的場景啊。
為了避免氣氛朝尴尬的方向發展，蘇陌萱連忙道，“木樨，說說你的要求吧。”
“我想找一個人。”木樨坐在蘇陌萱面前有些緊張，雙手握在一起，“我知道蘇姑娘要價很高，可是我沒有人間現在流通的錢財能不能拿別的東西來換？”
“可以啊。”蘇陌萱露出興奮的神情，看這姑娘的素衣還有言行舉止，生前家族不是達官貴族就是富商鄉紳，光是陪葬品就絕不會是普通貨，更何況，都過了百年。
作者有話要說： 所有設定都是胡編亂造的，絕對1v1，無論男女都沒有三。有點類似幾個小故事串起來的文，感興趣就來看看吧，反正不會入v。日更不确定，但一般來說除惡劣天氣或特殊情況不會斷。
總覺得這次又搞錯分類了，，，明明這次是喜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