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見鬼
第二天,施歌起了個大早,去把淩茜禾給接過來,順道買了些水果。
宋西牧準時帶着宋骁來了,四人在早餐店簡單吃了點豆漿包子,就啓程了,從沛海到L市走高速要四個小時,陸娟說給她們準備午飯,到了直接過她的出租屋。
本來是送淩茜禾過去找媽媽團聚,現在加上宋骁,這段旅途就變成了游樂之旅了,施歌昨晚簡單做了攻略,發現L市這樣的一個小四線,實在找不出什麽特別的景點,也沒有厚重的歷史沉澱。
無非是千篇一律的公園,兒童樂園,動物園。
宋骁和淩茜禾處于出游的興奮狀态中,半大的孩子,只要有的玩,就算是去玩泥巴都能亢奮。
淩茜禾:“我要帶我淩茜兒去玩蹦床,我妹妹最喜歡玩蹦床了!”
宋骁:“你不是說你妹妹改名了嗎?改姓陸了。”
淩茜禾噘嘴:“那也是我妹妹,我就叫她淩茜兒。”
“你姓淩,她姓陸,一點都不像姐姐和妹妹,誰讓你爸爸賭錢,你媽媽都不要他了。
眼看淩茜禾憋嘴,眼淚也冒出來了,施歌出聲安撫一句,不說話還好,一說話淩茜禾眼淚就往下掉了,止都止不住。
一大早還沒進高速呢,就大哭小叫的,宋西牧擰着眉訓宋骁幾句,叫施歌從小冰箱拿出冰激淩。
“誰想吃冰激淩就閉嘴吃,我聽見誰的哭聲,我就丢誰下車。”
淩茜禾看見冰激淩,眼淚馬上收起來了,“老師,我要巧克力味的。”
施歌果然找到一盒冰激淩,六只裝的,可惜不是混合裝,都是香草味道的。
“沒有巧克力味道……”
宋西牧威脅:“誰還敢挑,沒有份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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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茜禾閉嘴了。
宋骁還在憧憬L市之旅:“我要先去動物園,施老師,給我留一點香蕉,我要喂猴子!”
宋西牧從後視鏡裏斜宋骁兩眼:“沛海沒有猴子?還是L市的猴子更好看一些?”
“沛海的猴子好臭,整天蕩千秋,都不洗澡,上一次我還看見那只猴子有眼屎,太髒了,我把香蕉吃了也不喂它!”
淩茜禾舔着冰激淩,口齒不清:“它不洗澡……是因為動物園的飼養員太懶了,沒有給它洗!”
“它也可以自己洗啊,猴子就是懶,身上都是虱子,整天互相抓虱子,還放到嘴巴裏吃,吃得很香,如果離得近一點,還能聽見脆脆的響聲,猴子吃虱子就像我們吃瓜子那樣,很香。”
宋西牧頭皮一陣發麻,“宋骁閉嘴。”
被勒令閉嘴的宋骁不服氣了,尋求支援,“施老師,你見過猴子吃虱子嗎?”
施歌笑:“我沒有印象了,好多年沒有去過動物園,老師被你說得挺好奇的,你觀察得很仔細,如果這一次去動物園看見猴子,你可以好好觀察,會不會有什麽新發現。”
宋西牧扭過頭看她一眼,嫌棄:“你口味怎麽這麽重。”
施歌:“又沒有叫你去看,這是孩子的天性,他能觀察得那麽細致入微,值得表揚。”
宋西牧微頓,轉瞬笑了,“表揚,你們兩個都表揚,等你們看猴子回來,記得離我遠一點。”
趁着兩個小鬼打嘴仗,宋西牧想起昨晚遺留在心中的疑問,老喜說她爸回來過一次之後,她就好像受了什麽刺激,悶了半晌。
他看出來了,當着老喜和老劉的面又不好問她,按說她爸是沛海女婿,回來探望幾次,難道不是應該的嗎?
還有她,這十年真的一次都沒有回來過?
斟酌再三,他開口問:“你爸……他怎麽會同意你回沛海?”
施歌正撥弄着空調出風口,聽他這麽問,手上的動作頓住了,涼風沿着手背,徐徐往她裸露的手臂吹。
“他不同意。”
默了好一會,他才出聲:“他是不是對我們沛海有什麽偏見?”
施歌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輕笑一聲:“他希望我能讀到博士後。”
宋西牧扯嘴跟着笑,博士後,這得學到什麽時候,這得隔幾重山幾條海,只怕他卯足勁去追也追不上。
“既然是我們沛海的姑爺,怎麽不舍得回來看看?”
這話落在施歌耳朵裏,不像是問她爸,倒像是質問她的。
她深吸一口氣:“我爸很少回來,就算我媽在世的時候,每年也只是我們兩個回沛海,在我印象中,我爸大概也就回來過兩三次。”
宋西牧語氣悠悠:“那就不是我們沛海的問題了,是你爸媽的問題,他們感情不好?”
“……我那時候小,也不知道好還是不好,現在大了,才覺得他們不是一路人。”
他偏頭:“噢?怎麽說?”
“我爸是個冷靜自持的人……”她垂首低哼一聲:“也可以說冷漠了,他和我媽相親認識,很少見他們有說笑的時候,都是各忙各的,我媽,她是一個浪漫主義者,她以前在報社上班,寫過很多文章,關于沛海的就有好幾篇,她愛沛海,愛大海……”
她說不下去了,生生咽下沖上嗓門的酸澀,從手邊的扶手箱抽了張紙巾,垂首,纖細十指把紙巾折了又折,直至那張紙巾變成一小團,揉捏在她指頭上。
“像我媽那樣的人,生在海邊養在海邊,她要在風花雪月裏浪漫至死,我爸卻連陪她回來沛海都不願意,他不配。”
她捏着紙團絞成小麻花,“他配不上我媽,他不想回來,我不敢回來……”
宋骁和淩茜禾舔着冰激淩頭碰頭玩游戲機,時不時咋呼兩聲,宋西牧從嘈雜的吵鬧聲中聽到了她壓抑的哽咽聲。
宋西牧斂去眼中神色,伸手把空調調小一些,“沒有什麽配不配的,就是兩個人不合适。”
施歌啞笑一聲,帶着孩子氣的怨怼:“他就不适合結婚,不适合有老婆。”
宋西牧沉聲:“可是他适合做你爸啊,他不是對你很好嗎?”
施歌咬唇:“那是因為我從小到大都很乖,從來都是第一名,他從來都不用操心。”
宋西牧“嘿嘿”笑:“那也是他的基因好你才能那麽聰明。”
施歌不明白他怎麽這麽維護她爸了,難不成故意和她唱反調。
“為什麽是他,不是我媽?”
宋西牧目視前方,嘴角一抹笑:“直覺。”
到了L市的酒店,宋西牧這才掏出她的身份證,辦理入住,昨晚劉宇已經定了兩間相鄰的客房,一間豪華标間,一間豪華大床,這已經是L市最好的客房了。
宋骁墊着腳尖看前臺服務員,“叔叔,是兩張床嗎?我不要和你睡一張床。”
宋西牧大掌壓着他的頭,把他摁下,“你以為我願意和你一張床,我還怕你尿床!”
“我什麽時候尿過床!”
宋西牧垂眼藐視宋骁:“回去問你媽,你三歲之前你媽丢了幾張床墊。”
宋骁不服氣:“那你三歲之前也尿床啊!”
“我從來不尿。”
“你敢說你不尿!”
宋西牧聳肩:“我不尿。”
宋骁走到施歌跟前,仰着頭痛訴:“施老師,我叔叔是天底下臉皮最厚的人!”
施歌抱上宋骁肩膀,點頭表示認同:“當然是啊,你不要和他比。”
宋西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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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歌帶着宋骁和淩茜禾到了陸娟的出租屋,房子不大,收拾得還算整齊,比淩茜禾家裏清爽幹淨多了,母女三人見了面,自然是摟摟抱抱黏膩了好一會兒,施歌看見陸娟進廚房盛飯的時候偷偷抹眼淚,出來了強顏歡笑,招呼幾個人吃飯。
陸娟知道淩茜禾這段時間都跟着施歌吃飯學習,功課比以前還好了,一個勁感謝施歌,她比施歌大不了幾歲,臉上已經留下了歲月的印記,面帶倦容,想來在L市的生活也不容易。
這一頓飯施歌吃得有些心酸,陸娟一直處在亢奮狀态,一個勁讓她們多吃菜,問起了和洲和卓立的好多事情,有些才問過的她轉眼忘記,又再次問起。
施歌表示以後有時間,可以多帶茜禾過來找陸娟玩,陸娟也可以在晚上的時候發視頻和茜禾聊天,陸娟點頭,“這一段時間我也想通了,淩迎峰要是想找我麻煩,大不了拼個魚死網破!”
淩茜禾聽到媽媽這麽說爸爸,嘴巴又癟了,泫然欲泣。
宋骁:“她又哭了!”
施歌心疼,帶了淩茜禾那麽久,這孩子本性是很好的,又開朗又貼心,她本該有一個快樂無憂的童年。
“……陸姐,以後在孩子面前,還是不這麽說她爸爸了。”
陸娟過去抱住淩茜禾的頭,啞着聲音:“不說了,不說了。”
陸娟姐姐姐夫在L市郊區開了個農家樂果園,陸娟早就定好了土雞土鴨,要帶施歌她們去摘果吃農家菜,宋骁和淩茜禾聽說要去果園,早就把動物園的猴子給忘了。
就這麽折騰了一個下午,晚上吃過晚飯趕回L市市區,時間已經快到九點了。
淩茜禾和媽媽回出租屋,施歌帶着宋骁回酒店,宋西牧忙了一個下午,晚飯在酒店解決,脖子都伸長了才把人給盼回來了。
在果園一天,施歌全身汗津津的難受得很,拿了房卡回房間洗澡去了。
宋西牧叫酒店送了勺子,洗了個施歌帶回來的西瓜,和宋骁面對面挖着吃,宋骁興高采烈分享今天在果園的豐功偉績。
宋西牧皺眉:“你到底吃了多少個瓜?”
宋骁伸出四支手指頭,很是驕傲:“四個!”
“那你別吃了,今晚真的尿床,我把你押在酒店。”
“我才不會尿床!”
宋西牧催他去洗澡,才洗澡出來,宋骁就躺倒在床,不省人事了。
施歌回來就閃了一下臉給他,這會兒總算有機會去找她了,哪裏知道施歌連房門都不給他開,在門後說太累要睡覺,就沒了聲響。
宋西牧胸悶,要是知道她和宋骁要上樹下河的,他就不給他們去了,現在倒好,兩個呼呼大睡,就剩他一人睜眼了。
只好又把電腦打開,繼續工作。
十二點半,他剛把電腦關上,就聽見敲門聲。
心中幾分疑惑幾分期待,打開房門,只見施歌披散的頭發一張慘白的小臉蛋,兩眼慌張像是見了鬼。
“宋西牧,有一個女的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