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謀為大逆
襲纓懷孕後神思倦怠,不欲飲食,肚子雖一天天的大起來,人卻一天天消瘦下去,胃裏翻江倒海,吃什麽吐什麽,天天呆在承陽殿裏,連動的力氣都沒有。
病已白天常來看見她楚楚可憐的樣子,和往日那精神頭不能比了,不由也心疼:“有沒有想吃的?我幫你去找!”
襲纓只搖頭,病已從身後拿出一個掉了色的風筝,“你看這是什麽?”
襲纓一看正是那日飛走的,“陛下哪裏得的?”
“苑子裏撿的,這是你自己做的嗎?“
襲纓點點頭,“可惜啊,壞了。”
“看不出你還有些巧處,”病已讓宮人将這個風筝收了,安慰她說:“等你生産完了,我帶你出去玩,你要什麽都有。”
襲纓此時也提不起興趣,有氣無力的看着他,“聽說華婕妤生了公主,皇後身子不好,我又懷着身孕,掖庭要為陛下進新人了?”
病已笑了,握了她的手“我連人都沒見呢!”
“那就是有了,”襲纓蹙着眉,“我呸,果然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
病已見襲纓不像尋常鬥嘴的樣子,心裏終究不忍,拍了拍她:“你好好的,且笑一個我看看!”
襲纓無力的擺擺手,“我哪有這精力,我困了,想睡了!陛下回去吧!”
“那我明天再來看你!”
襲纓看着病已遠去的背影,越走越遠,想叫住,張了張嘴,也沒有力氣,閉了眼。
再醒來,劉奭趴在旁邊看着她,“你怎麽來了?”
“父皇給姨母采了桑葚,我也想吃!”
襲纓慢慢地坐起來,玉陽墊了枕頭,捧了水給襲纓漱口,襲纓問道“太子說有人送了桑葚來?”
“陛下惦記婕妤孕中,又是暑天,去上林苑親自摘了桑葚來,送來時婕妤睡了,現在在水裏冰着呢!”
襲纓又看了太子,招了招手“你哪裏知道我這裏有桑葚的!”
“父皇給我帶了兩只蝈蝈,我看着父皇他拿着桑葚,我要吃父皇不給,叫我等姨母醒了,問姨母要!”
襲纓示意玉陽下去端一份來,對劉奭說“蝈蝈呢!”
劉奭嘟着嘴“父皇不準我帶來,怕吵你!”
“殿下最近書讀的怎麽樣啊?”
劉奭搖搖頭,“您怎麽也問起這個來了?一個人讀書沒有意思,您要給我生個弟弟,陪我一起去!”
襲纓讓玉陽把桑葚放下,拿了一個塞在劉奭嘴裏“瞎說,你哪裏知道是弟弟!”
“華姨母生了個妹妹,那姨母你一定生個弟弟了!”
襲纓聽到這裏也笑了。
門外阿保輕聲告道:“婕妤恕罪,奴婢要帶殿下去椒房殿了。”
襲纓點頭,“去吧!”
劉奭去後再沒有來玩過,一個月間除了常有侍者送各色吃食來,連病已也沒有再來,襲纓平常也不出去串門,如今八個多月的身孕更是行動不便,心下卻是早有些想法。
玉陽見襲纓郁郁寡歡也不好多問,只是勸她多吃些。
八月十五乃是中秋佳節,襲纓一個人坐在窗前,望着明月,“陛下,多久不來了!”
“前幾天來過一回,只是婕妤睡着!”玉陽回道。
“欺負誰是傻子不成,玉陽你說,掖庭新進的婕妤是誰?”襲纓撫着肚子,月光下好不凄涼。
玉陽垂首不言。
“說啊!說不出來了?”襲纓撐起身,細細的手腕,青筋可見,“備車輿,我要去看他。“
“婕妤不可!”
“怎麽了?”
“婕妤,您在孕中,陛下不準我們告訴,霍家欲行謀逆,舉事起兵,事發已經下獄。太子上次被皇後賜食,食中有毒,幸虧有阿保試食。”
“發生這麽大事為什麽我一點都不知道!”襲纓意外極了,咬着指頭坐下了。
“陛下,不讓說!”
“那皇後人呢?”
“皇後關在椒房殿,聽說霍夫人已經自盡了,而且有謠言說……”
襲纓看了左右,悄聲說:“說什麽?”
“說先皇後就是她毒死的。”
“天哪!”襲纓很是吃驚。
看着玉陽,“我要出去走走,派個宮女掌燈就好!”
“婕妤你大個肚子去哪兒啊?”
“我想去看看皇後!”
那一日,上官太後照常坐在殿裏,沒有等到成君卻等到了霍顯,霍山,霍禹,單是霍顯便算了為何今日兄弟都來了?上官太後下意識的一支手撐住桌案,霍顯揮退了宮女,跪倒在地“太後。”
上官太後低下頭看了地面,冷冷的“夫人有事?”
“太後,如今陛下容不下我們!”
“無非對下人收斂些吧!”
“太後,霍家危矣,滿城的人都在說陛下要對霍家下手了,分明又是一個劉賀啊!”
聽到劉賀上官太後覺得背後一股寒氣,試探道:“那依夫人之見?”
“廢帝,後日太後請史王兩家到長樂宮喝春酒。等到陛下前來,我們困住他,到時太後下旨廢帝!”霍顯的眼裏閃着亢奮的光,廢的了劉賀就廢不了劉病已更何況劉賀還是一方諸侯王,劉病已不過長安市裏一個皇孫。
良久,上官太後問“外面有傳言說許皇後的死和霍家有關系?”
霍顯笑的輕蔑,“許平君一個民女怕什麽,不過叫醫女下了一碗附子湯!”
上官擡起頭看着霍顯那張跋扈的臉分明想起了找死兩個字,震驚,傷心,可笑,閉上眼睛“成君知道嗎?”
“事成之後,妹妹自然知道!”霍禹在一邊幫腔。
“孤,知道了!”
待到他們走後,她還是忍不住苦笑了一聲,當年她坐在珠簾後面看着劉病已穿着衮服繼天子位,天下沒有人比他更配穿那件天子衣冠,在未央宮上受百官朝賀。
上官太後獨自坐在殿裏直到天黑宮女進來掌燈,她才看着燈火回了神,獨自起身去宣室。
病已正在去承陽殿的路上,上官太後攔住車輿,病已有些吃驚的看着她,下了車輿走到她面前,上官太後拉住他的衣袖“陛下”聲音顫顫的,病已托住她的手臂,“怎麽了?”
上官太後望着他眼裏帶着害怕,病已回身揮退了諸人,上官太後艱難的開口“陛下,霍家謀反!”只一句話說完就像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一樣,病已扶住她“別怕!”
上官太後不知不覺間濕了眼眶,病已看了看周圍旁邊就是承陽殿的後苑,扶着上官太後繞了後門進去,吩咐道“不要驚動婕妤,太後腳崴了歇一歇。”
一陣夜風襲來,上官太後腳下一軟,病已彎腰背了她放到秋千上,拿了帕子遞給她,“別怕,怕什麽?沒事的。”
病已看着她笑了,“太後為什麽怕成這樣還跑來告訴朕!”
“陛下能替我推秋千嗎?”上官太後眼帶期翼等着他的回答。
“嗯”病已應了一聲,輕輕地替她推了秋千。
随着飄蕩的秋千,習習的夜風,上官秉懿垂首笑了,原來心間竟是這般滋味,她跳下秋千看着病已一雙眸子亮晶晶的,花前月下病已站在她面前,病已笑問“朕臉上怎麽了?”
上官太後搖搖頭“沒什麽,謝謝陛下。”聲音很低,微醺的夜風剎那間清冷起來,她看了看空空的秋千架,仿佛聽到庭院裏的嬌笑,張襲纓摟着病已那情景如詩如畫,可惜她這一生都不會有了。
“後日,長樂宮,孤祝陛下馬到成功。”
“謝太後。”
地節四年秋七月.诏曰:“乃者.東織室令史張赦使魏郡豪李竟報冠陽侯霍雲謀為大逆.朕以大将軍故.抑而不揚.冀其自新.今大司馬博陸侯禹與母宣成侯夫人顯及從昆弟冠陽侯雲、樂平侯山、諸姊妹婿度遼将軍範明友、長信少府鄧廣漢、中郎将任勝、騎都尉趙平、長安男子馮殷等謀為大逆.顯前又使女侍醫淳于衍進藥殺恭哀後.謀毒太子.欲危宗廟.逆亂不道.鹹服其辜.諸為霍氏所诖誤未發覺在吏者.皆赦除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