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霍光薨逝
夜半之時,病已才回了宮,此時宵禁除了他們,街上再不見別的人。
夏日的夜風格外清涼,蟲聲蛙聲彙成一片,天上星鬥燦爛,銀漢皎皎如同一條白練。彭祖成了婚,他心中也高興,又有了兩分酒,洗了澡就同襲纓在後殿的秋千上坐着看月。
襲纓穿着紅绫的抹胸,白綢的裙子,只套了件蟬翼紗衫子,病已也只穿了白絹的單衣,同坐在秋千上說話,除了苑門口兩個黃門裏面一個人也沒有,病已說:“我以前在民間的時候,就愛和彭祖、杜佗、陳遂去杜縣玩,長樂也在杜縣遇上的,如今大家都成家立業了。“襲纓問說:”我家也在杜縣,你就沒遇見我嗎?“
“長樂遇見君寧已是一場大事非,怎麽還能遇見你呢!“
“你沒有遇見我,他是可是遇見我的,當日還說要娶我為正呢?”
病已聽了哈哈大笑,“看他那“慕少艾”之心是改不了的,那你為何沒同他去,反而進宮了呢?”
“看着憨頭憨腦的沒有個聰明相,誰要跟他啊!“病已聽了,将她抱到膝上,笑問:”那你看看我有聰明相沒有?襲纓在他額上輕輕吻了一下,埋頭在他胸前摟着他脖子只嘻嘻的笑,病已也在她鬓邊親了兩下,兩情歡洽。
苑門口立着的上官太後癡癡看着這幕情景,黃門行禮:“太後長樂未央。”病已停了笑放下襲纓,将拉到身後,不好意思道:“太後怎麽來了?”兩人也一齊行了禮。
上官太後被剛才這幕情景感觸,将要心中要說的話又放回去了,借言道:“孤想着婕妤前日在長樂宮裏怕是受了委屈!”
“妾,不敢!”襲纓倒有些難為情道。
“不妨的,有陛下在此,想必孤也不用勸了。”上官太後輕輕地走了,病已拜送。
上官太後走出承陽殿,默默舒了口氣,旁邊的宮女扶她上了車輿,“太後,明明想和陛下說霍家的事為什麽不說了。”
“陛下他難得高興,他不高興的事說了幹嘛。”上官太後想起了病已的笑,他好像一直愛笑,眉眼彎彎,抿着嘴角,不管開心還是不開心。
次日,朝上不見了霍光,病已握着奏犢看着群臣,沒有一個人敢迎上他的目光,大将軍病了。
霍光這病來得快,也很沉重,他自知不起,看着子女們他心中很悲戚,他不知道就樣走了,孩子們會怎麽樣?自已到了地下,孝武皇帝會怪自己嗎?哥哥會見自己嗎?他越想他的精神就越弱,連藥都不吃了。
霍顯和成君都伏在他榻前哭,他說:“快別哭了,看陛下來了。“
霍顯心想他又說胡話了,沒成想病已同上官太後卻是一起到了,門外還有文武群臣密密麻麻跪了一片,就如同當日辦年酒一樣,真比早朝上還氣派,她心裏又不那麽傷悲了。
上官秉懿進屋也哭了,霍光叫了一聲:“孩子,你近前來。“
上官秉懿已上前,霍光就拉住她的手,“孩子,是我不好沒能救你出樊籠,把你一生誤了,我對不起你母親,對不起女兒啊!”上官秉懿捂着嘴,淚水簌簌的落。
霍顯聽了卻生氣,霍光這時還在惦記和前妻生得大女兒,惦記太後。她就湊上前,“将軍,你有話對我說啊!”
霍光伸手将她的臉摸了摸,“夫人。”
霍顯應了一聲,霍光卻再沒有話了,霍顯想起這幾十年的夫妻之情,心中也難受極了。
霍光喘息了一會兒,叫道:“陛下和君兒呢?”
病已也就和成君上前了,成君哭得哽咽,霍光說:“你不要哭,你是當皇後人,好好跟着陛下。”成君說不出話,只有點頭。
病已面上看着還平靜,“大将軍,好好養病,有什麽不放心的事盡管同朕說。”
霍光掙紮着坐起來,“陛下,長樂無極。”病已也伸手扶住他,他望着病已的臉,說道:“臣自受孝武所托,為官多年以來,也鑄下了不少大錯,但是如今漢室天下有了陛下這樣君主,臣雖有大錯也能不負所托了。于國并沒有什麽不放心,于家倒是有一點私心。”
“大将軍請講。”
“臣的兄長骠騎将軍霍去病從軍有功,死後賜谥景桓侯,絕無後,我願以所封東武陽邑三千五百戶分與族子霍山,替兄長繼承香火。”
病已點頭道:“将軍放心,朕回去就拟诏下旨。”
“老臣謝恩了。”他說完,就倒了下來,旁邊醫官趕緊上前施針用藥,忙了一陣說:“大将軍睡下了。”
此時,大家都知道霍光是油盡燈枯只在朝夕之間了,可是誰也不敢将備後事的話說出口,女人們在一旁哭,男人們在外間個個垂頭喪氣就一群沒頭的蒼蠅,見到他來了,都跪下行禮,女婿們說:“只有陛下拿主意了。“
文武官員盡在等候着消息,然而,沒人敢向前多邁一步?那個敢多說一句話?病已也在躊躇之間,裏間霍夫人撕心裂肺地叫起來,“天榻了啊!将軍,你怎麽棄我而去啊,你讓妾再靠誰啊!“又聽哄的一聲,裏面又喊道:”夫人暈了。“此時,內外只聽哭聲起伏,哀聲一片,仆人們也是東奔西顧,亂成一片。
少頃,霍禹同管家走來,管家喊道:“大将軍薨了!”這一聲拉得長長的,跟哭歌似的。
病已心中也震動了一下,心中又有些松快随即又覺得很沉重,但他面上還是依舊平靜,堂中的人聲吵得他心煩意亂,他走到庭中,那文武百官也一齊在痛哭。
夕陽西落,晚風吹着庭中的樹,病已看着這府院高牆,那牆頭屋頂都顯得發黑。大臣無論真假都在做哭聲,人堆裏獨顯張敞一張玉面鎮定自若,沒啥表情。
病已便讓杜佗去叫,張敞近前來,病已低聲與他說:“你去替朕拟旨,以國喪,賜玉衣,梓宮、便房、黃腸題湊。”
張敞也低聲回說:“大将軍在朝以來,感動天地,侵迫陰陽,月朓日蝕,晝冥宵光,地大震裂,火生地中,天文失度,襖祥變怪,不可勝記,這都是陰類盛長,臣下颛制君主所致今日薨逝還要賜給帝王之具嗎?“
病已說:“朕繼社稷,大将軍之功,生前之事已然不記,身後之事盡朕之心吧!“
張敞方遵旨去了。
這時,屋裏也點起燈來,仆人們挂燈的挂燈,懸缟的懸缟,人聲喧嚷,人影缭亂。管家門口連聲叫道:“不得吵嚷喧嘩,不要亂奔亂走。“不聽一點回音,霍禹在堂叫人,連叫三聲不聽人應。
病已見了只是不好笑出來,随手取了侍衛的弓箭,嗖的一聲,□□出去,一時鴉雀無聲,人聲俱寂,那支箭正中門中的大梁,恍得人膽氣生寒。
那起家仆,門吏,也就跪在兩邊讓出一條大道,病已讓人去請太後,皇後一起回宮,成君心中悲傷不願離開,病已也理解她,就同上官太後帶了人一路回宮去了。
他一走,文武百官也四散開去,留下的都是與霍家有舊有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