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塵臺之養魂樽

第26章 番外（三）

天驷說歸說，他自己是懶得張羅的，所以他把這件事甩給了庭庭。

庭庭哈哈一笑：“這有何難，馬上就是你那些徒兒的拜師大典，你且讓桑白在大典上獻舞一曲，如此，一來可以讓她替妤兮做一些事，以告慰她的虧欠之心，二來她要練舞必然需要耗費精力和時間，便可以不再總黏着妤兮，三來你那大典青君要親自主持，必然各方才俊都會彙集，她展現了自己的舞姿，說不定還能就此覓得佳緣，豈不是妙哉？”

天驷點點頭：“果然你就适合做這種事，交給你了。”

庭庭不悅道：“你誇人就好好誇人，還帶着擠兌，到底要不要人幫忙了？”

天驷敷衍道：“亢宿天庭星君智謀過人，此事就拜托你了。”

庭庭嗯一聲：“說起來，我手下有個小星差仰慕你許久了，想拜見一下你，另外這幾日蓬萊那邊有人跟我打聽你下次收徒是什麽時候……”

天驷打斷他：“沒時候了，三個徒弟已經夠了。小星差也不用見，我怕妤兮吃醋。”

庭庭咳一聲：“小星差可以不見，但徒弟那邊，我已經應了人家，說有消息就告訴人家。”

天驷乜斜他：“然，後，呢。”

庭庭笑道：“我若幫你辦成此事，你是不是要報答我？”

天驷起身：“再見。”

庭庭一把拉住他：“我定然是替你看好了，人品靈性都沒得說，你既然決定要收徒，便也不多這一個。”

天驷蹙眉：“天界那麽多上神，他們一個兩個為何非盯着我來拜師？”

庭庭嘆口氣：“還不是因為你名頭大，連魔波旬都不是你的對手，想那魔波旬，坑過多少神仙，連佛主都對他無可奈何，誰曾想被你一舉拿下。”

天驷聽到這裏，眼睛裏閃過一絲異樣：“你覺得魔波旬是被我拿下的？妤兮呢？”

庭庭回味了一下他的話，意味深長的笑道：“泰來公主自然也是厲害的，但她是你的妻子，她的功勞自然就是你的功勞，而且她是戴罪之身，不過将功補過罷了，哪裏比得上你一路披荊斬棘過關斬将，對峙帝釋天不落下風，一馬當先沖破火雲，萬馬齊奔踏破諸法歸天陣，何等豪氣沖雲。

天驷聽得滿意：“終究你的品味還是不錯。”

庭庭道：“那是，不然也入不了你的法眼。”

天驷點點頭：“兩年以後吧，我先把妤兮的肚子照顧好再說。”

庭庭得了這個話，眉開眼笑：“那就這麽定了，到時候還是我幫你張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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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庭為桑白準備的舞名為“燕燕于飛”。

桑白聽到是為了妤兮，二話不說一口答應。然後就着手準備服飾和練習，果然到妤兮這裏少了一些。

妤兮聽了則是沖着天驷好笑道：“這是送別之舞，你便如此迫不及待要把人送走麽？”

天驷故作漫不經心：“庭庭張羅的，我并不關心這種小事。”

妤兮靠在床上，撫了撫自己仍舊平坦的肚子：“南榕雖然答應了拜你為師，但我看他還是有點失落的，你多安撫他一下。”

那日她借着自己有喜，跟南榕說自己身子不适，還是由房宿教他比較好，南榕的第一反應卻是：“師父身體不适，做徒兒的更應該在身邊照應，哪能因此就棄師父而去……”

她溫和的說：“終究還是房宿做你師父更方便一些，你莫要再堅持了。”

她看得出，那一刻南榕黯然神傷，但也沒有多說什麽，過了一會兒才低低道：“那……師父好好照顧自己。”

天驷挑眉道：“正好，讓他和桑白兩人互相安撫。”

妤兮噗嗤笑了一聲：“你還想一箭雙雕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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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青君親自坐鎮，亢宿親手張羅，還請了東岳大帝、南極長生帝這些大神尊觀禮，拜師的陣仗一下子就搞的很大。

南極長生帝大手筆，在拜師大典一開始，就命人擡上了自己的賀禮。

那是一尊萬法琉璃法瓶，色彩瑰麗，明豔通透，據說是召喚木靈獸的最厲神器，天驷和妤兮之前也只是聽說，從未親眼目睹，今日一見，不由驚嘆這個法器的造型精巧，神力非凡。

椒圖子和風來面面相觑，都覺得自己被南榕給比下去了。

風來慶幸還有椒圖子陪自己尴尬，不由低聲安慰他道：“比不了，別人是帝尊後裔，你我只是尋常出身，且讓他出一出風頭好了，反正他再厲害，也只能是師弟……”

話音未落，卻聽到殿外有侍者通傳：“善法天尊遣使者來賀椒圖子靈官成為戰神高徒！”

風來的臉頓時一白：“你……這麽大的面子嗎？”

椒圖子顯然也很意外：“我也……沒想到……”

善法天尊差人送來的是一尊聚魂盞，說此法器比養魂樽更能助公主元神恢複。

還附了賀貼和一封信，署名署名泰來公主收。

妤兮拆了信，但見說的是養魂樽已經被處置，曾惹公主糟心，還望公主海涵。另，椒圖子為人聰慧妥帖，也望公主和星君多多加以調·教，日後必有大用。

字跡行雲流水，頗為大氣，竟似是天尊親筆。

妤兮拿給天驷看：“天尊他老人家，對椒圖子很是看重呢。”

天尊親自鍛造的法器，加上天尊親筆書寫的信件，椒圖子的面子頓時便來的很大。

風來頓時苦了臉，挖空心思想着自己該如何說辭才會不那麽尴尬。

三個徒弟，兩個都有大人物撐腰送了大禮，他到底要怎麽表示才能挽回一點點自己的面子？

正郁結，卻聽得殿外又是一聲通傳：“紫桑山靈犀大長公主賀風來仙者成為戰神高徒！”

椒圖子立刻看向風來。

風來的臉凝滞在那裏，一時竟不知道是該歡喜還是該憂愁。

妤兮也低聲附耳天驷：“南極長生帝重視南榕是理所應當的，天尊對椒圖子看重也能理解，但是靈犀這一出名不正言不順的算什麽？”

天驷摸摸下巴：“算……給自己心上人的賀禮？”

妤兮嘆口氣：“她還真是癡念。”

天驷看向風來，只見他臉上的表情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

椒圖子還在一旁笑：“恭喜恭喜，別人拜師也是為了有個好出路，師弟你這下不光有了出路，還有退路，最差最差，也是個驸馬。”

靈犀的賀禮揭開，大家都好奇的看過去，卻見一對紫水晶歡喜佛赫然被擺在托盤之上。

衆人一看兩個佛像赤身相擁，不由尴尬，妤兮更是差點将茶嗆出來，咳了一會兒才道：“這紫桑山素來豪放，靈法更是獨特，此欲天愛神是法智雙成之意，大家切莫誤解。”

衆人其實自然知道歡喜佛的佛法雙修之意，是以她不解釋還好，越解釋越難堪，侍從們看見青君已經沉下臉，急忙将那托盤撤了下去。

風來悲怆的捂住臉：“你家有地縫嗎，借我鑽一下。”

椒圖子搖搖頭：“我家住玄都玉京，玉石金磚，地結實的很。”

風來嗚咽：“我到底做錯了什麽……”

椒圖子低聲道：“不要露出難堪之色，佛有大智慧，以色·欲而見佛智，你此刻坦蕩一些，反而顯得你有修為和見解。”

風來根本不敢擡眼：“我沒臉見師父師母了，你說我現在溜走還來不來得及……”

正欲遁走，忽然聽外面又一聲通傳響起：“亢宿天庭星君、鬥宿天廟星君賀房宿天驷星君喜得愛徒！”

衆人的目光不由看向門口，但見兩個挺拔俊逸的身影一同踏入殿門，身後幾個童子也都托着各自的賀禮。

衆人的注意力頓時被吸引過去，風來這才趁機往椒圖子的身後站了又站，希望大家盡快的忘記自己适才的尴尬。

結果亢宿進了殿獻了賀禮之後，便立刻朝他的方向張望，然後眉眼含笑的走過來，一把拉住他：“我正到處找你們。”

亢宿走到哪裏，衆人的目光自然就跟随到哪裏，一時間剛剛已經被轉移走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風來身上，風來哭喪着臉，硬着頭皮道：“亢宿有何吩咐？”

庭庭渾然不知他進來之前發生的事，只高深莫測的一笑：“給你一個在你師父面前表現的機會。”

庭庭的計劃，是在桑白的酒裏下一點東西，然後讓這些個青年才俊有機會英雄救美，說不定就能就成一段姻緣。

而這些青年才俊裏，他的第一考慮便是風來。

一來是因為風來最聽天驷的話，天驷要他做什麽，他不會不理。二來是因為風來正愁怎麽擺脫靈犀，這恰是個機會。桑白和風來是同輩，年紀也相仿，桑白姿容更是不差，對感情也足夠專一，情史不似靈犀那麽豐富，他怎麽想都覺得，這是樁美事。

大典繼續往下進行，椒圖子、風來、南榕依次拜師，輪到南榕時，他特意多給妤兮磕了一個頭，然後加了一句：“還望師母以後……可以多多指教徒兒。”

天驷的手青筋登時一暴，妤兮急忙掐了他一下，密音道：“你答應過好好教他的！而且長生帝還在這裏！”

她和藹的看着南榕：“你放心，你想學的你師父都會教你，你不怕我誤人子弟，我也免不了會多說兩句。”

南榕欣喜道：“多謝師母。”

天驷沒再有表示，只是看向庭庭。

庭庭沖他點點頭，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桑白的舞跳得果然驚豔。

青君親自賜酒以示褒獎，桑白接過酒的時候臉色稍有不霁，但似乎是礙于衆目睽睽之下，還是一口幹了。

妤兮看得分明，她回到宴席上沒過多大一會兒，便步履踉跄的離席，行色匆忙的退了。

緊接着，風來、椒圖子和南榕相繼離席，也是沖着桑白的離去的那個方向而去。

她心裏隐隐覺得酒是有問題的，又覺得這三個徒弟的離開只恐也是天驷的授意，想用目光去詢問天驷，他卻一臉事不關己，根本不給她任何回應。

她怕萬一出了什麽亂子，便隐了身形，也悄悄跟了過去。

最先找到的是椒圖子。

他躲在一處涼亭之後，正和一個沒見過的仙者秘密相談些什麽。

那仙者看打扮應該是玄都玉京的罰惡使者，卻不知此時此地，為何要悄悄和他碰面。

她心裏記挂着桑白，便沒有太留意這件事，繼續往下追過去。

然後找到的是南榕。

南榕正很客氣而疏遠的跟一個女仙說了些什麽，女仙一臉落寞的沖他行了一禮，含淚離開了。

妤兮聽得不太分明，只隐隐聽到“心有所屬”“抱歉”幾個字眼，心道莫非這女仙是在跟南榕告白麽？

這一路走來，已經遇到了兩個徒兒，均和桑白沒什麽關系，難道自己竟是錯怪天驷了？

她帶着疑惑繼續往前走，沒多遠便看到了風來和靈犀。

靈犀彼時正不依不饒：“你跟我說清楚，那酒裏的東西是不是你下的？我道你為何不肯從我，卻原來你是看上了桑白！”

酒裏果然還是有東西。

妤兮聽得心裏一沉，便聽到風來争辯道：“我哪裏知道酒裏有沒有東西，亢宿吩咐我說桑白公主不勝酒力，可能會頭昏，讓我出來照顧她一下，誰知道她……”

靈犀打斷他：“他幹嘛要你出來照顧？他想照顧不會吩咐他自己的童子麽？”

風來似乎很頭疼：“他怎麽想的我哪裏知道，況且我對你們紫桑山的女子唯恐避之不及，怎麽可能還去主動招惹。”

靈犀聽得來氣：“紫桑山的女子怎麽了？讓你如此視為洪水猛獸？”

風來幹脆扭頭就走：“話不投機，大長公主還是請回吧。”

妤兮看到這裏，突然聽到像是桑白的呻·吟，腳步不由加快，急忙往那聲音的地方掠去。

又轉過一個亭子，終于看到了桑白的身影。

她站在一棵桃樹之下，正和一個男仙拉扯。

說是拉扯，卻像是桑白想去扯那男仙，而男仙只是躲避似的捉着她的手，然後輕聲細語的跟她說些什麽。

她蹙眉，心裏暗罵了幾聲天驷不知輕重，顯身出來，走向桑白：“桑白！”

桑白沒有回應，驚訝的卻是那個男仙。

他脫口而出：“泰來公主！”

妤兮也怔住，這不是鬥宿天廟星君麽？他什麽時候也跟出來了？

天廟像是看到了救星：“可算是有女眷來了，求你快來看看桑白公主，她似是誤飲了什麽催情酒，正神志不清。”

妤兮氣得頭皮發麻，隐忍着沒有發作，正想将桑白帶走，卻冷不丁桑白猛然沖着天廟一撲，兩人頓時從她的眼前消失。

空間靈術。

妤兮扶額，桑白啊桑白，你都神志不清了，為何還會施展這靈術！

她心下着急，急忙回頭去找靈犀，果然沒走幾步，就看到靈犀正獨坐在一個亭子裏，頗為喪氣的模樣。

她疾走幾步過去，急切道：“大長公主可知道桑白的靈境如何進去，她現在誤服了催情酒，我擔心她做出什麽荒唐事來……”

靈犀懶懶擡眼看了她一眼：“不打緊，我紫桑山的女子，沒你們那麽看重名節，便是出了什麽事，吃虧的也是男子罷了。”

妤兮正色道：“這不是誰吃虧的問題，在孟章宮出的事，你可知青君會如何怪罪？”

靈犀好笑道：“我是無所謂的，不過泰來公主如果介意，不如你幫我一個忙，我便答應你去把桑白找出來？”

妤兮蹙眉：“你要我幫你什麽？”

靈犀撥弄着自己的手指，漫不經心的：“我要風來。”

妤兮頭疼：“風來又不是個物件，我給不了你。”

靈犀攤手：“那，就恕我難以從命了。”

妤兮變了臉色：“你若同意，我的确不能立刻把他給你，但你若不同意，我卻可以馬上給風來許一門親事，讓你永遠都斷了這個念想。”

靈犀一窒：“你……”

她左右思量了一會兒：“我若同意，你至少要答應我，給我一個跟他獨處的機會。”

妤兮淡淡看着她：“我會讓他送你回紫桑山。”

靈犀立刻站起來：“一言為定！”

靈犀說，桑白現在神志不清，所以她的靈境之門是半虛半開之狀，比平時容易找到的多。

妤兮跟着她七拐八繞，走過許多忽明忽暗的曲徑，然後突然被她帶進了一個虛空之境，待落地，靈犀便開口道：“就是這裏了。”

她忽然很客氣的：“公主且在這裏等一等，這裏火氣太重，恐傷了你的身體，我先進去看看。”

說罷，身影立刻消失。

妤兮的心随着她的消失沒來由的顫了一下。

古怪，說不出的古怪。

這裏四周一片白霧，陰冷寒濕，一丈之內什麽都看不到，她卻說這裏火氣太重，為什麽？

妤兮猛地一拍自己的額頭：金虹妤兮啊金虹妤兮，你是孕傻了。

宗宗說過，只有辰黃香才能讓騰蛇一族陷入癫狂，才能讓騰蛇一族靈境洞開，讓她便于尋找。

而現在，桑白只是中了一點催情酒而已。

靈犀要的明顯不只是跟風來獨處，她要的，是風來這個人。

比起找桑白，把妤兮帶到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然後以此威脅，逼風來嫁給她才是更容易的。

這裏不是桑白的靈境，而只怕，是她靈犀的靈境。

如果她猜的不錯，靈犀現在已經出去，去找風來了。

她一窒，肚子驀地疼了起來。