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審訊池良
“姓名。”
“池良。”
“年齡。”
“26。”
“籍貫。”
“H省H市子陽縣”
“從何時開始接觸毒品的?”
“我沒吸毒!”
“注意态度!我問你——接觸。”
“——今天上午。”
啪!
警察将筆重重的拍在桌上,聲音清脆,震耳。
“你說的你自己信嗎?這麽大克數,你說你是第一次做?!誰特麽給你提供的路徑?你的上家是誰?!”
“我沒有上家。”
那警察氣的把本子直接合上,從進來到現在,翻來覆去已經問了很多遍,而本子上有用的信息還沒有身份證上齊全,他惱羞成怒,擡眼看了一眼監控攝像頭,掄圓了左臂露出他腕上的表。右手輕輕點着表盤。
“師哥?”顧婉婷探着頭,從門縫裏擠了進來:“我能來聽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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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什麽聽?那個犢子一句老實話沒有!”那個警察順手将資料夾甩在桌面上。
池良閉着眼,靠在椅子上,雙手十指交扣放在小桌板上。一副冰冷的手铐緊貼着那白皙的皮膚,那是個沉重的桎梏。
嚓!
那個警察猛回頭,不可思議的看着小師妹,她把桌上的煙點着了,插到池良修長的指尖。
池良緩緩睜開眼,他已經疲憊不堪,剛才的一瞬,仿佛隔了一個世紀。輕輕将煙湊到嘴邊,深深地吸了一口,濃郁又清冽的味道貫穿了喉嚨,好一會,才緩緩吐出一口氣。白色的薄煙順着嘴角向上翻騰,消失不見,連帶着疲倦。
坐直了身體,看着顧婉婷,低醇的聲音:“謝謝。”
“認識?”那個警察露出疑惑的神色。
他知道他的小師妹,年紀雖小,卻是個桀骜不馴的貓。像這種簡單,平凡,不跋扈,不嚣張,又不多金的主,怎麽能入小師妹的眼?
“嗯。認識。但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是我朋友的哥哥。”
“哦,那我語氣緩和點。”警察回手拉出椅子,坐下:“怎麽開始接觸毒品的,這次誰給你的?”
“我不認識,我真不知道。”
那個警察瞬間提了一口氣,還沒等爆發出來,顧婉婷右手第一時間輕輕扶了一下師哥的左小臂,提醒他,注意語氣。他強忍着怒火,把本子推倒顧婉婷的面前。
“你來。”
顧婉婷翻開文件夾,從兜裏取出那支她平時慣用的筆,一行一行比對,看問到哪了。
“池良,你今天去哪裏了?直到被抓之前。”
“早上從家出來,本來要到店的,但是時間不允許,我就先送唐唐上學。惠民一高。然後我就回店裏了。進店就被抓了。我都不知道怎麽回事。”
顧婉婷手裏的筆一頓,擡眼看池良,冷峻的表情,泰然自若,好似沒有一絲遺漏。她緩了緩問:“從學校到你的書店這段路,你有沒有去哪?”
池良猛地擡頭,與顧婉婷的對視中,他知道,她已知道了什麽。從上次他與安澤凱在樓道裏發生争執扭打的時候,他就應該猜到,顧婉婷早已看出了快遞上的貓膩。可是他把她當成和安澤凱,黃毛一樣的孩子,可是他忘了,她還是個警察。
“房産交易中心。”
顧婉婷低頭,沙紗的記錄着。那個大師哥,眼前一亮,有新的進展,眼神中馬上透着興奮。
顧婉婷看出了池良哥的擔心,他不明現在局勢,好像把他扔進帶迷霧的森林,有個聲音在召喚他,可是他辨不清是敵是友。
顧婉婷盯着池良的眼睛,一秒,兩秒,“唐唐跟安澤凱在家呢,安澤凱已經安頓好她了。不用擔心。”
突然冒出這麽一句前後不搭邊的話,大師哥用異樣的眼神看着顧婉婷。
顧婉婷趕緊道歉:“不好意思啊師哥,我太沒有職業素養了。我就合計先把家裏情況說一下,讓池良沒有後顧之憂,這樣才能心無旁骛的思考我提的問題。”
“行行行,你問吧,我聽着。”
此時的池良終于可以放下心,面對今天這麽突然地情況,唐唐肯定急的要命。還好有安澤凱在,他也能放心些,而且此時的話,肯定是安澤凱讓帶進來的,顧婉婷是安澤凱值得信任的人。
“為什麽去房産交易中心?做什麽?還是與誰接頭?”
池良面露難色,但還是張口了:“有人約我去的。我收到一條短信,什麽都沒說,只留了個地址。”
“然後你就去了?誰發的短信?”顧婉婷繼續追問,她心知肚明,就是小唯發的,但是必須讓他說出口,必須讓池良從心裏上放下過去的執念。
“陌——生號”
顧婉婷深吸一口氣,直奔重點:“小蠻腰是誰?”
池良微微一僵,嘴唇翕動着,沒發出一句話。
“小蠻腰是誰?她為什麽聯系你!?為什麽只跟你聯系!你明知道她是誰?為什麽不在手機上存着她的名字?你——究竟要替她隐瞞什麽?”顧婉婷連珠炮的提問,讓池良的神色從緊張,到動容,再到崩潰。剛才還不露分毫,顯然此時池良已經不能再替小唯做什麽了。
“小蠻腰是小唯的外號,大家都這麽叫她。小唯是我前女友,分手前我發現她吸毒,那時候也是剛染上的。我曾經勸過她戒掉,可是她戒不掉。後來分手了,就不再有聯系了。我也沒找過她。幾年以後就有陌生短信,給我發過幾次,一開始我沒搭理,後來就心軟了,我給她打過3次錢,希望她過得好點。之後就再也沒聯系了。直到最近,又開始聯系我,我覺得她可能又沒錢了。但是日子都得朝前看,我沒給彙錢。後來唐唐就發生意外了。我手裏的錢就更緊了。再後來你和阿凱過來告訴我,有可能不是意外,我就懷疑是小唯回來了。可是我以為她只是針對我,報複我,沒想到現在,她居然搞這麽大,陷害我。”
池良一口氣說出了這麽多,他本不想這樣的,可是,小唯這麽做,誰也沒辦法再去替她遮掩。池良本想着,就沖他一人來得了,打也好罵也好,沒想到,小唯居然想他死!池良真不知道,小唯對他的恨是這般熱烈。
深夜,天有些涼,顧婉婷從抽屜裏取了兩張紙巾,大聲的,動作誇張的擤了兩下鼻涕,然後盯着池良,把廢紙巾扔到地上,随手又拿出一張紙巾,捂着鼻子說:“你去房産交易中心然後呢,遇見了誰?”
“我不認識,一個穿黑色衣服,戴鴨舌帽的女子撞了我,然後往我兜裏——”
“噗——”
顧婉婷的擤鼻涕聲打斷了池良的回答。顧婉婷眉梢一擡,斜眼看地上的紙巾,然後将手中沒擤出來什麽的紙巾,對折又對折,平整的放到文件夾的一邊。
大師哥有些側目,顧婉婷見師哥異樣的目光淺淺的笑着說:“沒擤出來,還能用呢。”
回眼凝望池良哥,他真的能懂嗎?
池良暗自觀察這系列的動作,還有顧婉婷眉梢的微擡,雖說是轉瞬即逝,但是他明白,這是在暗示這什麽?
擦過鼻涕的扔在地上,沒怎麽用的,放一邊。沒怎麽用的?疊起來平整的放一邊,是信?
再看地上那團鼻涕紙,肮髒的,令人厭棄的,是毒!?他們找到了!并且處理掉那些東西了。證據不複存在了。警察已經審問多遍那40克藏哪了,而且他也聽說那350克根本不是毒品,就是栽他。現在好了,什麽都沒有了。
他挺直了腰身,目光銳亮:“戴鴨舌帽的女子撞了我,然後往我兜裏塞了封信。就是那種罵我負心漢,不愛她了,要報複我什麽的那種信。”
大師兄一看,顧婉婷行啊,用心理戰術逼他說出這麽多東西,向她投來贊許的目光。大師兄現在反倒來了興致,咔噠,按動了圓珠筆:“那封信呢?是恐吓信嗎?有重要線索嗎?”
顧婉婷見大師兄接過話茬,有點小掃興,合上資料,斜眼瞟了一眼池良,右手拈起桌上那張紙巾,輕飄飄的扔在地上:“你問吧!你就搶功吧!看以後我轉正了,你怎麽巴結我?”
大師兄見顧婉婷嘟嘴耍小性子,果然還是個小孩。念多少書也沒用,年齡在那擺着呢。回頭接問池良,連笑容還沒來得及收斂:“信呢?”
池良冷靜的回答:“丢了,我一看落款是她,就知道她瘋了。看都沒看就撕了。然後回到店裏準備做生意,就收到快遞,也不是我的。我沒買東西,剛撕開包裝,你們的人就進來把我按住了。”
顧婉婷心生竊喜,幹得漂亮!
“哎!對了大師哥?我想起來個事。”顧婉婷突然插嘴,拍着大師哥的肩膀,表情更是恍然大悟的表情。
“什麽事你說,別拍我!手沒輕沒重的。”
“池良頭些天也收到快遞了,那天我還在場呢。我出去追幾十米沒追上,那回快遞打開我看了,裏面是沒什麽用的明信片,卡片照片什麽的,我覺得就是惡作劇。那什麽唯的,就是被甩了不甘心,沒事寄些爛七八糟的膈應他,然後背後舉報他,就是折騰他。哎你忘了?上學時,那個大奎,他不就收到他前女友快遞郵過來的貓砂,裏面還活着貓屎呢!”顧婉婷越說越來勁,大師兄也被她帶跑偏了。
可是顧婉婷現在有自己的盤算,她知道小唯的存在,也知道毒品真實的存在,如果這樣把好人抓起來,最後就算全部伏誅,好人也褪不幹淨。她的盤算是,池良已經明目張膽的進來,又毫發無傷的出去;安澤凱的車上被暗中藏了那麽多毒品,卻如金蟬脫殼一般狡猾的跑了。這勢必會激起報複者心中的熊熊烈火,他們會更加瘋狂的報複。
只要有行動,就會有破綻。顧婉婷年齡雖小,但是心思缜密,她早已在背後緊鑼密鼓悄悄的織了一張大網。
顧婉婷天真的微笑着說:“大師哥,這是民事糾紛吧,不是刑事案件。你看啊,自始至終,也沒發現一克□□,倒是整了半斤多冰糖。這麽一看,他這是受害者。”
大師哥看了一眼顧婉婷:“那不行!那得接着查啊?小縣城一共就這麽點警力,因為半斤多白糖,把屁都快折騰涼了,必須抓住那些人。現在不查下去,像你分析的,報複者玩這麽大,哪天寄點危險物品,易燃易爆易腐蝕的,那還是會損害老百姓的切身利益,關鍵身心安全受威脅啊。”
顧婉婷抱拳:“大仁大義,正氣凜然,小師妹佩服!”
大師兄挺直了腰杆,很樂意擎受小師妹的恭維。
“那人——放了?”
“放了?還得寫經過呢!明早上整理完材料差不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