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帝王家(17)
盛餘祉比恒元帝要小上一歲。
但他可比恒元帝有出息的多, 後院中已有一子一女, 且兒子還是王妃所出,正兒八經的嫡長子。
大兒子如今六歲,被教養的很好,乖巧聽話又不失靈動活潑, 盛餘祉剛剛出了宮就被宮人攔下,要他帶着大兒子一個時辰後再進宮一次。
承親王雖然不知道恒元帝想要幹啥, 還是乖乖的帶着兒子進宮了。
恒元帝看着待在老三身邊那小孩,招招手讓人過來, 六歲稚兒上前, 正兒八經的行了個禮, “皇伯伯安好。”
奶聲奶氣的,但規矩不差分毫。
恒元帝親自過來牽住小奶娃的手, “不錯,餘祉, 你有一個好兒子。”
盛餘祉驕傲的笑了, 小娃子也紅着臉, 敬仰又興奮的看着眼前的皇伯伯。
“入了書房了吧?”
小娃子道:“皇伯伯, 涵兒已經入了。”
恒元帝輕描淡寫地道:“那便在下學時跟着朕來學習吧。”
小孩子不知道這代表了什麽,只是既期待又緊張的點了點頭。
相反是他身後的父親, 盛餘祉在一瞬間加重了呼吸。
天……呢。
他想到了皇兄如今還無子的事, 又想到了皇兄特地讓他将兒子帶來的事。
之前的畫面一一閃過, 激動的盛餘祉雙手顫抖, 臉色漲的通紅。
會是他想的那樣嗎?!
……
中秋佳節即将來到, 危建同和劉大人這些老臣時不時就能收到宮裏的賞賜,這一日晚上,他将一個雕刻精致的木盒子遞給了危雲白。
危雲白接過來仔細看看,在底下的角落裏發現了宮裏的标志,“爹,這是陛下賞賜給您的?”
“是賞賜給你的,”危建同欣慰地看着他,“皇上誇了你幾句,聽說你愛看孤本,就特地把這些書讓我給你帶回來,現在天色已晚,你等明日再看吧。”
危雲白應了聲好,就帶着木盒回房。他這幾日都沒曾在宮裏見過恒元帝,此時打開木盒,映入眼中的就是被封好的信。
他将信拿出,底下是幾本書,随手翻閱了一下,內容俱是游記。
他不由微微一笑,随即打開恒元帝送來的信。
信封裏只有一頁紙,上面寥寥數語,字跡力透紙背,每一個字都能想象到寫的人是抱着怎樣謹慎的态度。
恒元帝讓詠德磨墨,忽而看向殿外遠方,詠德輕聲道:“這會兒,危大人應該是收到了東西。”
殿外的夜色深藍,一輪明亮的月亮挂在天上,恒元帝拿起筆吸滿墨汁,提筆後再次将筆擱置。
危雲白此刻會是什麽樣的表情。
他是會接受還是會拒絕。
他是冷漠還是愉悅。
恒元帝多想親眼去看着,看着危雲白拆開那個木盒,再拆開他用上一整個白日寫的信。
可他不能,他是皇帝,皇帝就要待在皇宮。
危雲白将信合上,信封被他放在桌上,上面仍然是恒元帝的親筆,“危雲白親啓”。
這麽重要的信封,他就這麽大膽交給了危建同,并由危建同,交給了他。
系統自從上次問完那個問題之後就沒有出現,現在也是如此,危雲白并不為此感到好奇或者是疑惑,他像是預料到了系統會出現的任何一個情緒,并坦然自若的接受。
他将信合上再展開,展開再合上,
恒元帝只寫了幾句話,內容含量卻很大,他沒有說他将如何處理後宮,也沒說些解釋的話,他只是說他需要時間,他需要整理朝堂,收攬心腹,培養人才,掃清障礙,再将皇位傳下。
一個二十四歲的皇帝,一個才把握朝政的少年帝王,竟然說出了“退位”這兩個字。
原先危雲白故意同詠德說出那些話,裏頭的真意不過三分,就是這三分,竟然得到了這個結果,這不是失去了還能得到的財富,是天底下最尊貴的身份,與這個身份所帶來的無可比拟的權勢。
而恒元帝本身就是熱愛權勢的人。
他蟄伏了十數年,不斷壯大自己的實力,前頭的苦嘗過了,等到後頭的甜誰會舍得放棄?
危雲白自問,如果是他,他不會。
但這種感覺實在讓人着迷。
來自恒元帝毫無保留的、全心全意的、傾巢而出的愛。
危雲白享受這種感情,并且在他享受之後,他不會允許這種感情消失不見。
既然愛他,那就只能愛他。
永遠愛他。
“看看我們陛下還送了什麽過來。”
危雲白将木盒中的東西全部拿出,敲敲盒底,聲音清透,是空心。
挑眉,找出一把匕首繞着盒底四方劃下,将盒底打開,裏面有一本正貼合木盒大小的書,深色封面,面上有“一二三”三個大字。
他将書拿出,沒從“一二三”中看出什麽信息,便翻開了書,書中都是畫,畫中兩個男人抵死纏綿,表情.□□,畫技很好,栩栩如生。
恒元帝竟送了本龍陽圖!
危雲白先不去思索恒元帝的意思,從頭到尾饒有興致的看完了半本,圖中兩男子身段很好,腰細腿長,重點部位有衣角輕紗覆蓋,他就着燈光能看出這龍陽圖應是新鮮出爐,顏色還鮮亮的很。
等翻過中間這一頁,危雲白就看到了夾在書中的一張小紙條。
上面的字跡眼熟,出自恒元帝的手,“為我愛卿送上,望愛卿好生學習。”
好了,恒元帝的意思很明确了。
危雲白喃喃自語,“真是欲壑難填。”
雖是這樣說,但危雲白很受用恒元帝的“求歡”,待蠟燭燒完小半寸,他就看完了正本圖。
圖中姿勢很多,危雲白時不時就要停頓思索片刻,想着原來還可以這樣,再去想恒元帝能不能做到這種姿勢,一本書中,真讓他找出不少可以用的姿勢。
只差在恒元帝身上實施。
……
不知劉玉堂到底說了什麽,劉大人最終還是主動向皇上提出致仕請求,說得情真意切萬分堅決,皇上挽留了兩句,看他還是如此,只能同意,只是讓他過完中秋宮宴,再從位上退下。
在翰林院聽到這條消息後,劉玉堂第一時間就來找了危雲白,危雲白剛要去找他,見他來就問道:“你是怎麽勸到伯父的?”
劉玉堂大笑,“那日我回家就同他說了,結果得來了好一頓罵。之後我兄長又來勸我,我就同他說了,還說你也覺得可行,本來他還看不起我,知道你贊同之後仔細思索了一番,後來嘛,就是他同我一起說服父親了。”
危雲白道:“伯父是明白人。”
身為晚輩不好議論太多,他們又聊了些其他話題。危雲白想到昨晚那本圖冊,問道:“玉堂,你是否聽過一本名為‘一二三’的書?”
“一二三?”劉玉堂奇怪,懷疑的看着危雲白,“什麽書名字起的這麽随意,我沒聽過,你騙我的吧?”
危雲白了然,換了一個話題,“中秋宮宴,你是否跟着伯父進宮?”
“除了我與哥哥,父親也不能帶誰了,”劉玉堂老老實實地說:“我兄長那日早與人約好,不好臨時變卦,我倒是無所謂,但我那庶兄倒是分外想去,不過父親是萬不可帶他去的。”
“你來也好,這本《一二三》正是我從陛下那裏得知的,似乎是一位大儒去世後留下的孤本,裏面寫的都是格外稀奇的想法,”危雲白頓了一頓,留出時間讓他反應,“只聽書名就很有趣,玉堂難道不想一睹其容?”
劉玉堂驚訝,“真的有這本書?!我真是有興趣了,但按照雲白你的說法,書是在陛下那,我、我不敢……”
“我自有辦法,”危雲白朝他眨眨眼,“那日你與我一起,只要你開口問陛下詢問這本書,我就有辦法把它借來。”
危雲白很期待,在大庭廣衆之下,堂堂大恒朝皇帝在宮宴上被臣子好奇地詢問一本龍陽圖的時候,他會是什麽表情。
……
在散值之前,詠德收到了來自翰林院送來的紙張。
那是詠德特地去吩咐的,翰林院收拾的人到結束的時候會把危雲白桌上寫了字跡的廢紙整理好送來。
這會兒恒元帝正在窗前作畫,詠德拿着一沓紙過去,“陛下,這是今個兒危大人用的廢紙,您現在看還是過會兒看?”
“放着吧,”恒元帝擡頭看看窗外的花圃,再在畫上勾勒出最後一筆發絲,接過手帕擦手,“他今日見了何人。”
詠德細細給他說了,未了道:“要不明日讓危大人過來給您……”一解相思之苦?
“不,”恒元帝喊不猶豫地打斷他,“詠德,現在還不到時候。”
好吧,孤家寡人的也不知道啥叫好時候。
恒元帝放下筆,走到桌前,看着詠德剛剛放在這裏的紙張,上面只是随手寫出幾個字,連貫不出一句話,最完整的話也不過是一首詩中的兩句,既不抒情,又不達意。
他不由自主的皺起眉頭,一張紙一張紙不放過一撇一捺,忽而有張小紙條從紙張中掉落到他的腳前。
恒元帝揮退想要替他撿起的太監,親自彎下身撿起,紙上是一句短詩。
“樹兒睜開眼,小子屋下眠,良心缺一點,日落殘兔邊。”
恒元帝蹙眉,凝神思索,過了片刻又忽而一笑,這一笑真是愉悅而又輕松,眼角眉梢無一不在不在訴說着主人心中的喜悅。
旁邊的人看着稀奇。
前幾天的皇上是個什麽狀态誰都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未央殿中的氣氛一直都壓抑深沉,直到這會兒皇上一下,整個殿中都全都松了一口氣。
不說他們,詠德心中更癢,危大人到底寫了什麽,真是好奇啊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