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鋼筋鐵骨
原定疆此次前來自然有抗擊水寇的目的在,聞言當即想起當初跟在李崇恩将軍身邊時,他講的各國風貌:“我想到了,倭國與三江五洲恰好相反,那裏女性極少,有的女人接連生十幾個孩子,只有一個女孩。”
柳景元聞言微微點頭:“那麽,我們有理由懷疑,慕容家借着交易之名,販賣女性孤兒去了倭國?我會下令讓當地的捕院加強對慕容家的船只的檢查,就說為了緝拿朝廷要犯。”
慕雲漢道:“也好,我們先按照這樣的推測來加強戒備,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阻了他們的路,至少那些女孩一時半刻還能留在大周境內。只是,我擔心這裏上下均有慕容家的人,會暗中放水。”
柳景元道:“無妨,我會僞裝成漕幫的人,在那裏照看着。另外這裏捕院的捕督,也是我的舊識了,他為人還是靠得住的,那幾起失蹤案之所以被揭露出來,也是因為他的功勞。”
原大花眼睛一亮:“那,那我也要去漕幫,我也要見那位捕督!”
“不行!”原定疆當即瞪眼,“你留下來老實呆着。”
柳景元也不給原大花反駁的機會:“原兄弟說得對,你不該去,但是我給你一個更重要的任務,之後再與你細說。”
原大花不服氣地嘟囔道:“算計這算計那,要我說,去把慕容家端了,把人救出來才是正經……”
幾人一時沉默了一會兒,慕雲漢率先道:“去慕容家,不是沒有辦法。”
三人登時同時望向他。
慕雲漢不由苦笑:“我……就是慕容家人。”
夜深了,沈漣漪聽着原定疆一衆人在慕雲漢屋子裏商讨了好一陣子才輕手輕腳地離開,心裏不禁有些煩躁。
有一股沖動迫使她想去找慕雲漢,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好像就是要睡前看看他自己才能安心似的。她扒着窗縫,看到慕雲漢屋裏的燈還亮着。
沈漣漪看了一會兒,臉上突然又有些發燒,猛地轉回身來,裙子都轉起了一朵花。
“我這是做什麽,是花癡麽?你清醒點,清醒點!”沈漣漪拍拍臉頰。然而焦躁地轉了一會兒,她又湊過去看,只是慕雲漢房間的燈火已經熄了。
“啊——!”她又後悔起來,無聲地尖叫,“叫你磨叽,叫你不主動!哎……”
Advertisement
這時,窗外傳來了貓頭鷹的叫聲。
沈漣漪一愣,燕娘?她怎麽又來了?
果然窗戶輕開,燕娘溜了進來。
“燕娘……”她些微有些責備,“你怎麽來了,我們不是說好了,沒有大事不要這樣頻繁地見面嘛!這裏也不是安全的……”
“什麽叫沒有大事!今天你要是死了才是大事麽?我要被你吓死了,你要是有點閃失,我也只好去死了。”
“慕雲漢有暗衛保護,他不會叫我出危險的!倒是你,別被瞧見了自己都不知。”
“你就那麽信任那個人?你才見了他幾面?你別忘了,你現在在他眼裏只是一個青樓女子,他能對你有什麽憐惜之情。”
“我當然知道,”沈漣漪不甘心道,“不過他既然要用我做誘餌,就必須要保障我的安全,從這點來說我還是清醒的,我也不是那種花癡的女人……”
“我知道你聰明,”燕娘嘆氣,坐到她身邊,端詳着她細膩如凝脂的肌膚,“沒有受傷吧?”
沈漣漪無精打采地搖搖頭,心裏有些說不出的郁郁。
燕娘嘆氣:“苦了你了,只是誰叫你這麽逞強,按說這事其實與你無關。”
沈漣漪幽幽道:“同為女子,怎能說與我無關呢?”
“你啊,明明是個姑娘,學那些男人憂國憂民幹什麽……”
“燕娘,今非昔比了,如今不是你在的前朝了。你不知道我在這裏見了一個姑娘,她穿着黑綢的衣褲,好生特別!那自由自在的模樣,別提多飒爽了!而且,她也在為這件事奔波,這讓我感覺自己不是在孤軍奮戰。好燕娘,我知道你關心我,只是我們不能這樣頻繁地見面,你相信我,我能照顧好自己的。”
話已說到這份兒上,燕娘也知道勸不動她,只得不放心地檢查再三,直到确定她連個破皮也沒有,這才偷偷走了。
第二日一早,來叫沈漣漪去吃早飯的反而是原大花。
沈漣漪笑道:“原姑娘,我其實早早就醒了,還辛苦你來叫我一趟。”
“哪的話!”原大花因她幫了自己而格外熱情,“咱們早點去吃,熱乎,你看你胳膊上的肉,軟軟的,一看就沒力氣,你摸摸我的。”
沈漣漪被她捉着手摸了摸,訝異她那瘦骨伶仃的胳膊竟然跟鋼筋鐵骨似的硬邦邦的。
“厲害不?”原大花得意地眨眨眼。
她由衷道:“厲害!”
“我跟你說,我可幫你打聽了,那些妓家沒養出過花魁,也不知道贖身要些啥,但是他們說若是花魁,脫身很難的。我想好了,白案樓要是為難你你就帶上我!我一個打十個,一點問題也沒有!”
“好,多謝原姑娘。”她笑彎了眼。
“聽說你昨兒被人暗殺啦?”原大花的語氣仿佛在問你昨天晚上吃的啥。
沈漣漪忍俊不禁:“嗯。”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原大花的神色仿佛覺得這事兒還挺刺激,笑嘻嘻道:“而且慕爺厲害着呢,不能讓你有閃失!”
“聽慕大哥說,你是來這邊嫁人的?”她好心提示原大花,實在不忍心看她喬裝得如此破綻百出。
原大花一心撲在案子上,早把自己“大家閨秀”的身份忘去了爪哇國了,此時冷不防沈漣漪這樣說,她表情一時便呆滞了。
沈漣漪見她着實直腸子得可愛又好笑,也不再追問,只不過之後原大花着實乖覺了許多。
此時原定疆已經在側廳吃了好幾個包子了,見她們來,心中着實納罕。他也不瞎,看得出昨日自家妹子見了沈漣漪跟個鬥雞似的,可這才過了一日,兩人便如此親熱了,還手挽着手,看來這沈姑娘,着實不是一般女子。
而慕雲漢一早醒來,柳景元也找上門來。柳景元警惕地環顧四周,随即同他耳語了一番。
末了,他低聲道:“來人是個有功夫的,這個沈漣漪明明是個花魁,身邊卻有這樣的高手,那她被擄走時怎麽沒人來救?我覺得她身份實在是可疑,相爺若是打定主意要帶她去慕容家,請務必小心。”
慕雲漢來吃早飯時,沈漣漪只是瞟到他的衣袍一角,耳朵便有些發燒了。
她心裏有些喜滋滋的,又有點緊張。
只是那閃爍的目光,在慕雲漢眼裏看來,卻正是一副做賊心虛的表現。他滿腹疑慮,飯後,冷冷對沈漣漪道:“你跟我來一下。”
沈漣漪心花怒放,差不多是蹦着跟他走的。
“怎麽啦?”她笑得眼睛都亮晶晶的,“想和我說悄悄話?”
大約是這個笑臉實在是陽光得太刺目,慕雲漢又不禁別開眼,道:“有些事要問你。”
随即,他開始細細地盤問起沈漣漪之前被綁架的情形來。一開始,沈漣漪還嬉皮笑臉地回答着,但是漸漸的,她便有些笑不出來了。衣着,招式,情景,路線,人數……他簡直事無巨細,沈漣漪後背逐漸生出了刺刺的汗意,她能夠看出來,慕雲漢對她之前的答案非常懷疑。
她在第一天同慕雲漢回來時,便已經說了自己被綁架的事情的始末,她自認為已經說得非常詳細了。可如今,他又問了一遍,是覺得她的回答哪裏有什麽不妥之處麽?不對,他不是懷疑她的答案,而是在懷疑她!可是為什麽,他為什麽突然對自己起了疑心。
沈漣漪有些不快,道:“慕大哥,你這倒像是在逼問我了,當時情況如此慌亂,我能活下來便不錯了,你還要我記得那些人的招式和衣着細節,這不是強人所難麽?”
“唔,我倒是忘記你受傷了,之前也忘了問,傷在了哪裏?”
沈漣漪瞪着眼,看他的神情顯然并非是關心自己,而是鐵了心要揭穿自己的謊言似的,冷笑道:“我此前沒說,是因為沒有必要。不錯,我是受傷了,被捅了三刀,你滿意了麽?”
“在哪裏?”
沈漣漪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自己的肚子:“在肚子上,怎麽,你難道還要看不成?”
“我可以請原大花來看。”
“你等等,”沈漣漪攔住他,語氣突然柔媚起來,“慕大哥,別人看了你能放心?你需要自己親自看才好。”
“不需要,我可以信任她。”
“可是我不願意,”沈漣漪笑道:“你若想看,就自己來看,若是別人來看,請恕我不能與你合作了,我要立刻回白岸樓。”
“你——!”他瞪眼。
“诶?怎麽了?你既然懷疑,我肯定要打消你的疑慮啊,你不但可以看,還可以摸,怎麽,我做的讓步還不夠麽?還不夠配合嗎?那你說,我還要怎麽配合你?”她說着,便又像條蛇一樣想往他身上挂。
慕雲漢一個閃身躲開了,她險些跌在地上。
沈漣漪撇撇嘴站直身子,沒好氣道:“給你看你又不看,如今又這樣盤問我,是欺負我好性麽?”
慕雲漢打開自己房間門冷冷道:“進去。”
沈漣漪愣住了:“幹嘛?”
“驗傷。”
“不是吧……你……你認真的啊!”
慕雲漢盯着她,一點也沒有開玩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