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帝王家(5)
盛餘祉在皇兄的身上和危雲白的身上來回打量, 玩味的道:“行吧行吧, 您說他不行,那臣弟就不難為人了,只是還想問問危大人, 閑暇的時候能否來府上一坐?家中有人對你見之不忘呢。”
危雲白極配合他, “承親王說笑了。”
“危大人不相信?”盛餘祉道:“家中小女昨日可和我說了三遍, 求着我進宮跟她的皇伯伯要賜婚,指着你娶她呢!”
“盛餘祉!”
恒元帝重重敲了一下桌子, 面無表情道:“給你女兒留點名聲。”
危雲白突然笑開,“可是昨日回香樓二樓的小姑娘?”
盛餘祉餘光瞅着高坐上位的皇帝,打了個冷顫,收斂起不着調, “危大人還記得?”
“小郡主古靈精怪, 着實可愛的緊。”
誇自己孩子誰能不高興?盛餘祉眼睛一亮, 正想符合幾句,就聽到皇兄冷冰冰的聲音,“時間已晚, 老三, 你該回去了。”
外頭天還是大亮, 這會兒已過初春,太陽雖下的早,但離天黑起碼還差兩個多時辰。盛餘祉點到為止, 當即說了幾句話再告辭退下。
恒元帝看了眼站在大殿上的危雲白, 道:“詠德, 準備一下,朕要去長延宮。”
剛剛派人前往承親王府上的詠德剛剛站穩就又被砸蒙了,“陛、陛下,這會兒去?”
問出來之後就猛打了個激靈,“是是是,奴才這就去準備。”
長延宮是皇帝的專屬溫泉宮,陳設裝飾華麗亮堂,用着鴛鴦廳的辦法,屏風與隔扇把整個宮殿分為前後兩個部分,南部宜冬春,北部宜夏秋,用的都是溫泉好水。
這麽好的一個地方,恒元帝來的次數卻不多,詠德琢磨着是皇上嚴于律己,生怕一不小心就耽于享樂,登基以來的這麽些年,來長延宮的次數也就一只手能數的過來。
可現在太陽還在天上挂着呢,皇上就自己提出來要去長延宮了!
太監總管連忙吩咐下去,危雲白正想退到邊上,沒想到剛剛一動,恒元帝就問道:“去哪兒。”
危雲白不答反問:“陛下可還有事沒吩咐?”
恒元帝含有深意的看着他,“危翰林,你可知翰林院修撰的職責?”
他與盛餘祉是同胞兄弟,長相卻還沒有三分相像,盛餘祉長相風流,只在眼波流轉的地方顯出幾分冰冷與譏諷,恒元帝長相比弟弟來得更為出色,然別人看到他總會忽略他的長相,只記得一身壓得人擡不起頭的威勢。
他自少年時便一直退讓隐忍,沉穩內斂的卻形成了另一種意義上的鋒芒畢露。
再幾年之後,他會更得心應手,看着将要比現在溫和許多,臣子與百姓提起他就會想到宅心仁厚,卻不知這人變的要比現在更為可怕了。
危雲白道:“微臣自然知道。”
坐在上位的人站起身,明黃色衣袍上金絲勾勒的五爪金龍栩栩如生,“那便記着時時跟在朕身邊。”
皇帝處理政務的地方叫做未央宮,未央宮與長延宮走着過去要用一刻鐘的時間,恒元帝揮退衆人,難得興致好,也不用禦攆,只徒步和危雲白前往。
去往長延宮要經過禦花園,難免會遇見後宮的各位嫔妃,危雲白目不斜視,卻聽到前面皇帝的聲音傳來,“愛卿,是我禦花園不夠美還是不夠名貴,你怎只看路,不看花兒?”
之後,恒元帝又道:“來,看看它們。”
春日的花兒開的最為嬌美,不似夏日的熱情奔放,也不是冬日的衆裏難尋,是含苞待放,透着濃濃的生機,既羞怯又大膽的花兒。
危雲白朝着周圍看去,面前猛地湊近一朵嬌嫩嫩俏生生的花兒。
恒元帝親自下手在旁邊花叢摘了一朵,花瓣上還有宮人灑下的水珠,紅花綠葉,香氣撲鼻,看着就讓人心生喜愛。
危雲白看了這朵花片刻,才疑惑道:“皇上?”
捏着花枝的手修長有力,恒元帝随意道:“賜予愛卿了。”
危雲白伸手欲拿,恒元帝卻帶着花兒反手一轉,瞬間遠離了他的手。
“陛下?”
恒元帝微微一笑,捏着花枝用豔麗的花兒挑起危雲白的下巴,道:“愛卿,還不謝恩?”
危雲白眨眨眼。
四方寂靜無聲,他張張唇,前面不遠處的竹林之後有紛踏的腳步聲響起,接着就是一道欣喜的女聲,“陛下?!”
危雲白退後兩步,認認真真道謝:“多謝皇上賜花。”
前方的人帶着奴仆匆匆走出,還是有過一面之緣的熟人,在除夕宴上見過的伶牙俐齒的嘉妃。
嘉妃滿臉驚喜的走進,先是行了個禮,“今個運氣可真是好,妾只不過在宮中待得悶便想來禦花園轉轉,沒想到就碰見了皇上!陛下,妾可曾擾着您?”
“嘉妃,”恒元帝面色淡淡,“那你便在這轉轉吧,朕有事要處理,先走一步。”
皇帝看上去沒什麽不對,嘉妃心中一跳,連忙低頭恭送恒元帝離開,“陛下的事最為着急,還請陛下原諒妾的冒昧。”
她在心中暗思,莫不是皇上正處理煩心事的政務正巧遇上了她?
總覺得皇帝剛剛說的那句話,冷意直接能結成冰渣……
過了嘉妃,之後就一路順暢,正如之前所預料一般,莫約一刻鐘的時間,他們一行人就到了長延宮。
詠德已經在長延宮中等待,“陛下!”
宮中服侍的宮女站了一排溜,恒元帝眉頭一皺,“下去。”
這些手中端着酒水糕點小菜的宮女就迅速退下,危雲白及時道:“微臣也在此處等待。”
“危翰林,你還要記着朕的一言一行,随朕進去。”
皇帝在前,剩下的人跟在身後。
詠德與危雲白一齊走着,這會兒才有空和危雲白說幾句話,他一眼便看到了危大人手中的花兒,頓時神情一變,震驚道:“這、這、這……”
危雲白好心給他接上,“這是禦花園的花。”
詠德總算是能說出來了話,一言難盡的看着危雲白,“這是危大人親手摘的?”
還是在皇上的眼皮底下?
這幾朵花來頭很大,并不是有多名貴,恰恰相反,那是宮中不多見,平民百姓家卻随處可見的野花兒,然而一禦花園的花也比不得這幾多的金貴,那些妃子娘娘不知道,詠德可是記得清清楚楚,這不就是皇上還未登基時親手栽種的那幾朵花!
危雲白自他面上看出了問題,好奇道:“在下對花草知道的不多,這個難道是極為珍貴的名品?”
知道的不多還能一摘就摘到了皇帝親手種的花,這是個什麽運氣!
詠德一噎,随後解釋道:“名品倒說不上,但珍貴嘛還是真珍貴,這花啊,可是——”
“詠德。”
詠德瞬間應道:“陛下?”
他們一行人已經走到了溫泉池邊,這處建得講究,一進來就感覺到撲面而來的潮氣與熱氣,溫度瞬間高了好幾度。
恒元帝看看身後的人,“你帶着他們出去,危翰林留下。”
“……”詠德,“皇上,得留人伺候你啊?”
伺候人的活總不可能讓危大人來做!
而且恒元帝一向也沒這癖好。
恒元帝,“出去。”
“是。”
人嘩啦啦的走完了,危雲白遲疑道:“陛下?”
就算翰林官需要到皇帝這兒值班,但真有跟着皇帝沐浴的?
室內悶熱,但香味彌漫,應是點了香,遮住了溫泉的硫磺味。
危雲白與恒元帝之間的距離不近,他只是看着恒元帝解着外袍,再一件件褪去身上的衣物。
霧氣缭繞。
恒元帝将外袍扔在地上,餘光瞥到身後,果然,他親手點的狀元正恭敬的低垂着頭,沒半點異動。
他心道,循規蹈矩。
可在挺拔俊逸的皇帝再次脫着裏衣的時候,在蒸騰的霧氣背後,他親手點的狀元擡起了頭,眯起的眼睛穿過飄散的熱霧,直直定在了他的身上。
大恒朝到恒元帝不過才兩任君王,打下來的天下告訴這兩位君王永遠都不能懈怠身體上的訓練,是以不管朝上朝下,朝左朝右,朝前朝後,恒元帝都有着一副令人眼饞的好身材。
危雲白肆無忌憚的看着,恒元帝脫完了衣袍露出脊背他看着,恒元帝彎着腰脫下褲子他也看着……偏偏這人好像有心理感應,在恒元帝将要轉身回頭的時候,他又老老實實的低下了頭。
水聲響起,恒元帝下了水。
泉中不知添加了什麽,是一片醇厚的乳白色,人一進去就被水遮的嚴嚴實實,恒元帝開口道:“愛卿,到我身邊來。”
這裏除了危雲白就沒人了,他走近站定,“陛下?”
“長延宮自我登基後就沒迎來第二位客人,”恒元帝漫不經心的撩起身邊的水,狀似說着笑:“不若朕今日便把這第二的位置賞賜給你?”
危雲白微微一笑,婉拒,“陛下,您今日已經賜給了微臣一朵花。”
恒元帝,“罷了,花呢?”
花放在池邊雕花桌上的花瓶之中,危雲白拿來,遞到恒元帝面前,恒元帝伸手欲拿,從水中擡起的手臂卻估算錯了力道,打在了危雲白的手腕之上。
脆弱的花從危雲白手中滑落,連聲都沒激起的掉在了泉水當中。
危雲白伸手去撿,恒元帝眼神一暗,也跟着伸過手。
目标是同一個方向,果不其然,恰恰好好的碰到了。
“陛下……?”
危雲白一愣,随後立馬反應過來,撈出花兒往後一退,“是臣不小心。”
恒元帝剛想說話,卻覺得眼中一閃,改口,“那是什麽?”
危雲白的領口處滑落處了一截紅繩挂着的東西,圓形,打磨的平滑整齊,閃着銀子的顏色,卻又像是鐵質,造型古古怪怪。
什麽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