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帝王家(7)
宰相一夜傾倒!
三族以內上上下下, 老老幼幼全部當街處斬,牽連官員十數人罷官流放, 山城鄭家同官員無一幸免。
宰相難扳, 但這回沒救了,太蠢、太膽大包天!
京裏的官員人人自危, 連游街鬧市的纨绔子弟也被禁足在家中,一時間風雲突變。
宰相當然是聰明人, 可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 他聰明, 總有人在身後拖他後腿。
山城距京城遠到對平民百姓來說就是兩個世界, 山城鄭家的主家人是宰相的遠方親戚,曾有幸來京城拜訪過宰相一會, 那是在宰相的五十歲大宴, 他被繁華迷了眼,然後要了宰相的折子,大着膽子在山城當起了土皇帝。
未開化的人眼前只有這一分三畝地, 他眼裏只能看到金銀金銀, 每年送到京中的禮品都重的很, 宰相也問過幾句, 但他怎麽也想到不這人是多麽大膽, 只當是仗着他的名頭收些小恩小惠,就更加壯大了山城鄭家的膽。
這對宰相來說确實冤, 但冤的應該。
家事都把握不當, 還想在政事上有大作為?
雖有很多人替宰相可惜, 但這對天下有好處的事怎麽也不能說出可惜二字,他們也不敢說,無論是在外還是在府上,都是感激涕零的感謝皇上為百姓着想,手刃了一大惡人。
不管他們如何,恒元帝和承親王是實打實的心情愉悅。
“皇兄,你不知道我們的人從那山城鄭家府裏擡出了多少車金銀珠寶,”盛餘祉坐在椅子上啧啧啧啧,“莫約還得過半個多月才能運到京城,快馬加鞭送信來的人那副樣子真是讓弟弟笑了許久。”
恒元帝,“膽大妄為。”
盛餘祉腳尖一翹一翹,不以為然,“也蠢的很,宰相想必也沒想到自己會這樣栽了,死了也是大恒朝大大的污點,但國庫如今也充足多了,也要多謝他們這麽蠢,拼着命拖宰相的後退。”
他孜孜不倦的說着,恒元帝處理着政務不回一句也不影響他的興致,外頭有人進來彙報才打斷他,“陛下,危将軍來了。”
這兩日政務太多,恒元帝沒時間見危建同,危建同也借口身有微恙,他怕被牽扯,恒元帝索性等到今日才召他過來。
恒元帝,“讓他進來。”
承親王挑挑眉,“皇兄,我在這坐着不要緊吧。”他倒是想聽聽皇兄和危建同這老家夥談些什麽。
恒元帝可有可不無,危建同就過來了,他給皇帝行了禮,又看向承親王,“王爺也在?”
盛餘祉站起,笑道:“來和陛下說說話罷了。”
危建同笑眯眯的再轉回去,“陛下今日喚老臣來這是何事?”
恒元帝看看他,“賜座。”
等他們都坐好了才說道:“危大人,若朕沒記錯,你是想讓你的大兒子外調。”
危建同神色一動,“是,陛下,老臣家的大兒學不成武不就,與其留在京中惹人笑話,不如趁着機會把他外調磨煉幾年,就指望他能明白世間艱難。”
盛餘祉心中小九轉來轉去,“危将軍,危高暢還叫做學不成武不就?你太過謙虛了。”
危建同苦笑着搖搖頭,嘆了一口氣并不說話。
他這幅作态,讓人問都沒發問。
恒元帝道:“朕允了你。”
危建同愣了一下,随即欣喜若狂,“陛下!”
“朕體諒危大人一片舔犢之情,北方太過苛刻,恰好山城騰出了許多空缺,就去那吧。”
危建同,“……臣叩謝皇恩。”
心中咒罵:這該死的宰相老東西!
先前就北方的空缺最為合适,官職不大不小,握在手中的都是實權,只要皇帝同意,十之八九就會調到那裏,誰知會出山城這事!
說完了這件事,恒元帝話鋒一轉,“危翰林可有定親?”
“?”
危建同有些懵,老老實實回答:“小兒未曾定親。”
“愛卿與劉大人之間向來淵源頗深,朕聽聞劉家四小姐賢良淑德,相貌才情具得,”恒元帝淡淡說完這句話,“朕做主給危翰林與劉家四小姐賜婚,待時間到了,危、流兩家也能結秦晉之喜。”
“陛下!”
危建同大驚,“不可!”
“哦?”恒元帝眼神微暗,定定注視着危建同,“危大人覺得不好,是劉四小姐不好,還是朕賜的婚不好?”
咬牙,危建同道:“臣不敢!”
“只是、只是……”
只是劉家四小姐再怎麽優秀,她如今還是個十歲出頭的娃娃,要是真賜了婚,二兒子至少要等她六年!六年!這怎麽等得起?
更重要的是,劉府四小姐天生體弱多病,是靠着藥吊着一口氣,每年寒冬都過的提心吊膽,生怕一不小心人就沒了……她不一定能撐上六年。
皇帝賜婚是大榮耀,危建同先前還想着自己兒子确實讨恒元帝喜歡,知道定親對象是誰之後他就心涼了,這是喜歡?怕不是兒子得罪了恒元帝吧!
六年之後,劉府小姐多半就沒了,到時候上哪去找合适的好姑娘?
恒元帝不待他說完話,“朕乏了,危大人,無事就退下吧。”
金口玉言。
危建同深吸一口氣,“臣告退。”
恒元帝既然說出來了,那就再也沒有更改的辦法。
危建同想了許多,派人來到身邊耳語兩句,随後讓他前往劉府。
回頭深深的望着金碧輝煌,氣勢磅礴的皇宮,喃喃道:“恒元帝……”
……
等人走了,盛餘祉才大笑着說道:“皇兄,你這招走的好。”
恒元帝扯扯嘴角,眼中卻涼薄,他低頭看着手中奏折,盛餘祉說了許久,他手中卻沒翻過一頁。
別人對這道賜婚說不上是賞是罰,但他這樣的做法,總是會讓當事人心中不暢。
詠德在身後道:“陛下,奴才給您添茶。”
恒元帝恍然,他站起身走到窗旁,“老三,你來。”
盛餘祉莫名其妙的走了過來,跟着他一同看向窗外。
因着要方便皇帝疲倦時明目放松,窗外是大片精心伺候的花圃,盛餘祉之前見過,美則美矣,但看多了也就無趣,此時卻一看,整片花圃都變了樣。
他驚訝地道:“皇兄,您把之前的花花草草都給拔了?”
恒元帝低低應了一聲,“能否看出些什麽。”
盛餘祉就瞪大眼睛去看,看的眼睛酸澀也沒看出有什麽不同,他試探的說:“倒是感覺不如之前的花樣式多了,似乎連品種都是常見的了?”
他說完就感覺恒元帝似乎愉快了些,“罷了,不看了。詠德,擺膳吧,今日你留下陪朕用膳。”
盛餘祉跟他轉過身,笑嘻嘻道:“那當然好。”
只是在走遠前不由自主的再次轉頭往窗外看去,只是匆匆一眼,他卻覺得好像看出了什麽。
那花圃的形狀,好像是一個人的側臉……
……
第二日在翰林院,危雲白下馬就看到在宮門前等他的劉玉堂,他們倆一齊往裏走,周圍無人,劉玉堂低聲道:“昨日你父親可有與你說你我兩家定親的事?”
“說了,”危雲白也低聲回他,“你也知道了?”
劉玉堂瞥了他一眼,安慰道:“我父親說的,放心吧,怎麽也不會讓我的庶妹糟蹋你的。”
劉家關系複雜,劉玉堂是嫡子,他哥哥更是嫡長子,平日倒不會幹欺壓庶弟庶妹這樣無品的事,但也沒多少感情,只維持個兄妹的名頭罷了。
更何況在劉玉堂看來,他的這個四妹妹,當真配不上危雲白,不說其他,身體就是一大拖累。
“不過陛下這道旨意,卻有些耐人尋味。”
危雲白眼中一閃,“估摸着是我哪裏惹着陛下的厭了。”
“廢話吧,”劉玉堂左右看看,“我說的這些個話已經是不堪入耳,也就與你私下說說,雖說宰相倒臺于民于國都是天大的好事,但對你我來講,卻正好相反。”
“慎言,”危雲白皺眉,“這話不要再說。”
劉玉堂不在意,“我也就在你跟前說說,我懂的。”
兩人說了幾句話就走到了翰林院,卻見有同僚大喜的跑過來,“危大人,你們可算來了!”
危雲白問道:“路大人,怎麽了?”
“今日本該不輪到你到皇上面前任值,但臨時出了問題,院中也沒有合适的人,就只能再辛苦危大人一次了。”
劉玉堂狠狠皺着眉,到皇帝身邊的大好事還沒人願意去,這話說的太假了吧!
再假,也只能當做不知道。
危雲白又往未央宮去,到了殿中就站在一旁,恒元帝下了朝來到殿中,恍若沒看見他,徑自處理事務。
倒是太監總管詠德,這位皇帝身邊的貼身人殷勤的很,又是送茶送糕點,再是噓寒問暖的問“累不累”,“餓不餓”。
要是別人早該受寵不驚坐立不安了,危雲白就是不這樣,除了糕點及其他的東西,他淡定自若的接過茶水,喝完再還回去,一點也不客氣。
直到快到午膳時間,恒元帝才擡起頭,直直看向危雲白,問道:“朕倒是有一事需要愛卿去做。”
危雲白,“陛下請說。”
“詠德,把書拿來,”恒元帝道:“左右無事,愛卿就為朕讀讀詩。”
危雲白接過書,唇角勾起。
是《詩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