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草原王(34)
烏力措接過巴吉拿來的蔔萬丹, 抵到危雲白唇邊,“吃下去。”
藥香四溢, 危雲白瞥了眼這顆黑色的藥丸, 垂眼,“這是什麽。”
蔔萬丹不應該用在他的身上。
烏力措會在征戰大昭時受到一次重傷, 那次重傷會讓他生命垂危, 這東西應該在那會兒用上, 會救他的命。
他是在大昭的哪裏、是被誰傷的這麽重,這些危雲白和系統完全不知道。但是, 這東西對烏力措來說必不可少。
烏力措低聲道:“強身健體的小玩意,吃了吧。”
他表情平靜,手裏拿着的好像真的不是什麽珍貴的蔔萬丹,而是随處可見不值得一提的普通藥丸。
如果危雲白沒聽到他先前的那番話,說不定已經信了。
他們身邊的幾個人包括大夫都露出牙疼的表情。
危雲白面色仍然蒼白, 嘴唇沒有絲毫血色,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烏力措, 拒絕道:“不用了,我已經好了。”
天道的力量安靜下來就是絕好的補藥,危雲白的內部已經健康的不能再健康。
烏力措面色不變,只是将手心藥丸直接掰成兩半。
“不要——”
身邊的人大驚, 差點撲了過來。
烏力措不理他們, 将碎成兩份的蔔萬丹随手放回藥盒中, 放在危雲白手邊, “藥效會散的很快, 最多保持五天。”
他手指勾起黏在危雲白額上的一縷頭發,又屈指輕敲他的額頭,“乖乖吃了,以後這裏就再也不會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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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天道的力量降下來之後,他就已經很少頭疼了。
危雲白微微彎着嘴角,“藥力這麽強的‘小玩意’?”
“嗯,”烏力措毫不猶豫,“小玩意,本王的身上還有很多。”
他從身後掏出一個瓷瓶,拔開瓶蓋,倒出一粒同樣大小的黑色藥丸,面色如常的扔在自己嘴裏。
蔔萬丹被捏碎了,就再也沒有保存的辦法。
巴吉三人恹恹,徹底不抱希望。
烏力措下了馬車,最後扭頭道:“盡快吃藥。”
“危雲白,本王今晚就不和你擠在一個馬車上了,”黑暗遮掩了他的面容,他關上了馬車的門,最後說道:“記得蓋好被子。”
車門關上,徹底阻隔了危雲白的面容和昏黃的燭光。
烏力措手還放在車門上,維持着關上的動作一動不動。
哈賴小聲開口,“大王?”
烏力措放下手轉身,下一秒就背倚着馬車,滑落在地。
他的三個心腹吓的手足無措,“大、大王?!”
烏力措揚手讓他們噤聲,木裏耳帶頭坐在他身旁,擔憂,“您沒事吧?”
烏力措朝哈賴勾勾手,哈賴趕忙從腰間挂着的一堆藥瓶裏掏出一個,“大王,解藥!”
他把小巧的解藥遞過去,無限唏噓,“還好您身上的那瓶藥毒性不大……”
從沒見過親手吃毒藥的人!
木裏耳眉頭擰着,“大王,您這麽做不對。”
“屬下認為您把危大人看的太重要了……好吧,我不說。”被迫閉嘴,木裏耳嘆口氣,又忍不住說道:“可是您有沒有想過,打下大昭之後呢?您要是想坐上那個位置,就必定不能再這樣下去。”
烏力措吃下藥,望着天上明月,眸色深沉,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與他一板之隔的馬車之內,危雲白吹滅燭光,屈膝靠着車門木板。
氣氛一時沉默,半晌之後,烏力措才壓低聲音道:“木裏耳,你清楚本王是個什麽樣的人。”
木裏耳苦笑,“您是個什麽樣的人?”
“漠北的統治者,是一把尖刀,”烏力措說道:“這把尖刀能對準天下的任何一處角落,它的出現必會引起戰争。”
“木裏耳,本王的野心從來不小,但本王一旦坐上那個位置,就會産生無盡的乏味,”他低低地笑了,“本王有自信能一統天下,可統一天下之後,這個新生的朝代需要的不再是戰争,而是長久緩慢的和平。”
木裏耳嘆氣,大王說的對。
無論哪一個認識烏力措的人都明白,磨鈍了銳氣,安心居于一片天地之內,這樣的事和他完全不沾邊。
“本王把西胡交給胡笳管,他幹的很好,本王要的是獨一無二天下至尊,而不是被皇位要求娶上三千佳麗。”
木裏耳的心砰砰地跳着,嘴上卻道:“您還是為了危大人。”
系統下意識的看向危雲白,他的一只手搭在膝上,另外一只手拿着藥盒,眼簾垂着,安靜的像是沒聽見。
烏力措沉悶的笑了兩聲,“木裏耳,你懂本王的意思。”
木裏耳心中火熱,又複雜的很,一半是激動亢奮,一半是猶豫不決,半晌之後他才下了決心,幹淨利落地跪在烏力措身前,誠懇道:“我木裏耳起誓,永遠效忠于您。戰争來臨的時候,我做您的盾牌,您需要的一切珍寶,我都為您擄來,如果我背叛了您,就請您奪去我的一切,并将我扔在最荒蕪的地帶。”
烏力措,“我只有一個要求。”
“您說。”
烏力措看了一眼馬車,“讓你的父皇,給我賜場大婚。”
系統,“!”
他玩真的!
危雲白閉了下眼,随即打開藥盒,裏面還有一些碎渣,“系統,怎麽能保存它。”
“方法倒是有,但是最多只能延遲到十天,”系統實話實說,“沒有現代的一些設備,手邊也沒什麽可用的東西。”
“夠了。”危雲白說道:“告訴我需要什麽東西,我會找來。”
他側頭看着木板上的花紋,眼中沉沉浮浮,最後沉澱。
空間狹小,只夠他伸直長腿,系統看着他,就覺得周圍逼仄,快要讓人踹不上氣來。
“雲白,”它小小聲,“你想把這個藥留給烏力措嗎?”
“嗯。”平淡的應了一聲。
系統又道:“烏力措只要有想要你陪在他身邊的念頭,天道就不會放我們走人。”
“唉,古代世界的天道,力量果然還是太強了……”
他們兩個都知道,烏力措是不可能有放危雲白離開的想法的。
危雲白握握手,輕聲,“天道。”
這麽不讨喜的東西,倒是會選擇人。
翻過三林山要耗費的時間最長,山路崎岖,舍掉麻煩的馬車後牽馬徒步,木裏耳躲在人群中間,然而直到過了三林山,也沒見有車呼的人前來襲擊。
只怕是車呼自身已經自顧不暇,他手底下的人已經不多,上次為了擄回和怡公主更是傷亡慘重,想必回去的人已經告訴了他“男寵”是誰,就算和怡說出“危雲白”這三個字,車呼也不一定會信,沒準還會以為是木裏耳的化名。
倒是可以将計就計。
翻山越嶺的七日過去,再騎行兩日,就到了西胡邊界。
在他們剛剛下了三林山的時候,車呼的人已經傳回了消息。
他身邊的軍師當即拍桌建議,“首領,終于到了你去見西胡君王的時刻了!”
車呼深以為然。
他帶着人去求見西胡君王,特地壓下和怡公主的消息,情真意切的向西胡君王胡笳表明了北戎要攻打西胡此事。
胡笳眉心一跳,驚慌失措,“此話可真?!”
車呼心底輕蔑,更慷慨激昂道:“烏力措那豎子恬不知恥無惡不作!天下尚且太平,他非非要惹起事端,我車呼看不過去!西胡君王啊,你一定要做好準備,把他斬落刀下!”
胡笳贊同道:“你說的對,他們可是再過兩日會來?”
“正是。”
“那你便過來陪同我吧,”胡笳到底不了解烏力措的可怕,胸有成竹道:“我會讓你看到一出精彩的好戲。”
車呼拱手,“車呼必到!”
蠢材。
兩日時間可做的東西很多,西胡君王将皇城的軍隊統領在正殿,就等着敵人的到來。
層層鐵兵圍繞,把殿上的人緊緊保護在內。
外面終于響起了兵戈相觸的聲音。
車呼連同他的下屬們心神一震,俱都站起局促不安的看往門外。
西胡的君王高坐上位,突然幽幽問道:“車呼,你認罪嗎?”
車呼正聚精會神的盯着外面的動靜,還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問道:“認什麽罪?”
“認你叛徒之罪,陷害卓古拉首領之罪,愚蠢妄為之罪。”
胡笳的聲音變的陰狠,“無數數不清的罪名,你罄竹難書。”
軍師雞皮疙瘩頓起,“首領,逃!”
車呼冒出一身冷汗,随即轉身逃往門外,可大殿的門前站滿了手拿長刀利箭的北戎人,他們舉起武器對準車呼,而西胡士兵竟然視而不見!
圈套!圈套!
軍師按住發抖的手,大喊:“擒住西胡君王!”
只要抓住了西胡,那還有一線生機!
該死!
西胡不是大昭的附屬國,怎麽會連同北戎一起!
胡笳冷眼看着他們上前,神情突然一變,恭敬的單膝跪地,右手放于左胸前,“您來了。”
這是北戎最高的禮。
誰來了?
車呼緩緩回頭,烏力措拎着長刀一步步走來。
他身上幹淨的很,未染一滴血液,容貌英俊,怎麽也稱不上可怖二字。
但對被圍在中間的車呼一行人來說,他猶如羅剎!
車呼倉惶後退。
跟在烏力措身後的三人款步進來,正是哈賴巴吉同木裏耳。
車呼看到木裏耳就眼睛一亮,他大喝,“朱裏木,過來我這邊!”
剛說完就回過來神,臉色鐵青。
如果木裏耳是卧底在烏力措那邊,那他說的這一句不止暴露了朱裏木,還徹底絕了自己的後路。
哈賴哈哈大笑,推推木裏耳,“快呢,叛徒車呼讓你去他身邊!”
木裏耳苦笑,“可別在拿我說笑了。”
又看向車呼,正兒八經道:“在下木裏耳,是大王烏力措的心腹,你想必是認錯人了。”
!
車呼臉色愈加難看,恨恨瞪着木裏耳,“你大膽!”
刀風襲來,身邊的手下人頭落地。
衣服濺上了血,烏力措卻心情愉悅,他逼近車呼,刀尖在地上磨出刺耳可怕的聲音,“車呼,”把人逼到角落,車呼腳底一滑直接跌倒在地,烏力措居高臨下的看他,“你那日讓我活着離開北戎,可有想過有這麽一天。”
車呼咽了一口唾沫,“老子當年就應該直接殺了你!”
烏力措笑了,“可惜。”
可惜已經晚了。
他眼神冷了下來,手中長刀高高舉起,對準的是車呼的腦袋。
“等等!”
車呼慌亂道:“危雲白?誰是危雲白!你可知道你的父母被烏——”
長刀落下,人頭分離。
車呼到死都沒閉上眼睛。
烏力措轉身在人群中巡視,幾秒後就定住了視線,他扔下手裏的武器,快步走過去,人群分開,露出裏頭的危雲白。
危雲白看着帶着一身濃重血腥味的他,冷靜問道:“他說了我的父母。”
“你聽錯了。”烏力措撫摸着他的臉頰,血液染了上去,“我什麽都沒聽見。”
他看向周圍的人,“你們誰聽到車呼說了父母二字?”
所有人都在劇烈搖頭。
“沒有沒有,車呼有說話嗎?”
“可能我站的遠,我什麽也沒聽見。”
“……我也沒聽見。”
“你看,他們也沒聽見。”
絕對不能讓他知道。
背在身後的那只手尾指顫抖,烏力措笑道:“我來帶你見識我的西胡。”
危雲白的眼神瞬間暗了下去。
他享受烏力措同他玩的捉捕游戲。
卻不喜歡超出掌控的事情。
烏力措瞞着他幹了他不知道的事,而他竟然感到生氣。
他不應該生氣,這微小的脫離掌控的情緒讓他不喜。
只是騙他而已,為什麽要因此産生這種情緒。
他淡淡說道:“系統,我知道怎麽脫離世界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