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代井屍訴訟Ⅱ
估計這一夜又将會是徹底無眠的黑夜，卓諾典獨自将照片一張一張貼在牆上，案子不自然的地方越想越多，停止不想則面臨胡仁之死的真相永遠被埋掩的險況，前進時恍若迷失于茫茫大海之中。
卓諾典不禁意識到無能為力時也是這種不甘心的感覺，胸口遺憾得扭痛。
卻在淩晨之時，案情的進展竟遠遠超乎所料，卓諾典先後接到了三個電話。
第一個是廉航的電話。
廉航對他說：“我無意中從局長那邊得知你正在調查‘井屍’案。我這邊接到了一個報案，一名男快遞員于胡仁死前一個星期失蹤了。據目擊者稱，這名快遞員經常進了梁核潤家很久才出來。這可能與胡仁之死無關，但也可能息息相關。”
第二個是胡偉的電話。
胡偉突然記起上次與梁核潤通電話時，也即是胡仁死亡時間的五天之前，梁核潤通過電話告訴過光頭偉他通過微信給胡仁發過很多條消息，胡仁卻都沒回複，那時候梁核潤還在印度與同事一起度假，2天後才回到中國。
最後卓諾典接到了馬擇飛的電話，馬擇飛查看了在梁核潤院子拍攝的照片，看見院子裏面的伸縮衣杆後，他立即想起胡仁太陽穴上方直徑為2cm的半月狀傷口，于是與檢察官來到梁核潤的院子裏面，把伸縮衣杆拆下來，在不鏽鋼衣杆的中空內壁發現了未擦掉的血跡，經鑒定證實血跡屬于被害者胡仁。
梁核潤被傳喚審訊。
卓諾典在天亮時趕到廉航家，廉航列出了目擊者看見那名男快遞員進出梁核潤家的時間段，卓諾典将這列時間段對比于審訊中梁核潤說出他的出差的時間，發現兩者都很巧合地揉在一起。
“你懷疑梁核潤的妻子彭粒趁梁核潤出差時與快遞員偷腥？這麽說快遞員失蹤一案很可能與彭粒有密切關系。”廉航眼不轉睛望着諾典。
卓諾典說：“對！如果快遞員經常進出梁核潤家，那麽彭粒應該在梁核潤的家，但是梁核潤說過他與妻子至少分居了半個月。”
那天下午，再次見到梁核潤時，他昔日那副得意的神情早已完全被抹去，取而代之的是審訊室燈光刻在他嘴唇下的陰影。
馬擇飛和檢察官有說有笑，似乎在慶祝井屍案件的告破。卓諾典徑直從他們身邊掠過，坐在梁核潤對面，說：“你打算偏袒你的妻子到什麽時候？”
卓諾典接着把一張照片放在他的前面，用力戳中照片中鐵皮下海綿上的鮮紅色點漬，說：“這幾點污漬是女性塗用的指甲油，而海綿側面輪廓這些墨綠色的污漬是枯死的青苔，井是正方形的，與這塊海綿一樣，說明這塊鐵皮曾經封于井口上。”
“那又怎麽樣？”梁核潤面無表情。
“那能說明案件兇手除了你以外還包括你的妻子，而且你的妻子才是主謀。
那天你打電話給胡偉時，恐怕你根本不知道胡仁已經被監禁于你家，那時候也是快遞員開始失蹤的時間。你們用撕成兩半的結婚證和折疊的照片來誘導我們去相信你和妻子已經因吵架而分居……”
“這麽做即使被發現也沒有人懷疑是我的妻子幹的，我知道你會怎麽說。”梁核潤離開椅子，嘴巴湊近諾典的耳朵說：“告訴你吧，卓律師，我早已預料到你們會來我家，只是我并不知道證據沒有完全毀掉。”
卓諾典也在他的耳邊輕輕地說：“你一定愛你的妻子吧，偏愛與被偏愛是人之常情，我能理解……”
“能理解就好，理解好了就滾出去。”梁核潤微笑着。
卓諾典說：“那我跟你講件事，你的鄰居注意到一個男快遞員經常在你出差時進你家很久才出來。你的妻子彭粒給你戴了綠帽子，搞不好她還是殺害那個男快遞員的兇手。”
梁核潤聽完後，雙眼望着卓諾典沒有說話，此刻從他的眼裏可以見到一絲絲憂哀。
諾典看見這些時開玩笑似的對梁核潤說了一句話：“相信愛情是好事，也不要太相信，就像網絡段子手說‘愛情’跟‘受精’乍長這麽像呢。”
梁核潤頭輕輕撞擊審訊臺，他搖着頭，喘了不過氣。
不知過了多久，諾典聽見他失聲說：“她騙了我，說快遞員對她實施強奸才殺了他，估計那時候胡仁通過窗戶看到了這些，快遞員是在胡仁死前7天被殺的。”
“既然她控制住胡仁，那為什麽還等了一段時間才動手？”
“殺死快遞員時血跡濺得到處都是，她先是足足花了2天時間來處理好屍體和焚燒染血家具，經歷這件事之後，那女人變得更謹慎，在處理胡仁時手段已變得幹淨利落。”
卓諾典搖了搖頭，說：“胡仁是個啞巴，嘴巴上啞，心裏面也一樣，我覺得他看到了也不會選擇報案，他沒有留下死亡訊息，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的手機通訊錄裏面除了他的哥哥胡偉，就只有你的號碼了。當時我去你家時你竟親口說他的死沒什麽。”
“胡仁關在我家那天……我一生中最難熬的一天。幾十年的朋友和我的妻子之間，我必須做出選擇。”梁核潤閉上眼睛，仿佛時間染黑了。
約一個月之後，卓諾典沿着階梯走至盡頭。
春天時依舊很冷，天空下了細細針雨。
天臺被他裝飾得很整潔，六條白柱子屹立于天臺中心，有兩米高，支撐着一塊正六棱形的白石板，石板上又支撐着一架石天秤。
“我第一次上你家天臺。”馬擇飛從梯口出現，氣喘籲籲，雙手橫撐于膝蓋上，眼望着天秤說：“這又是什麽？”
“《諸神的天秤》，為我祖父雕刻并署名，他也是一位律師。”
“今天在法庭上，梁核潤供出他的妻子的罪行。彭粒也供出了埋藏男快遞員屍體的地方，之所以殺死他，是因為男快遞員以公開他們的地下情為籌碼來威脅彭粒必須往他的賬戶轉600萬元。”
卓諾典聽了後沒有說話。
接着馬擇飛埋怨地說：“你不僅毀了約，為什麽今天法庭審判也沒有去看呢？”
卓諾典仰望天秤，望見許多只的石手腕攙扶住天秤底座，支點始終固于天平梁中心。
他說：“他們的罪，已得到了相應的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