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欺騙孩子的大人
那天的電影結束之後, 施月輪體貼地讓喬宇峰送自己到地鐵入口就好，
“你就早點回家，趁着小軒還沒上床睡覺, 好好教育一下吧！”
喬宇峰苦笑一聲，送別月輪回到家之後, 見小軒坐在臺燈下，腰杆兒挺得直直的, 正在寫今天補習班的作業！
“叔叔你怎麽才回來啊, 客人的家住得很遠嗎？”今天下課臨時換了梁阿姨去接小軒，喬宇峰告訴孩子是因為自己要去客人那兒送貨。
而此刻的小軒正扭頭看着他，乳白色的臺燈光灑在作業本上，卻讓喬宇峰一眼就看出這小子才不是真用功，估計是聽見自己開門的動靜才趕緊擺出眼前這副架勢的吧！這不，翻到一半的連環畫被丢在了書桌底下, 桌上的作業本雖然攤得整整齊齊, 卻壓根兒沒寫幾道題呢！
喬宇峰于是默默坐在孩子身邊, 先不動色地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可那‘慈愛’的小眼神卻看得小軒不由縮了縮肩膀。
“小軒今天真乖啊, 爸爸和叔叔都不在家, 你就自己主動寫作業了？”
小軒遲疑地點了點頭, “……爸爸和叔叔都說過，當天的作業要當天寫，我……我在睡覺前一定可以寫完的！”
喬宇峰點點頭，卻佯裝發現了什麽一般, 忽而凝神看着小軒的嘴角！喬小軒于是一陣兒心虛，想起上次偷吃肯德基被抓包的事兒，他忍不住擡手就擦了擦自己的嘴唇，卻是什麽也沒擦到！
喬宇峰見他如此，面兒上淡定，心中也忍不住偷笑起來：到底還是個小朋友呢！于是他嘆氣一聲，真誠地握了握孩子的小手，
“小軒，你今天瞞着叔叔做了什麽不好的事情嗎？”
喬宇峰顯然吃了一驚，咬着嘴唇掰着手指，猶豫要不要開口。
喬宇峰見狀，就循循善誘道，“叔叔先不責備你，只要你能老老實實地說出來，叔叔保證這次不會責備你。叔叔給你三分鐘的時間考慮，如果你選擇欺瞞叔叔，那麽叔叔一定會生氣的。”
說完，喬宇峰把手機放在了桌上。
看着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喬小軒的腦袋漸漸耷拉了下來，終究在最後一分鐘時擡起一雙水霧霧的大眼睛，承認錯誤道，
“對不起叔叔……其實我今天下課之後，硬拉着梁阿姨買冰激淩給我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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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一吃就是三個球兒。”
“叔叔……你是怎麽知道的？”喬小軒的眼睛瞪得湯圓大。
“你做的壞事叔叔都知道，只是這次你勇于承認錯誤，叔叔就不再責備你了！可是之前說好的，十頁的練字帖……”
喬宇峰話音未落，小軒就一臉大義凜然道，
“我寫，我明天一定寫完交給你！”
“好吧，雖然犯了錯誤，但起碼小軒還是個男子漢。”喬宇峰看着孩子真誠的臉蛋兒，不禁狠狠捏了捏他的臉頰。
小軒咿咿呀呀地掙紮着，又問，“叔叔，如果這次我選擇了欺騙你，你會怎麽懲罰我啊？”
“恩，很嚴厲的懲罰，想知道的話，下次你可以騙我試試看！”喬宇峰正色道。
小軒撇了撇嘴，明知自己理虧，卻猶然還是不甘心地嘟囔道，
“叔叔，每次我們小孩子欺騙大人，大人都說要狠狠懲罰我們。在學校裏，語文林老師也是這麽說的。可是你們大人就不會有欺騙孩子的時候嗎？”
“咦……”喬宇峰愣了下。
“那你們大人欺騙孩子的時候，孩子是不是也該懲罰大人呀？”
“喂喂，你這小子……”
“叔叔，難道你就從來沒有騙過我嗎？”喬小軒只是童言無忌，随口這麽說着，卻一下子說進了喬宇峰的心坎裏。他頓時有些語塞地清了清嗓子，轉了話題道，
“時間不早了，你先去洗澡刷牙準備睡覺吧，這些作業明天再做好了。”
小軒終究是個孩子啊，不疑有他，歡天喜地地收拾了東西準備去洗澡。喬宇峰卻有些無語地扶額，桌上的手機恰好來了施月輪的微信，
“怎麽樣，和小軒聊完了嗎？”
“已經聊完了。”喬宇峰回複道，“那孩子總算沒騙我，老實承認了偷吃冰激淩的事兒。不過……”他遲疑片刻，還是說道，
“不過那孩子有句話倒是說得我啞口無言。他說孩子欺騙大人要受懲罰，那麽大人如果騙了孩子呢？還問我，是不是從來沒騙過他？”
施月輪聽了，咯咯直笑，“小軒那孩子真是人小鬼大。可你擔心什麽，好端端地你也不會騙他呀？”
喬宇峰卻苦笑一聲，“恰恰相反，我今天就騙過他了，想想還真是無地自容呢。”
“咦？”施月輪一下子沒反應過來，讷讷地問，“你騙了小軒什麽呀？”
喬宇峰握着手機，遠遠看了眼小軒正抱着睡衣褲去浴室的模樣，
“我今天沒去接他下課，騙他說是臨時要去客戶家裏送貨。”
“啊……”月輪錯愕地停頓了片刻。
喬宇峰說着說着，忽而輕笑了一聲，“所以我開始思考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
“每次和你約會都要欺騙孩子，對孩子的教育可不是一件好事。所以我在想，我和你之間的關系，是不是應該擇日公開了呢？”
好吧，喬宇峰繞了那麽大個彎子，最後居然落在了這麽一個主題上。雖然他說得也有幾分道理，不過月輪還遠遠沒有做好公開的準備，只好顧左右而言他道，
“啊，你說公開什麽呀？”
“我們之間的關系啊。”
“那請問我們之間是什麽關系啊？”
喬宇峰哭笑不得，“施小姐，我們都已經約會兩次了，”雖然暫時連手都沒拉上，“所以你說我們是什麽關系？”
“我們只是吃飯和看電影而已。”施月輪卻來了興致，繼續狡辯道，“我和林海嬌也常常一起看電影，和孫繼洲以前也總是吃宵夜，這能代表什麽嗎？”
“所以施小姐覺得做什麽事情能讓我們之間的關系直接超過你和林海嬌以及孫繼洲呢？我很願意陪你一一去做。”
喬宇峰說得油嘴滑舌，施月輪臉色一紅，正色道，“喬宇峰，你有正式向我表白過嗎？”
“有啊！”
“所以你的心意我了解了，那麽我有正式地答複過你嗎？”
“這……”喬宇峰苦笑一聲，原來她繞了一圈是在這兒等着他啊。
“所以呢，我尚且還沒正式回複過你吧，就先別談什麽公開不公開了。喬先生，你還得繼續努力，好好表現喲！”
施月輪得意洋洋地挂斷電話，覺得許久以來，她倒是第一次在口舌上贏了喬宇峰呢！
…………
隔天回學校，她才真正明白小軒那孩子怎麽會突然對‘大人騙孩子’這個話題多生感慨。原來是秦芳老師參加了個低年級的教學研讨會，需要開一堂公開課做展示，可她自己的班級已經升到高年級了，于是她就找了林海嬌借班，拿一（4）班的孩子開課。
這本是一件好事，起碼證明在秦老師眼裏，4班的孩子還是很乖巧的。但林海嬌猶然有些緊張，在課前也多番整頓紀律，力求不給秦老師和學校丢臉。
孩子們本就是聽話的，見班主任林老師那般嚴肅，更是對公開課不敢怠慢。但偏偏那天開課之前，秦芳到教室裏做準備工作，她一邊開電腦一邊對孩子們說，
“等會還有很多老師來聽課，但是你們不要緊張，積極舉手發言。如果表現好的話，你們林老師知道了，會給大家發好多好多獎品的！”
孩子們一聽，紛紛揚起了笑臉。
有了‘好多好多獎品’的加持，那堂課上得異常順利，秦芳很是滿意，臨走前還‘格外開恩’地對着林海嬌大大誇獎了一番。海嬌的心裏頓時美滋滋的，可一轉身，劉博聞那幾個皮小子就湊了上來，七嘴八舌地問，
“林老師林老師，我們表現得這麽好，你什麽時候發獎品啊？”聽得海嬌一頭霧水！
“然後呢？”施月輪越聽越氣，“既然是秦芳那麽說的，那不是應該讓秦芳買獎品給孩子們嗎？”
“你還指望她真的買啊，人家是老前輩，又只是随口說說罷了！”林海嬌苦笑着，
“起初我也很生氣，真想對孩子們說不關我的事兒呢。但是細細一想，覺得還是不想讓孩子們失望，就決定自己默默買單算了。這不，前兩天剛在淘寶網上下單買了點兒小文具，但賣家那裏出了點問題，到現在也沒能送到學校，估計還是讓那群娃娃們失望了吧。”
所幸隔天午後，姍姍來遲的快遞總算出現在了育英小學的門衛室裏。劉師傅打內線電話通知林海嬌下來取，
“好大一個箱子呢，你最好自己下來搬。”
林海嬌這次的确買得多了些，連期末的小獎品一并買了。她趕緊下樓一看，果真是個又沉又重的大箱子，撸了下袖子抱起箱子就走。走上樓梯時，手臂猶然已經酸軟了，恰好秦芳正從廁所出來，悠哉悠哉地路過她身邊，
“哎呦小林，買了什麽好東西啊，那麽沉的模樣？”
林海嬌從箱子後擠出一絲笑臉，“啊，我給班上同學們買來了點小文具。”
“哎呦，買了這麽大一箱啊！”秦芳卻誇張地擺擺手，“還是你們年輕人對教育有激情啊，我們這些老人兒，早就不會自己掏腰包給學生買獎品咯！”
林海嬌聽了，無言以對地在心裏犯着嘀咕：也不知是誰害得我猴急猴急買獎品的。當然啦，新人林海嬌面對老教師秦芳，終究還是敢怒不敢言的，最後也只得看着秦芳輕笑一聲，施施然地走開了。
事情到這兒本也就算了，大大咧咧的林海嬌也不會懷恨在心。
可是那之後幾天，公開課的評審結果出來了，聽聞評分并不高，評委會對秦芳的教學設計指出了不少修正意見。這對于素來心高氣傲的秦芳來說肯定是難以接受的，可最讓林海嬌難以接受的卻是，秦芳居然把開課失敗的責任統統推給了一（4）班的孩子！她竟說4班的孩子木讷遲鈍，上課效果不佳也是預料之中的事情。
這話傳到林海嬌和施月輪的耳朵裏，着實讓兩個女孩兒氣得跺腳。數學方老師就寬慰道，
“秦老師也不過給自己找點臺階下，那節公開課很多老師都去觀摩了，也沒誰說4班的孩子放不開啊。”
“可不是嗎，那次下課後，她還誇我把班級帶得好呢，怎麽現在又說孩子們的不是了！”林海嬌氣惱地噘着嘴，絮絮叨叨地嘀咕着。
那天是周五。午休時分她在圖書室裏和月輪閑聊，秦芳拿着本書忽而就進來了。她的臉色陰沉，心情不佳的模樣，把書放在桌上就走了，全然沒和月輪海嬌打一聲招呼。
海嬌看着她離去的背影，咬牙切齒地又是一頓悶氣。施月輪一邊掃描還書一邊寬慰道，
“好啦好啦，你也別生氣了。要不今天下班後，我請你喝星巴克吧！不過今天下班前有教工大會，不知道幾點才能結束啊？”
“應該挺快的，”海嬌說，“好像就是為了甄選今年參加區級比賽的老師，才召開教工會的吧。”
“哦？”月輪頓了頓，“就是之前秦芳和徐琴老師先比拼，然後徐老師勝出代表學校去參加的那比賽？”
“是啊，可惜最後徐老師也敗給了楊寧。”海嬌撇撇嘴，“所以，輸給了徐老師的秦芳，教學水平也不過爾爾的。”
“你啊……”施月輪苦笑着，要知道徐琴和秦芳是學校的兩大頂梁柱，現在徐琴不在了，“所以這次的比賽鐵定就是讓秦芳去參加咯，教工會只是個流程吧。”
沒錯，現在的育英小學，年輕一輩如林海嬌之類的還沒成長起來，老資歷的教師大多已是安然等待退休的心态，所以這次的比賽邱校長早就內定了讓秦芳參加，只是形式上還是要和大家通報一聲。
于是在大會上，當邱校長問道，
“這次的區級比賽，哪位老師有興趣參加的，舉手報名下？”
也只有了然于心的秦芳懶洋洋地舉起手來，還淡淡一笑地和周圍人聊着，“哎，我也是不想讓校長為難才出馬的。”
身邊的一位老師就說，“不是你也沒別人了。上次的低年級教學研讨不也是讓你參加的嗎？”
哎呦，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秦芳聞言，臉蛋頓時就變色了，冷笑道，
“上次是我運氣不好，班上孩子不活躍，課堂效果才大打折扣。”
林海嬌坐得離秦芳也不算遠，她那句沒心沒肺的話一傳進海嬌耳朵，海嬌驀地就氣炸了！她握了握拳頭，腦海一片空白。等回過神時才發現，身邊的施月輪詫異地看着自己，邱校長也愕然地說道，
“哦呀……林海嬌也想參加比賽啊，年輕人有志氣，很好啊！”
林海嬌眨巴着眼睛，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不知何時已經高高舉起了。
……………………………………
事後，林海嬌有些後悔，但手都舉了還能怎麽樣啊。
邱校長本說讓秦芳和海嬌先在校內比一輪，海嬌這才有點兒放心：自己鐵定是輸給秦芳的，也不用去區裏給學校丢人了。但秦芳卻陰陽怪氣地找到校長，說了一大通‘我年紀也不小了，既然年輕人那麽有沖勁兒，我就應該退位讓賢咯’，硬生生地就退出了比賽，留林海嬌一個人懵逼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