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父子
“聽說你昨夜吓得我這浣月樓裏一小倌一夜不敢睡。”
苗宛彤笑:“你這裏的小倌小姑娘,哪些是在晚上入睡的?”
阮雅先是一愣, 随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見苗宛彤神色不變, 又追着問:“元老前輩一早就帶着雲姑娘離開了, 聽說是去國公府了, 苗姑娘就不想去看看?”
“看什麽?阿……雲姑娘與秦國公的孫子是朋友,來京後去拜訪也在常理。”
阮雅點頭, 也不再說什麽,兩人将早點用後她便告辭離開, 只剩苗宛彤把玩着自己的刀, 刀背锃亮,刀光映出了苗宛彤自己的模樣, 她又微微握緊了刀長嘆了口氣。
依着姜雲的脾性,來了京後不會有自己想去的地方,只會是元喬說什麽她就應什麽。就像元喬非要帶她來浣月樓尋人氣, 姜雲明知這是何地,卻還是依着元喬的意思一起過來。要去國公府, 應當也該是元喬的意思。
去國公府做什麽。
元喬不見與世争什麽, 也不見他盯着五靈譜,如何會與一朝之臣有牽扯, 一進京,便是去國公府?
苗宛彤沒想通,入口的甜湯也沒了味道。
她收拾了東西拎着把刀便出了門。
苗宛彤的功夫在慢慢地回升,有從前的基礎, 理解體悟起來不會太難,雖不及從前的一二,但也不會太差。只見苗宛彤來到國公府的後巷,擡起頭來看了看,猱身而上,攀着牆,快速依着自己的記憶找出一條能避身的路來。來來去去的護衛和婢女沒人能發現苗宛彤,她便順着自己的記憶尋到了書房外。
竟是只有元喬和秦庶。
姜雲呢?
她沒有出聲,漸漸地壓住了氣息,聽着房間裏的一舉一動,卻見秦庶冷哼了一聲後道:“這些年你也在外玩夠了,該回來了。”
苗宛彤心頭一冷,聽秦庶這話,當是與元喬有些關系,這手足親情或是兒女糾葛怕都是有的,卻怎麽也想不到元喬看似來去匆匆,無欲無求,竟是和野心勃勃的秦庶有着關系。
“回來看你的臉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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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元喬!你如何與你爹說話的?”
這一吼險些将苗宛彤的魂兒都給喚出來了,她探了個頭怔怔地看着房間裏劍拔弩張的兩個人,正好看到了秦庶一臉戾氣地盯着元喬,愣是有一種要将這個不孝子掐回去重塑的怒氣。而元喬也不怵,他微微掀起了眼皮來,與秦庶對視了一眼後輕輕地笑了起來,他笑得有些邪氣,眼睛輕輕一眯,眼尾忽地一揚,極具威脅性地看了秦庶一眼,而後唇角上揚起一個适當的弧度,便見秦庶蹙起了眉心。
不僅秦庶,就連苗宛彤也從老遠感受到了元喬眼裏的逼迫性。
“咱們早好些年就斷了父子關系了。”元喬笑完将乖張戾氣收斂了一小半,又揚眉不正經道,“我來是問你要一樣東西的,庫裏收的天山蓮你拿着沒病沒災沒用處,倒不如給了我。”
“那我過些日子有病有災了呢?”秦庶氣得胡子都顫了起來。
元喬眯起眼睛:“你也到了入土的年紀了,還救什麽救?”
“秦元喬!”
這話太大逆不道了,就連苗宛彤都擡了眼皮來看向元喬,卻見元喬依舊含着笑意,只是眼中含了冰霜:“秦庶,早些年你就該死了,活到如今算是以命續命,後半輩子沒做過噩夢嗎?如今還期冀着五靈譜,你就算有這玩意兒,還有時日去圖你的宏圖霸業麽?”
“人莫要活得太貪心,才有餘命去享這來之不義的富貴。”
秦庶接不上話,抖着手指着元喬,半晌嚷出一個“滾”字。
元喬站起身來拍了拍衣擺,走時回頭瞥了眼秦庶。
“客客氣氣跟你讨你不給,那就等着你這國公府上下雞犬不寧罷,這東西我要定了!”
說完轉身就走,苗宛彤又看了眼秦庶,卻見秦庶臉色煞白,她未多留,起身追着元喬而去。
元喬走至半途未走正門,反而是躍身而起翻過了牆頭。苗宛彤頓了頓,亦是起身躍了過去。剛一過牆,一掌徑直而來。
苗宛彤撤身不及,生生受了一掌,身子向後踉跄時擡起頭來,瞪了眼元喬。卻見元喬臉上挂着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跟着我做什麽?”
“前輩要天山蓮,是為了雲姑娘的腿傷嗎?”
“與你何幹?”
苗宛彤輕輕吐出一口血水,随意地用袖口擦了擦嘴角邊的血跡,而後又嫌棄地瞥了眼自己的衣袖,這才看向元喬。
“我拿與前輩。”
“就你這身殘廢功夫?你拿天山蓮給我?”
“是。”
“這國公府我想進就進,想出就出,會是我拿不到手的?”
苗宛彤點頭,示意元喬說的沒錯,半晌後她又勾起唇角笑了起來:“我欠雲姑娘的,便想着能為她做些什麽。”
元喬搖頭:“你不欠我家小雲,是你自覺心裏欠了另一個人,所以才想有所找補。”
“前輩!”
元喬突然皺起了眉尖,他腳下移動得飛快,轉眼就移到了苗宛彤的跟前,一掌劈向苗宛彤。苗宛彤瞳孔一縮,兩指一并,一招封神指抵住了元喬的掌心。兩人都無內力,拼的是硬功夫,苗宛彤這一指看似輕輕松松,卻極巧妙地抵住了元喬的攻勢,元喬先是一愣,好似有些沒想到苗宛彤會以這招來抵禦自己的出手,轉而又輕輕笑了起來,這姑娘,真聰明。
他撤了身,卻依舊沒放過苗宛彤。
元喬的輕功極快,不靠內力,而是靠自身的速度。快得苗宛彤眼前一花,頓住眯着眼睛看着元喬的移動,等到發覺不對時,元喬一巴掌拍向了苗宛彤的後背,苗宛彤跌跌撞撞摔了出去,腳尖一點,身子一翻忙穩了下來,後而從身後抽出了斬魂刀來。
刀在她的手中一翻,翻出的花絢麗好看,然而斜斜下劈的時候帶着十分的力道,元喬避着刀鋒而退,蹬牆而上又是一掌劈向苗宛彤的心口。
苗宛彤退無可退,生生接了這一掌,打得她眼前一花險些暈過去,卻見元喬一掌抵着她的肩,另一只手給了自己一巴掌,打得苗宛彤懵住了。
“說!那個不正經的小姑子呢?”
元喬的眼裏帶着狠勁,苗宛彤也眯起了眼睛來:“死了。”
元喬突然笑了起來,又一巴掌打向苗宛彤,将兩邊打了個對稱,這才滿意地松了手。
“你狠,但你贏不過那個小姑子。”元喬笑道,“那小姑子左右着你的思想,你不自知罷了。”
苗宛彤奮然,想要猱身而上,卻被心口一堵淤血堵得出不了氣,半跪下了身子,看着元喬大搖大擺地走了,頭也未回。
她拍了拍自己的心口,拍出一口血來,狠狠抹掉杵着刀站了起來。她見元喬又翻身而上,進了國公府,心裏暗暗罵着這個老賊,這是專程從府裏出來揍自己的呢!她也跟着翻身而上,極力保持着自己的步子跟在了元喬的身後。
卻見元喬熟門熟路地向着藏庫而去,她便小心地隐着身子跟了進去,剛一進去就聽裏面打鬥聲響了起來,她側了側身,将自己小心地隐藏了起來,卻又見到了熟人。
只見蕭钰一把長劍直逼得元喬處處掣肘,元喬退無可退,憑掌接下蕭钰一劍,而後旋身而退。
“喲,獨臂大俠的身手竟如此了得了,與秦國公合作呢?”
蕭钰眼裏全是殺氣,他的胳膊是被元喬斬斷的,斷了手的很長一段時日他時時想着尋死,對于習武之人來說,苗宛彤只是斷了手,完完整整還能拼起來,而蕭钰則是斷了整個臂膀,接不上。要說更不幸,蕭钰恐是更慘的那位,也更因如此他便極力想要元喬的性命。
“廢什麽話!”蕭钰又出劍,劍光凜冽,招招直取性命,元喬無兵器,又無內力,只能靠極快的輕功左擋右避,下腰又避過一劍卻見另一把刀劈了進來。
他趁此機會後退,卻見苗宛彤抿了抿唇角皺着眉心看着蕭钰。
“你出手極雜,有落雲掌,三清劍,還有我苗家刀法,蕭盟主,五行劍何去了?”苗宛彤半提着刀直勾勾地看着蕭钰,“還是說,蕭盟主如今不濟到也只能靠冥蠱了?”
“成王敗寇,你管我用何種法子!”
“哦。”苗宛彤應完,半聲不哼,刀直直劈了出去,蕭钰不料她竟是半句不提徑直出手,劍來不及抽出,只好往後退,哪曉得苗宛彤步步緊逼,每一招苗家刀都不收去勢,完全是一種破罐子破摔的打法。
蕭钰擰着眉心吃力地接着苗宛彤的每一招,直到刀劈得劍往下壓了幾分,擡頭時卻見苗宛彤勾起了一個近乎邪氣的笑,他棄劍而退,劍在空中裂開,劍裂時一刀又接踵而來!
蕭钰冷哼一聲,回過神來不再後退,依着碎裂的劍,手一揮全數向着苗宛彤而去。
苗宛彤在空中翻了一個跟頭,落地時擡頭,卻見蕭钰一掌而下。
殷岘也是如此,一掌而下,毀了自己的八層修為!
苗宛彤咬了咬牙,胸口迸出一股熱浪,迅速蹿遍了四肢百骸,她好似看到了巨龍睜眼,她一笑。
刀一擡。
對準了蕭钰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