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中毒
宋珉最先回過神來, 對着沈問萱說道:“問萱, 無根無據的事,你可別亂說呀。”
“是啊!”廖定也在一旁附和道,“皇宮守衛森嚴, 陛下入口之物皆有人試餐,如何下得了毒?”
承軒帝望着沈問萱, 顯然也是不太相信她的話。
“妾敢問陛下, 是不是每日都要服一劑烏發湯?”沈問萱問道。
“你如何知道?”承軒帝有些驚訝。這兩年, 他頭上的白發越發見多,顯得人越發蒼老。沒有人願意服老, 更何況他還是天下之主,于是, 他聽信黃真人的話, 吃了他配的烏發湯,白發轉黑雖然不怎麽明顯, 但似乎沒怎麽長新白發了。他覺得這藥還是有點用,便一直堅持吃。不過, 此事除了推薦黃真人給他的宋玮和近身服侍他的幾個太監宮女知道,并未外傳,連宋珉也不知道, 這沈問萱是如何知道的?
沈問萱并未直接回答承軒帝的問題, 反而又問道:“陛下可有在屋內焚香的習慣?”
承軒帝沉默了片刻, 說道:“我臨睡之前,喜焚一支安神香。”
“陛下吃的這烏發湯裏, 有一味叫子葛的藥,如果妾未猜差錯的話,那安神香裏,應該有一味百結根的香料。子葛确實有烏發的功效,而百結根也确有安神的功效,兩者分開使用,并無不妥,但兩者若同時使用,便成了毒.藥。”沈問萱緩緩向承軒帝說道,“中毒之後,一開始只是早晚咳嗽幾聲,慢慢咳嗽越發劇烈,看起來與喘鳴症極為相似。如果繼續被這毒.藥侵襲,便會日夜咳嗽不停,直至嗑血而亡。”
聽了沈問萱一番話,承軒帝驚呆了,冷汗涔涔地從他額頭沁了下來。
不過,很快他又緩了過來,擡起頭,用陰冷的目光望着沈問萱,問道:“沈妃,我怎知你是不是危言所聽?”
“陛下如若不信,只需妾為陛下施一針,便可知真假。”沈問萱說道。
廖定一聽,忙說道:“瑞王妃,陛下乃萬金之軀,怎可随意施針……”
未等廖定說完,便看見承軒帝擺了擺手,示意他別說了。廖定見狀,連忙打住。
“朕今日倒要看看沈妃是否真這麽有本事。”承軒帝轉過臉,對着廖定說道,“廖定,你去叫人取銀針過來。”
“是。”廖定退了下去。
過了一柱香的功夫,太醫院的胡太醫便背着藥箱來了金安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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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胡太醫行了禮,承軒帝便對着他說道:“胡太醫,瑞王妃說朕咳嗽之症,并非喘鳴症,而是中毒。”
“什麽?”胡太醫一驚,随即皺着眉頭說道,“可陛下的症狀明明跟喘鳴症一模一樣,微臣也未發現陛下有中毒的征狀啊。”
“瑞王妃說她只要為朕施一針,便可證明朕中毒。朕打算讓她試試。”承軒帝說道。
胡太醫是不信承軒帝中毒一事,但沈問萱是瑞王妃,他又不敢随意置疑,只好躬身說道:“那微臣便好好向王妃讨教讨教。”
“沈妃,你施針吧。”承軒帝對着沈問萱說道。
“是。”沈問萱行了一禮,又對着胡太醫說道,“胡太醫,可否借我一根銀針。”
“是,王妃。”胡太醫趕緊從藥箱裏取出銀針包,遞給沈問萱。
沈問萱從銀針包裏抽了一根銀針,然後走到承軒帝面前,躬身說道:“陛下,妾得罪了。”
“你施針吧。”承軒帝把眼睛閉上。
沈問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拿起銀針,從承軒帝左邊鼻翼處輕輕刺入。
因為吃痛,承軒帝身子微微一顫,輕輕哼了一聲。
“陛下,馬上就好。”沈問萱用右手拇指和食指輕輕撚了一下銀針,頓了頓,随即便将銀針取出。
在銀針尖上,已經染上了一層墨黑色。這是有毒的特征。
殿下衆人看見這一幕,無不面色大變。
“陛下,王妃說得沒錯,這真的是中毒之症。”胡太醫驚聲說道。
“陛下,這下你該信妾所說的吧?”沈問萱說道,“好在如今中毒還不深,及時清毒,應該很快就會無恙了。”
聽到沈問萱這般說,承軒帝把牙關咬得緊緊的,太陽穴邊青筋爆綻。看得出來,他此時已經憤怒到了極至。這時,他重重一拍桌子,大叫道:“來人,把宋玮那個不孝子給我帶進宮來!”黃真人是宋玮推薦的,安神香也是宋玮送來的。如果他突然暴斃且沒有留下遺囑,作為嫡長子的宋玮肯定是繼位的第一人選。
見承軒帝叫人去抓宋玮,宋珉也猜到了幾分,忙拉着沈問萱對着承軒帝說道:“父皇,問萱有孕在身,容易疲累,兒臣這就将她帶回府了。”
承軒帝轉過臉來,淩厲的目光望向沈問萱,問道:“對了,沈妃,你如何知道這子葛與百結根同時使用會生成毒.藥?這可是太醫都沒有發現的,難道你比太醫還高明?”
看來,承軒帝緩過來之後,對沈問萱也生出了幾分懷疑。雖然他對宋珉異常疼愛,但宋珉若是想繼承皇位,宋玮這個嫡子是他最大的障礙。沈問萱是宋珉之妻,難保她不會為了幫助宋珉鏟除宋玮而胡謅一番。
沈問萱自然也聽出了承軒帝話裏的意思。她并不慌張,反而淡然一笑,說道:“太醫只懂醫理和藥理,可不一定懂香。而且這子葛和百結根都是西域所産的香料,中原少見,太醫不知這兩者同用會生毒也在情理之中。妾也是在紫陰山随師父學醫之時,正好有個西域客人來住過幾月,她有這子葛和百結根,拿給妾看過,所以妾識得。”
“那好。”承軒帝點了點頭,“沈妃,若你說的對,朕自有重賞,若你敢欺騙朕,挑撥朕父子之情,朕絕不輕饒于你。”
“妾不敢。”沈問萱忙說道,“妾所說,句句屬實,如有半句虛言,任憑陛下處置。”
“你先回王府去。”承軒帝沖沈問萱揮了揮手。
宋珉也行了一禮:“父皇,兒臣陪問萱回去了。”
承軒帝叫住宋珉,說道:“珉兒,你留下,另外差人送沈妃回去。”
宋珉頓了一下,然後應道:“是,父皇。那兒臣把問萱送到殿外。”
說罷,沈問萱與宋珉行了禮,便退了出來。
兩人在承軒帝面前還是一切如常,但一出門,沈問萱便把宋珉扶住自己的手甩開,獨自向前走去。
“問萱!”宋珉追了上來,“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妾不敢。”沈問萱冷冷回道。
宋珉嘆了一口氣,說道:“問萱,你要怎麽才能原諒我?”
沈問萱轉過臉,冷冷瞥了他一眼,說道:“若要我原諒你,除非我的孩兒複活!”
說罷,她便自顧自向前走去,不管宋珉再說什麽話,她都不再理他。上辇車的時候,宋珉要來扶她,她也不讓。宋珉怕激怒她,也就只好作罷。
沈問萱回了瑞王府,第一件事便是派人去沈府打聽沈岩的情況。她要确定兄長是否安然無恙。
她回到屋裏,剛坐下,便看見莫婉珍過來了。不過,她卻不似往常活潑,而是站在門口怯生生地望着沈問萱。
沈問萱對着她招了招手,笑道:“婉珍,站在門口作甚?進來呀!”
莫婉珍猶豫了片刻,然後走了進來。
見莫婉珍突然變得有些拘謹,沈問萱覺得有些不自在。她忙笑道:“別傻站着了,快坐下吧。”
“嫂嫂,你,你都知道了?”莫婉珍坐下來問道。
雖然她還是稱沈問萱為嫂嫂,可沈問萱心清楚,她并不是宋珉之妹。她與宋珉成親時間不長,但那幾個公主她還是見過的,其中并沒有莫婉珍。
“婉珍。”沈問萱叫了她一聲,又說道,“我還應該叫你婉珍嗎?這是你的真名嗎?”
“問萱姐姐,婉珍是我的真名,你當然可以叫我婉珍了。”莫婉珍忙說道,“我也是珉哥哥的妹妹,只不過不是親妹妹,而是堂妹。我是江夏郡王之女,宋婉珍。”
江夏郡王?沈問萱一愣。江夏郡王早年已故,且不居于京城,想必這宋婉珍也少有來京城,難怪自己以前沒見過。
“你為何要幫他欺瞞我?”沈問萱問道。
宋婉珍猶豫了一下,說道:“嫂嫂,我雖然身為郡主,但我父親去世後,江夏郡王府早已沒落,我母親與故去的連貴妃在閨閣之中便認識,念着舊恩,連貴妃一直照顧着我們母女。貴妃故去之後,珉哥哥也不時接濟幫助我們母女倆。如果沒有連貴妃和珉哥哥,我和母親還不知道怎麽辦。所以,只要珉哥哥開口叫我做事,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會去的。”
說到這裏,宋婉珍眼圈有些泛紅。她拿出繡帕,輕輕拭了拭眼角,又說道:“嫂嫂,你別怪珉哥哥,要怪,就怪我吧。”
聽到宋婉珍這番話,沈問萱沉默了片刻,說道:“婉珍,你沒有做錯什麽,你只是報恩,我不會怪你的。”
“那你也別怪珉哥哥,好嗎?”宋婉珍拉着她的手央求道。
“婉珍。”沈問萱輕輕嘆了一口氣,“有些事,是不可能說忘就忘,說原諒就能原諒的。”
“可是,珉哥哥真的已經知道錯了,你就不能再給他一個機會嗎?”
“那誰給我那死去的孩兒一個機會?”沈問萱冷聲反問道。
“那個……”宋婉珍嗫嚅着嘴唇,說道,“珉哥哥,他,他也不想這樣的。那也是他的孩子啊!”
“婉珍,你不明白的。”沈問萱搖了搖頭,“你知道嗎,當我躺在床上,疼得死去活來的時候,我當時唯一的念頭就能夠保住我肚子的孩子。而宋珉他為了其他女人的孩子,不管我們母子的死活,而我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我的孩兒離我而去。就在那個時候,我就已經對宋珉死心了。”
“嫂嫂,你要怎麽才能原諒珉哥哥?”宋婉珍急切地問道。
“今天宋珉也問過我,要怎麽樣才能原諒他。” 沈問萱擡起頭,望着宋婉珍,神色異常平靜,“你知道我如何回答他的嗎?”
宋婉珍搖了搖頭。
“我說,除非我死去的孩兒複活!”
“可是,嫂嫂,人生不能複生!你這不是為難珉哥哥嗎?”宋婉珍很是着急。
“婉珍,人死不能複生。”沈問萱冷然說道,“同樣的,心死了,也不能複生!而我的心,已經随我那孩兒一起去了!”
“沒有!嫂嫂,你的心沒有死!你忘了嗎?在梓石城的時候,你與珉哥哥是如何的恩愛?”
聞言,沈問萱微微一怔,随即輕聲一嘆:“在梓石城恩愛的那對夫妻,是莫宥之與玄珍,并不是宋珉與沈問萱。”
“嫂嫂……”宋婉珍還想說什麽,只聽秋蟬的聲音在門邊響了起來,“王妃,沈大公子求見。”
聽到沈岩來了,沈問萱知道他平安無事,臉上立即綻了一個笑容,說道:“快請我大哥進來!”
“是。”秋蟬應了一聲,便退了出去。
沈問萱轉過臉,對着宋婉珍說道:“婉珍,我有些話要與大哥說,你先回屋歇息去吧。”
聽沈問萱這麽說,宋婉珍只好答應道:“那好,我先回去了,晚些時候再來看嫂嫂。”
沈問萱點了點頭,并未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