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補更了楔子和序章
之類了嗎?侯爺切莫如此展開想象,實在是擔當不起,擔當不起。”
“你!”玄歌似乎感覺到蘇北痕的話語如耳光般句句響亮地打在他的臉上。
玄歌覺得活了二十多年,從未有一日這樣挫敗過。
侍從将蘇北痕裏裏外外緊緊地纏綁了起來,綁蔣義的時候卻是腕中留勁。
又瞥見蔣義哆哆嗦嗦地雙腿,蘇北痕心裏笑了笑:“蔣大人,你的繩子沒綁緊。”
蔣義火燒眉毛:“奶奶的混賬,今日不是你拉老子下水,能落得如此地步,你還要再落井下石!”
蘇北痕搖頭:“好心提醒,待會兒你就會怨恨綁你的繩子怎麽不緊一些。”
說完,蘇北痕道:“多謝蔣大人提醒。”
“啥?”
“提醒在下要落井下石。”
陳虎揮鞭要打,蘇北痕忽然叫停。
玄歌冷笑:“怎麽,怕了?”
蘇北痕道:“小人只是特別心疼侯爺。”
玄歌目光收緊:“你又想耍什麽花招,這三百鞭就算今日大羅神仙來你今日也逃不掉。”
“侯爺誤會了,只是方才覺得朱工和那個誰受罰時發出的聲音實在是對侯爺玉耳的折磨。所以我在想,我和蔣大人此番就別發出聲音了。”
蔣義罵道:“你他娘的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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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就想跟你比一比,挨三百鞭子,誰叫誰是豬。”
蘇北痕厲聲道:“侯爺堂堂候府的執事,該不是連我這種無名賤民都不如吧。那還真是頂着豬頭,不做人事。”
“夠了!”玄歌氣的頭昏,指着蔣義吼道:“蔣義,給本候聽好了,膽敢叫出一聲,就是對本候大不敬,記住了沒有!”
蔣義憋屈得雙目通紅,恨不得立刻能将蘇北痕掐死。
陳虎開始行鞭。
整個工地都是充斥着鞭子擊打在皮肉上響亮又幹脆的聲音,聽起來讓人毛孔豎立,心中生寒。
不到片刻功夫,兩人就鞭痕累累,遠望去身上都是通紅一片。
開始的時候蔣義咬牙苦忍,到了後來牙縫間禁不住發生嗚咽的聲音。蔣義此刻才體會到為何蘇北痕方才說這會兒他會後悔繩索沒有綁得更緊一些。
因着捆綁的繩子微松,蔣義就有掙紮的餘地。可悲的是,掙紮是無用的,掙紮反而讓他全身更多的地方挨受了鞭子。
更糟糕的是,他還不能叫出一聲。
這個時候,蔣義也切切實實的體會到為何朱貴春和鐵板那樣的魁猛大漢,挨幾下鞭子會慘叫成那樣。
呻/吟發洩,可以緩解疼痛的感覺。
蔣義現在卻被逼得欲哭無淚。
蔣義偏頭去看身邊受罰的蘇北痕,發現他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裏去。
那個人身材消瘦,鞭子末梢擦過肋骨的地方都已經帶出了血水。蔣義的身形壯實了很多,鞭子打過的地方,還只是紅腫未裂,但是不知道接着打下去,會怎麽樣。
但是就是這樣一個文文弱弱的人,卻硬撐着半聲不吭。
連陳虎也覺得,他打下去的究竟是不是個活人。
那個人脖頸低垂着,不擡頭,看不到表情。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之前綁得太緊了,他的身子定在木樁上動也不動。
其他的勞工們,看到這番情景,心裏都被蘇北痕的傲骨折服了。蔣義,朱貴春,鐵板哪個不是平日對他們這群苦工多加欺負的。卻想不到是個被他們平時看不起的蘇北痕為他們出了口惡氣。
蕭慕雪定睛凝目地看着這一切。
再是什麽樣的人,被打幾百鞭,皮肉也是受不了。
鞭落之下,蔣義也開始鞭鞭見血,疼痛難以忍受,他開始出聲哀嚎。
蘇北痕擡起頭,嘲笑地看着玄歌道:“侯爺,你選的忠仆實在是太不頂用了。”
玄歌臉色發綠,指着蔣義喊道:“不許叫,給我忍着。”
蔣義抿嘴忍住呼之欲出得一聲慘叫。
然而又是一鞭打來,蔣義終究是忍不住。
蘇北痕笑出了聲音。
玄歌覺得受到了天底下最大的諷刺。
☆、把你哥哥叫來了
不等行鞭結束, 玄歌就惱怒離開。臨走前, 玄歌憤恨地瞪向蕭慕雪。
蕭慕雪也笑了笑:“侯爺這就怒了呢。對哦, 候府上的高官,窩囊至極, 比不上我的一個随從。丢臉, 丢臉。”
玄歌惱羞道:“想不到你是這種貨色, 本候早就看出來,你跟這個下賤之人有所勾染。今日看來, 果然不錯。”
蕭慕雪傲然倨立:“我是什麽貨色也比侯爺在紅柳郊養得七八只雞要高貴。”
玄歌笑之以鼻:“蕭慕雪, 蘇北痕, 得罪本候的下場不會好過。”
蕭慕雪回言:“辜負蕭慕雪的人也當如此。”
玄歌一日之內連連碰壁, 覺得此刻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得盯在他身上嘲笑他。
玄歌怨怒地對着其他人下令:“今日不開工了,全部人都給我滾!”
陳虎行完鞭, 蔣義這個大男人已經滿臉淚痕, 尿濕了褲子。
一輩子的臉都在這天丢完了。
陳虎替蔣義解下繩子,卻不管蘇北痕。蔣義剛緩了口氣, 就看來了一個小厮通報:“陳大人,蔣大人,侯爺命你們速去面見。”
蕭慕雪對蔣義道:“蔣大人恭喜,興許侯爺覺得大人方才表演得精彩, 要多加獎賞。”
蔣義牙齒縫隙裏咯咯作響。
端木雲海過去要解綁住蘇北痕的繩子, 蕭慕雪道:“我來。”
麻繩深深地勒進肉裏,混着汗水血水早就跟傷口連在一起。蕭慕雪再小心,還是扯開了幾道血口, 蘇北痕卻沒有太大的反應。
端木雲海給蘇北痕披上衣服,扶着他。
沒有繩索的力量支撐,蕭慕雪才發現蘇北痕的身體在不住地發顫。
“這份恩情,蕭慕雪一輩子記得住。”
蘇北痕點頭。
“等你養好了,我們就回去。”
“死心了?”
蕭慕雪凄涼地笑道:“死心了。莫說紅柳郊的事情,便是今日我已自賤哀求,他還能對你下這樣的重手,我蕭慕雪便再不會回看他一星半點。”
蘇北痕展顏:“那好,若你能想通,今日一切都是值得的。”
聽他這樣說,蕭慕雪的眼淚簌簌而下:“阿落那個丫頭要是知道因着我累你受這些苦,怕要把我拔毛炖煮了。”
蘇北痕聽她這個比喻不禁笑了笑:“你當自己八哥呢。先別說了,我得回去……歇歇。說實話,還……真是疼呢。”
蕭慕雪忙道:“一起走,我也不回候府了。”
蘇北痕搖頭:“你哥哥來了,估計這會兒剛到,你先去城北迎他吧。”
“我哥哥?”蕭慕雪摸不着頭腦。
“我跟他說了你在這裏。”
蘇北痕又道:“前幾天,我就自作主張,飛鴿傳書告訴他你在這裏。”
蕭慕雪道:“我又不怪你。哥哥來了挺好,顯得我蕭慕雪還是有娘家人的不是。”
端木雲海插了話:“你們說完了嗎?”
蕭慕雪看這小家夥一副不好惹的樣子:“說完了,勞煩這位小兄弟先幫忙照顧我的朋友。”
端木雲海似乎對蕭慕雪沒有好印象,理都不理,顧自扶着蘇北痕向前走。
蕭慕雪替他們叫了馬車,自己要了一匹快馬,去城北迎蕭慕罄。
端木雲海特意叫馬車馬車行的慢些。
蘇北痕半靠着身子在閉目養神,精神萎靡,滿臉滿頭的汗。
端木雲海給他拿了塊汗巾擦拭。
蘇北痕擋了回去道:“現在別碰我。”
“北痕叔叔你挺厲害的。”
蘇北痕睜開眼睛:“是不是很佩服我?”
端木雲海老實地搖頭:“談不上佩服,只是有點意外。我覺得你是個不平凡的人,不管是因為什麽原因,卻能忍得下這樣的委屈,所以很厲害。”
“那還不值得佩服?”
端木雲海道:“我只佩服我做不到的事情。”
“我有點聽不懂。”
“三百鞭,我也能忍得住。”
蘇北痕定目看着少年認真的樣子,莞爾道:“不錯。”
過了回兒,蘇北痕問道:“那方才,我護着他們不叫人打你。輪着他們打我了,也沒見你護我一句?”
端木雲海詫異地看着蘇北痕:“他們設計就是為了對付你,只是用我做個引子,況且你都已經看穿了。我再攪和進去反倒會讓事态不受你的控制。”
蘇北痕對端木雲海贊許道:“不錯。”
端木雲海受了表揚很高興:“北痕叔叔,誇人還可以用些別的詞。”
蘇北痕又變得怏怏的樣子閉着眼睛不說話。
到了端木雲海家裏,端木燕霞興奮今日哥哥這樣早回家。
端木雲海要替蘇北痕擦藥,蘇北痕卻道:“不用了,你們出去待一會兒,我自己來。”
“為什麽。”
“我不喜歡別人近我的身。”
端木雲海留下藥便帶端木燕霞出了門。
端木燕霞看着蘇北痕怪怪的樣子朝端木雲海問道:“哥哥,北痕叔叔怎麽了?”
“北痕叔叔害羞了。”
蘇北痕聽到這個答案,一臉陰郁。
蘇北痕承認,十幾歲時候的體力和現在就是大不相同。這幾日辛苦勞作,加上今日這一翻折磨,他總有種要大病一場的感覺。
可是,他憎恨自己虛弱無力的樣子。病的時候只會變得軟弱無能,無所事事地耗費着每一天的生命。
活着不易,他想好好活着。
他換上了蕭慕雪給的藍色短褐,雖仍是窮人穿的粗布素衣,但是卻顯得精神許多。
蘇北痕來到門口,看見端木兄妹倆正玩得歡快。兩人少年心性這時候才顯露一二。
端木燕霞看見門邊的蘇北痕眼睛發亮:“北痕叔叔今日好俊俏。”
端木雲海吸了吸鼻子道:“你這個小丫頭,知道什麽俊不俊的。”
端木燕霞逗着哥哥:“你也是個小小子,怎麽知道小丫頭的心思。”
蘇北痕看他們兄妹鬥嘴煞是可愛,會心道:“雲海,我要走了。”
端木燕霞難過地不出聲了。
端木雲海問道:“那個阿姨不是說等你養好傷再走?”
“不想等了,我還有不少事,路上也可以養傷。”
端木雲海點頭:“好。今日動身?”
“今日。”
“嗯。”
端木燕霞眨眨眼道:“可是,北痕叔叔我舍不得你走呀。”
蘇北痕看着兩個瘦瘦小小的孩子道:“我也舍不得你們。所以,雲海,燕霞要跟我一起走嗎?”
端木燕霞眼光發亮,欣喜若狂,然而不敢做主,渴求地望向哥哥。
端木雲海卻一臉淡定:“為什麽要跟你走?”
“許你一個錦繡前程,這個理由可好?”
“你?”
“我想你應不會想就一直呆在這裏蹉跎此生。你原本的先生教你的,日後我也全部可以傳授于你。”
端木雲海眼中也放出光芒,然而轉瞬即逝:“我還是不能因為自己的心思,就帶着妹妹貿然遠走他鄉。”
“你當然不是只為了你自己。小燕子的病還需要我長期調養,在這裏條件艱苦,不利于養病,很多草藥都沒有。去我那裏,那裏有最好的藥材,最妙手的大夫。”
想到妹妹的病,端木雲海動了心。
蘇北痕來得日子甚短,開的方子卻實在有用。原先妹妹整日咳嗽,沒有力氣,現如今已經可以在院裏與自己嬉笑玩耍。
端木雲海下了決定:“我願意跟你走。不過,我怕日後會連累到北痕叔叔。”
“我不管你是什麽身份背景,只要你自己願意便好。”
端木雲海拜下行了個禮:“雲海從此願意追随叔叔。”
端木燕霞聽見哥哥同意了,也高興得向蘇北痕拜倒。
蘇北痕點頭:“那從今日起,你就叫我師父。還有,蘇北痕是為了避諱紛擾用的化名,我真名叫寒月凡。”
端木雲海顯然對江湖上的事情知悉不多,聽到寒月凡的名字也沒有太多驚訝,只是再次躬身拜倒,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喚道:“師父。”
“那收拾行裝,我們去城北與蕭氏兄妹彙合。”
蕭慕雪在城北未候多時,就看見哥哥蕭慕罄的人馬。
蕭慕罄只帶着四五個随從,遠遠地看見妹妹嬌影翹望,便快馬加鞭行來。
蕭慕罄翻身下馬。
一件棗色直襟綢緞長袍,袍角随風飄蕩。袖口間着淺金流蘇作飾,腰佩一塊通白凝玉,得體考究的衣着服飾讓青年顯得華貴英挺。
“妹妹。”
蕭慕雪激動得上前與哥哥擁抱。
“哥哥,在這裏看到你真好。”
“我也是。你出門多日,杳無音訊,把我急壞了,知道嗎?”
“以後不這樣任性了,”
蕭慕雪接着又試探地問道:“是寒莊主讓你來的嗎?”
蕭慕罄點頭:“是的,我收到飛鴿傳書,名義是以寒莊莊主的身份發的。我們速來與寒莊并無私交,所以當時并未覺得可信。”
“可是哥哥還是來了。”
“當然得來,關乎到我妹妹,是真是假我也得來探探虛實。慕雪,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信上怎麽說的?”
“信上只說你在此處,急需我的幫助,僅此而已。”
“看來寒莊主的面子的确很大。”
“真的是寒莊主發的訊息?你們是怎麽遇到的?”
“說來話長。不過,此次慕雪在外的時日,多虧了他多番照料,□□後可需報答與他。”
“如此說來,自該當面道謝,不知道他現在身在何處?”
“在一個普通家戶的家裏,我帶哥哥去尋他吧。”
蕭慕罄又想了想:“我是不是應該先拜訪下玄歌候比較好。”
“不用了。”
“你們吵架了?”
蕭慕雪在想怎麽跟哥哥解釋這一番事情,卻聽馬蹄聲響,來人竟然是陳虎。
蕭慕罄認得陳虎:“玄歌候府的人來找我們了。”
陳虎下馬,對蕭氏兄妹行禮。
“侯爺又有什麽指示?”
蕭慕罄聽得出妹妹語氣不對,不明事情緣由,準備先看看情況在再說。
陳虎遞過來一封書信:“侯爺說,蕭小姐要走的話,就一并把這個帶上。”
蕭慕雪接過信箋,打開一看,頓時氣的血氣翻湧。
“因汝婦道有虧,現退除婚配約定于……”
蕭慕罄皺起眉頭:“慕雪,你怎麽與侯爺鬧得這樣兇,竟到了退婚的地步。”
蕭慕雪氣得雙手發抖:“你們侯爺欺人太甚,竟是說我婦道有虧!”
陳虎又拜了個禮:“侯爺的命令小人已經傳到,這就先行告辭。”
“你!先不要走。”
陳虎頭也不回,驅馬而去。
蕭慕雪立刻也要翻身上馬,蕭慕罄攔下道:“你去哪?”
“我去找這個混賬,現在這樣算什麽?”
“你我都身無一官半職,這般去了,恐怕要被定個騷擾候府的罪名。”
蕭慕雪不理哥哥,駕馬而行,蕭慕罄只好跟上前。
行至一半路程,蕭慕雪便與寒月凡等遇上。
他們一行三人,竟是沒有用任何代步工具,悠然步行。
寒月凡見蕭慕雪怒氣沖沖:“這是要去哪?”
“去殺了那個混賬。”
寒月凡擺了擺手:“下馬,下馬,別胡鬧。”
“什麽叫胡鬧!”蕭慕雪覺得自己要氣死了,受了這樣的侮辱,沒有一個人幫她。
“現在去候府就是胡鬧。”寒月凡拉住馬缰不給蕭慕雪再前進。
蕭慕雪賭氣不下馬:“你再不放手,我就從你身上踩過去。”
寒月凡動也不動,蕭慕雪拍了下馬背,馬身前仰,寒月凡的胳膊因牽着缰繩,被拉得扯了開。
這一動,撕開了傷口,蕭慕雪聽他低哼了下,趕忙下馬。
“你怎麽樣?我叫你放手,你偏不放,你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傷是不是。”
寒月凡出了一頭冷汗,翻眼看了下蕭慕雪:“溫柔點,你這樣吼,是關心我,還是責怪我的。"
☆、基業和妹妹哪個重要
蕭慕罄驅馬向前, 見到寒月凡下馬行禮道:“想必這位就是寒莊主, 在下蕭慕罄。”
寒月凡僅僅點頭回禮, 沒有多做寒暄的打算。
寒月凡繼續向蕭慕雪問道:“你這樣生氣,難道是玄歌退婚了?”
“不僅是退婚, 他竟然反說是我婦道有虧在先。”
結局已然如寒月凡料想的一般無二。
“還是先回去吧。現在去理論, 也讨不着半點便宜。”
蕭慕罄也道:“妹妹, 先回去吧發生了什麽事情,與哥哥細說, 哥哥為你做主。”
蕭慕雪顧看兩人, 翻身上馬回頭而去, 背影蕭瑟落寞。
見妹妹終于改變主意, 蕭慕罄松了口氣對寒月凡道:“聽妹妹說寒莊主對家妹多番照顧,慕罄感激不盡。不知寒莊主是要回寒莊還是與我們一道來蕭府上坐坐?”
寒月凡道:“我要回寒莊一趟, 前面一日的行程正好順路, 不介意我同行吧。”
蕭慕罄道:“寒莊主太客氣了。久仰莊主大名,未曾想今日可有幸與莊主同路, 但求莊主指教一二。”
寒月凡卻沒有那樣熱情,微微颔首:“勞煩給我們備個馬車,我的徒兒還小,不适合長途騎馬。”
夜間不便繼續趕路, 一行人投宿于一家普通客棧。
蕭慕罄正待就寝之時, 未想寒月凡會來扣門。
房門打開,蕭慕罄看見寒月凡負手而立,問道:“寒莊主有事?快進來說吧。”
“坐坐就走。”
蕭慕罄與寒月凡相對而坐, 但覺得寒月凡的目光一直死死地鎖着自己。
看得他好不自在。
“介意我問問蕭掌門當日中毒生亡之事嗎?”
“當然不介意,寒莊主請問。”
“我就是想知道,少掌門怎麽看待此事。”
“這個……”蕭慕罄有些猶豫,不知道話當不當講。
“那日送貼之人,的确是我易容親自遞送的英雄貼。并非是為了解五毒門的麻煩而謊造的權宜之計。”
這點倒是大大出乎蕭慕罄的意料。寒莊勢力強大,當日硬生生為五毒門攔下責任,江湖上看不慣的人也都是敢怒不敢言。一來,還無人想公然與寒莊為敵;二來诟病五毒門确實是證據不全,底氣不足。
寒月凡接着道:“實話實說,以在下看來,這全是貴掌門自導自演的一場鬧劇。”
蕭慕罄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寒莊主這樣說話,需要有理有據才好。”
“理據都在你我心中。今夜來此,就不想跟你說些客套虛詞,打開天窗說亮話如何?”
“既然寒莊主這樣認為,為何不去江湖上告知各大門派。”
“告知各大門派與我何益。”
“那寒莊主是想幫我們蕭氏?”
“我誰都不想幫。寒莊向來獨門獨立,從前如此,以後也是如此。”
“那恕慕罄看不懂寒莊主的來意。”
“少掌門應該聽說過玄天閣,令妹之前得到的線索不假,蕭掌門的無故失蹤的确與玄天閣有關。只不過令妹之前追尋的只是玄天閣其中一批勢力,現在已經确定蕭掌門不在他們手上。那麽我想,掌門十之八九在另外一股勢力手裏。”
“我爹為何會受了玄天閣的鉗制。”
“該是玄天閣拿住了掌門的一些把柄。”
蕭慕罄立刻不滿道:“家父為人光明磊落,何來把柄。”
“這些我不想跟你理論。我來只是告訴你,若想救出你爹。最好發動蕭氏全部的江湖勢力追查玄天閣分閣主淩霜的下落。”
“蕭莊主今日所言,語出驚人,讓慕罄何以為信?”
“信不信由你,我來之只是告訴你我所有的推斷。那是你爹,救不救也随你。”
蕭慕罄定了下神,問道:“聽起來寒莊主對玄天閣的勢力分布很熟悉?”
“我本出自玄天閣,這個答案滿意嗎?”
蕭慕罄非常震驚:“這應是寒莊主的隐秘,何故這般坦然相告。”
寒月凡覺得蕭慕罄特別的不爽快,起身要走:“為什麽這樣容易的告訴你我的身份,那是我的事情。我要說的已經說完,還是那句話,信不信由你,救不救也随你。”
蕭慕罄上前攔道:“寒莊主請留步。”
“還有何事?”
“既然寒莊主熟悉玄天閣的勢力,不知可否請莊主動用寒莊的江湖影響,幫蕭某營救家父?”
“抱歉,不行。”
“寒莊主不能賣慕罄這個人情嗎?來日自當重謝。”
“我不可能出手相救。”
“慕罄實在不解。寒莊主雖然和我蕭氏并無私交,但一向也與我們有生意上的往來。為何斷然相拒。”
寒月凡面色生冷透露着一股拒人千裏的隔閡:“你只需知道,寒某此生絕不會出手相救貴掌門,更別說讓我寒莊的兄弟為此出力冒險。至于原因,大可不必固執糾纏。我今日能告訴你這般多,已是仁至義盡。”
“莫非寒莊主與家父有所過節?”
寒月凡做告別禮道:“告辭。”
“再等一下。”蕭慕罄又攔住道。
“少掌門還有何事?”
“是關于家妹的事情,不知道家妹離家這段日子究竟發生了什麽?寒莊主既然一直與家妹在一起,可否告知一二?”
“你為何不去直接問她?”
“家妹心高氣傲,恐怕不會如實一一告訴我實情。”
寒月凡抿了下唇,凝了下眉頭:“你其實不必知道太多細節。言簡意赅的說,令妹在這趟江湖行的經歷中,吃了大虧,失了女子最重要的東西。本想在玄歌這裏得到安慰與寄托,卻發現這個侯爺是個風流浪子。整個事情就是這樣。”
蕭慕罄的臉色變得很僵硬:“你說失去了女人最重要的東西是指什麽?”
“就是你心裏所想的那樣。”
“什麽?慕雪……”蕭慕罄神情悲痛憤怒。
“是誰做的!是玄天閣的人嗎?”
“說來話長。”
“沒有手刃仇人嗎?”
寒月凡提到此事心中隐痛不語。
蕭慕罄氣憤道:“為什麽沒有手刃仇人!”
寒月凡覺得似乎是自己理屈,但是也不想去攬下這個責任,只得道:“這個我說不清楚。”
停了一會,寒月凡問道:“玄歌辜負令妹是鐵板釘釘的事實。你打算怎麽做?”
“事關重大,我得等救出家父,再向家父請示。”
寒月凡覺得蕭慕罄的回答非常可笑:“等你救出令尊,候府退婚的消息早就傳遍江湖滿天飛了。”
“可是也沒有別的辦法。那玄歌可是個侯爺,有爵位在身。”
“我有點聽不懂你的意思,是說讓令妹忍氣吞聲嗎?”
“蕭氏怎說也只是江湖中人,若是與朝中貴胄抗衡,怕會兩敗俱傷……”
“你簡直是個孬種。”
蕭慕罄一生都沒有被人說過孬種:“寒莊主要不要注意下言辭。那照寒莊主看來,慕罄應該如何做?”
“你回到蕭府,就該向全武林的人公告是你們蕭氏先退的婚。”
“如此,就等于向候府公然挑釁。會讓蕭氏百年基業受損。”
“基業和你妹妹哪個重要?”
“身為蕭氏子孫,自當為家門基業肝腦塗地。”
寒月凡冷笑數聲:“好一個肝腦塗地,你真是繼承了你爹全部的優良傳統。”
蕭慕罄也惱怒道:“寒莊主莫要一直說話盛氣淩人,慕罄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寒月凡再看了看蕭慕罄,眼神中透露出沉痛的失望,然後頭也不回,踏步而去。
次日清晨,寒月凡便不告而別,帶着端木兄妹,輕車簡馬,直往寒莊行去。
舟車勞頓,郁結于胸。寒月凡終于體力不支,高燒不退。
可是他卻堅持馬不停蹄,趕回寒莊。
馬車內,寒月凡昏昏沉沉,不再固執,讓端木雲海替他擦拭之前的鞭傷。
端木雲海意外的發現師父的外傷過了這麽幾日都沒有開始愈合的跡象。
端木雲海停了手上的動作:“師父的傷口為何全無開始愈合的跡象?是藥用的不對嗎?”
“不是,一向如此。你繼續上藥便是。慢慢養養總會好的,就是時日比尋常人久些而已。”
“師父為何不好好休息一番再回寒莊也不遲,何苦這樣勞乏自己?”
“我心裏有件要緊的事情,急着回莊裏去辦。”
“有什麽事情比得過自己的身體?師父,徒兒覺得你的情況很不好。”
“我很好,你繼續上藥吧。”
端木雲海無奈搖頭,對端木燕霞使了個眼色。
端木燕霞咬了咬嘴唇道:“寒叔叔你看起來不太好,你身上都紅紅腫腫的。”
“那怎麽辦呢?”
“那你該休息休息呀。”
“所以我們快點回寒莊,寒莊是叔叔的家。到了家裏,叔叔才可以好好休息。”
……
兩日以後,寒月凡他們踏上了燕秋的土地。
燕秋已經驕陽高挂,炎氣撲面。
寒莊主回來的時候,全莊的人都一派欣喜,唯獨青平念。
因為……
李老大夫:“你看看,因着年輕這麽不知道愛惜自己的嗎?像你這個樣子,就不該獨自出莊。全怪平念,這麽粗心讓你溜了!”
胡管賬:“莊主你總算回來了,這幾個月老朽夜不能寐,財務之事平念這是全權給老朽負責,老朽這肩上的壓力太大了。”
桃嬸子:“莊主這是在外奔波勞累啊,人都黑瘦了。平念,從明天起桃嬸我們就不幫你做飯了啊,你自己湊合湊合。我們得因着莊主的口味,給他好好補一補了。”
桃嬸子又看見端木兄妹:“這收的徒弟怎麽也這樣瘦瘦小小的,快等着吧,桃嬸子給你們倆喂成對白胖花生。”
……
寒莊主的屋子如同臨行前一模一樣,數月來,日日有人清掃。
寒月凡打開屋門的時候,溫馨之感暖意于胸,口中卻道:“之前都說過了,我不在的時候不必打掃得這樣幹淨。”
青平念跟着進屋道:“得了吧,再不幫你打掃屋子,我就要成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大哥随便一走是逍遙自在,這幾個月真是苦死我了。人人都說我沒把你看好,我有那麽大本事能看得住我大哥麽。”
寒月凡嘿嘿笑着問:“你覺得,我新收的徒弟怎麽樣?”
青平念連連點頭:“不卑不亢,不嬌不燥,身強體健,是個好苗子,日後定當能文能武,接管寒莊。”
“我可沒打算讓他接管寒莊。”
“你選徒弟,不是為了日後打理寒莊?”
“當然不是。此番回來,其中一件要緊的事就是向江湖人正式宣知寒莊以後由你全權掌管。”
“大哥,你又要走?”
“我遲早要走。”
“你能去哪?江湖飄搖怎比得過在寒莊家裏?”
“家裏不一定非得是寒莊。”
“你是說五毒門的那個大小姐。”
“他爹就他一個女兒,應該舍不得她遠嫁他方。而我去哪也無所謂。”
青平念咽了口水,說不出話來。
“之前叫你查的事情有沒有什麽進展?”
☆、他究竟是蕭家的誰?
“線索很少。不知道是不是蕭桓當年刻意銷毀證據。只能查到大哥當年是兩歲時候才随蕭夫人入府的。”
“還有追溯下去的可能嗎?”
青平念搖頭:“靠我們自己的力量, 恐怕微乎其微了。要不要找飛花令查一查?”
“不用, ”寒月凡很快地否定:”此事我不想讓外人知悉。”
“可是如此以來, 你和趙姑娘的關系如何得以證明。”
“阿落的娘親大概略知一二。還有這次出行時候,意外在銀花村遇到一個人, 應該是阿落娘親的嫡親姐妹。這兩個人都有可能了解當年事情的內幕。再說, 蕭桓不是還沒死呢。”
青平念臉色暗淡了下, 支支吾吾道:“大哥,去……過銀花村了?”
寒月凡意味深長地道:“銀花村的事情你老實交代, 是不是你動用了幻中幻, 所以才瞞住了所有淩霜的人?”
“這個……”青平念絞盡腦汁地在想如何解釋。
“你不必隐瞞, 我只是痛心。你當知道動用幻中幻是逆天改命之術, 代價之大,足以讓你整整折壽十年, 你值得嗎?”
“當然值得, 那一村一百三十二口,平念只是犧牲了十年光陰, 如何不值得。”
“可你當年怎麽不跟我說?這麽多年也只字不提,若不是機緣偶然,讓我得見虞魚娘夫婦,這個真相你是打算永遠瞞着我嗎?”
“瞞着你又怎麽樣。你為我們背負這樣多, 我就不能替你做一星半點的事情了。”
“你不要把我說的這般偉大, 當年我反正要逃,只是順路帶上你們而已。”
青平念哼了哼:“那你也不要覺得我偉大,當年反正事情攤到我頭上, 只是突發奇想覺得那樣處理比較妥當而已。”
“我發現你們現在越來越不拿我當回事了。”
“所以你再把莊主的位置讓出來,寒莊就更沒有你的地位了。”
青平念頓了頓,認真的道:“不開玩笑了,說正經的,這些年我一直有一事想不通。虞魚娘當年已經逃了一年時間,我們裏應外合費了那麽多功夫,他們逃的時候都沒有出任何問題,怎麽一年以後在大哥開始不接任務受到軟禁的時候才會突然暴露行蹤。”
“這大概和我在銀花村後來遇到的那個瘋女人有關系。”
“瘋女人?”
“對,就是剛才說的,阿落娘親的嫡親姐妹。阿落一直說她的娘親叫雲衣洛,道號空空道長。可是如今看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