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草原王(35)
在大昭毫無防備的時候, 北戎連同西胡的士兵已經沖入了大昭邊境,直指大昭京城。
他們人數在精不在多,大昭每一座城池的官員和士兵常年沉浸在頹廢安逸的生活中, 手裏拿不住長矛, 腿腳阻擋不了他們推進的力量, 兵敗如山倒。
更要命的是, 那些皇子們忙着争奪皇位, 将朝廷攪得天昏地暗, 快馬加鞭傳到京城的消息被一次次壓下, 沒有一個人注意到一座座被奪走的城池和越來越近的北戎大軍。
——直到兵臨城下。
而今日是第十天。
蔔萬丹快失去藥效的日子。
危雲白綁好腰帶, 将衣裳整理的一絲不茍,烏力措在門外問道:“我的阏氏,你怎麽比女人還要慢?”
話音剛落,他已經推門進來, 危雲白背對着他綁着長發, 烏力措眼底一柔, 上前接過他手中的木梳。
他長的高大,在北戎族裏也是數一數二,如今到了大昭更是鶴立雞群。危雲白任由北戎王親手伺候着他, 銅鏡模糊,他就看着鏡中模糊的倒影。
烏力措笑意一直沒放下,“危雲白, 本王今早剛剛查了查, 三天後就是宜婚嫁的黃道吉日, 我已經讓木裏耳準備好了命詞,到時候讓皇帝好好謄寫一遍,我們就成了天生良緣。”
銅鏡中站在後面的影子輕輕吻在前面人的發頂,“三天之後,我便與你同游天下好風光。”
危雲白彎起嘴角。
大昭皇宮。
宮牆上已經濺上鮮血,踏着斷壁殘垣、屍山火海步步向前,大昭的那幫孫子躲在護衛包圍的大殿之內,心驚膽戰地聽着外面的動靜。
外面兵戈鐵馬夾雜着慘叫哭喊,皇帝又氣又怕,臉色蒼白,手緊緊抓在扶手龍頭之上。
底下的臣子們或沉默或絕望,偌大的朝堂之上,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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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而,外面的一切聲音都停了。
鴉雀無聲。
皇帝心頭一顫,指着身邊的太監,“去看看。”
太監膽戰心驚的走到關閉的門邊,手剛剛觸到門,就被從門洞中插入的長刀刺中胸口。
“啊啊啊!!!”
在尖叫聲推開門,烏力措領着人,大大咧咧的走進。
“大昭皇帝,”他睥睨看着一屋子的人,最後定在龍座之上,“見到本王來了,你還不行禮?”
“放肆!”
“烏力措你狼心狗肺!我大昭響當當的禮儀之邦、天下大國,你、你竟然……”
利器劃過的聲音,咒罵的話瞬間平息。
烏力措走到臺階上安然坐下,皇帝在上面僵硬的瞪着他一舉一動。
“木裏耳。”
“是。”
長相俊俏的青年恭敬的從人群後走出,“屬下在。”
皇帝瞳孔緊縮,震驚的站起,“你、你!”
不止他,還有他那些不肖的兒子們以及朝堂上所有的官員全都不敢置信!
“這個孩子……”皇帝指着木裏耳,手指顫抖,“這個孩子,怎麽跟我這麽像……”
烏力措冷笑,“木裏耳,去吧。”
他再次開口,“我的阏氏呢?”
哈賴小聲在危雲白身後道:“危大人。”
烏力措眼睛看的就是危雲白的方向,可是他非要等着危雲白主動。
危雲白于是走向了他,他垂着眼,在大昭的皇帝和文臣武官的注視下走到他的身前。
木裏耳磨好墨,溫柔的将毛筆遞到皇帝手裏,“我們大王需要您親筆來下一份旨意。”
他将一張紙鋪在旁邊,“要一字不錯的謄寫。”
每一個官員被看的老老實實,聒噪的人已經冷冰冰的躺在了地上。
烏力措将巴吉遞過的披風展開披下,對着危雲白道:“坐。”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到底是怎麽受到的重傷。
危雲白道:“烏力措,我要去找我的父母。”
他不放過他面上任何一處細微的變化,“你知道他們在哪嗎?”
烏力措面色如常,“我自然不知道。”
在他們對話的功夫,皇帝已經寫好了诏書。
哈賴帶人沖進大殿,将官員一個個壓着走出大殿,皇帝的視線一直在木裏耳身上轉圈,心神巨蕩。
木裏耳在他的目光中微笑的将玉玺按在另外一張诏書之上,随後摔碎玉玺。
有一小塊玉崩到危雲白腳邊,他低頭撿起,關門聲響起。
整個大殿上只有他和烏力措兩人,陽光透進來的光線蒼白,陰涼襲來。
危雲白看向身邊的人。
烏力措同樣目光沉沉的看着他,嘴中卻說道:“誰躲在那?”
從柱子後出來一個武将,臉上橫肉顫抖,怒吼着撲了過來,“我要殺了你!”
烏力措低笑,随意迎了上去。
一招将人摔下,烏力措輕蔑,“廢物。”
武将死死抱住他的腿,突然露出一個扭曲的笑。
烏力措太陽穴一跳,将人踹走,轉身回頭,另外一道打顫的聲音響起,“——不要過來!”
躲在暗處的蟲子跑出來将刀橫在他阏氏的脖子上。
還以此威脅他。
烏力措被激怒,不僅沒有停住,反而殺氣滿滿的提刀靠近。
系統慌張的看着危雲白脖子上的刀,“雲白!你不能死,死在這些世界你就真的死了!”
危雲白坦然自若,“我知道。”
手都要抓不穩刀子,護衛,“你別過來——!”
“放開他,”烏力措打斷他,戾氣激生,“把你手裏的刀子移開!”
護衛被他撼的下意識的将刀子移開分毫。
危雲白掏出靴內的匕首,直接捅向身後,刺入血肉的感覺如此明顯,下一秒,身後的人已經倒地。
“系統,還有人嗎?”
系統再看了一遍,“沒了。”
它疑惑,“奇怪。”
沒人了,那蔔萬丹究竟要什麽時候用。
危雲白的動作行如流水,躲開一步,除了臉上濺的兩滴血,整個人還是清爽的很。
烏力措一遍又一遍擦拭他臉上的血液,“乖,我給你擦幹淨。”
這一塊皮膚被磨的發紅,烏力措卻還覺得不夠,猙獰而憤怒,“他竟然敢将血迸到你身上!”
又來了。
危雲白揮開了他的手,烏力措眼底一沉,剛準備再次伸出手,胸前卻抵上了一個匕首。
“我的阏氏,你要做什麽?”
危雲白表情很冷,眼底更冷,“烏力措,我的父母呢。”
他到底向他隐瞞了什麽。
危雲白只想聽烏力措的實話。
低頭看着泛着冷光的匕首,烏力措道:“你的父母,關我何事?”
他又軟下聲音安撫危雲白,“只要你陪着本王,那即便是派人找遍天下,我也會把你的父母尋來。”
謊話。
烏力措笑了一聲,朝前走了一小步,匕首已經沒入了他的衣衫,“怎麽,雲白是不信本王的話?還是說,我的阏氏想要殺了本王?”
危雲白手穩穩的抓着,既不上前也不後退。
他倏地笑了,“烏力措,你想要的是什麽?”
“原本想要的有兩樣,”烏力措順着他的發絲滑下,“而現在,你也馬上是我的了。”
危雲白輕松的笑了,“我是你的?”
“我的,”烏力措毫不猶豫,“你的每一根頭發,每一個眼神,每一次微笑,全部都是我的。”
“本王給你自由,前提是,你要時時刻刻在本王眼中待着。”
“你穿的是本王讓人縫制的衣裳,吃的是本王吩咐下去的膳食,我樣樣都為你考慮周到,危雲白,你只需要心中無所煩惱就好。”
他說出了心中所想。
系統膽寒,“他是想把你養成廢人。”
離開烏力措就是一條死路的廢人。
匕首尖端已經看得到血液,蓬勃跳動的心髒正在層層皮肉之下。
還不夠。
危雲白眼睛不眨的刺入烏力措的皮肉,“烏力措,我只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他身上攜帶着天道的力量,他也是這個世界的“主角”之一。
可他比不得烏力措,而現在這個比不過烏力措的人,竟然威脅到了天命之子的性命。
規則無法制住他,只有天道才能制住他。
而天道卻無法傷害他。
只能将這個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送出這個世界之外。
烏力措盡力平息呼吸,眼神炙熱,“什麽?”
他是瘋子,被危雲白拿捏着生命,他興奮到起了反應。
細小的金色暖流從四周湧向危雲白的身軀,為了保護天命之子,天道已經下了決定。
危雲白貼在他耳邊,“我會殺了你。”
手在最後關頭卻還是偏過了烏力措的要害。
被激怒的暖流瞬間瘋狂的纏繞上危雲白,人類無法看見的金光變成手腕般粗壯的大小。
掏出腰帶中的蔔萬丹塞到烏力措的嘴裏,危雲白強制的捏住他的下颚,讓他吞了下去。
烏力措咳嗽幾聲,心情卻豔陽高照,“你還是不忍心。”
他的阏氏哈哈哈,不忍心殺他!
“烏力措,你這個世界的天道真是不讨人喜歡。”
危雲白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看着烏力措,忽而嘴角勾起,“我要走了。”
彬彬有禮道:“有緣再見。”
烏力措瞳孔緊縮,“你說什麽?!”
他撐起自己,胸前冒出的血染得眼底通紅,“危雲白,你要去哪?!”
他伸手想要抓住危雲白的衣擺,可下一秒,衣擺變成了金光。
他抓了空。
“危、雲、白!”
從上到下開始消失、飄散,漂亮的金光彌漫在空氣之中。
烏力措踉跄站起,雙手抓住危雲白的肩膀,狂暴,“給老子停下!”
他怒火攻心,從嘴角留下血液,“我告訴你,你永遠不可能逃脫我烏力措的手心!”
心中堵在一塊的東西比受的那一刀更疼更撕心裂肺,烏力措最終的咒罵、恐吓沒有停息,可危雲白的下半身已經消散,消散的金光在他想要抓住的時候又消失不見。
“天道天道……”
極大的怒氣,與極大的恐懼。
烏力措什麽也做不了,他什麽也做不了。
危雲白舉起自己的手,在觸到烏力措前一刻停止,他滿含歉意的道:“烏力措,我不應該碰你。”
“在即将走的時候表現出對你的憐惜,豈不是很過分?”
他這麽說,就已經很過分。
滾燙的東西滑落,烏力措猛的撲了上去,用力撕咬着危雲白的嘴唇,咬出鮮血,帶着獸性和癫狂。
這是一個帶着鹹味和血腥的吻。
足夠讓人記憶深刻。
從他唇上離開,烏力措面無表情的看着他,又偏頭狠狠咬在他的脖子之上,留下一個顯眼深刻的印子。
“危雲白,你逃不掉。”
“記住我,把我刻在你的記憶裏。”
“至于你說的天道,我會殺了它。”
“——然後用它的力量找到你。”
危雲白最後看到的,是烏力措冒着火的雙眼,以及臉上狠辣的表情。
他摸着脖子上的痕跡,笑了,“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