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祈求
看他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施歌緊繃的神經一松,暗松了一口氣,氣惱代替了擔憂,臉上就不好看了,“你怎麽不接電話!”
宋西牧垂着暗暗沉沉的眸子默默看她,眼角隐約帶着紅血絲,兩三秒後,他放開手,把門敞開。
施歌盯着他:“……”
他口鼻裏都是熱氣,耷拉着眼皮子,有氣無力說:“我生病了。”
上次在卓立見了他一面,大晚上的又離得遠,她根本沒有好好看過他一眼,這又過了好幾天,施歌只覺得面前的他憔悴了不少,看這面色的确像是生病了。
他把門關上,松垮垮靠在門後,低垂着腦袋,“差點醒不過來。”
施歌看他的樣子不像是假的,口氣才軟了些,“生什麽病?”
“就是很冷,蓋棉被也冷,頭暈,天花板不停旋轉,轉了大半天也停不下來,我暈頭轉向的就是醒不過來。”
施歌鞋子也不換,轉過身子往裏走,聽出來了,不是什麽大病,他這麽多話純屬是在賣慘。
“直接說發燒不就行了,死不了。”
宋西牧跟在她身後,看着她那個小身板,有一種死而複生的雀躍,虛虛握拳抵在鼻下,有模有樣地咳了好幾聲,“有點良心好嗎?”
施歌看了看,餐廳上有沒收拾的飯盒,應該是他的午餐,看他剛從床上起來的樣子,晚餐應該是沒吃,投影屏幕上的時間顯示,快到八點。
已經十一月份了,天黑得越來越早,這會兒雖然沒到八點,天色早已經全黑了。
她拿出車鑰匙,放在小矮幾上,直起腰看着他,“發個燒連電話都接不了了?”
宋西牧踢掉鞋,躺倒在沙發裏,把手機放在臉上二十公分處,眯眼看了看,“怎麽那麽多人找我,地球離了我還真不能動了?”
随手把手機王頭頂上一丢,阖上眼:“動不了我也不管了,頭暈……喉嚨痛,說不出話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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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歌往他邊上挪動步子,“……多少度?”
“四十,”頓了頓,他覺得不夠,“一二吧。”
施歌居高臨下看着沙發上那滿口胡言的大個子,抿了抿唇,鼻子沖出一個哼笑:“四十一二?怎麽還沒燒死呢?”
宋西牧半眯着眼,水晶燈下的女孩渾身都是光芒,是神仙無疑了……他捕捉到了她唇角那一閃而過的笑,心中一動,一切都不是夢,她來了,他又活過來了
他重重嘆氣:“我死了,你活到九十九,沒良心的人都活得久。”
“……”
他阖上眼:“反正我遺囑都寫好了,留夠錢給我爸媽,剩下的我都捐了。”
施歌幹脆把背包扔到他腳下的沙發上,靜靜看着他演。
“只要是沛海人都有份,除了劉信炎,淩迎峰那些流氓賭棍,都有份。”
施歌緩緩點頭:“……我替沛海人民謝謝你。”
“不用謝,反正你也沒有份,你不是我們沛海人,還沒良心,我不留給你,你回你的N市去。”他擡手蓋住眼,氣若游絲:“關掉這個大燈,我頭暈!”
施歌輕嘆一口氣,走過去關了燈,試着摁了摁那幾個開關,确保燈照不到他的眼,最後只開了兩個小壁燈。
她靠着牆,輕聲:“車鑰匙我放給你了,我回去了……”
沒有回應。
心裏酸澀不是滋味,她拿起背包踱步到門口,終是忍不住,朝屋裏說:“叫李老師過來吧,今天學校出了點事情,下午她被教育局的人叫過去了,這會兒應該回家了。”
還是沒有回應。
她摸上門把,輕輕往下一壓,沒推出去,門被反鎖了,又試了一回,确實反鎖了,剛才也沒發現他反鎖門啊,她扭動圓形的反鎖扣,還是開不了。
心念一轉,這個鎖是智能電子鎖,必定是他在手機APP裏控制了。
“宋西牧,給我開門。”
一陣死寂。
他是打算裝死到底了麽?
施歌走回去,眼裏兩把刀子殺上沙發上躺屍的宋西牧。
宋西牧稍稍扭過頭,眼角眉梢都是讨好的神色,“今晚有臺風,你還是別回去了。”
施歌“嗖”地蹲下,拿起他頭頂上的手機就沖着他的臉掃。
宋西牧緊緊閉眼,最後幹脆一只大掌蓋住臉,只留一邊嘴角,隐隐帶笑。
“幹什麽!我要報警抓你了,敢偷拿我手機,別以為我生病就打不過你!”
施歌胸中升騰起一股怒火,熊熊燃燒,沒臉沒皮的東西,話都被他說絕了,這會兒還有臉說這些話做這些事,怎麽還沒死呢!
她把手機丢到一邊,彎着腰下死勁去掰他蓋在臉上的手,另一只手抓上他棉T恤的領口,喘着粗氣:“不要臉!我打死你!”
他說的沒錯,就算是生着病,她也不是他的對手。
宋西牧反手抓住她的手,緊緊壓制在他胸口處,另一只手抓上她攥他衣服的那只手的手腕子。
施歌只覺得他的手燙得灼人,知道他正發着燒,心裏到底還有氣,抓着他衣領的手攥更緊了。
四只手都用了勁兒,誰都沒有退讓的意思,她的眼裏滿是怒火,他的眼裏卻暗含祈求。
宋西牧擰着眉盯着她,口鼻之間皆是火熱的氣息,“那天我挺生氣的,說的話有些過分了,我得向你……”
施歌咬着牙:“我不接受!”
宋西牧鼻子裏又嘆出了一口熱氣,“你自己想想,你是不是挺讓人傷心的,反正我……”
施歌唇角輕輕抖動:“你傷心吧,我不接受!”
宋西牧眨了眨眼,眼皮子幹澀難忍,太陽穴一陣陣抽痛。
“是我自作孽,這幾天我很難受,太難受了,你得陪我,要不然我真死了。”
她狠狠咬着下唇,壓抑住胸口奔騰的情緒:“我憑什麽,你要死就死吧!”
掙紮中幾縷發絲掉落在他下巴處,小巴掌臉微擰着,黑漆漆的眼裏全都是委屈,“放手,我的手痛了。”
宋西牧松開手,把人往他身上一拉,雙臂環上她的腰,啞聲:“憑你是我老婆啊……”
她心髒一縮,眼裏就蒙上一層水霧,喉嚨酸脹發不出一個音,眼前的那張臉已然看不清了。
他伸手捋了捋她那散落下來的發絲,對着那雙蓄滿水的眼輕嘆一聲:“何必呢,又離不開,鬧來鬧去,我也難受你也難受,以後我再也不說那樣的話了,好不好?”
淚珠滾落,滴在他的下巴和脖子,大概是體溫高,他竟覺得有些微涼。
他兩只大拇指指腹在她眼下摩挲,給她擦拭眼淚,“我要是再敢亂說,你也別不理我,打我就行了,好不好?”
她鬥氣:“不好。”
宋西牧嘴一撇,帶着些許無奈:“那你說,怎麽樣才好?總得給我留一條活路。”
“怎麽樣都不好。”
宋西牧笑了,手放在她腦後,把她的頭往他脖窩裏壓,臉龐蹭了蹭她的發絲,知道她是嘴硬心軟,要是想還車鑰匙,她能有一百種辦法還,還用親自送過來麽。
施歌就像挨着個火球一般,哪哪都是燙的,到底是不放心,他這飯也沒吃,怎麽熬得過去。
沙發很大,她往裏擠了擠,撐着身子看着他,“你到底多少度,吃藥了嗎?”
“不用吃藥。”
“怎麽不用吃藥,你喉嚨痛,應該是有炎症了,不吃點藥,燒能退嗎。”
宋西牧側過臉,對着她眨眨眼:“你說吃就吃吧。”
“……那要先吃飯啊,吃了飯下去門診那裏看看吧。”
他手搭在她肩上,摸了摸她的耳垂,“飯快要到了,你陪我吃。”
施歌甩開他的手,坐了起來,冷笑:“那我誤會你了,還以為你真舍得絕食了,不是說遺囑都寫好了嗎?”
“現在還不能死,我媽說得給我們宋家留個後。”
施歌冷睨着他,“剛想給沛海人民發喜報,怎麽又不死了……”
宋西牧捏着她的手,“我死了你怎麽辦,我不敢死。”
……
施歌給他倒了一大杯水,看着他喝下去了,又找出體溫計給他量了量,才和他說起了陸林越的事情,李老師就是因為這件事才忙了一天,顧不上關心他,明後兩天是周末,估計周一就要出處理結果了。
宋西牧:“這也不是什麽大事,停課就停吧,正好來陪我幾天。”
施歌白他一眼:“你還是看看網上的言論再說吧,說我背景深厚,和你又是什麽關系,和李老師又是什麽關系……”
他笑了笑:“那也沒說錯。”
施歌才要和他說淩迎峰和林唯,他手機就響了,是他媽李老師。
李老師一點都沒有提起施歌的事情,只是關心兒子的生活起居,羅裏吧嗦說了一堆,明顯感覺到他不耐煩了。
宋西牧擡着眼皮子看施歌笑:“不用來,千萬別來,你再來吵我我翻臉了!”
被嫌棄的李老師:“……那你喉嚨現在好了嗎?”
“好了好了!”
“明天我煮一些魚腥草茶過去給你。”
宋西牧很嚴肅:“媽,別來啊,我警告你,你要是敢來,我就敢不給你開門。”
施歌:……終于知道為什麽說生兒子沒用了。
阿姨給宋西牧送了飯,他非得拉着施歌陪她吃,生着病還仔細伺候她,她怎麽煩他怎麽嫌棄他都沒用。
鬧了這一場別扭,他別的都不想了,就一心想對她好,就想什麽都依着她。
施歌有些委屈:“我的身份證和電話都被放到網上了,今天我都屏蔽了好多陌生來電了。”
宋西牧皺眉,“是什麽人給你放出去的,這個得查一查了,這幾天你小心些,現在什麽人都有,還是住在我這裏吧。”
施歌:“……我不住。”
“你又出不去。”
施歌咬牙瞪他:“……”
宋西牧捏着太陽穴,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我現在這個樣子能對你做什麽?你就不怕你走了我孤身一人,死在這屋子嗎?”
“誰都能死,你死不了。”
他“嘿嘿”笑:“今晚就是臭死,我也不洗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