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帝王家(4)
沾着人家小姑娘的面子,近點的人可都瞅清了狀元的笑, 遠處不明所以的人也跟着喊叫。康城建本來就黑着臉, 這會兒劉玉堂的臉色也跟着黑了, 大聲喊了幾句話, 可惜都被浩大的人潮聲給壓了下去。
茶樓上的小女孩不好意思了, 紅着臉扭捏道:“呀, 爹爹, 狀元真的看我了!”
她一身绫羅綢緞,看着料子就不是普通人家, 被她喚作爹爹的人着一身暗色衣袍, 正行雲流水的倒了一杯煮好的茶, “你這麽大膽, 不看你看誰?”
盛餘祉把女兒叫到身邊坐好,外頭的熱鬧聲響此起彼伏, 他難得提起興趣,往外走出幾步,居高臨下的看着街上的熱鬧。
這個位置好, 他看人看得清清楚楚,小胖丫又跑到他身邊,指着前面道:“爹爹, 我可以嫁給狀元嗎?”
危雲白領頭加快了速度, 已經要過了他們。
盛餘祉挑眉, 懶懶地道:“拿支花兒。”
女兒邁着小短腿給他拿過了一支嫩黃色的花, “爹爹, 我這麽乖,你可以讓皇伯伯把我嫁給他嗎?”
“那要問問爹爹手裏的這支花兒了。”
枝幹通直的花被扔下,随着風帶往紅袍狀元的身上,盛餘祉瞧着有戲,才道:“若是花兒飄到他的身上,那爹爹就讓他去王府上做你哥哥的教書先生。”
小胖丫歪着腦袋,語不驚人死不休,“爹爹,你可不能和女兒搶人,我這麽美,你舍得我獨守空閨嗎?”
盛餘祉一噎,與此同時,嫩黃的花被忽改的方向吹向了後側,正正好的落入到榜眼的懷裏。
榜眼感激的捧起花,左右看了一圈,再小心翼翼的別在了耳上。
危雲白餘光瞥到,神色自然的贊了一句:“榜眼兄,此花正配你。”
康城建神高氣爽,“多謝!”
小胖丫改口,“算啦爹爹,我孝順着呢,這個人就讓給你啦!”
盛餘祉黑着臉。
……
危家果然如衆人預料一般大辦了筵席,可好事不成雙,在宴上危家大朗飲多了酒在大庭廣衆之下對剛剛中了狀元的弟弟說了一些不成體統的話,氣的危将軍拂袖而去,好好一場慶功宴,最後只能匆匆收場。
危高暢揮退收拾一地狼藉的丫鬟小厮,待人全部退去,他透着醉意的眼睛瞬間變的清明,“弟弟,恭喜你三元及第!”
“兄長客氣,”危雲白遞給他一杯水,“感覺如何?”
“這點酒怎麽能醉?”
危高暢大笑了幾聲,随即又愧疚道:“如今你要入翰林,正是我北上的好時候,父親與我實在沒辦法,只能破壞了你的大好心情。”
危雲白,“兄長确實要好好補償我,書房中的那一方名硯,我真是眼饞了許久。”
“給你,都給你!”危高暢笑眯了眼,帶着兄弟往書房走去,“走,你想要多少就要多少,哥哥這多得是!”
第二日一早上完朝之後危建同就去找了恒元帝。
恒元帝待他說完,道:“愛卿莫急。”
危建同既氣憤又失望,“陛下,我、我怎能不急?那個混賬東西,這下好了!全京城都在等着看老臣的笑話!”
皇帝垂眼,意味不明,詠德及時出聲,細聲細語的安慰着危将軍,“危大人,不說你家大朗當時還飲了酒,就是不飲酒,兄弟之間哪裏會有什麽隔夜仇?您把這事說給皇上聽,皇上也沒辦法,您說是不是?”
危建同忽而嘆了一口氣,像是變老了十幾歲,緩緩道:“公公說的是,估摸着是老臣活的越久就越見不得這樣的事。臣兢兢業業了三十年,與公事是非分明,于私事其樂融融,沒想到臨老臨老,倒是讓全京城看了臣家中的一出笑話。”
太監總管苦着臉,“您這……”
“愛卿怎麽想?”恒元帝出聲問道:“說給朕聽聽。”
危建同就當真說了。
他來給危大郎求個恩典,北上任職。
詠德一聽就覺得靠譜,不就是外調?調誰不是調,何況那北方瘠薄貧窮,只怕富家少爺根本忍受不了。
皇帝沒給答案,只是問道:“今日翰林院過來的是誰?”
角落裏出來一個人,“回陛下,是微臣。”
“喚新上任的翰林院修撰來。”
危雲白半刻鐘之後匆匆趕來,他朝着恒元帝行了禮,危建同表情不變,腦中想法變了又變。
皇上把小兒子喊來這是何意?
恒元帝随手拿過一本奏折翻起,“危愛卿?”
危建同:“臣在。”
恒元帝看了他一眼,“朕叫的是翰林院修撰。”
危雲白上前一步,“陛下?”
翰林院修撰是從六品,他身上的官服為青袍,這顏色挑人,少有人能穿的英俊潇灑,然而這新科狀元就像專門來讓這群沒見識的人見見世面,穿着什麽出來都讓人眼前一亮。
詠德欣賞完人家的好容貌和好身材,就聽到恒元帝問到奏折中的典故,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這聲音和平常相比溫和了許多。
危雲白輕松的答了,恒元帝深邃的眼睛在他身上轉來轉去,問道:“你哥哥昨日在宴上說了什麽?”
危雲白一愣,随後笑道:“說些什麽?自然是聽不清楚的醉話罷了。”
危建同搖頭嘆氣。
外頭有人來報:“陛下,承親王求見。”
恒元帝,“讓他進來。”
“愛卿,回吧,他日你下定決心,再來找朕說明。”
危建同被恒元帝盯着,這會明明白白的說的就是自己,他行了禮,“微臣告退。”
心中遺憾,他當真要是用着苦肉計倚老賣老的話,這事不會不成,只是沒想到會有諸多波折。
老爹走了,兒子還留在原地。
危雲白不動的站在原地,有腳步聲自門外響起,越來越近,“皇兄,幾日不見你可還好?”
恒元帝皺眉,道:“你來做什麽。”
盛餘祉笑笑,剛要說話,這才看到殿中還站着一個人,“這是……”
危雲白回道:“微臣危雲白參見承親王。”
還在京城中待着的、并且能在皇上面前如此随意的只有皇帝一母同胞的兄弟,當今赫赫有名的承親王。
皇家的基因兩極分化的嚴重,俊美的是當真俊美,普通的是當真普通,此時三人同處一個殿上,當真是賞心悅目的像幅精心作出的畫。
承親王将他記得清清楚楚,當即挑眉,“原來是昨日騎馬游街的狀元。”
他走進幾步,“昨日本王看的還不甚清楚,都說你是京中難得一見的美男子,來,擡起頭讓本王看看,看看你與本王比起又如何?”
“比不得王爺,”危雲白道:“微臣覺得,臣的學識也很不錯。”
潛意思是:你這個人靠的是臉,但本狀元靠的是才華!
盛餘祉有趣的看着他,“危家小子說話倒是有趣。”
他還想再聊幾句,恒元帝打斷他,“老三。”
冰冰冷冷的,盛餘祉打了個冷顫,連忙轉過身說正事,“前些日子有人告冤情路過了我的別莊,在進京之前已經被我派人攔下,他們說的事,皇兄應該會很感興趣。”
“詠德。”
“是,奴才這就去派人。”
盛餘祉說的含含糊糊,他相信恒元帝能知道他的意思,“詠德一會讓人直接去我府上找管事就好。”
“謝王爺,奴才記住了。”
帶這件事說完,恒元帝敲敲桌子,“就只有這件事?”
他俊挺的眉目間不耐,“朕同你說過多少遍,如今……”
“如今天下太平了,總有些事要做起來了,”盛餘祉接過他的話,忽而眼睛一轉,看向了危雲白,“皇兄,弟弟這還有一件事相求。”
“說。”
盛餘祉問危雲白:“危大人學識好,本王也略知一二,不知危大人有沒有收過學生?”
危雲白搖搖頭,“并無。”
“那就太好了!”
承親王撫掌而笑,對恒元帝道:“恰好我府上還缺了一位教書先生,皇兄,讓人家來回奔波于皇宮和王府之間,我看了都心疼,翰林院又清閑,不如直接讓人來我府上任職?”
他這話雖然不合規矩,但一是他承親王想來也是不合規矩的人,二來是在王府之中危家也別想用危雲白翻出什麽浪子,還可以就近監視,這麽一想,真是一石三鳥的好辦法。
而且這麽一個人放在眼前,也真是讓人看了心情就好。
恒元帝不拒絕也沒同意,他先提筆在奏折之上寫上一個“閱”字,擱筆合上奏折之後道:“朕不許。”
盛餘祉一愣,重複道:“不同意?”
百利無一害的辦法為什麽不同意?
他很少被恒元帝拒絕,這并不代表恒元帝有多寵他,而是代表承親王從不提讓皇帝拒絕的話,他的度掌握的不多不少,一向不得寸進尺,這還是今年以來頭一次被恒元帝拒絕。
啧啧啧。
危雲白眼睛微眯,擡頭看去。
恒元帝年輕的很,威嚴卻壓的沉沉,他此時難得的勾起唇角,不看危雲白,而是看着承親王,說道:“翰林院的人你随便挑,除他都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